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by浅浅心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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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到我母亲那一大家子，第四代只有小表弟一个孙子。大房的大表舅总是不见踪影，大舅爷爷说起也总语焉不详，我暗地里猜测他应该是至今未婚，不然大舅爷爷不可能从不提起他是否有个孙子孙女。我母亲本就是外孙女，我也算不得曾外祖一家的人，只能说是近亲，而四房的小表姨也还没有孩子，所以二房的表弟已经是曾外祖家第四代唯一的血脉。

这种情况下，小表舅离婚就算了，小舅妈想要带走儿子，二舅奶奶一家肯定是不同意的。即使让法院去判，表弟已经到了读书的年龄，并不算幼儿，不是非要判给母亲。再加上之前说过小舅妈一直没有正经工作，小表弟也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不管是冲着孩子的抚养便宜，还是将来读书成家，跟着城里有家有业的父亲，也比跟着回乡下的无家无业的母亲要强。

当然，小舅妈家里并不贫困据说还很有底蕴，只是看他们一家老是变着法子从二舅奶奶家借钱来看，正常推断应该也不比二舅奶奶家有钱吧。可是小舅妈家里也是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姐妹的，所以对这个外孙也非常看重，不愿放手。再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经济利益纠葛，这本来应该简简单单的离婚就因为孩子的抚养权变得复杂起来。

小表舅并不想离婚，但小舅妈却铁了心要离，可家产好分，儿子却只有一个，两家人颇有些闹起来的意思。

大人的纷争也影响到了孩子，小表弟本来好端端的在爷爷奶奶家附近上着学，小舅妈偏偏要把他弄去一个寄宿的贵族学校，一学期学费大几万不说，还离家非常远，一周只能回来一次，小舅妈还想把他带回娘家，以至于二舅奶奶他们日常很难见到孙子，不由心生怨气，甚至以泪洗面。

小舅妈这么做局外人看来就是故意不让小表弟和爷爷奶奶多接触，可自己又不愿意花心思多带，所以干脆送去寄宿，而且学费这么贵，她是不掏的，还得是小表舅和二舅奶奶一家出。二舅奶奶看不到孙子还要出大钱肯定是不依的，小舅妈就借此闹得更厉害，非要离婚。

小表舅就会说狠话，实际上一筹莫展，老婆那边欲壑难填，只会张嘴要钱，可他挣得有限，大钱还得家里出，没办法满足老婆的胃口，老婆就不肯回家，一来二去只能同意离婚。可老妈要孙子，老婆不放手，他倒愿意去老婆家待着，老婆却嫌他不挣钱。

这每到周末，小表弟放学，两家抢孩子似乎成了一场小型战争，小表舅和小表弟都是左右为难，两个女人哪个都得罪不起。

小表弟是想和奶奶一起，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他说不要妈妈那根本不可能。可和妈妈在一起，妈妈其实也不大管他，自己要玩要忙什么事业。乡下外公外婆家倒有两座山头和一栋自建房，可是房子虽然大又哪里有城里的花样多好玩，何况二舅奶奶和二舅爷爷从小带他，做饭也好吃，他心里也很是不舍。小舅妈每每霸着孩子，一月只有一次孩子能回爷爷奶奶这，因此二舅奶奶一个月里总不免要生些闲气。

这离婚官司但凡有一方不同意就是几番调解，一去经年，就这么拉扯了两三年的时间。二舅奶奶老是唉声叹气，常骂儿子不争气。

有一次暑假，我正好回老家，去二舅奶奶家玩，二舅奶奶带我去接上课外班的小表弟，遇上了怪事，就此我的记忆开始错乱，就连这个起先的由头也是根据旁人描述我自己推断出的。

关于那一天的事，我只记得，小舅妈要带走孩子，二舅奶奶不让，小表弟为难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他仿佛失去了神智开始惊声尖叫。当时天色已暗，除了我们一家没有什么别的路人，大人们在争执，我安慰着哭泣的小表弟，然而他的脸突然在尖叫后变得怪异起来，两边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嘴里的牙齿变得又尖又细密密麻麻生了两排，他哭着哭着脸上生了这样的变化，我吓懵了过去，人事不知，再醒来已经到了家里。而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事后问二舅奶奶，她只说小表弟被小舅妈带走，于是她把我带了回来。

遇到这么件怪事我竟然无话可说，因为我说的内容过于灵异，如果我一定要说，那么极有可能第一，我被送去看精神科；第二，我从此在家族群里多了一个逢年过节让大家拿出来溜溜的把柄，类似于，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哭唧唧的说你表弟是个怪物，哈哈哈哈哈……对比一下，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高也让我更难以面对。可是，我真TMD害怕呀！！！于是我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想方设法不去二舅奶奶家，哪怕我妈让我多上一个补习班也行。但这件事还是给我落下了后遗症，比如格外怕黑，以及再也不想提起小表弟。

