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3-12-14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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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偏执王爷的掌心宠全文免费阅读
昭武十九年。
未央宫正殿。
“陛下,皇后娘娘的血和奉安侯长子的血融在了一起!”太监总管福祥喊道。
昭武帝封允大步走到了那碗滴血验亲的瓷碗面前,面色铁青的看着碗中相融的血液。
身为皇后的连清赶忙朝昭武帝道:“陛下,你听我解释!”
昭武帝封允不顾殿上众人各不相同的反应,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甩在了连清的脸上。
“他是不是你的儿子?!”封允指着跪在殿中容貌与连清有七分相像,已然面无血色的连景瑜,朝着连清质问道。
连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口中沉重出声:“是.....”
连景瑜听到此话,睁大了眼睛看到高台上方的连清。
老奉安侯连昭云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为皇后的连清。
昭武帝封允牵起连清的手,便将连清拖拽离去,留下一道令:“奉安侯府众人收押大理寺,择日问斩!”
跪在殿中的奉安侯府众人彻底面如死灰,趴在地上再无起身之力。
殿中发生的一切虽未传扬出去,可奉安侯府一众人收押大理寺的消息却是传遍了朝野。
人人都在感叹圣心难测,这风光了近二十年的奉安侯府没成想最后竟落得这么个结局,真是令人嘘唏。
郑府,身为首辅的郑承柏听到此消息,勾了勾唇角。
......
洪文五年二月初八。
“娘子,用力啊,就快生了!”
大安京都——丰京,奉安侯府一个小小的别院中,一名产婆正在为府中姨娘接生,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别院,传来产婆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
“恭喜娘子,生了个……”
产婆的原本惊喜的话音,在仔细看到孩子的性别后,戛然而止,仿若被掐住了脖子,其后的字句硬是生生止住,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在床上的杨氏,刚刚生产完,连看一眼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就脱力晕了过去。
丫鬟小翠看着产婆的样子,疑惑不已,给杨氏擦好身子后,转头问道:“婆婆,我家娘子生的是公子是小姐啊?”
产婆本就年迈,六十多的人了,这时更是皱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吐出:“老婆子我接生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接生到这样的孩子,这孩子,这孩子……”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婆婆小声开口:“这阴阳双生之人,我也不知是公子还是小姐啊。”
小翠一听,一脸惊疑,待打开襁褓,细细看过孩子的身体,耳边虽还有着孩子大声的哭泣声,脑子却已然懵住,再也思索不出来一言半语。
李婆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孩子放在床上,对小翠说:“老婆子我也不讨彩头了,这就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家娘子和孩子吧。”
小翠急忙忙拦住李婆婆,拿出自家娘子事先准备好的钱财,说:“婆婆,这是我家娘子的心意,还有今天我家小主子的事,您千万别往外传,我替我家娘子求您了!”小翠看着还躺在床上的杨氏,心中知道,此事不管是为了娘子的名声,还是为了奉安侯府的颜面,是断断不能漏出去一个字的,她焦急之心溢于言表,拦着李婆婆,就差给她跪下了。
李婆婆看她这个样子,将她给的钱财收好,拉着她的手保证道:“放心,这等事,我老婆子知道轻重,断不会向外漏出半个字的。”言罢,就朝着别院门口,转身离去。
李婆婆出了别院,在奉安侯府内向外走着,看到侯府内大夫人的大丫鬟秋蝉,带着两个小丫鬟,迎面而来,秋蝉拦住李婆婆,温声问道:“婆婆,不知杨姨娘生了男孩还是女孩,我正要去柳苑看望姨娘,再回禀大夫人呢,既在这遇上婆婆您,不妨告诉秋蝉,我也好向大夫人禀告。”
李婆婆看了看她,连忙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就赶忙加快步伐,向外走去。
秋蝉迷惑不解,只得继续往柳院而去。
一入柳院,小翠就听到了屋子内孩子嗷嗷的哭声,浑厚又悠远,在屋子门外,朝内喊道:“小翠,我奉大夫人的命,前来看望你家娘子,还送了些补品来,不知娘子可安好?还有你家娘子诞下了公子还是小姐?“
此时杨氏已然醒转,又看到了襁褓中孩子的不同之处,与小翠都是一脸愁容,满心绝望,又听得门外传来的催命声,更是胆颤连连,
杨氏本以为诞下个一儿半女,往后在侯府总有了依靠,可如今这孩子的身体,若是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了,不说孩子,连自己,都哪还有半点的福分啊。
听着门外秋蝉想要进来探望的请求,杨氏让小翠出去回禀。
“秋蝉姐姐,我家娘子生了个小少爷,夫人赏下的心意我替我家娘子收下,只是娘子刚刚生产完,不便见人,还请姐姐担待,替我家娘子谢谢夫人,等身子痊愈了,定会带着小少爷,亲自前去谢过夫人。”小翠关上房门,在院子中婉拒秋蝉的探望,秋蝉虽觉不妥,却也不好强求。
