俗世飞扬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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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陈柯的印象确实不太好。

一个人在接触到一个陌生的事物时，往往周围人的评价会使这个人对这个事物的认识产生一定的影响，并在极大程度上的偏离他客观的形态，而以至于加上主观的想法。

我也不例外。

所以在听到姑姑他们交谈时听到的对陈柯的描述，我心里便先入为主地给这个人打上了一个不太好的标签，并认为姑姑他们说的是对的。

我其实很少在姑姑他们家过年，只是今年于一些特殊原因在姑姑家过年，也从而得知了陈柯。

短暂的寒假里伴随的是繁重的课业，我休息放松的时候偶然发现姑姑家楼下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篮球场上有几个生锈的篮球架。从楼上看下去，光是俯视都能看出这个篮球场的破旧程度。

但后来我发现那儿虽然破，但实用性强，我偶尔会在那篮球场上散散步，然后就愈加发现这里虽然破，但很接地气，而且十分方便，散步十分惬意。

一天傍晚，我照常来篮球场散步，无意中看到对面的篮球架下有两个人在打篮球，两个人身体都特别轻盈，十分赏心悦目。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柯。

他长的很标致，气质也很亲切，看起来比我大五六岁。他看见我便向我摆了摆手，我也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我原以为这个场景会很尴尬，没想到却如此自然。

他走过来说：“你是隔壁阿姨家的那个大学生吧？前天看到你搬东西上来。”

他的语气很奇妙，感觉跟年龄十分不符，像是一个很亲切的接地气的长辈，但是却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感觉这样聊天很舒服。

他向远处招了招手，那另一个在打篮球的男生便远远的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跑过来，说了一句跟陈柯一模一样的话：

“你是隔壁阿姨家的那个大学生？前天看你搬东西上来了。”

他继续说道：“徐佳辉。”

陈柯：“以后可以常来玩。”

我点点头。

这便是我第一次认识到陈柯跟徐佳辉。

虽说是认识了，但是我对陈柯还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印象，唯一所了解的都仅存于旁人的闲言碎语。

往后的几天在楼道里总是会偶尔的碰到，但都没什么交谈，只是笑着点点头，只有当我拿了很多东西的时候，陈柯或者徐佳辉才会停住脚步帮我把东西提上去，但也没有说什么话。

好不容易到了过年的前一天，我从集市上买完水果回来，在楼梯口就听到吵闹的声音。陈柯家的门半掩着，门口还有一堆新鲜菜。

我想起姑姑他们经常谈论的一些关于陈柯的流言绯语，便加快了脚步——我向来讨厌掺和别人家的是是非非。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拿出钥匙的时候，陈柯从他家的门里冲了出来，我听到他妈妈怒气冲冲“给我回来”的声音。我惊讶的看着他，和他面面相觑。他的额头青了一块，遮在头发下面，但是我还是看得到。

他望了我一眼，像是从刚才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尽量温和的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把门口的菜都提了进去，关上了门。

我不敢多留，忙进了家门。我不知道接下来陈柯会发生什么，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他冲出门的那一瞬间，是想走远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姑姑他们说陈柯家里又在闹了，这次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为什么要闹啊？”

姑姑说，“唉，只有局外人觉得没什么，自己家里的事只有自己心痛。儿子这样，当妈的当然要闹啊，要不然让他一辈子这样？而且还是个男的。”

我问：“为什么坐牢？”

姑姑：“问这么多干什么，别瞎操心啊，这事儿跟我们无关。”

然后又是嬉笑言谈的吃饭。

吃完饭，我在厨房里洗碗，我莫名地想起陈柯和徐佳辉在篮球场上打球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别人在背对他的议论和谈笑，但那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整个人都非常的自在，吹着口哨，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我也无法对着是非对错下定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从心底认为姑姑他们说的其实有道理，陈柯年轻有为，一个女生27岁就有房有车，单位也好，模样也端正，这么好的履历，谁家父母会甘心自己的孩子沉沦在一个劳改犯和同性恋的世界？