好在暑假很快也就结束了，我回家上学，远离老家的亲戚们，然后渐渐淡忘这件事，脑海里的记忆也可能是出于自动保护机制，已经很是模糊。小半年过去，关于老家的消息，除了小表舅依然还深陷离婚官司两家日常争夺抚养权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新闻，仿佛那晚确确实实只是我的错觉，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留有任何印象。

一个学期过完，春节临近，以我母亲的性格，肯定是要回老家团年的，所以我也必然会要再次去二舅奶奶家拜年，以及见到小表弟。

我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中暑产生错觉之类的，当然也知道如果我抗议不去二舅奶奶家拜年是无效的，所以权当这是一种积极向上的自我安慰，脑子里无非是提醒自己，绝对不要单独和小表弟相处，以及怎么才能避免家长们让我带小表弟玩。

我这边绞尽脑汁的逃避并没有太大作用，大年三十，阖家团圆，我见到了二舅奶奶一家，好在小表弟居然被他妈妈带回娘家，没有出现。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初三初四走亲戚，初四到了二舅奶奶家时，小表弟回来了。

我相当的无话可说，本来我就比小表弟大一些，不爱跟他这种小屁孩玩，但鉴于第四代只有我们两个，简直避无可避。好在他以前从不话多，就算被家长们强行安排在一起，我们可以各玩各的互不干扰，顶多看电视时争论几句就当友好交流。而现在，鬼才要和他交流！我全身都写满了抗拒，生理记忆让我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肾上腺激素分泌加速，心跳加快，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表弟自己在那里玩pad，见面也不过和我们打了声招呼，我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看电视，半天时间在家人们的家长里短中很快度过。就在我庆幸一切都是我多心时，小舅妈出现了。

嗯，虽然但是，他们还没离婚成功，还是小舅妈，她和我们打了招呼，说是要接小表弟回娘家。这下一大家子人都有点不太高兴，只听二舅奶奶说，昨天才回来，怎么又要接过去，三十初一初二都在你们那过的，怎么也要再住几天再说。

他们在门口拉拉扯扯，小舅妈抱着孩子就要走，二舅奶奶不让，小表舅在那骂骂咧咧发脾气，小表弟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有一种不好的征兆，木然抬头看着门口的纷争，尤其是小表弟的脸。果不其然，他哭了十来分钟突然开始尖叫，四周的时空似乎以他为中心扭曲盘旋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漩涡，他的嘴角也像我记忆中那样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细的尖牙，眼睛也似乎开始变红，整个人像失去理智一样不停在小舅妈怀里挣扎。我感觉，他想要咬人，而且好死不死，我僵直的望着他，直到他看向我，于是我感觉，他是不是想要咬我？我有点儿两股战战不能动弹，没出息的又晕了。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似乎又陷入了和上次一样的怪圈，除我以外，没有人记得。但可一不可再，我怎么也不可能次次看错吧？这不科学！所以，就算会被当成精神病我也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好奇心像是一只猫被关进了狭小的纸盒里，我一定要把这纸盒给它挠个窟窿！谁也别想捉弄我！！！

从哪里开始？我寻思着自己看过的几百集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探案集，试图抽丝剥茧。首先是要回到犯罪现场收集证据。但，这个不属于刑事案件，也没有任何受害人，当然，除了我这个心理非常受伤的以外。嗯，扯远了，因为暂时没有人受到物理攻击，所以现场估计也没有太多痕迹。最主要是，我很从心，我怕回到现场。

那就换条路，我在纸上飞快的把回到现场划掉，决定除非不得已，绝不自找麻烦再去二舅奶奶家。找寻证人证物，凡事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既然目前看来没有受害人，那会不会有目击证人？或者，会不会有监控录像？第一次发生的事情过于久远，而且我也没理由跑去人家机构翻监控，第二次就在小表舅家门口，他家门口是有监控的。我要想个办法，去看看那个监控，但，问题又绕了回去，我不想去他家。

于是，我把证物这个词也圈起来放置一边，决定先不考虑这个问题，再看向最后一个选项，证人。

已知，第一次发生异样的当事人是我，二舅奶奶，小舅妈，小表弟，路人可能有，但我不认识，联系不上。

已知，第二次发生情况的当事人，有我，二舅奶奶，小舅妈，小表弟，以及二舅爷爷，小表舅，我妈，我外婆，我外公，我爸，我小舅爷爷，小舅奶奶，小表姨。

使用科学的筛除法，我发现了异状，小表弟表现出异状，二舅奶奶和小舅妈第一次和第二次均没有发现异状（暂时不计较她们是否故意隐瞒真相），那和第一次相比，我还可以问二舅爷爷，我爸妈，外公外婆，小舅爷爷一家三口。二舅爷爷和小舅爷爷一家暂时可以放放，因为我们不住一块，懒得跑。那我还剩四个可能的证人。