只得温声道:“既如此,你且好好照顾你家娘子,我这就向夫人复命去了。”
秋桐苑——大夫人赵氏院内。
“竟真生了个少爷?”夫人赵芙柔惊疑道,声音中有藏不住的讶异和嫉妒,想她金陵赵家嫡出二小姐,十八岁嫁给了奉安侯,如今已经十年过去,可自己却再未诞下一个男儿,只生下了一个大小姐,如今,这小小的姨娘竟生下了一个少爷,这怎能让他不心生妒忌。她心中思索了一番,暗道断不能让这个杨氏抚养现下这唯一的少爷,这个孩子必须得是自己的儿子,做了这份打算她便吩咐秋蝉,待侯爷上朝归来,便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侯爷,也请侯爷依着自己的心思。
奉安侯连昭云,刚一回到侯府中,就被下人告知,杨氏生了个儿子,心下自是喜不自胜,本想先去看望杨氏和儿子,却被夫人遣来的丫鬟,迎去了秋桐院。
夫人看着面带笑意的侯爷进门后,也面带和煦的笑容迎了上来。
“给侯爷问安,今日,府上添了少爷,我已安排下去,要为小少爷庆生,只是有一事,还请侯爷允诺。”大夫人开口道。
“何事,夫人尽管说。”侯爷大喜过望,欣然开口。
“虽说杨氏诞下了咱们侯府第一个少爷,但是她是农户出身,原本更是府中的丫鬟,身份低微,怎配抚养我侯府的大少爷;若以后孩子长大了,虽为我侯府大少爷,却是个庶子,终究不妥,不如让他记在我名下,奉我为母亲,由我抚养,以后考取功名,谈婚论嫁,于他于侯府,终是益处,我身为主母,自当为侯爷分忧。”夫人缓缓道。
侯爷心想,自己已然三十了,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是夫人所出,只是生了大女儿后,夫人身体就不再适宜生产了,二女儿乃商贾之女,平妻顾家之女顾绵所出,往后多年,府中也只王氏诞下第三个孩子,仍旧是女儿,如今自己而立之年得子,本就比家中兄弟们慢了许多,又无嫡子,二弟已经不止一次说要将自家庶子,过继给自己,如今自己有了亲生子,自当好生待之,便允了夫人的提议。
两人一同前往柳苑,而柳苑内杨氏听闻侯爷和夫人一同前来探望,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夫人一到房中,便看到一个小小的婴儿在襁褓中,安然入睡,朝杨氏开口道:”杨妹妹,你生下侯府长子,自是大功一件,我已命下人备下赏赐,往后你便是侯府贵妾,月例也会提上去,你且放心,侯府定不会亏待了你。”夫人说完,看了看侯爷,眼神示意,便是让侯爷来开口,说这大少爷当由自己抚养的问题。
侯爷虽觉现在杨氏刚生产,就说要走孩子给夫人教养颇有些残忍,却还是直言道:“这侯府的大公子,还当记在大夫人名下教养,往后便是我侯府嫡出的大公子,府中好处定不会少了你去。”
说话间,侯爷抬手便要抱过襁褓中的孩子,杨氏却死死抱住襁褓,不松手。
“这是做甚?”侯爷惊疑!
只见杨氏满脸绝望,满脸泪痕,跪下身来,乞求道:“侯爷,求求您,让我抚养这个孩子吧,我自小孤苦,他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妾身实在无法割舍……”边哭边落下泪来,倒让侯爷和夫人无所适从了。
夫人瞥了一眼身边的大丫鬟,秋蝉立马会意,出声道:“娘子这就小家子气了,大少爷记在夫人名下,往后谈婚论嫁,考取功名,从小由侯府主母教养,断能青云直上,步步高升,若说是姨娘教养长大的庶子,在丰京各大高门显贵的门第间,总是矮了一头,娘子切莫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
杨氏虽也知道嫡庶之间天差地别,可如今她一门心思不愿侯爷和夫人发现孩子的异常,就算孩子未曾有缺,她也绝舍不下自己的孩子由夫人抚养,更何况,孩子如今是这副模样,若是让侯爷与夫人知道,只会被厌恶嫌弃,哪还有好日子过呢!
侯爷不管她心中想法,此行最大的目的,其实是想看看自己这个而立之年得来的长子,不悦道:“此事暂且不提,且让本侯看看我侯府的大少爷。”,可杨氏仍旧抱着怀中孩子,死死不肯撒手,又跪下叩首道:“还请侯爷让旁人出去,妾身有事禀告。”
侯爷与夫人皆是疑惑不已,抬手让下人出去。
看着下人一一退出,杨氏泣不成声,对侯爷和夫人开口:“这个孩子,生来有疾,还请侯爷和夫人怜惜,我只愿他平平淡淡度过此生,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往后守着他,此生做牛做马侍候侯爷与夫人。”
两人听闻此话,俱是一愣,夫人道:“你且细细说来。”
杨氏只得打开襁褓,让两人看清孩子的真身,侯爷与夫人一开始还疑惑不解,这孩子身体完好,哪有残缺之像?结果定睛细看,却皆是骇然不已!
“怎么回事?!”侯爷骇然出声,虽说常年在官场沉浮,但如今此景,却愣是让他震惊不已。
夫人亦是吃惊之色溢于言表,随后便露出失望之色,心中已然做下论断,刚才信誓旦旦想要抚养孩子的心情,此刻仿若被一把冷水浇熄,她心道,阴阳双生,天生残缺不全,怎配做她的孩子,掩下眼中的暗色,冷眼看着现下的状况。
侯爷从震惊中回神,朝杨氏道:“此事,还有何人知道?”声音中早已没有先前的喜悦,尽是冰冷。
杨氏回道:“还有为我接生的产婆,与我贴身丫鬟小翠。”
侯爷朝夫人看去,下令道:“此事,断不能传了出去,夫人当为侯府分忧,切莫让侯府成为丰京上下的谈资啊。”
“妾身省得。”夫人郑重出声。
两人说完此事,将孩子交回杨氏手中,转身便要离去,杨氏连忙开口:“还请侯爷为孩子赐下名字”。她知道此事瞒不住,府中唯一的少爷,侯爷与夫人肯定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何况夫人还有夺走孩子的意思,此事断断是瞒不过的,她本可以将孩子说成是女孩,这样侯爷与夫人便不会投下太多关注,可她不想孩子如自己一样,往后一生,都要在后宅蹉跎,更何况这样的身子,又怎能嫁人?她断不能让孩子受这样的苦处!
