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一场雪by捡钱养猫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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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阅被他突然亲昵的动作弄得脸热，稍稍退开两步，但看许原此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夹烟的手垂着，总共没抽几口，熟练地弹弹烟灰，放任它独自燃烧，此前周身的紧张与警惕已经散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江阅。

江阅抬手摸了摸耳根，掩饰自己的慌乱，“手机至少得等我找到工作攒点钱再说吧。”他站在模糊的灯影下，语气坦诚到有些可怜，“而且，又没有什么人会要给我打电话。”

许原笑，刻意地说：“哦，我不算是吧。”

江阅被他的话逗得抿唇一笑，挑起上目线去看许原的脸，却陡然想起卖衣服的老板还没找他钱，立刻转身就往巷子里钻，“我的钱没拿！”

来的时候两人贴得紧，走得急，也不觉得巷子窄。现在两个人保持着一点距离，逼仄的空间里免不了手臂触碰。碰到堆放了杂物与垃圾的地方，许原停下来，猛抽完最后一口烟。

江阅在旁边等着，又一次认真地询问：“许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在墙上摁灭烟头的力气加重，把快要碾碎的烟头扔进垃圾桶的动作却轻飘飘的，他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示意江阅走前面，“没事儿，逗你玩的。”

江阅没动，将信将疑：“真的？我都被你吓坏了。”

许原扶着他的肩，把他往前推，“你胆子真小，给我看看哪儿坏了。”

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然后在墙上随着脚步一起前进。江阅没理他的玩笑话，又问：“你怎么在这？”

“陈瑜要走了，我们在附近吃饭，送送他。”

陈瑜和魏赐从同一个渔村出来的，学习都不好，勉强上完个初中。陈瑜家里叫他跟同村的木匠学个手艺，他心思不在那上面，跟没爸妈管的魏赐合计一阵，拿了点钱留个纸条就走了。

大城市的边都没摸到，才出了溟城的汽车站，包里的钱就被扒手摸了个干净。剩魏赐口袋里的一点钱，在网吧里吃泡面过了两天，实在没地方去，也没钱了。那天碰上许原，叫他俩把网吧里里外外打扫了三遍，接着两人就留下来了，去蝈蝈店里端盘子洗碗，也去许原别的店里干过。

联系上家里，也算是有份正经工作，他爸就没提要他回去的事。

前年村里不知道又有什么新指导新规划，硬是从渔村乏善可陈、默默无闻的过去里扣出了个稍微沾边的历史名人，塑雕像，建广场，接着就有政府要征收周边发展旅游业的风声。

陈瑜他姐的男朋友，前脚劈腿分完手，听到消息后脚就来死皮赖脸求复合。他姐姐开了个小超市，同时也开了个网店卖点海产品，被闹得店都不好开。陈瑜过年回家碰上那男的，一气之下把人打进了医院，自己第二天就进了看守所。

经过这么一趟，终于是愿意回家了。

许原出去抽烟一直没见回来，陈瑜打了个电话过去：“原哥，你在哪儿呢？”

许原这边接电话时，还跟江阅走在巷子里，手机开着手电照路，于是开的免提，陈瑜的大嗓门传过来，巷子里最后一点阴森气也没了。

几步刚好走到巷子口，许原把手电和免提关了在讲话，江阅指指外面，学着陈瑜的称呼小声说：“原哥，我先走了。”

许原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瞥他一眼，抓住他的胳膊不让走，神色自若地继续跟电话那边的陈瑜说话。他说自己先回家了，要陈瑜明天路上注意安全，以后有事可以常联系。

挂了电话后，他都没看江阅一眼，把人扯到自己身后，自己先出去，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外面的街道，很平常的热闹的人群。他这才转身，看着从自己后面出来的江阅，好像一番动作只是为了幼稚地抢先。

“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阅只是随口学着好玩，被他这么一问，倒说不出口了。他假装没听见，从旁边溜过去，找衣服摊老板要钱。

许原看他走开，收起脸上的笑，淡漠的眼神里露出不耐与狠戾，他从联系人里找到许承的名字，打过去没人接，又很快被人挂断。

他吃完饭出来透口气，在河对岸看着江阅一路走来，后边远远坠着个黑影。黑影跟着他上桥，走到对岸，许原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却觉得这个人手背纹身的位置有些熟悉。

