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深深by古九州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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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樾恰逢回国，难得参加一次同学聚会，韩游和其他几个当时玩的好的男生一再控诉他离开10年都不怎么联系。

戚樾靠在椅背上，指腹摩挲着杯口笑。

要不是南港公司这边出了点小状况，他的确也没回来的心思。

临近结束，几个人都收了筷嚷着要走，韩游边拿外套边冲他们说，“孟清霜说要来，怎么着，还等他吗？”

有人开口。

“奇了怪了，他不是不参加这种聚会吗，之前哪年都喊他也没见来过啊。”

“那我让他别来了？”消息是半小时前发的，当时包厢正热闹，韩游根本没顾得上看手机。

这种局一般都是他组的。

有人打岔，“别来了呗，来了他也不说话不加入咱们，怪没意思的。”

“啧，晚了。”韩游拿手机上的聊天给他们看，“人已经到楼下了，来就来了吧，都是同班同学，你们一个个热情点，别冷落了人家。”

南港这边十二月还是要更冷，走出包厢，戚樾穿上羽绒外套，围巾搭在肘间，问韩游，“孟清霜？”

“嗐，你不记得也正常。”韩游按下电梯，一群人乌泱泱的守在一起，韩游靠他近了点解释，“就个子矮矮的，每次上课都坐第一排，上课从来不睡觉不走神，晚自习走的比鬼都晚那个。”

电梯到了，韩游和戚樾一块进去，戚樾似乎在回忆，韩游继续给他说道，“当时他就不怎么和人说话，和透明人一样。后来毕业后每年聚会我都群发给咱班同学，他没一次来过，这回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你不知道，他现在还住乡下，这个点非跟着过来聚餐，估计晚上就没法回去了，不知道折腾这一趟来干嘛。”

电梯行至一楼，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大厅，酒楼外面，戚樾看见有个人正站在酒楼旁边的石狮子那，裹着一件姜黄色羽绒服，围着米黄色围巾，头上是一顶同色系的毛线帽，因为冷，他两只手揣在一起，有些怕人，局促的看着他们。

“孟清霜，我们这结束了准备二场，酒吧，去吗？”

人毕竟来了，韩游礼貌性的问他。

耳边一群人热切交谈，仿佛没有人真的在意孟清霜去不去，孟清霜抿了抿嘴唇，往戚樾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戚樾的错觉，他听见孟清霜小声问韩游，“都……去吗……”

“对啊。”韩游勾住戚樾的肩，“好哥们终于肯回国了，可不得彻夜不归疯狂一下。”

戚樾拍掉他的手，“你少来。”

他看向孟清霜，发现他点了点头，好似非常郑重的说了声，“那我……也去……”

戚樾今天回去还有公事要忙，司机也请了假，他不方便喝酒。

酒吧他其实也不怎么常来，上学那会释放压力的方式也是一些竞技运动，自从一手创办了驰风汽车后，整个人更是忙里不得闲。

像此刻偶尔的放纵真的很难得。

除了他，戚樾发现角落里的那个人也是。

孟清霜脱了他的围巾外套，内里一件乳白毛衣衬托的他格外清秀，整个人也很瘦。

如韩游所说，孟清霜来没来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他就一个人乖乖坐在最角落，手里抱着一瓶鸡尾酒，戚樾发现他从坐下之后便没有喝过一口，面前的果盘离他很近，他也不吃，只有偶尔会拿目光四处绕着整个包厢观望一圈。

接触到戚樾视线后，孟清霜小鹿受惊一样垂下头，戚樾能发现他紧张的拿指尖在抠瓶身上的标签。

戚樾突然就好似有了印象。

他记得高一那年，孟清霜课桌上有一个饮料瓶子，戚樾那天正好看到他在一点点去抠掉标签，因为孟清霜桌子上第一排，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戚樾总能发现他那个每天都用来接水，光秃秃瓶身的杯子。