侯爷不耐开口,“往后,你便在柳苑中安分守己,莫要给侯府惹来无端非议便好,坏了本侯的清净,便叫连清吧。”
说完,两人毫不留恋的踏出房门,杨氏看着两人的背影,便是知道,此后,这个孩子只有自己了,自己也只有他了,看着怀中毫不知事,嘴角甚至还有丝笑容的婴儿,心道:清儿,娘亲定会好好待你。
虞州乃大安朝边陲小城,连清和母亲杨柳被奉安侯府遣到祖籍地虞州,已经十年了,从出生起,奉安侯府就未曾给过这侯府大少爷,半点优待,在连清两岁时,大夫人诞下嫡子,此时他的处境更加尴尬,在七岁时与二少爷连延嗣玩耍时,惹得二少爷摔下树,被侯爷夫人知道了,一通责罚,更是在其后,将他与杨氏,发配到祖籍虞州,再不过问。
今日,连清在乡试放榜处,看到自己中了举人后,便听身边人议论。
“听说此番匈奴来势汹汹,出兵比以往二十年更甚,此番还能将他们如往年一样驱逐走吗?”一人道。
“安王镇守边关近二十年,此番,定也能如之前一样,驱逐匈奴,保我大安朝百姓,不受恩外族肆虐。”连清听了,出声肯定道。
“你竟对这安王,如此有信心?”旁人奇道。
“自然,难不成我还能涨他人气焰,灭我大安威风么?我在此十年,每到腊月时节,都是安王带着他的铁甲军,守护了虞州的安定。”连清又道。
“只是这安王威名赫赫,却也传闻他生性险恶,常常欺压弱小,声名狼藉啊。”旁人又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安王手握兵权,权势滔天,他的这些传闻,谁又敢外传,我倒觉得,是与他敌对的势力,故意放出的消息,意外扰乱他的名声,减少他在百姓中的威望。”连清如是道。
“连兄不愧是中了举人的人,见解独到。”
连清心中觉得,安王既能安国,亦能镇守边疆,这样的英雄,那些莫须有的传言,断然不会是真的。
寒冬腊月,连清独自一人走在松雪间,今日知道自己中了,便想去山中打些野味,冰封湖面下的鱼儿,林中的山鸡野兔,带回去,娘亲会做成美味的佳肴,和娘亲一同吃着美味,再把自己中了举人的消息告诉娘亲,娘亲定会高兴极了。
恍然间,看见一道血迹,他立时警觉起来,慢慢随着血迹一路寻过去,便见到一个胸前留着鲜血的男人,躺在一棵树下,他容貌坚毅,似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手边还攥紧了一把带血的长剑。
看他穿着应是富家出身,此处离边境不远,这人莫不是遇到了匈奴?
连清从小到大,娘亲就教育他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遇到此番境况,只得停下心中打野味的想法,走到男人身边,采了山中的草药,替男人敷在胸口的伤口上,让他不再流血。
再取下自己的水袋,扶着男人一口一口让他饮下,做完这一切,便轻车熟路的,拖着这男人,往自己知道的山洞中走,若是让他再呆在这寒冬时节的山林里,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行走间,男人虚弱的呼吸,吐在他脖颈,让他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低头看了一眼虚弱的男人,继续往前走去。
男人恍惚间,感觉自己被人架着,往前走,多年的警觉,让他瞬间从虚弱中醒来,反手就制住了身旁之人,擒着连清的一只手,将他按跪在身前。
连清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已被擒拿住,愤愤不平的怒视着身前高大的身影,大声开口:“是我救了你,我不是坏人,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封允朝手下的人,仔仔细细看过来,只见一双清澈的眼,其中带着怒意,狠狠的瞪着自己,一个少年人,看来不是刺客。
心下安定,封允松了手上的力道,将人扶起,再一检查自己胸口的伤,其上敷了草药,竟已止住了血。此番,自己在边疆拼死保卫大安,在战场上,与敌人殊死搏杀死了倒罢,竟被京中小人暗算,在自家地盘上被刺杀,着实胆大包天,二十年来镇守边关,如今,外患未除,有些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在皇帝下了召自己回朝的诏书后,完全不顾全大局,只为一己私利,妄图加害镇守边疆的大将,封允眼中更冷了几分!
回过神,看着面前愤愤不平的少年,轻声开口:“是你给我上的草药?”
连清从他手下挣扎出来,声音中带着愠怒:“自然,否则你早血尽而亡了。”心中想着这人恩将仇报,平时温和有礼的他,竟也说出了这样的嘲讽的话语。
封允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人不会是别有目的的刺客,但也仍旧不会全然放下戒心,安抚道:“多谢了。”看着面前白雪皑皑的山林,话音一转,问到:“此处看起来人迹罕至,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连清看这人还盘问起了自己,语气中更是不悦:“今日我中了举人,便想捕猎山中野味庆贺,才来了这时常都来的山中。”
“那你很熟悉这片树林?可能带我出去?”此时封允已然毫不见外了。
连清看着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会在此地受伤,一醒就对自己出手,还想当然让自己再帮他,着实气人。
便道:“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你是歹人,我帮了你,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封允也是一时心急,如今看来离自己遇刺已过去了一天一夜,才未曾多深思熟虑,贸然开口,思及此,便道:“刚才是在下鲁莽,我本是行伍出身,身上有军令在身,却遭遇小人暗算,如今,还得尽快回军复命,还请阁下为封某指路,日后,定有重谢。”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交于连清手上。
“这块玉佩你拿着,往后可凭这玉佩寻破甲军之人,他们自会给你酬谢。”封允看连清接过玉佩,说道。
连清一听此人是破甲军之人,眼中怒色瞬间消退,无论这人身上为什么会受伤出现在这,都应当立即复命,不要误了军机,便和声道:“既如此,我收下了,这位兄台既有军令在身,我身为大安子民,也当尽一份力。”
话音一转,连清又好奇的问道:“你既然是破甲军之人,不知可见过安王?”