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十分小声的默默地支持他。

一提到陈柯，我就想起打球的时候，他潇洒恣意的模样。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陈柯家还是间断地传来很大的动静，我看着他家的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热闹的年很快就过去了，家里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了，父亲来姑姑家接我，这便是我这个冬天在姑姑家呆的最后一晚。

我到楼下那个篮球场又转了一圈，看到一个小孩儿跟一个小狗在玩，冰天雪地里，两个小东西有一种超脱俗世的可爱，看着十分招人喜欢，我便走过去坐下来看他们。

不远处，我又看到陈柯跟徐佳辉在打球，徐佳辉摸了摸陈柯的头，接过球。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雪下的小了一点，我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薄雪，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这里飞过来。

那就发生在一瞬间，陈柯他们的球突然飞到小孩和狗旁边的地上，把小狗吓了一跳，那个孩子因为狗的叫声哇哇哭起来。

陈柯马上跑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告诉他没有砸到人，狗也没有。他放下心来，然后伸手抱起那个小孩儿，轻轻的安慰他，徐佳辉也跑过来。

我正准备离开，突然从远处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不远处跑过来，那架势看上去比家里着火了还要着急。他冲过来从陈柯手里一把抱过那个小孩，用一种十分戒备的眼神和姿势对着他，把那个小孩的头紧紧的按到自己的肩上，瞬间后退了好几步。

我听不懂这边的方言，所以不太清楚他具体说的什么，但从语气和零星字词里听着感觉像是骂人的话。远处健身的人不知何时竟稀稀沥沥地围到了这里，一瞬间，那些只言片语，议论声，竟毫不避讳地出现在下过雪的冷空气里，听着冷极了。

我看着这局面，不知该如何收场。

陈柯他们会生气吗？他要理论一番？不会气急了动手吧？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陈柯笑了笑望着那个叔叔，用非常清晰的普通话说，“你放心，刚刚球没有砸到，我们没对他做什么。您声音小一点，吓到他了。”

然后他用力按下徐佳辉的手，“你说是吗？”

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徐佳辉的侧脸，他平时就没什么表情，只有跟陈柯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才会出现和煦的光，偶尔跟我打招呼的时候也会笑一笑，但平常的时候看上去就像脸上结了一层冰霜一样。

现在看上去侧脸更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让人看一眼便丝丝冒冷气。他的眼神像两把锐利的刀，我看着那眼神，心里竟有些震撼——因为那眼神好似不掺一丝杂质，那么直白，好像一切东西在那眼里都无地遁形。

一瞬间，我心里有一点悲哀，但又有一丝感动。

徐佳辉面无表情地看了周围一眼，然后对陈柯说：“走吧。”

他们离开之后，人群便很快散开了。

晚上的时候我应父亲的要求写了几张贺卡给姑姑他们，我想了一会儿，还写了一张给陈柯，to签写的是陈柯和徐佳辉，过了一会儿，我又把to签几个字擦掉了——我还是怕有点尴尬，尽管我很想把他们俩的名字写上去，各种意义上。

我把卡送给陈柯的时候，徐佳辉也在，他们叫我进去坐一坐，我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因为从门外看过去，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看上去是陈柯的妈妈，我实在害怕卷入一场水火中，于是就委婉的拒绝了。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雪，积雪的厚度和路面情况使班车上不了高速，于是我只好又歇下来，预备后天再走。

我把东西重新搬回姑姑家楼上的时候又遇到了陈柯和徐佳辉，他们又帮我把东西提到了门口，仍旧是六楼，他家对门。

天气很冷，我寒喧地问了问他们去做什么，陈柯说他们去买奶茶然后买礼物，问我要不要一起，徐佳辉也笑着说要不要一起，我想着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点了点头。