戚樾实在看不下去，他那时候不缺钱，直接买了一个玻璃杯送给这个几乎没说过三句话的同学。

后来散场，戚樾刚回国，家里的房子还没收拾，在离公司不远的酒店开了间房。

聚会，又告别，不过是人生渺小的一幕。

陆续人都走光了，孟清霜站在不远处，也不围着人群，戚樾都分不清他参加这样的聚会有什么意义。

等戚樾去开了车过来，孟清霜还停留在原地，既不打车，也没开车来。蹲在台阶上盯着脚尖发呆，缩成一团的样子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戚樾想着韩游说的孟清霜还住在乡下，大晚上不方便回去。

戚樾许是善心泛滥，按了一下喇叭，降下车窗问他，“去哪？用不用送你？”

现在是半夜一点多，温度更低，孟清霜抬起头来的时候，脸冻得通红，下巴埋在围巾里，受宠若惊的盯着戚樾看。

孟清霜上了车，拘谨的坐在副驾驶，他的两只手小小的，握在一起，垂着头不说话。

“有提前预订房间吗？”

既然打算来聚会，肯定是提前做好准备的，果然，孟清霜小声回答他，“有的。”

“哪个酒店？叫什么？”

戚樾点开导航，等着孟清霜报地址，孟清霜抠着手指默不作答，过了一会声音更细小的问，“你……定的……哪个酒店……”

“喃加。”戚樾回答他。

“哦。”

孟清霜声音真的很低，和人说话也不敢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但他声音真的有些软又有些好听。

“我……我也是……”

“这么巧？”戚樾想，这边的确就属喃加酒店口碑还要好一些。

孟清霜又点了点头，好像是在回应他最后这句话。

一路人两人都没说话，戚樾本身也不是太热情的人，孟清霜……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酒店，戚樾和孟清霜一前一后进到前台，戚樾开好之后本想等孟清霜一起上去，孟清霜说还要打个电话，戚樾先上去就好，的确是有些累了，戚樾也没再和他争执。

戚樾回房间先冲了澡，临时有个文件要处理，大半夜也不得闲，助理说过来酒店送，戚樾想着正好出去透透风，便让助理从大厅等。

助理把文件递给他，戚樾接过来，转身却看见不远处大厅沙发上孟清霜的背影。

察觉到戚樾的视线，前台想着刚才两人一起过来，应该是认识的，便解释，“戚总，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您朋友好像没有提前预定。”

没有提前预定？

戚樾想着刚才车上孟清霜低低的“我也是”，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在他背影上。

孟清霜实在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人，可戚樾现在过去，反而是戳破了刚才孟清霜的谎言，虽然戚樾不知道他为什么撒谎。

好在孟清霜很快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出了门往外面走，深夜的灯光照着他孤独的影子，戚樾看见他裹紧了一下外套，然后，往更远的地方走。

应该是去换别的酒店了。

戚樾这么想。

一晚上睡的很舒服，戚樾收拾完去餐厅吃早饭，拿完餐盘，又看到了坐在最中间一排桌子上的孟清霜。

孟清霜不是一个喜欢被注视的人，按理说角落才是他最有安全感的归属地。

他面前餐盘里的早饭几乎都没动，拿着筷子又开始四处观望，发现戚樾之后，孟清霜又开始紧张的低下头。

戚樾打完饭，自然而然过去他那桌坐下。

“早啊。”

戚樾闭口不提昨天知道的事情。

孟清霜耳朵不知是冻得还是热的，通红，他超小声，几乎听不见的回了个。

“早……”

吃过饭，戚樾去办理退房，孟清霜站在不远处等他，只当自己是已经退过了，戚樾也没戳破他。

前台办理的时候凑过来低声的给戚樾说。

“戚总，您这个朋友昨天一天没走，保安说他蹲在外边石凳上一晚上，冻得浑身哆嗦。”