封允听他此话,眼眸一深,细细看过连清透露着一丝好奇的脸庞,出声道:“自是见过,安王乃破甲军统帅,驻守边关近二十年,才换来如今大安风调雨顺,边关再未受匈奴烧杀抢掠,你想见安王?”
连清听他反问,不好意思的笑道:“能见到固然好,我身为平民百姓,又在虞州生活了十年,自然是听闻了安王的传奇事迹,如今能救了破甲军的你,自然也算为大安出了一份力。”
封允看他真挚的笑脸,倒也放下戒心,又道:“若是他日我能到安王近前,定要说一说此间之事,而你也算大功一件。”
连清哈哈一笑,也知他在客套,哂然一笑,“封兄说笑了,我们先且出树林吧”。
话毕,便转身带着封允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林外走去。
封允得了他的承诺,心下也安定了一丝,看着前方带路的少年,寒冬时节,棉袄大衣下,是一颗年轻且活跃的心,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遇到自己,还能出手相救,当有一颗赤子之心。
开口问道:“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此番相救,于我便是有救命之恩了,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连清边走边开口:“在下姓连,单名一个清,救你乃是因为,自小被娘亲耳提面命的教导,要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种下善因,必会结下善果。”还有一丝原因,连清在心中想到:更是因为自己的隐疾,娘亲认为,若自己一生为善,定也能让自己一生顺遂,无灾无厄。
封允一听,善因?善果?若真是如此,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幻想,也曾动过几次恻隐之心,却从未得到过善果,他只信自己,只相信真正攥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心中虽如此做想,却也迎合道:“连清,你这心境倒是不错,那便祝你心中所想皆顺遂吧。”
出了树林,连清带着封允进了虞州城,封允一入城,便与连清道别,临别时,深深望了连清一眼,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我们一定还会相见。”
知道少年说自己中了举人,封允便知道,两人定还有再见的日子。
连清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此人身为破甲军之人,自己救他一回,对大安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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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中,手下暗影便携众暗卫跪下请罪:“此番,属下罪该万死,竟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才让王爷遇险。”
封允端坐主位,听着下属们的请罪,此番,确实是自己掉以轻心,谁能想到京中有的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境地,此时正是战火焦灼之时,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对大安驻守边疆的安王行刺,看来小皇帝召自己回京的诏令,已然让京中的权贵坐不住了。
回想之前山林中的少年,对安王心存景仰,眼神清澈似水,竟让他此刻焦躁的心情有一丝缓和,不知不觉间,嘴角一笑,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
连清回到家,娘亲已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回来。
“娘亲,今日乡试放榜,我上榜了!如今我也是举人了!”一回到家,连清就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告诉杨氏。
“我就知道,清儿一定可以!”杨氏喜笑颜开,别提多高兴了,往后连清也有了立身的本事了。
“娘亲,我今天还想去虞州城外的山中猎点野味,却救了一个人,没猎着什么。”连清开口。
杨母听他这话,赶忙拉着他坐下,摆好碗筷,开口道:“说了大冬天别去山林中玩,就是不听,你救得那人也是,一个人在林中受伤,都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肆意折腾。”
连清听着娘亲的数落,安安分分的吃起饭来,埋头应是,心中却还是觉得自己无心之下,救人一命,真是顶顶的功德,下次还敢。
数落完,杨母眉开眼笑道:“今日,京中侯府来了消息,说是若你乡试及第,来年开春就让咱们回丰京奉安侯府,按照信里侯爷夫人所说,往后参加科举,一应事宜都会安排妥当,断不会缺了咱们的用度。”
连清听后,却未曾展颜,蹙眉道:“说让咱们走,就把咱们赶来虞州十年不闻不问,如今,我不曾靠它侯府一丝优待,中了举人,便想让我回去,凭什么啊?”
杨母知道他心中有气,只能缓缓开口:“清儿,侯爷毕竟是你父亲,是我们往后的依仗,这等话,你在娘亲面前发发牢骚也就罢了,以后回到侯府,切不可顶撞侯爷和夫人啊。”
连清看着母亲语重心长的样子,回想起曾经小时候在侯府的日子,自己一犯错就被大夫人责罚,若是父亲在,就会责罚娘亲,这样的日子,他当真是一日也过不下去。可在虞州,娘亲身为侯府妾室,所受的非议与差别对待,也不比在侯府少,所以自己才如此刻苦,想要成为娘亲的依仗,如今,侯府让自己回去,说不定真会好好待自己?
怀着对未来的期待,连清吃完饭后,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安王?侯府?不管了,反正以后自己要考取功名,让娘亲能挺直腰杆过日子,气息逐渐平缓,缓缓睡去。
草长莺飞,来年开春,连清和杨氏,停在侯府门前,望着十年未见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变,却也仿佛什么都变了,连清抬手敲响了侯府的大门。
不一会,门童从里打开一条门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所为何事?”看着连清两人朴素的穿着,门童素来会看人下菜,一看就是平民老百姓的打扮,自然问话随意而敷衍。
连清离开十年,府中新来的下人定是不认识自己,开口道:“我乃侯府大少爷,连清,这是我娘亲,我们收到侯府来信让我们回府,便从虞州回来了。”
门童诧异不已:“我们侯府的大少爷我怎么会没见过,你这小民可别诓我,看清这是奉安侯府,可别走错了地方!”