我原本以为路上会很尴尬，但并没有。跟之前见面的时候不同，看起来总是冷冰冰样子的徐佳辉竟然很会活跃气氛，而且很自然很好说话。我们坐在一家奶茶店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们本身。

是陈柯先提起的，他说：“谢谢你。”

我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应了：“谢我？没什么好谢的呀。”

陈柯说：“嗯，我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徐佳辉本来低着的头微微抬起来了一点儿，嘴角微微地笑了笑，很微小，但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陈柯：“对于每一个给予我尊重和理解的人，我都会谢谢他的。”

他问我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没有什么打算，就准备实习了然后进公司上班。我意外的了解到陈柯跟我的专业竟然是一样的，他给了我很多专业上的建议和以后的职业发展规划。我突然意识到，陈柯只有27岁，而能够到达现在的位置，所以他实在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才。

他要我放心大胆去做，我委婉的一笑，说我没有这么多资本。

陈柯摇摇头：“其实都是从没有开始的，我也没有资本。我一开始只有一个学历和实习经验，其实我之前创过业，开过一个小公司，但是两三个月就倒闭了，投进去一共50万，都是我借的钱。”

“那个时候别人都走上正轨了，就我一个人一事无成，还欠了一堆的债，可把我妈气得要死。”他说完还笑了笑。

“后来就去一家公司应聘，参与完成了几个项目，呆了一年之后，其中做的一个项目居然被一家公司收购了，我在的那家公司市值就翻了几倍了，后来就慢慢升职了，好不容易混到高管层，又被开除了。现在的公司倒是一直在做着。”

我问他：“那你的钱是什么时候还的？”

陈柯：“到现在都还没还呢，因为债权人不要那个钱了。”

我接着问：“为什么？”

他很开朗，“总有这么几个傻子呗。”

我补了一句：“钱是徐佳辉借给你的。”

徐佳辉终于说话了：“哇，你真的很聪明。”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随着这笑咽下心里的苦涩。

我没有问陈柯为什么会突然被开除，因为我想起姑姑他们说过，陈柯的事情曾经影响到工作，而且他没有说下去，我也不想问。

路上碰到姑姑正好买菜回来，陈柯和徐佳辉很有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姑姑也回了一声。回到家我把门关上，姑姑把菜放进厨房，很严肃的跟我说：“你怎么跟他们一起？”

我敷衍道：“路上碰到了。”

姑姑瞪了我一眼，“少跟他们接触。”

我问姑姑：“徐佳辉到底为什么坐牢？”

姑姑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了：

“好几年前了，当时陈柯跟徐佳辉他俩已经好了几年了，二十岁差不多的样子，陈柯那小伙子被人强暴，徐佳辉把那人捅了。”

“要是当场捅的还好，可这事都过去半个月了徐佳辉才知道，当时他还在读研究生，法院通知还没裁决那人，结果他一回来就把那人捅了。那人又先天性心脏病，就捅在大腿上，也不知道是血流太多还是心脏病犯了，当场就死了。”

我想起初次见陈柯他神采飞扬笑着打球的样子，心像是被刺了一刀。

姑姑：“理是这样，但你也别跟他们走太近，杀了人这是事实。”

我借着喝水的动作没有回他，然后回到我表姐的房间。

那盒没有写完的贺卡还放在原地，最上面的一张是一片金黄色的树林，一个彩色的热气球飘在上空，旁边是一串英文：Wonderfulland。

我拿起那张贺卡，在上面写了to签，to陈柯和徐佳辉。

我发誓我这辈子没做过这么矫情的事儿，给人写贺卡居然写两次，而且话还酸唧唧的。我写了一句：

祝你们越来越好。

还写了一个wonderful的英文，水彩笔描边。

晚上出去拿快递的时候，我看到徐佳辉站在陈柯家门口里头，微黄的灯从门口透出一点来，便问他怎么不关门，他笑了笑说：

“在等他回来。”