纹身男人隐匿在人群里，江阅浑然未觉。许原打他的电话，是关机。

他紧盯着对岸的两道身影，逐步靠近，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纹身男人投来的视线。他呼吸一窒，加快脚步过桥，河上的灯影一晃，走下桥时男人不见了，但他能感觉得到，那种恶心的窥伺目光仍躲在灯下的某个角落。

越是灯火煌煌，越是无处可藏。他抓住江阅，逃进了最昏暗的巷子里。

手机的来电显示打断了许原的思绪，是他爸，他接起，直截了当地问：“爸，许承回国了吗？”

那边一时无话，似是叹了口气，他爸爸转而说起：“李医生说你很久没去复查了。”

很久没去复查，之前偏偏不提，特意现在来问，也不是真的关心，大概是许承看到他的电话后去给他爸告状了。

“你们是想我去复查，还是想找到理由把我再送进精神病院？”

“许原！”许基耀气急败坏，“你不能凭借一身疯病，就想要所有人迁就你。你还想要害死几个人？”

许原挂了电话。他若无其事，拿出烟和打火机。他用的打火机是街边随处可见的那种，劣质塑料壳，花花绿绿，一块钱一个。

他尽力稳住手不颤抖，但就是点不上火。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急躁，冷得像覆了一层冰，咔嚓一声，打火机的塑料壳在他的手中裂开，里面的透明液体流出来。

“你怎么了？”江阅快步走近，看到他满手的尖利的塑料片和不知道有没有害的液体，着急地问：“你有带纸吗？”

许原不说话，只盯着他，眼里一片空茫，他问：“江阅，你怕死吗？”

江阅本想去衣服店老板那蹭点纸擦擦，但他发现许原的状态格外不对，从刚刚打电话开始。他没有走开，抓着许原的手放低了点，拿掉上面的打火机残骸，拿自己有点长的衣袖给许原细细地擦手。

他轻声说：“许原，我送你回家吧。”

许原的眼睫轻颤，像解冻后逐渐流动的溪水，他看着江阅低头认真为他擦手的样子，觉得有点傻，但大脑不可抑制地感到莫大的兴奋，甚至期盼着江阅能在他面前露出更卑微、坦诚的姿态。

他假装自己又成了一个正常的许原，信手拈来轻松的玩笑语气：“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江阅看他好点儿了，也带上笑，“不知道。”

许原笑他傻，又说他都不知道爱干净，拿着衣服当抹布。江阅随他说，只觉得还好他又变开心了。

最后还是许原送江阅回去，顺便去看看他租的房子。

刚走没两步，江阅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买，支支吾吾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还要买点东西。”

“什么？”

江阅摸摸耳朵，“内裤。”

两人按照导航进了商场一家男装专卖店，江阅随便看了一件衣服的价格就想走，许原不让，非要拉他进去看。

他被迫跟上脚步，小声提醒：“这里太贵了，我钱不够。”

许原说正好，他可以送他几条，当作迁居礼物。他问尺码，江阅不说，“那我只能目测一下，拿给你去试试。”

最后这份迁居礼物到底是送成了。拿到手后，江阅也不好继续扭捏了，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很真诚地道谢：“许原，等我找到工作，赚到钱了，我也送你礼物。”

许原点点头：“我记住了。”

回去的路上，江阅讲了他是怎么租到这个房子的，但隐去了凶宅这一原因，他怕许原会担心。

到了门口，许原给他照着灯开锁，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他留在房间里充着电的手机来电铃声在响。

开门的时候，自动挂断了，过了两秒，立马又打过来。

进去一看，是杨明明。

杨明明忙了一天，回家洗完澡躺床上记账，脑子里还是不停想起江阅，越想越觉得好看，听他说话也温柔。虽然暂时经济状况差点，但是看着也像踏实的人，要是能尽快找到工作，两个人也不是不能发展。

杨明明想谈一场恋爱很久了。他上学的时候总被人笑话，说他娘娘腔，他努力学习，但也只考了个普通二本。上大学的时候，他谈了恋爱，不管不顾地跟家里出柜了，闹得惊天动地，但过了个寒假两人就分手了。毕业后他没回老家，选了这个靠海但又不那么繁华的小城市，他工作认真，努力攒钱付首付。

他看不上那些混迹在酒吧搞一夜情的人，也不喜欢在约炮软件上包装自己然后勾搭人。他思来想去，江阅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发展对象。

而且，巩固一下客户关系，也是应该的。

江阅正要接电话，旁边许原靠在他书桌边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不是说没什么人给你打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