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壁的杀手先生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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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彧假装镇定地端着锅过来了。

锅里的东西热气腾腾的，汤色鲜亮，浮着香菇薄片。

这件事发生在裘世焕神秘失踪的两星期里。

他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到一块。

“行了，太子爷，完工了。”他放下碗筷，对地毯上的裘世焕说，“我经验不足，您多多海涵啊。”

裘世焕踢掉脚上的拖鞋，跑过来闻了一下。

“好香——”

一人一碗米饭，就着泡菜汤下肚。

裘世焕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半天才夹了一筷子金针菇。

膝盖分开，又相撞一块。抖着腿，心思往别处飘。

最开始说想吃泡菜汤的人，结果真吃起来还没自己勤快。

不过江彧倒也无所谓，太子爷跟他毕竟不是一个阶级出身，不习惯也很正常。

电视里还在播放近期的失踪者名单，就在名单滚动到TP杰西的时候——

江彧出声了。

“太子爷，把电视关了吧。”

裘世焕抓着遥控板，一脸不舍。

“嗯？为什么？”

“天天听这种抓不到凶手、还找不着人的新闻，到时候晚上睡不着。”

“啊啊——我还以为大叔会很想知道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知道什么？”

江彧抬起眼睛看他。

“那人啊，那个叫……我想想，叫——什么生的委员。”

“乔迎生。”

“对对，那个叫乔迎生的。”裘世焕咬着筷子笑了，“那个人，大叔不是也见过吗？”

“是之前撞到你的人。”江彧故作镇定地夹了一片泡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脖子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尸体上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

“所以呢？大叔怀疑是我吗？”

裘世焕舀了几勺汤，吹开上面的热气。

“太子爷，你消失了两个星期。而警察说乔迎生是上周末失踪的，哎呀。”江彧叹了口气，翘起了二郎腿，眼睛瞟到了窗外去。筷子轻轻点着碗边，他摇摇头，说，“我没说怀疑您啊，太子爷。就是……您要是真说我怀疑，也得有证据吧？”

“你就是证据。”裘世焕看着他，低笑起来，“我们就这个话题对视时，你的呼吸加快，瞳孔扩大，心跳开始加速。你的眼睛回避着直接的问题，却更喜欢重复我的提问。”

“和您在一起我很紧张。”江彧朝他笑了笑，“好像没有任何秘密。”

“大叔不喜欢这样吗？”

“太子爷，您不妨直接说，我该问您什么问题比较好。”江彧十指交叉垫着下巴，说，“我也怕说错话啊。您看TP杰西，乔迎生，哪个不是我的前车之鉴？”

裘世焕扬起眉毛。

他似乎没法挑出江彧的毛病。

“大叔，就算你默认乔迎生是我杀的。可他这个人，难道不该死吗？”

筷子捞起一片白菜叶，汤汁顺着筷子往下流。

“太子爷，我可以假设吗？”

“请便。”

“您打小生活在23区，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都是些高级知识分子，不是学府就是科研院，人口少，没什么大的竞争压力。教育水平，生活质量，连接触的人都跟我们这儿太不同了。所以，您犯不着为杀一个人找理由，我都习惯了。只要被杀的不是我，没什么好在乎的。”

“玫瑰也会长虫。美好和丑陋也总是共生共存，无论是19区还是23区，在腐烂这点上，没有什么区别。”裘世焕将一片生姜挑了出来，丢进垃圾桶里。他正视着江彧的眼睛，很快转移了话题，“况且，大叔。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可不是生来就在23区的。”

***

江彧把他的烦恼带到了D-2171工厂，带到了《睡狮》前。

关于裘世焕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他有些头痛。

太子爷不是在23区出生的？

怪了。

他查过了，连网上词条都显示，裘世焕的出生地在23区。

为什么太子爷要这么说？

一个戴着墨镜，棕色短卷发的中年男人搭上了江彧的肩膀，看着他一笔都没下去，啧了好几声。

男人叫博朗，在海关那儿有人。通常拖他办的越洋业务，只要钱给到位了，总能完成。他么，算是江彧在厂子里数一数二能说得上话的人。

“Mr.江，发生什么了？怎么心不在焉？”

“有点私事。”江彧叹了口气，苦恼地捏了捏鼻粱，“我很抱歉，今天没在状态。”

博朗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瞧了眼手表。

“你可得快点啊，再过三个小时，鸸鹋就得检查你的工作成果了。”

“催我没用。我没办法把死描摹得惟妙惟肖，模仿得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客户不会喜欢拙劣的模仿。”

江彧脑子里不是《睡狮》，不是像睡着了一样死去的女人，没有老鼠，没有葡萄酒，也没有血迹。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裘世焕。

