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性背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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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传来开门声，沈望千转头望去。乐尽洄轻轻带上了门，举目与他对视。两人相顾无言，沈望千又敛下目光，他站直身拍了拍后背，“走吧。”

等也等了，墙角也听了，无欲多说那便不说。

“望……”

“校长室的隔音有些差，你有机会提醒他换一下门。”沈望千顿了顿脚又继续向前，“还有，你们的声音有点大。”

乐尽洄一僵，又赶忙追了两步，指尖下意识要拽人的衣袖又骤然收回。“你都听到了……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望千停住脚，“告诉你？”

“是啊。”乐尽洄见状忙绕到他的面前，有些焦急地抓住他的肩膀，“我妈当初难为你，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和你说？”沈望千猛然挣开他的手，情绪罕见地激动起来，“你妈找我麻烦，我来告诉你！是我脑子有病还是你乐尽洄脑子缺根筋！我来告诉你，那你是帮着我打你妈呢，还是帮着你妈干死我啊！”

“沈望千！”乐尽洄一拳挥出，擦着人的发丝撞上墙，浑身发颤得厉害，“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沈望千猛然一震，抬眼恨恨地瞪着他：“叫我注意点，你怎么不问问你那趾高气昂的妈到底说了什么话！如果你……就要护着你妈找我的茬，那就离我远点，妈宝男！”

他发狠撂下话便擦身而过，眼眶睁得通红，水雾盈了一层在里头，却被他多眨了几次眼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你！你给我站住！”乐尽洄也是被他气狠了，出手没个轻重，扯着人肩子便给摔在墙上。但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么多，知道这会儿两人闹成这般，若还轻易将人放走，那么所谓的陈年旧苛怕是很难再说清了。

而沈望千本就不是软弱的性子，怎可能任凭人摔打，几乎一瞬便反冲弹跳起，一记直拳撞向乐尽洄的面门。

乐尽洄虽是个少爷，在打架这方面却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其偏头一闪，反手拽住人横到面前的腕子，侧身一个弓背便是一记过肩摔。沈望千自不会干受着，顺着身体半腾的趋势，曲臂对准乐尽洄的肩背便是一个肘击。

乐尽洄当即痛呼一声，扭过头愤愤地望着那无情之人咬牙切齿道：“你小子真下这么重的手啊！”

“不然，陪你这大少爷过家家吗。”沈望千抽回自己的手，冷漠地看着他。乐尽洄的动作被他打断，这场过激争吵一瞬间冷却下来，两人像是不约而同意识到，这还在校长室不远处，除非他们想在开学第一天便吃上处分，不然就该点到为止了。

“我发现你这家伙不沉闷的时候嘴巴是真挺毒的。”不止嘴毒，手也毒。乐尽洄吃痛地揉着自己方才被打疼的地方，见人神情又变得漠然不由感到一阵头疼，“行了，你跟我过来，我们换个地方说清楚先。”

沈望千不动，他便耐下去牵人的手，手在掌中挣动，但稍用上些力收拢些，那手便不动了，沈望千也跟他走了。

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行了，说吧。”

也不知为何同是新生，乐尽洄便能在这九中里如鱼得水，轻而易举便找到一处僻静天台，这里似乎是一幢实验楼，甚少有人经过。

沈望千甩开那只还牵着他的手，自己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天台的风很大，瞬舞瞬歇，骤起时足以吹得人睁不开眼，但风能刮开云雾，隔着护网望去，远处是城镇及连绵不绝的山脉。

要说什么？他对乐尽洄几乎无话可说。

事情过去三年之久，那恶毒的话语仍犹在耳畔，一字一句地凿在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教他一刻不敢忘。他是喜欢乐尽洄，几乎恋慕着他的一切，而对这种感情，他从不存疑，即便他小众且有些不容于世，但喜欢就是喜欢，他的情感不掺有半点杂质，就是青春萌动，就是目光追随。但无论再怎么喜欢，他也仅仅是喜欢，远远没有到要为这份喜欢丧失尊严屈辱己身的地步。