连清气愤不已,却也无法,离开十年,下人都不知道换了几拨了,只得耐心道:“我们十年前,遵了父亲的命,回到祖籍地,我确实是侯府大少爷,你让我进去面见父亲,自然真相大白了。”
门童看连清煞有其事,况自己确实来侯府只有三年,怕莫不是真有个自己不认识的大少爷,便对连清道:“那你在此等着,我回去回禀管事的,再来回你。”
说罢,便将门关上了。
连清看着关上的侯府大门,回身看着娘亲暗下的神色,安抚道:“娘亲,定是这小门童不懂事,也不曾见过你我,才如此怠慢,待问了管事的,便会迎我们进去。”
杨氏听后,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此时,正逢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奉安侯府门前停下,帘子掀开,一个贵妇人,由着下人搀扶,步下马车,一应随从丫鬟围绕着妇人,朝侯府大门前走来。
贵妇人身边的丫鬟看门前有两个身穿简朴布衣的少年与妇人,不悦开口:“此地可是奉安侯府,你们且让开,夫人回府,莫挡了夫人的道。”
连清听闻此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仔细一看这说话的丫鬟,他认得,正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蝉,而她所说的夫人正站在不远处,正等着自己和娘亲回避呢。
夫人疑惑门前的两人还不回避退让,打眼一看不远处的少年,虽然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但那身材挺拔,面庞清俊儒雅,端的一表人才,似乎还有些眼熟,眼神移过少年,落在少年身旁的妇人身上,眼中慢慢浮现思索之色,若说那少年略有眼熟,那么这妇人更是让她有熟悉之意,她缓步上前,细细端详妇人。
杨氏看她一脸思索之色,就知道夫人未曾认出自己,朝夫人服了礼,开口:“夫人,我乃杨氏,这是我儿连清。”
夫人听她此话,方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恍然大悟。
秋蝉一听,也知道这就是奉命回府的杨姨娘和侯府的大少爷,连忙开口:“恕奴婢眼拙,未曾认出娘子和少爷,方才冒犯,还请见谅。”
连清听了,这才收了眼底的愠色,朝夫人行礼作揖:“孩儿连清,见过母亲。”
夫人受了他的礼,道:“我还以为,你们还得晚些时日才到,手下人未曾提前做好准备,让你们在此久等,实在不妥。”转身同秋蝉道:“秋蝉,快去知会府上一众下人,将杨氏同大少爷回府的消息,通告下去,好生叮嘱他们回府的一应事务。”
秋蝉领命应下。
回到阔别十年的柳苑,一打开门,竟然庭院内干干净净,花草错落有致,房屋间也干净整洁,仿若经过了特意的打扫,井井有条。
连清和杨氏往主屋走去,便见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出来,迎面看到两人,这人顿时喜笑颜开,迎了上来:“娘子,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声音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人便是当年留在侯府,未曾和连清两人一同去往祖籍之地的小翠,当年她已然嫁给了侯府中的小厮,杨氏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随自己而去,在杨氏母子走后,她便做上了在后厨打杂的活,自是不如伺候府中主子舒服,何况杨氏待她如姊妹,此番,听闻杨氏要回来的消息,就自请回到柳苑来伺候了。
杨氏刚一回来,就遇上了知根知底,感情深厚的小翠,一路的忐忑不安,也缓缓落下,拉着小翠和连清的手便入了屋中。
小翠替杨氏收拾安顿好行李,又端上热茶,看着两人一身素衣,眼中便贮藏了泪珠,开口:“娘子,你在虞州,与少爷定是吃了苦了,如今,少爷有功名在身,在侯府,断不会再被底下人轻慢了。”
小翠仔仔细细的把连清看了一番道:“大少爷真是越长越好,一表人才,颇有老爷的风范,老爷见了定会欣喜。大少爷如此优异,老爷自然是高兴的,大少爷中了举人的消息传回府中,老爷便下令大赏府中上下,更是传信让你们回府,娘子,从今以后,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连清只愿自己和娘亲能够安稳度日,以后科举高中,自立门户,好好奉养娘亲,对侯府大小事务其实一概不关心,也不听两人絮絮叨叨的谈话了,回到自己当年的小屋中,从里到外看了一遍,描摹一切是否和自己年少的记忆一一吻合,感叹时光飞逝如流水,十年弹指一挥间。
府中晚宴,侯府上上下下三位姨娘,及夫人侯爷都已就位,都在等着十年未见的杨姨娘和大少爷。
连清和杨氏一入场,便被引着往桌前而去,待两人落座,侯爷望了望离自己稍有距离的连清,开口道:“清儿,到我身边来坐。”而侯爷左边是二少爷连延嗣,右边是夫人,连清只得坐到二少爷身边的空位上。
连延嗣抬眼悄悄打量自家十年未见的哥哥,哥哥真是好看,一身白衣,儒雅而恬淡,与远久记忆中的样子,慢慢重叠。
侯爷也细细打量连清,模样俊秀,表情端方,翩翩有礼,心中便已然生了好感,十年未见,早已模糊了他对连清身子的缺憾,似乎已然把连清身子有异之事忘却,而连清身为自己的儿子,有功名在身,在祖籍十年,也能养成这样端方的样子,他自是满意的。