戚樾回头看着孟清霜乖巧站在原地等他，很认真的盯着自己这边看，等发现戚樾看他之后孟清霜又习惯性低头。

戚樾觉得孟清霜有点像流浪的小狗，想要被摸，又害怕的在一直躲。

退过房，戚樾要回公司，问孟清霜要去哪，孟清霜说把他送到最近公交站牌就可以。

路上戚樾接了个电话，是别家老总介绍来的一个合作方，合作方问，“戚总，我到时候让运营经理联系您这个手机就可以吗？”

戚樾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突然看了眼旁边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孟清霜，顿了顿，才道，“联系我另一个手机号吧，这个不太常用，你记一下。”

戚樾眼尖的看到孟清霜随着他这句话耳朵动了一下，紧接着拿起手机，装作在翻看的样子。

戚樾报了一串手机号，孟清霜也相应的没停下打字的功夫。

外边开始下雪了，是南港今年的第一场雪。

戚樾与孟清霜，在初雪这天久别重逢。

戚樾故意把手机透露给孟清霜，两人从那告别之后已经一周了，孟清霜却一直没有添加戚樾联系戚樾，戚樾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这回回南港主要是驰飞汽车这边打算攻入下沉市场，有意联合众多画手，发起驰飞汽车与乡野村庄相结合。

项目一经宣传众多画手报名，一个月后，戚樾又联合这些画作和博物馆合作打造画展。

开展那天，戚樾在画展意外发现了孟清霜。

等戚樾忙完之后，带孟清霜从附近吃饭，孟清霜不会喝酒，却误打误撞喝错了一杯。

他酒量真的算不得好，喝多了更加沉默。

孟清霜目前在出版社当画手，有专门的宿舍，但他不经常住，孟清霜让戚樾帮忙把他送去宿舍。

孟清霜蜷缩在副驾驶，脸贴着车窗哈气，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过了会又捂着脸发呆，显然醉的不清。

戚樾把他送到楼下，孟清霜乖乖和他挥手再见，一言不发的低头踏入雪中。

戚樾看着他进了单元楼之后便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等正要驶出胡同，后视镜里却看到后面孟清霜追车狂跑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樾连忙停车，开门，下车，等着孟清霜过来。

孟清霜仰着被雪花吹红，眼睛被酒意熏红，狼狈又可怜的脸，气喘吁吁从戚樾面前停下，结结巴巴的问他。

“我能……加……你……微信……吗？”

加了微信之后，孟清霜也同样一次没找过戚樾。

戚樾偶尔会想起孟清霜那句“我能加你微信吗”，像是鼓足了他所有胆小堆积起来的勇气。

如果当时戚樾没同意，可能孟清霜就真的会消失在戚樾突如其来的世界里。

韩游约戚樾出去玩，戚樾那天靠在转椅上，想了一下，头一次给孟清霜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来。

孟清霜那边几乎是秒回。

消息回的和人一样乖。

【要去的。】

戚樾那天去宿舍楼接的孟清霜，有一阵子没见，孟清霜头发都长了一些，这回出门帽子换了一顶棕色的，看起来像小熊。

去到才知道，韩游还喊了杨飞羽，杨飞羽上学那会就喜欢戚樾几乎是人尽可知的事情，奈何戚樾向来拎得清也躲得远。

去的是密室逃脱，几个人进去之后就全是叫声，只有孟清霜像是和他们不认识一般走在最后，孟清霜应当也是害怕的，但是他既不叫也不害怕到打人，就自己一个人攥着拳头在队伍后头默默发抖。

戚樾停了一会，等孟清霜走到自己身边，才继续和他并排一起往里走。

可孟清霜抖得更厉害了。

玩完又去吃饭，吃过饭后，孟清霜默默去前台结账，经过卫生间的时候，他听到韩游在交代戚樾一会记得去送杨飞羽回家。

孟清霜不太高兴了，心里酸酸涩涩的疼，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戚樾是自由的，也理应该被人爱的。

等一群人走出饭馆，也没一个人知道是孟清霜结的账。

韩游果然把杨飞羽推上了戚樾的车，然后拉着孟清霜和自己一块走。

回去路上，韩游给孟清霜说，“你说你这人怎么这种事也没眼力见，人家郎才女貌孤男寡女的，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孟清霜哦了一声，这回车窗外都不看了，全程就盯着自己的脚尖，埋着头不说话。

