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古丘完整版无删减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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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老婆婆要找的人是她自己，骆弥脸上疑惑更深，问裴逾白：“你怎么知道胡秀春就是她？”

裴逾白有心告诉他水村涉嫌拐卖人口的事，可碍于骆弥的身份，随便解释了几句：“之前去他们家走访过，她儿子已经四十多了，如果她是想联系老家的亲人，那她可能已经四十年多年没回过老家了。”

骆弥困惑不解：“想联系老家的亲人找你们不是更容易吗？”

他跟老人第一次见面，找一个陌生人求助，怎么想都有蹊跷。

“如果没有隐情她怎么可能四十多年都没回过老家，我们跟水村的关系剑拔弩张，最近应该不会去水村了。”

骆弥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老人当时看他的眼神近乎哀求，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听说你们找到杀害耿家父子俩的凶手了？”

“找到了，情况比较复杂，具体细节暂时还不能透露。”裴逾白没把话说死，要是之后骆弥正式采访，他还是会配合的。

骆弥以为案子快结束了，“那我还去水村吗？”

“明天下午我送你去，我在村子外面等你，有东西要带给豆豆。”

凶手已经找到确实没有再去水村的必要，即便他们知道这个案子里还有许多疑点。

说起还有东西要带给豆豆，骆弥问道：“给豆豆带的零食和玩具找你报销？”

裴逾白笑着说：“不找我你想找谁？胡秀春我会帮你留意的。”

“她说的柏珠乡在哪儿？”骆弥打算去查查。

“我印象里江市没有一个叫柏珠乡的地方。”

“说不定已经改名了。”

老人只跟骆弥说了人名地名，其他的一概没说，骆弥有心找老人仔细问清楚，转念一想她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才叫住他的，像裴逾白说的，她可能真的有隐情，而且怕家里人知道。

裴逾白却在想老人让素不相识的骆弥帮她找一个叫胡秀春的人，又不告诉他胡秀春就是她本人，这个老婆婆会不会跟被拐卖到水村的秀秀和赵莲有关？

两人在派出所门口说话期间，身在殡仪馆的余庭给裴逾白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去殡仪馆一趟。

挂了电话裴逾白说要去殡仪馆，骆弥紧抓机会狠抓落实，马上询问裴逾白能否跟他一起过去。

平时最讨厌记者跟前跟后的裴逾白认真考虑了一下，“可以去，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不能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公开发布任何案情相关的消息，我答应配合你们报社报道案情进展，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发布这个案子的所有调查采访，尤其是你们主观臆测的。”

媒体两面三刀的把戏裴逾白见识过不少次，就算是骆弥他也不得不防，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追求热度新闻随意发布未经证实的消息。

媒体和警方之间的摩擦是一直存在的，媒体造谣警方辟谣的事件屡见不鲜，裴逾白谨慎一些骆弥可以理解，但也不用防备他到这个程度。

骆弥问道：“裴队能不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你配合好我的工作，还愁月底没有奖金？”

跟裴逾白走到停车场，骆弥嘟囔说：“又不是你给我发工资。”

“我能给你接私活儿的机会，你们报社能吗？”

骆弥坐进副驾驶反驳他：“你这是强盗逻辑。”

“我是顾客，是甲方，付了钱的。”裴逾白看着骆弥逐渐后悔接这个私活儿。

钱还没拿到手里先吃了两次闷亏的骆弥说：“也没说乙方还得提供售后服务啊。”

他指的是替裴逾白去水村看那个小男孩儿。

“我也是头一次碰到狮子大开口的乙方，咱们互相配合体谅一下。”裴逾白一句话又给骆弥堵回去了。

裴逾白还补了一句：“仓颉的字都没这么贵。”

骆弥突然来了自信：“仓颉能写出你想要的稿子吗？”

裴逾白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那还是你略胜一筹。”

“裴队忽悠人的功力也不差。”

“不是忽悠，是应付。”