侯爷朝宴中开口:“这便是府中的大少爷,连清,今年十八,他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虞州调养,如今回到侯府,你们以后要多加照顾。”
连清一听这说辞,心中嗤笑,之前不就是他和二弟延嗣玩耍时,害他从树上摔了下来,夫人硬要自己受过,才罚自己去了虞州。
夫人也温和的对连清道:“清儿,离家十载,如今归家,以后若是缺了少了什么,尽管说与母亲听,往后你是侯府大少爷,你的婚姻大事,一应琐事,少不得母亲为你操劳。”
侯爷听夫人此话,也觉得夫人不愧是金陵赵家嫡女,自成亲以来,一直由夫人操持内宅,从未出错,识大体,顾大局,往后由延嗣袭爵,让连清从旁辅佐,定能让侯府不至于大权旁落;而且二弟天天在自己面前夸耀自家儿子,年纪轻轻,便考中举人,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如今,自己的儿子也中了举人,看他还能有何话说。
连清听得夫人和侯爷此番话语,一句也未曾提过自己的娘亲杨氏,心中不忿,开口道:“连清今年十八,全有赖我娘亲的教导,才能有今日的成就,父亲母亲还莫忘了娘亲的功劳。”
这话一出,夫人已明显脸色一变,侯爷也面露不悦,夫人一会儿便缓和了神色,道:“清儿此话不错,杨妹妹,你抚养清儿十七载,其中的辛劳自是不必说。”又朝其他两位妾室和一位平妻开口:“你们切要如杨妹妹一样,替侯府绵延子嗣,教导其出人头地。”
一位平妻是顾氏,一位是妾室王氏,一位是妾室周氏,顾氏的女儿早已嫁人,如今就剩王氏的女儿十八岁,还待字闺中,周氏的女儿才十四岁,可她们都不曾生下儿子,如今听夫人这话,其实早已对杨氏心中生有妒意,却只能陪笑应是。
杨氏听到夫人的话,诚惶诚恐应道:“妾身自当恪尽本分,为侯府略尽绵薄之力。”
散席后,侯爷单独把连清叫到书房,看着身前长身玉立的少年,顿觉父爱蔓延,语重心长道:“你小时候让你去虞州,并非因为为父本意,而是为父听高人所言,你还需得到虞州历练一番,侯府今后便后贵不可言,为父才听凭夫人所言,让你们母子远去虞州,你可会记恨为父。”
连清才不信父亲这番说辞,明明是偏爱二弟,还要说得冠冕堂皇,若是自己平庸如常人,父亲可还会召回自己,因着自己身子的隐疾,怕会一辈子对自己不闻不问,自身自灭了吧,但如今还不能将心中所想吐露,往后依仗侯府的日子还多,只得应声道:“父母之恩,云何可报,父亲自有父亲的考量,孩儿断无记恨,以后会像二弟一样,好生孝顺父亲,为侯府出力。”
侯爷听得此言,顿觉连清哪哪都好,性格温润,才学过人,兄友弟恭,又对自己如此恭敬懂礼,早已忘了连清身体的问题,满心欢喜得了这么个好儿子。
连清恭敬离开后,在门外便遇上了二弟连延嗣,十年未见,二弟已然不似幼年的影子了,十六岁的少年,几步走过来,便抱住了连清,激动开口:“哥,你可回来了,我真想你。”
连清挣脱他的怀抱,不顾他那激动不已的心情,面色淡淡道:“嗯,回来了。”
这傻弟弟,在侯爷和夫人严密的关爱中,如一个不知世事的单纯少年,自然也看不出来父亲,母亲,和哥哥之间有什么不妥。
他心想,自哥哥离开十年,便再没人和他作伴,总少了些什么,如今,哥哥回来,又这么有学问,以后父亲和母亲,定然不会再拘着自己读书识字,考取功名了。
自己身为侯府嫡子,往后自然是要袭爵的,到时候再荫个官,哪需要像普通百姓一样用功苦读啊?
“哥哥,虞州是不是很好玩?你在虞州是不是自由自在,没人拘着你天天读书,没人会管你每日是如何度过,是不是啊?......”
连清虽觉得弟弟身在福中不知福,却也一一回应,更何况,回来到现在,他是真切感受到了弟弟的喜悦,原来在侯府,还有人真的记挂着他。
两人在月光下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少年人们也确实是十年未见,吐露着各自十年来的见闻......
而远在虞州大胜匈奴的封允,也已然整顿人马,朝着阔别十六年的丰京而来。
大安宣帝三年,安王大破匈奴,举朝沸腾,更何况今年不同往年,今年安王打败匈奴后,更与匈奴的王庭,签下合约,浑邪王遣代表和安王一同进京,商议议和事宜。
丰京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在欢迎着安王归来。
文渊书院内,连清听着周围学子们,谈论着安王的事迹,听闻今晚有洗尘宴,宴请安王回朝,人人都说要去看看安王的风采。
此时一人开口:“有的人啊,学问做的再好,这种时候,却总是上不得台面,也无法结交到贵人啊。”
而那人所嘲的对象是郑承柏,郑国公庶长子,此时正面无表情受着奚落。
连清看着冷嘲热讽之人,大理丞嫡次子潘施,此人总是仗着自己嫡子的身份,在文渊书院中对知晓身份底细的庶子们极尽嘲弄和贬低,总是没事找事,如今,这洗尘宴指明文武百官携嫡子入宫庆贺,他断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抬高自己的机会。
连清看郑承柏如往常一般不动声色,也不回应,便对着潘施嗤之以鼻:“有的人满身稻草,怕是见着贵人,也是徒增厌弃呢!”
郑承柏诧异于连清的直白,眼中看着连清,不经意之间浮现出温柔之意。
“不知死活!”潘施气急败坏,怒喝道,便要走向连清。
郑承柏拦在连清身前,收起之前无动于衷的表情,朝潘施厉声威胁:“今日安王回朝,大喜的日子,潘公子切莫生事啊。”
看着从前一直任人欺凌,丝毫不还击的人,如今竟然硬气了,潘施终是欺软怕硬,只得放下狠话,骂骂咧咧走了:“你给我等着!”