那天喝醉后才鼓起来的勇气，也就只有那一次了。

可是孟清霜在回了宿舍楼之后，还是忍不住又打了车去戚樾楼下，想看他回没回来。

房间是黑着的，并没有人。

孟清霜在楼下等了一晚，也没等到戚樾回来。

这之后，又是一段时间的不联系。

等戚樾想起孟清霜的时候，是因为员工说有人看中画展上的一幅画，署名七月，员工问要不要把款项结给作者，也才得知，七月，就是孟清霜。

戚樾望着两个人的对话框，他好像一直搞不懂孟清霜是靠什么活着的，孟清霜眼里没有任何欲望，也似乎从来不会为生活而忧虑，总是天真又温柔的。

他不联系孟清霜，孟清霜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但明明戚樾不止一次在孟清霜眼里，看到了什么。

等到戚樾联系孟清霜才知道他生病了，戚樾赶过去的时候，孟清霜挺着发烧的身体来开门，身上滚烫还没降温。

戚樾扶他到床上躺下，给他冲了药，哄着他喝下去，边嫌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孟清霜生病了被骂也不委屈，把喝的干干净净的药给戚樾看，声音虚弱又乖的给他说，“我都……喝光了……”

像是在期待被表扬的小朋友。

孟清霜喝了药就睡着了，戚樾打算给他煮点粥，打开冰箱才看到空空的，刚才那个仰着脸求表扬的小朋友好像真的不太会照顾自己。

戚樾出去买了菜，回来给他煮了粥温着，然后走到床边摸摸孟清霜额头还烫不烫。

孟清霜醒来的时候，戚樾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戚樾并不凶，但是也不太亲近人，孟清霜和他说话总是在躲，不敢和他对视。

孟清霜其实并不怕他，孟清霜只是太爱他。

没想过戚樾竟然会回国，更没想过有一天，孟清霜手机里会存了戚樾的微信，孟清霜戳进去朋友圈就能看到戚樾的生活，孟清霜点进去消息，就能看到戚樾每一条的回复。

这些都远远超出了孟清霜的梦，他向来梦里，都不敢想这些的。

想着哪天，戚樾回了南港，孟清霜和他在街上偶遇，远远的，看一眼就够了。

可现在，孟清霜竟然敢想要更多。

孟清霜伸出食指，指腹轻轻的点在戚樾鼻子上，贪恋的看着戚樾的脸。

戚樾这时候突然醒了，四目相对，孟清霜听到了来自于自己脑海里梦破碎的声音，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泡沫被戳破，让他的爱，无处可藏。

孟清霜僵硬的收回手指，做好了被戚樾骂被戚樾讨厌的准备，可戚樾只是深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淡淡的说了声，“好像有点退烧了。”

孟清霜像是在故意躲着戚樾。

从前只是不主动联系，现在有时候消息都不回。

戚樾有时候会在工作间隙，在开车途中，在会议室上，想起孟清霜，想起那天惊他慌失措的脸，戚樾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戚樾想，如果他当时质问孟清霜，孟清霜肯定会恨不得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想到孟清霜会永远消失，戚樾心里隐约有那么点不舒服。

收到南堰乡要拆迁的消息，孟清霜回了村子里去交涉，可是那棵在十年前种下的梧桐树，终究还是被砍了。

仿佛被杀死的是孟清霜十年的思念。

16岁开始的暗恋，18岁那年，戚樾父亲去世，随母亲改嫁远赴国外。

孟清霜躲在巷子里，看到戚樾把那盆梧桐树栽扔到了路上，拉着行李坐上了离开南堰乡的车，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孟清霜把盆栽捡回去，种在自家院子里。

从18岁，到28岁。

十年，梧桐已成参天大树。

可一朝之间，又毁于一旦，仿佛他十二年的暗恋，十年的求之不得，都随着梧桐树的被砍，而枯萎凋落。

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楼，孟清霜觉得自己竟然看到了戚樾，等走近了，发现真的是戚樾。