正是模样精致的，心肠却无比歹毒的裘世焕。

博朗看了眼他脑袋上的纱布，又瞧了瞧左手食指上的卡通贴纸。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到江彧面前。

“Mr.江，你不想说说吗？”

“我没什么想说的。”

“你浑身是伤，这还不成问题？让我想想，你为了什么人打架了？……这不可能，你可没有那种人缘。还是说，休息天跑去约女人了？”

江彧白了他一眼。

“带孩子呢，哪儿来的时间。”

“你有娃了？”

“不是，一个才成年的小男孩儿。”

博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

“漂亮吗。”

“漂亮，哎？你为什么关注这个？”

“问问而已。Mr.江，你被他扰乱心弦了吗？”

“没有。”江彧很肯定地说，“我大他八岁，是恨不得把这种年纪的小鬼全送到孤儿院的年龄差。”

博朗笑了起来。

“所以到底怎么一回事，人家为什么缠上你。还把你弄成这样？”

他说着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去捻江彧的发丝。

江彧避开他的手，皱起了眉头。

“干什么呢。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行行行，听你的。Mr.江可是我们工厂的二把手，离了你，我们全得回家去改行。”

“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江彧放下画笔，眼睛看着连葡萄酒都未完成的画作，心思却已经不在上面了，“对，博朗，你之前不是有个上门来讨债的小高利贷吗？怎么打发走的？”

博朗那双狐狸眼转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来要钱，我又没钱，这你是知道的。然后就只能问他人能不能抵债，他没拒绝……”

“打住。我不听了。”江彧对他假笑了一声，“我跟你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

“我就感觉……有点，惊悚？”

“惊悚？何以见得？”

江彧皱着眉头，竭力组织起语言。

“他是23区出来的。有天正好撞见，又正好抓了人家的把柄，可又不完全是把柄。我就跟个出气筒似的，他一有什么废话，就跟我埋汰。昨天还缠着我，让我给他做饭吃。看到我脑门上这个没——”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贴的纱布，“就前天晚上，拿的烟灰缸砸我，人直接砸晕过去了。”

博朗忍不住笑了。

“手上的也是他干的？”

“不是，不是他……你能不能别笑了？”

“行行行，我不笑了。我忍着。”博朗端详着创可贴上面的大猫脸，“这创可贴哪儿来的，还是只大肥猫呢。”

“他给贴的，头上这个也是。”

博朗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要不，Mr.江，你换个角度想想。人家，是不是看上你了？”

江彧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他看上我还会打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

“我也不清楚啊。”博朗也是眉头紧锁，“要不，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总得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啊。”

“怎么试探？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挺危险的。惹急了保不齐脑袋搬家，可别试探出人命来了。”

“不会，听你这么一描述，我就差不多了解情况了。”博朗抱着胳膊，一脸自信，“你说他刚成年，又是从管教特别严的23区出来的。这种人啊，通常有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

“没喝过酒呗，酒品差。估计啊，几杯就倒了。”博朗忍不住乐了，“那小高利贷在瑰街有一家酒吧，你就找个由头把小兔崽子约到酒吧里去。哥们正好开个包间，你想办法把他灌醉，趁机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江彧摸了摸下巴。

觉得博朗所言极是。

可关键就是，怎么约。

“你还深沉什么呢？赶紧叫出来啊，总得让兄弟们也见识见识吧？”

“我没手机。”江彧“啧”了一声，“前几天手机浸水了，你的借我。”

“真麻烦。”博朗抱怨着，掏出手机递给他，“知道他电话吗？”

“我问问房东。”

手机泡了水，不能用。

又不知道太子爷的电话号码，江彧只能硬着头皮打给房东，找了个借口，讨到了邻居的号码。

然后他犹豫着，把号码拨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电话接通了。

【喂？是谁。】

听起来心情不大好。

江彧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那个，太子爷啊……是我。”

【啊！】电话那头一下就来了活力，【大叔——你换手机了吗？】

“不是，这是我同事的手机。”

【哦，我刚好在看电视。丧尸片里的大哥哥最后被感染了，好难过。对了！大叔有什么事情吗？】

“晚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太子爷，晚上出不出来玩？”

对方不假思索。

【好啊，几点。去哪里？】

“画完画大概八九点吧。瑰街，你去的话我捎你一块。”

【那就这样说定了哦，我要继续看电视剧了，拜拜——】

“拜拜。”

“你还捎人家呢。”博朗一下抢过电话，“连辆自行车都没有的人，爬着去接啊？”

江彧却禁不住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

他是真没想到，太子爷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