连清看此间事了,朝郑承柏露出个笑容,便收拾行囊,想要回家,走到书院门口,却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连清,连清......”,
连清回身,才发现是自己在文渊书院中结交的好友封檀林,与自己同岁,自早春归京后,他便被父亲安排进了这个京中贵族子弟们读书学文之地——文渊书院,而封檀林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他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一样,一探听到自己是庶子,就不再攀谈过问,更甚者讥讽嘲弄,着实恼人。
“今日为安王洗尘,你我一同前去吧?”封檀林邀约道。
“此等盛世,我无官无职,怎配前去?”连清自己也知道。
“无妨,我自有办法。”封檀林肯定道。
郑承柏自是注意了连清许久了,连清生性洒脱,毫不被身份所束缚,郑承柏原本被那些世家嫡子欺负过,早已没了与人结交之意,如今,却想结交连清,便想喊住连清,邀他一聚,不料却看到了封檀林邀请连清入宫参加洗尘宴之事。
旁人不知,但他身为郑国公庶子,自是知道封檀林是安王世子,虽然封檀林也是庶出,安王却无王妃,自安王一被册封王位后,封檀林便被册为了世子,虽都是庶子,可有的人却如此好命啊。
郑承柏隐在柱子后门,看着两人渐渐离开的身影,不觉间捏紧了拳头,这洗尘宴,他身为庶子,父亲不会带自己去的,而他本也不在意自己能否参加,可如今,却想要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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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宸华殿内,安王按照礼数向首位如今十二岁的小皇帝,封檀熙行礼,一旁站着的是郑国公——郑浩霖。
“皇叔免礼,皇叔从边疆归来,护我大安数十年安定,自是功不可没,快快起来。”小皇帝忙着开口。
郑浩霖也打着帮腔:“都说安王声名赫赫,打得匈奴不敢越雷池一步,有安王在,乃我大安之幸啊!”
“本王身为大安臣子,守土有责,不敢居功,还是国公辅佐陛下,保我大安境内繁荣昌盛,才是居功至伟啊!”封允毫不犹豫,将这顶大帽推给郑国公,淡笑不语。
小皇帝也看出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起身开口:“两位都是大安的肱骨之臣,今日,朕设宴,为皇叔洗尘,往后便常留京城吧。”
“微臣遵命。”封允应道。
此番下诏召自己回朝,自然不止是因为大败匈奴这一缘由,更是因为郑国公身为皇帝的舅舅,势力已然遍布朝野上下,他看得出来,郑国公早已不满足于指挥着一个小孩子发号施令了,小皇帝和他的母后郑太后,自然也感觉出来了。
上一次在虞城外被刺客行刺,便是郑国公想要先除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便可再无后顾之忧,改朝换代,自己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郑太后无奈,只得召回安王,以平衡之术,求得稳妥了。
连清和封檀林在外席,并未在内殿中,自然无法得见皇帝和安王,而内殿则是满朝文武百官方能进入,不过即使在外殿也能观摩出皇宫的奢华于富丽堂皇,连清虽然在侯府长大,也见过府中节日的盛大景象,和宫中的恢弘完全无法比拟。
两人在席间吃着宫中准备的御膳与佳酿,谈论着安王的事迹。
“你说,此番安王回朝,会呆多久啊?上一次回朝,还是安王二十岁的时候,收复了被匈奴侵占的两座城池之时,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了。”连清感慨道。
“我听家中长辈说,安王此次归京,便不回边疆了,怕是京中的浑水,得被搅上一搅了。”封檀林盯着手中酒杯,如是说。
他心中其实也不知道对于安王回京是喜是忧,他身为安王长子,母亲早亡,自小由乳娘养大,只在儿时安王归京时,见过父亲,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他从未享受过父爱,自己自小在安王府中,说得好听是安王世子,说得难听,不过是一个人质,其中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
连清哪里懂朝堂势力更深层次的交锋,兴奋开口:“往后,我若金榜及第,也能与安王同朝为官,为民造福了。”
封檀林听着连清的设想,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连清该是怎样的表情了,心中暗笑。
此时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传陛下口谕:“此次,为安王洗尘,安王从匈奴手中缴获战利品,特献陛下,陛下赐下此物为彩头来为宴会助兴,诸位世家公子小姐,可做飞花令,谁坚持到最后,这彩头就是谁的。”
众人听闻此话,都在纷纷猜测彩头是什么,更好奇最终这彩头能花落谁家。
“如此,在下便来一试”李丞相嫡长子李澹第一个出声,而后中公子小姐也都围了上来,开始做起了飞花令。
飞花令做了一轮又一轮,终于,发声之人越来越少,能接上飞花令的人,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封檀林站在连清身侧,看着连清低声自顾自的接上了花令,却不大声开口,加入那群贵公子小姐们之中,好奇道:“你既对得出来,怎么不加入进去,夺那彩头?”
连清羞涩一笑道:“我都是托了你的福,才能进宫见识宫中盛宴,怎好再引人瞩目,何况我也不爱凑这热闹。”
旁边不知何时走来,大理丞嫡次子潘施,他见到连清和封檀林,顿时奇道:“这次洗尘宴,我爹明明说只有嫡子嫡女方能参加,你爹竟然不顾旨意,带你混了进来,真是胆大包天。”
“潘施,这里是皇宫,你休要胡言乱语,是我带连清来的,你莫要惹是生非。”封檀林把连清护在身后,厉声开口。
潘施虽然不知道封檀林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这未曾透露身份的封檀林,必定身份不凡,不敢得罪,只得偃旗息鼓。
只是他不知封檀林深浅,却不怕连清奉安侯府庶子的身份,此时还不忘再刺上一刺:“虽说你进了宫中,参加了洗尘宴,飞花令却一句也对不上,亏得在课堂中,先生还夸你文采斐然,不可多得,我看不过是你有心在先生面前表现,却徒有其表罢了。”
连清听着他的挖苦,却不痛不痒,心底未生起一丝波澜,这样的挖苦讽刺,他听多了,自己究竟是学富五车还是徒有其表,哪需要卖弄于人前。
封檀林为连清不值,明明刚才飞花令,连清一直都默默低语着一句句诗词,此时却被人如此小觑,而正当这时,飞花令已然进入尾声,许久未曾有人接上花令了,封檀林见此,走到人群中,大声开口:“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正是方才连清低语过的其中一句,也未曾被席间之人接上过。
宴会上,众人纷纷侧目,朝封檀林望了过来。
过了半晌,李澹出声,又接上了一句,而封檀林回想着连清刚才说过的花令,继续接了一句,众人看他毫不思索便又接上一句,对这临近尾声才参与飞花令之人顿生赞佩之意,不知是谁家聪慧的公子。
看着许久再无人回应,封檀林连连开口,口中更是妙句横生,一口气连说了七句刚才无人提及的诗句,然后眼神望向人群外的连清,两人相视一笑,出口道:“不知,还有谁?能再对上七句呢?”