看着他，孟清霜说不出话来，只哭的泣不成声。

他声音颤抖着说。

“树……没了……”

戚樾不知道孟清霜口中的树是什么，只知道孟清霜哭的很惨。

戚樾让员工找来孟清霜的作品，发现他笔下的每一幅画，竟然都画满了梧桐。

同样收到拆迁信息的戚樾，主动回了一趟南堰乡，抽丝剥茧的，看到了那棵，已经被砍掉，只剩光秃秃树根的，梧桐。

而孟清霜的笔名，七月，其实不过也就是戚樾。

孟清霜这个人就是这一点不好，什么都不会藏，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听到有人敲门，孟清霜从沙发上爬起来，门外，是风尘仆仆而来的戚樾，手中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戚樾示意孟清霜打开。

孟清霜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轻轻的打开，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陶瓷花瓶。

戚樾继续示意孟清霜拿起来。

孟清霜乖乖照做，把花瓶从里面慢慢拿出来，握在手里，然后他看着戚樾从背后掏出来一根梧桐树枝，微微笑着，插进了花瓶里。

戚樾说。

“孟清霜，我听到你的爱了。”

戚樾后来带着孟清霜游览了好多城市，随后给他出资开了一间画室。

叫做【梧桐深深】。

戚樾从不让孟清霜下厨，每天睡前会不厌其烦的说我爱你。

会在孟清霜生日时候，包下整个南港的大屏，毫不遮掩他对孟清霜的爱意。

戚樾后来的每场同学会都要带着孟清霜，孟清霜还是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被过多人注意，戚樾从来都是顺着他的心意。

聚会的时候戚樾的主要职责就是给孟清霜剥虾，然后喂饭。

戚樾总觉得孟清霜太瘦了。

抱起来都硌手。

在一起的第一年，戚樾就带着孟清霜回了家，为此孟清霜紧张了好久，戚樾就抱着他哄。

“我们家霜霜这么乖，没人会不喜欢。”

事实也果真如此。

戚樾母亲和后爸也回了南港发展，孟清霜被戚樾牵着手进去的时候，戚樾母亲拉着孟清霜好是热情，问他，“霜霜路上冷不冷，阿姨给你热了牛奶。”

戚樾的姑姑姑父叔叔阿姨，奶奶爷爷，外公外婆都在场，对孟清霜也是相当喜欢。

孟清霜局促的被围在中间，走的时候，红包收了一大堆。

他坐在副驾驶憋着嘴，看起来要哭。

戚樾靠边停了车，把他抱在怀里。

“乖乖，老公抱抱。”

孟清霜下巴搁在戚樾肩膀蹭蹭，被戚樾养的有点娇。

“他们都对我好好。”

戚樾上班会经常给孟清霜打电话，开会的时候手机也是放在眼前，生怕会错过孟清霜的消息。

孟清霜也会经常去公司给戚樾送饭，两个人在办公室做尽了各种风情之事。

就连公司里的人也特别喜欢孟清霜，喊他孟老板娘。

孟清霜甚至会记住公司每个员工的生日，然后在生日当天送他一幅画。

戚樾在自己生日那天，反而给孟清霜策划了一次表白。

整个南港大屏在线直播，数以万计的人见证了这场，空前绝后的表白。

因为戚樾觉得，好像和孟清霜在一起的没有那么庄重，于是他在万众瞩目下，告诉孟清霜。

“总觉得欠你一次，正儿八经的表白。”

“孟清霜，戚樾很爱你。”