乐尽洄见他不言，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你说你在倔什么，先不管我到底站在谁一边，就你这样不告诉我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你让我怎么帮你。”

“那在我述说我所看来的全部事实前，有件事想问你。”沈望千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你怎样看待自己的母亲？”

乐尽洄突然嗤笑了一声，目光促狭地同人对上，似乎掺杂着不少取笑意味，“我对我妈，那自然是，爱她、敬她、护着她……”他慢条斯理地说清与人听，眼见男生的眸色倏然暗淡，他才收敛玩闹的兴致，“你想听这种话？”

沈望千一怔，一抹薄红瞬间漫上双颊，被戏弄的羞恼令他手快于脑，一掌拍在了乐尽洄的手臂上，却听对方顿时夸张地发出一声哀嚎，令他怔在原地。

“暴击一个伤患，沈望千你还要不要脸啊！”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乐尽洄还将自己方才锤墙破了皮的手凑到人眼前，上头青红交加、一些块还泛了紫。

沈望千撇开眼，伸手推了推那只现眼的手，不想产生什么同理心，但见推不动后也就不理睬了。

乐尽洄笑着将手抵在人掌心，根本没有挪开的打算，屁股更是挪动了两分同人挨得更近了些。他的脑袋轻轻磕在立起的膝盖处，面朝着沈望千笑眯了眼。

“望，其实你很在意我对吧。”

沈望千心尖颤了颤，没有应话。

乐尽洄不甚在意，这人不自觉红透的耳朵已经说明了一切。“关于我妈的事，其实只要你开口和我说，我都会信的。”他的手擦过沈望千阻拦的手，抚上了人已落至后颈的发尾，“以前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就长大了。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家背景很复杂，里头有很多东西说不清楚，总的来说就是延伸出去有很多个派系，而且不分地域，也就是没有什么国内国外之分，势力覆盖只以管理区域为界。”

沈望千已然滞愣在原地，他不明白乐尽洄为何要将这些事同他说，或许这些算不上什么秘辛，但对于完全处于另一个世界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你先别急着惊讶，这些事你听过就当过了，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就是打个草稿。”见从小到大都是学神级别的好友露出错愕的表情，令他不免觉得好笑，“接下来说的事才是我铺垫后的重点。我的外公算是比较有大实权的一个，而他一直忙碌事业，直到四十多岁才有我母亲一个孩子，那几乎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这也导致我母亲的性格一直很娇纵，但她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要风就是雨，没人不顺从她的心意。直到她遇见我的父亲。”

乐尽洄的声音倏然落了下去，唇角浮起几抹苦涩，异域色彩颇重的俊俏面庞上铺着大片茫然，深蓝色的双眼却盛着浓稠过头的恨意。

“在我五岁那年父母离了婚，他们本是商业联姻没多少感情我能理解，但外公告诉我，是因为我父亲有了外遇，而且他的外遇对象是个男人，我母亲接受不了，所以疯了。”

他站起身朝着沈望千深深鞠了一躬，“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要你怎样去同情我母亲，她的日子过得很好用不着谁的同情，但她当初确诊为患有异常精神症状，所以我从小到大转学停课了很多次，她会因为找不到我而发疯。我代她向你道歉，我知道都是她的问题，她也不止一次刁难过和我说得上话、能够玩在一起的同学，你别担心，有我在她不会针对你……”

“我从不觉得我特殊！”沈望千骤然高声截断他的话，语气又急又厉，似乎再不脱口便会失去勇气，“乐尽洄，到底是谁在同情谁！你母亲用不着我同情，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望，我没有……”

“你不是要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吗。”黑发男生突然笑了一声，天台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双黑亮至剔透的眼眸，此刻却被浓重的悲伤侵染。乐尽洄已经不想听了，他预感其中有他害怕知道接受的东西，而他更害怕的是就此失去沈望千。

但沈望千没有放过他。

“真相便是，你母亲辱骂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而他是个同性恋。”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