众人哗然,惊愕不已,皆被他这一神来之笔所震慑,一众公子小姐冥思苦想良久,也无法连连对上七句。
尚书之女林清清,之前一直接连对上了诸多花令,更是有才女之名,看着眼前张扬肆意的少年人,心中顿生倾慕之意,朝着他开口:“公子大才,小女子拜服。”
李澹以及众多公子小姐也都纷纷认输,无不对封檀林另眼相看。
太监着人弄清了封檀林的身份,忙动身走到封檀林身边,大声道:“安王世子,文采斐然,技惊四座,夺得了这飞花令的头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大家一听他竟是安王世子,顿时轰乱做一团,而方才嘲讽连清的潘施更是大惊失色,赶忙悄悄后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连清听闻此言,竟发现自己和安王世子做了朋友,看着人群中依旧对着自己浅笑的封檀林,眸中闪过莫名的颜色。
连清看着被人簇拥着的封檀林,默默转身离开,至无人的庭院中,淡淡看着池里的月色,而他此时的身影也正被一人映入眼中,封允持着酒杯,在亭中饮酒,眼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距上次在虞州城外的雪林,已经过去了六个月,竟会在宫中的洗尘宴,遇上当初虞州山林中的人儿。
“连清。”他脱口而出,在虞州,连清那清澈的眼神,明晃晃刺入他眼里,他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便一直念到了如今。
连清转身,便看到一个男人倚在凉亭内,走近一看,此人衣着华丽,眼眸深邃,仿佛在哪里见过,仔细注视着眼前之人,恍然大悟:“你是在虞州城外雪林里我救过的人。”
连清注视自己的时候,封允也在仔细的打量他,一身衣服,也算得体大方,眼神依旧清澈,有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只是如今眼底还有着一丝怅然。
封允开口:“此番,我随安王回朝,参加洗尘宴,又遇上了虞州旧人,真是缘分莫测啊。此时席间正热,怎不去席上推杯换盏,倒来这寂静之处赏月呢?”封允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如此说着。
连清心中思索着好朋友变世子的茫然,却也无法将此话在这个时候和人吐露,望着无边的月色,空旷的天空,忆起儿时的场景,怅然道:“我幼时节日里,遇上家中宴席,最后总有一场烟花,于是,每每参加宴会,总盼着一场烟花的降临,如今看这寂静夜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其实,今日能有幸进宫,见识这不同凡响的宫廷宴会,便应当知足,又怎能奢望些什么呢?”
封允看他眼神落寞,便知他确实是怀念儿时情景了,封允追问道:“还有呢?儿时就这些让你怀念吗?”
连清虽是临时起义,却也是触动了年少时的真情,随口便吐出:“还有与娘亲一同庆祝节日,过生日,与弟弟一同玩闹时的事......”吐出这些,才方觉自己和眼前之人,除了有一面之缘外,并未深交,便停下了声音,转而又道:“曾经的都过去了,人总要珍惜眼前,抓住当下每一刻。”
封允没有他这么多情感,自小在深宫长大,又不受父皇重视,小小年纪,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能活下去,也是为了远离权力纷争,远走边疆,靠自己一拳一肉拼杀出如今的位置,早已淡去了儿女情长,此时听着连清吐露自己温馨的过往,心中仿若被抚摸了一下,有一丝别样的感情触动了他的心。
他开口道:“你说得不错,昨日不可追,人当珍惜当下,说不定今晚你还能看见烟花呢?”
连清淡笑,回应道:“承你吉言,时辰不早了,我乃奉安侯府大公子,往后,也许还能同朝共事,我先出宫了。”
封允颔首,目送他离开。
而席间,飞花令的剩余事务结束,宴席也进入了尾声,各家公子小姐三三两两的开始离席,连清孤身一人,走出宸华殿,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连清,等等我......”
连清看着封檀林小跑着朝自己过来,作揖行礼道:“世子殿下安好。”
封檀林一看他这做派,就愣了,连忙开口:“是我做的不对吗?连清,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作主张,替你接了花令。”
他连忙认错,看连清还是一副恭敬守礼的样子,完全不似曾经的亲密模样,再次开口:“还是,我未曾坦白我的身份,让你不悦了,你是不是觉得受到了欺骗?连清,对不起。”他再次认错。
连清看着好友如此诚恳的模样,方才的顾虑与忐忑,顿时一扫而空,还忍不住笑出了声,封檀林看他这个样子,方才松了口气。
把手上提着的笼子举到连清眼前,里面是一只幼小的飞隼,封檀林介绍道:“这个就是我父王在边疆作战时,在匈奴那缴获的通信工具,别看它小小一只,长大了,速度奇快,通风报信不在话下!我是用了你说的诗句赢得这场飞花令的,这本就应当是你的,你快拿着。”封檀林将笼子推到连清怀里,让他拿着。
连清看着胸前的笼子,和其内的小东西,顿觉有趣,仔仔细细的把它看了一圈,笼里的飞隼咕咕叫着,连清便道:“那就叫它咕咕吧。”
两人对着咕咕,咕咕的叫着,如两个稚子般,喜悦之意蔓延开来。
正此时,
“砰!......”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一颗烟花在宸华殿上空绽放,满天璀璨的繁花纷纷洒落开来,一声接一声,一朵接一朵,璀璨夺目的烟花在两人眼前盛放,彼此眼中都倒映出烟花与彼此的身影,正应了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暗处一双眼眸,注视着烟花下,两人的身影,良久,方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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