第二天走的时候，我去敲陈柯家的门，陈柯没在，我把贺卡给了徐佳辉，然后坐上了我父亲租的皮卡。

徐佳辉帮我把东西拎上车。

车开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陈柯的身影，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站在徐佳辉旁边，对我挥了挥手。

他们两个就像一道风景一样站在那里。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家里的情况慢慢稳定了，我也几年没有去姑姑家过年了，总是一起在奶奶家聚一聚就算都拜了年了。

再后来，奶奶没了，父亲便要我去姑姑家拜年，我跟表妹回去的时候，姑姑家已经新装修了，整栋楼的氛围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楼下的那个篮球场也已经焕然一新。我假装不经意的问起陈柯，表妹告诉我他们搬到对面那栋楼去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可那对面冷清清的门却让我有点失神。

暑假的时候我又回了一趟姑姑家，天气很干燥，空气里弥漫着闷重的迟钝感，像有什么迟到的预告。楼下的篮球场上有一群小学生在打篮球，我站着看了一会儿，本想走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柯跟几年前看起来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头发剪的更短了，整个人看上去轻松又自在。

我喊了他，他看到我之后朝我扬了扬手。

我没有看到徐佳辉，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没有在一起了。

也对，这样才对。

这么想着，我却没来由的难过起来。

陈柯叫我去他家坐坐，我走进他家的时候门口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向我窜过来，我定睛一看，是一只肥猫。

这猫不太友好，好像是我擅自闯入了它主人的地盘让他有点生畏，总对我呲牙咧嘴叫个不停，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陈柯把电视打开，我看到家里的装饰很多都是双份的，两个抱枕，门口两双情侣拖鞋，茶水间许多杯子里有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还有桌上没来得及收的两双筷子两个碗。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陈柯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突然想起那年冬天陈柯和徐佳辉站在大马路上目送我离去的样子，那时他们还是那么青葱的模样，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我感觉喉咙有点喑哑。

在陈柯家坐了一会儿我就走了，他站在门口送我说以后常来，我看着他轻松又自在的模样，点了点头，却在心里下定决心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儿。

中午在姑姑家吃了饭过后我便和表姐一起在家里打游戏，下午的时候，我和表姐一起站在阳台上看楼下篮球场打球，我突然看到了徐佳辉，我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还在这？

我有一点没来由的期待，只想马上再去陈柯家一次，希望自己心里想的是对的。

傍晚的时候，我和表姐点了外卖，吃着吃着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大喊。

我跑到窗户外一看，看到对面楼栋冒着浓浓的黑烟，楼下面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呼喊的喧嚣声音此起彼伏，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叫骂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我看了看那着火的楼栋位置，一阵发寒的感觉涌上肩膀。

我拿起一块湿毛巾冲下楼梯，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还是拿了。我跑过那个篮球场，来到对面的楼栋底下，跟围观群众站在一起。

似乎远远的可以听到119的火警笛声，又或者是我的幻觉，我分不清，因为我已经看到消防队员就站在楼梯口下，那远处的警笛声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救火，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洒水车一来火就灭了，而是越来越大，洒水车的水在短时间看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四周都十分混乱，几个保持秩序的消防队员拦着围观的群众，闹哄哄的人群里，我突然看到陈柯。

看到他之后，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看上去十分不正常，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整个人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顿一顿的跑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不顾一切的要冲进楼里。

如果不是站的近，我根本不会觉得那声音是陈柯发出来的，他的声音十分撕裂，但是不大，更像是一种在哀嚎的小动物，他说他上楼，他爱人在里面，其他的我没有听清。

陈柯挣扎得很厉害，但是站在口子处的消防队员劲儿比他更大，消防队员把他拦了下来，坚决不让他上去。

突然，陈柯没动了，他刷的一下往后走，那个消防队员松开了他，就在这个空档里，他飞也似的冲进楼道里。

我也愣住了，但是那两个消防队员没有。其中一个十分眼疾手快的冲进那浓雾里，像是抓住了陈柯，另一个把周围其他激动的家属堵在外面，陈柯被抓了回来，他挣扎地十分厉害。

突然，我在楼道口看到一个黄色的衣服从浓烟里走出来，旁边还带了一个裹着毛巾的人，手臂上是断断续续的焦黑。

那人一走出来，陈柯就没有再动了，他一把抱过那个裹着毛巾的人，幅度非常大，我隔着烟都能感觉到他肩膀的骨头撞到那人肩上的动静。

他眼角很红，被烟一熏就更红了，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睛里滚出一大颗泪来，落在那人身后的衣服上。