在所有人的口中，戚樾都爱惨了孟清霜，他的爱来得晚，却并不比孟清霜的爱要稀薄。

孟清霜和戚樾相爱第五年。

两人皆是33岁。

孟清霜在去往画室路上遭遇车祸，双腿残疾，需要依靠轮椅，生活无法自理。

戚樾比以前照顾他更细心，更温柔。

孟清霜吃不了辣，戚樾就再也不吃辣，每天学着做各种营养餐。

孟清霜这样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戚樾就每天哄着他，逗他开心，公司也很少去。

戚樾每天的工作变成了日以继日的重复着，给孟清霜擦身体，做饭，抱他洗漱，去卫生间。

孟清霜的沉默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一天说不了一句话，戚樾就习惯性抱着他坐在床上，陪他看书，给他讲故事。

孟清霜第一次吞药自杀的时候，戚樾守在病房外，不眠不休，整个人憔悴了十几岁。

从这之后，戚樾再也不敢离开孟清霜身边半步。

戚樾会每天推着孟清霜出去晒太阳，可孟清霜不愿意。

之前那么乖的一个人，现在仍然不会凶，不会闹，只是哭着看着他，软绵绵的说。

“戚樾，你别管我了。”

第二次自杀，被戚樾及时发现，两人争抢的时候刀划破了戚樾的胳膊，整整十厘米伤口，缝针，留疤。

可戚樾不在乎。

孟清霜每天白天都不理人，晚上的时候又哭着小心翼翼摸戚樾的伤疤。

小声给他道歉。

“戚樾，我不是故意的。”

戚樾就抱着他，亲他的额头。

“我知道，我们霜霜这么乖。所以乖乖，别总想着留下我一个人行不行。”

明明痛的是孟清霜，可每天都在哭的却是戚樾。

戚樾公司也不管了，家也不回了，门也不出了，每天就窝在家里陪着孟清霜。

孟清霜恨死了这么拖累戚樾的自己。

这年孟清霜的生日，戚樾叫了朋友过来热闹，可孟清霜反锁上屋门，一个人也不见。

最后人都走了，孟清霜出来，发现戚樾蹲在厨房里哭，旁边是不小心摔碎的一碗长寿面。

孟清霜还是只会道歉，他摸着戚樾的头发说，“戚樾，对不起。”

戚樾才33岁，却看起来像43岁了。

他抱着孟清霜说。

“霜霜，你别对我那么狠。”

“我不能没有你。”

孟清霜配合治疗了一段时间。

戚樾心情终于跟着好了起来。

有一天孟清霜说想出门看看了，戚樾特别高兴，给他换上了新买的衣服，给他带上那顶小熊帽子。

可是戚樾开了门，却被孟清霜反锁在了门外。

戚樾疯了，慌了，吓死了。

他不停拍打着门，声音都在颤抖，

“孟清霜！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孟清霜最后的叮嘱。

“戚樾，我不贪心，我已经偷到你五年的爱了。”

孟清霜走后，戚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他可以一直躺在孟清霜睡过的那半床上无休止的睡下去。

睁眼闭眼呼吸不呼吸，都是孟清霜。

戚樾的孟清霜。

戚樾把公司交给了母亲，在房间里困了自己三个月。

孟清霜在这个房子里有单独的一间画室，里面摆着他大大小小所有的画，每一幅都离不开梧桐。

戚樾每天看着这些画发呆，有时候也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国。

十年等待，消耗了孟清霜太多的勇气。

戚樾也仅仅只弥补回来五年。

戚樾也开始拿起画笔，想象着孟清霜在这间房子里作画的样子。孟清霜画画的时候戚樾一般不会打扰，偶尔累了，戚樾会走过来吻他，说，“霜霜你怎么这么棒啊！”

戚樾不会画画，五年耳濡目染也只能成皮毛。

戚樾在画室不吃不喝，疯了一般的，学着孟清霜的样子执着的疯狂的画画。

被戚母发现的时候，戚樾已经晕了过去。

地上有一副刚完成不久的画。

画上也是成片的梧桐，梧桐树下，是两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在旁边亲手埋下，另一棵梧桐树。

画上还有一句诗。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戚樾后来买下了南堰乡的那块项目，种满了所有的梧桐树。