明明不怎么熟，就这么莫名其妙互相调侃起对方来，裴逾白的行为太像恶趣味。

他就想看小记者哑口无言的样子。

想听他不占理的狡辩。

余庭拿着尸检报告在殡仪馆里等裴逾白过去，他要去出现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裴逾白来。

骆弥跟着裴逾白到了殡仪馆，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市里的余庭直接提着勘察箱到了门口，把秀秀和赵莲的尸检报告递到裴逾白手里。

三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余庭看了眼骆弥，裴逾白说不用避着他。

余庭说道：“秀秀怀孕两周了。”

“那个老丁还真是能胡说八道。”

“他说什么了？”

“秀秀是耿光宗从村子外面领回去的，还说他们十年前就认识，结婚是因为秀秀怀孕了。”

余庭摇头骂道：“什么畜生人。”

听到“畜生人”三个字骆弥眨眼看向余庭，大概觉得这种词应该不会从一个斯文人嘴里说出来。

“秀秀可能不知道她怀孕了，是耿光宗在地窖里强奸她才怀上的。”裴逾白拿着尸检报告看了起来。

骆弥听了这些只觉得心惊肉跳，诧异于裴逾白竟然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来，他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还停在耿家父子被害，凶手放火烧村上。

“她身上多是外伤，有抽痕、咬痕、掐痕，旧伤叠新伤，应该是反抗过程中被打的。”

“还有别的吗？”

“剩下的我都写进报告里了，我得出个现场，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联系。”余庭越过两人身边快步走了。

法医忙起来比警察还离谱，一天出十几个现场都有可能。

目送余庭离开，骆弥开口问道：“你们说的秀秀是杀害耿家父子的凶手，她被强奸怀孕是怎么回事？”

裴逾白抬头问骆弥：“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耿耀祖和耿光宗吗？”

“为什么？”

“她被耿家父子囚禁在地窖里四十八天，被强奸了至少四十八次，她是被拐卖到水村，被耿家买回去强迫和耿光宗结婚的。”

骆弥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这样的社会新闻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颠覆道德底线的事情冲击着他的认知，不是因为他的承受能力太弱，而是头一次这么接近这些突破人性的案件。

这种冲击是真实的，不同于从文字描述中看出来的愤怒，始终带着一层遥远的距离，受害者就在殡仪馆里，裴逾白的手里拿的就是她的尸检报告，而他是即将向外界客观描述这个案子的。

他拉近了自己和这个案子的距离，但一时做不到理性对待，以至于为与耿光宗同为男性群体中的一员而感到耻辱。

裴逾白看着骆弥的神情变了又变，用手捏着他的肩膀，“怎么，刚开始就要打退堂鼓了？”

骆弥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裴逾白：“这个案子我跟定了。”

“你觉得这个案子里错在谁身上？”裴逾白忽然想听听骆弥的看法。

“我了解到的都很片面，你问我错在谁身上，就像网上铺天盖地问男女为什么不平等。”

“男女为什么不平等？或者换个问法，同样是人，为什么那些凶手的恶意只会报复在别人身上，男性犯罪为什么多是女性受害。”

骆弥不解地看着裴逾白，“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水村这个案子的悲剧根源只有四个字，重男轻女。”

无论是水村无故消失的女婴、水村大力宣传的生子水、生孩子必须生儿子，还是每个人恶而不自知的畸形观念，最终都是经由重男轻女表现出来的。

骆弥听懂了裴逾白的意思，但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水村的畸形传统和观念。

这是一场建立在抛弃人性道德的基础上、一味去追求性别的群体谋杀。

骆弥沉默良久，说道：“我不喜欢水村，但是我想帮她们。”

“你知道怎么从根源上解决这些恶俗吗？”

“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裴逾白拿了一个证物袋出来，里面装的是他从耿家的废墟里刨出来的半张囍字。

裴逾白把证物袋递给骆弥，“拍照当封面不错，没什么比这个字更能形容水村的了。”