我终于认出来徐佳辉了，他头发很乱，脸上也很脏，但五官还是很立体，很好辨认。

四周都很吵闹，还有很多人，陈柯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手捧住徐佳辉的脸，就这么贴了好一会儿，然后拿毛巾把徐佳辉脸上的灰擦掉。

我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些熟悉的目光和议论声。

可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谈过恋爱，所以我觉得一个人爱上另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这个人从小跟你在不同的地方长大，接受的教育，接受到的新鲜事物和树立的三观都有不同。

他不像你的父母，从小跟你朝夕相处，你已经习惯了跟他们的生活，而是在你已经成人之后在某一个节点跟你相知相认，而后要相互容忍包容。

你也许会因为一时的crush而喜欢他，但如果认真的考虑，却是要在灵魂深处接受他，将对一个陌生人的感情转换成你未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并从此刻起，在以后的生活里提前习惯他的存在。

人世间有多少这样无畏的爱存在，能够不用预测未来的风险，去允许这样突如其来的习惯？

我想起小的时候因为姐姐要治病，所以哥哥把他去上大学的钱全部拿来给姐姐治病，哥哥就没有去上大学，爸妈从县城走了七公里路送姐姐去县医院，然后转到市里。

除开用血缘纽带的家人，真的有那样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的爱吗？

就像当年的徐佳辉，那年他还是个学生，他拿起刀冲进那人家里的时候，有想过自己的以后和后果吗？

从自己家里一直到那人家里的路上，他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呢？

就像我看见陈柯不顾一切冲进大火里，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冲到七楼去把徐佳辉救出来吗？

冲进火里的那个瞬间，他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呢？

陈柯和徐佳辉的父母都不同意他们的爱情，身心都受过伤害的两个人，除开那些年地域的限制，还要多少的努力，才能坚持到如今？

人世间，有多少这样的真情？

人人声鼎沸里，我想起那年陈柯和徐佳辉打篮球时恣意的身影，轻松潇洒的像电影画面；我想起那年围观群众议论纷纷里陈柯和徐佳辉也不愿意松开的手，周围的议论声好像只如毛毛细雨一般；我想起那年奶茶店里不用配合的两两一笑，路上自在的玩笑；我想起那年冬天陈柯和徐佳辉目送我的车走远；我想起无数次热情的问好和楼上提上提下的拿东西，想起那寒意逼人的目光，坚定的眼神，无数次失望，又无数次期望，写着wonderfulland的贺卡，冰天雪地的冬天，燥热难当的夏天和寥寥过继的白昼黑夜。

我想起那一次傍晚出门，徐佳辉站在楼道口等陈柯回家，昏暗的楼道里，门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超过七、八年，还会每天都站在门口等他吗？

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却有一种由衷的感叹。

是这俗世的常理重要，还是真心更重要呢？

一个人一辈子能碰上这么一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便是千夫所指，也有力量去坚持的，是吗？

我看着陈柯眼角流下的泪，感觉好像懂了，但又有些不求甚解。

又一次离开姑姑家，姑姑一家人目送我们离开。

我把车窗打开，外面凉爽的风丝丝的灌进来，我瞧了眼天空，那落日的余晖抹下最后一丝残血的夕阳，很快便是万家灯火了。

而那灯火阑珊里，我知道，有一处灯，是从陈柯和徐佳辉的窗户里透出来的，很亮。

与千千万万的家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