梧桐种下的第三年。

驰飞汽车研发新项目，戚樾身价涨了一番，在南港人人称赞。

临近年底，公司特意举行了答谢晚宴。

戚樾兴趣不高，一个人坐在最角落里，手中拿着一杯香槟，轻轻晃动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发呆，不太和人交谈。

不时会低头看一下时间，看起来有几分烦躁，有人和他搭讪也不冷不淡的拒绝。

过了会他拿起手机，放下杯子，黑着脸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酒店外走。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车，就是驰飞最新款。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口罩帽子捂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他下了车冲戚樾挥手。

“怎么才来？”

戚樾话里有点责怪，带着他进入酒店。

晚宴在三层，两人沉默着从电梯里，上了楼，却没急着去宴会厅。

一层很大，远离宴会厅的地方很安静，戚樾带着男人往卫生间走，男人默默跟在身后。

到了卫生间，戚樾反手关门，外面很冷，戚樾摸到他的手却是热的，松了一口气。

戚樾摘掉他的口罩，迫不及待把他压在墙上亲吻，墙面很凉，戚樾拿手在他后脑勺垫着。

刚才的烦躁也随着这个吻而逐渐温柔起来。

结束的时候，戚樾摸着他的脸，“裴慕，你是不是又瘦了？”

裴慕双手环着他的腰身撒娇，“没办法，我经纪人管的特别严，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不瘦才怪。”

“那一会你多吃点，我让后厨给你端去房间，不过在这之前。”戚樾捏捏他脸，“还得去见见我妈和后爸，我们说好的。你不得给我名分，我可得给你。”

话里听着几分嗔怪，裴慕笑着答应他，然后摸他脸哄了哄，“爱豆不能谈恋爱你也知道，忍忍好不好，等我转型之后，一定给我们戚总一个名分。”

裴慕正在事业上升期，更不能有绯闻，于是戚樾单独把戚母和后爸叫到vip接待厅，让他们见见裴慕。

回去路上，戚樾开车，裴慕坐在副驾看经纪人发来的行程。

戚樾状似无意的看着他说。

“哪天我们去荷兰先把结婚证领了吧。”

裴慕抬头看他，“太快了吧戚总，我才23。”

戚樾靠边停下车，把他抱在怀里。

“可我36了，裴慕，你知道的，我爱你。”

裴慕也是真的爱戚樾，他进圈也不少年头了，去年因为代言问题和戚樾认识，半年之后，戚樾主动追求他。

戚樾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成熟，稳重，细心，会帮他处理好一切问题，也不用担心会被媒体曝光。

裴慕想了一下这一年多来戚樾的好，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新年一过，两人便飞去荷兰领了结婚证。

领证之后的一个月，戚樾收到员工电话，问他画室里的画怎么办，有人说想买七月老师的画作。

时隔两年多，戚樾重回画室。

若不是这一通电话，戚樾仿佛都忘了孟清霜，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想起过这个人，多久没有来过这里。

画室还是之前的样子，孟清霜画画容易累，戚樾曾经买过一个黄色的榻榻米给他放着休息，偶尔两人也会在那上面乱来。

孟清霜太乖了，羞红着脸也不敢叫，被弄疼了也不敢说，乖乖仰着脸任戚樾亲。

戚樾说他，“孟清霜你怎么这么傻啊。”

孟清霜就笑，然后抱着戚樾，把头埋在他怀里，也不顶嘴。

你看，就连死后，也从没有一次出现过戚樾的梦里。

员工问他这些画怎么处理。

戚樾看着满间的画稿，满室的梧桐，低头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淡淡的说了句。

“都收进仓库吧。”

员工得了令把画作都放进仓库，仓库久不打扫全是厚重的灰尘。

员工把画放在架子上，不小心碰到了最角落的一副画。想着仓库也没人打扫也没人来，员工也就没捡。

因为开着门，仓库在尘封了两年多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偶尔投过来的光照着最角落的那副，被人无人问津早已丢弃的画。

那副画上曾经被人一笔一泪的写着。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

戚樾忘记了孟清霜，在孟清霜死后的第三年。

爱过的人呐，也终会有，再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