烧掉的那一半囍字就像死去的秀秀和赵莲，她们什么也没做，却成了被摧毁的对象。

“跟秀秀一起死的还有赵莲，她也是被拐卖到水村的，卖给村西头傻子家被迫跟傻子结了婚，穿件漂亮衣服会被村里人骂不检点。”

水村的拐卖行为应该存在很久了，村里也许有不少妇女是被卖到水村的，但几十年下来她们已经在水村安了家，遗忘或者接受了她们接下来的一生。

秀秀和赵莲应该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她们有思想懂反抗，不甘心被困在那个地方一辈子，她们的家人和朋友都在等她们回去，这些对她们来说就是坚持下去的希望。

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也不妥协，寻找机会一举翻盘，她们不会像雪花一样融入这个村子，所以她们的逃亡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成功了的。

骆弥看着证物袋里的囍字，觉得自己手里的笔有千斤重，他是帮裴逾白写一篇揭开水村生子水秘密的文章就此打住，还是在这个案子的基础上认真去剖析水村的落后观念和畸形传统，继续他一直以来的理想。

裴逾白双手插兜站在骆弥面前，等他自己回神，想着骆弥还是太年轻，世上的职业万千，大都是各司其职的，像他不懂记者行业，骆弥也没有接触刑事案件的经验。

想通了的骆弥抬起头对裴逾白说：“我再给你优惠一下，三千字。”

“水村人做的那些事三千字是写不完的。”

“四千？”

裴逾白摇头：“你干脆出本书算了。”

“你给我付出版费吗？”骆弥拿出相机走出殡仪馆，要给殡仪馆拍张照片做文章插图。

“我敢付你敢要吗？”

“有什么不敢要的，谁会跟钱过不去。”骆弥举着相机在殡仪馆外面找角度。

裴逾白本来在门口站着，闪光灯一亮发现自己入了镜，走到骆弥身边抢他的相机，让他删了刚刚那张照片，在殡仪馆门口拍照算什么事儿，他还不想那么早死。

骆弥本来想留着，拗不过裴逾白只能删了，裴逾白还给他指拍摄角度，现在哪儿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怎么好，骆弥信了他的邪。

“你是不是还偷拍过我？在耿家清理现场的时候。”裴逾白拿着被他夸张到十几万的相机问骆弥。

“那是你刚好入镜了，再说那张照片里唯一清楚的是你的牙。”

裴逾白：“你有恋牙癖？”

骆弥开玩笑问：“要说我有，你能撬一颗给我吗？”

裴逾白点了一根烟：“那你来迟了，我乳牙早掉完了。”

拿到了秀秀和赵莲的尸检报告，裴逾白准备去医院找村长老丁，出了水村他就横不起来了，不过裴逾白担心老丁的两个儿子会闹事。

杨迥打了人处分肯定是要背的，跟派出所的人接触了几天，杨迥的老家就在水村周边，这几年基层工作组在水村吃过的闭门羹杨迥应该都清楚。

问题在于，裴逾白想动手打人是因为老丁的行径太过恶劣，满口谎言胡话，三番几次对案子的侦破工作胡搅蛮缠，裴逾白作为一个“外来人”，气急动手不算奇怪。

可杨迥呢？他要真是为了秀秀和赵莲打抱不平那还说的过去，要是怕村长说漏了什么，那这里面的事就更复杂了。

裴逾白想的无非是派出所的工作失职，水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买卖人口这么多年，上到领导下到民警线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还是在自己的地界办事儿方便，表面说着全力配合，现在继续调查村里的人口拐卖案还得请示领导，裴逾白的工作就此结束他也没什么说的，不过这种查案查到一半就放下的感觉实在不爽。

裴逾白上了车发现骆弥也跟着上了车，问他：“你上来做什么？”

骆弥马上系好安全带，生怕被裴逾白扔下车去，“去医院，不是说配合对方工作吗？裴队长应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记者都这么阴魂不散？”

“那不是，是我比较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