我的四个长辈，外公和爸爸被我先排除，外公是因为那天小舅妈来时他坐在沙发上都没起身，看到情况的可能性比较低，老爸就算了，我拿这种事去问他，按照他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我估计先得被教育。那就还剩下我妈和外婆。选谁呢→_→算了，就俩了，我都试试。

晚上我先跑到外婆那里去卖萌，外婆在楼下麻将馆打麻将，我在边上逗趣，一桌的左邻右舍挨个夸我。我问外婆：“外婆，你昨天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一饼，碰！”外婆叫牌，“有什么奇怪？”

“就是小表弟哭那会。”我在边上端茶递水。

“你小舅妈也真是不懂事，大过年的闹得一家人不痛快，让孩子多待两天能耽误什么？又不上课！”外婆抿了一口芝麻豆子茶，“八饼，碰！你放下，我要碰！”

“哎呀，你怎么又碰起了，手气不错呀！”

“那是，我大孙子坐边上旺我。”外婆眉开眼笑，塞给我一个小麻花。

“外婆你没看到叮叮哭得那样子很奇怪吗？”我一边哼哧哼哧啃脆麻花，一边指着我外婆手边的一张牌，“外婆，打这个！”

外婆看了下，一对幺鸡，她手上还有一对九饼，一对四饼，一张三饼，一张六饼。可以清一色，可以对对碰，运气好还可能清一色对对碰。她听我的把幺鸡丢了出去。“幺鸡。”

外婆转头看我，“叮叮是哭得挺可怜的。咋了，你还会心疼小表弟了？”

“幺鸡碰！四饼！”外婆上家叫牌，“你家那个侄媳妇怎么了？这大过年的还闹呢？”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四饼碰！幺鸡，我一对拆给你碰了，你站得住些！”外婆白了上家一眼，又丢了一个幺鸡出去，我屁颠屁颠的帮外婆把四饼抓回来。

“她都下两坎饼子了，你还打么子饼子罗，小心点炮！”外婆的对家嗔了两句。

“幺鸡，呷一坎，我还以为被她碰冇了，冒想到还有，哈哈，该我的冒得跑。五万，五万。”外婆的下家笑呵呵的接了牌。

我在心里哔哔，我哪敢心疼他，我都快被他吓尿了，“外婆，我那天看到叮叮脸都哭得变形了，嘴角咧到耳根去了，吓我一大跳。”我不死心旁敲侧击。

“不要不要，你们碰的碰，呷的呷，哦改就是不打张好牌把我。七万。”

“你打出来的牌我们也哈不要。六条。”外婆上家摸牌打牌。

我连忙帮外婆再摸一张，是个六饼，外婆高兴的把牌收进去。“大过年的混说什么，小孩子哭起来不都那样。三饼！”

“慢点慢点，呷。八条。”下家接牌，“咯总是张好牌，你要不？”

“要，碰哒。”对家高兴的把牌拿进去，“九条。”

“碰哒，三条。”上家接牌。

“上碰下自摸，乖孙，再摸一张。”外婆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伸手一抓，“四饼，杠！”外婆兴奋的丢骰子。开出来一个九饼，“杠上开花，自摸。哈哈哈！”外婆高兴极了，抱着我摸了摸狗头。“乖孙是想找叮叮玩吧，叫你小表舅送你去找他玩，反正他也放假了，你就去小舅妈那待一天也行。”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不了不了，我不想去乡下，我怕狗，外婆我回去看电视了，你玩。”大事不妙，赶紧开溜！

眼看着外婆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剩下老妈一个选择。但是，我有点犯悚。

是中国人都懂的怕老妈情节，我也有。

说起来也奇怪，我妈从小对我其实挺好的。小时候，别的小朋友不准吃可乐薯条炸鸡披萨糖果，我妈对我唯一的要求是吃完好好刷牙，饭要吃完才能加餐吃零食。各种补习班也是，很小的时候，我喜欢玩什么我妈送我去玩，乐高，烘培，陶艺，画画，足球，篮球，街舞，编程，她好像不管什么男的要学什么女的要学什么，也并不要求我学出什么成果，高兴就好，所以我学了那么多年，就幼儿园考了个美术一级。学习上倒是有要求，不管我多么强烈反对，从小学开始上补习班，英语数学必须上，语文我强烈反抗，加上老爸不想起早床，就没上成，让她颇为遗憾。

日常说满分100考不到95分以上都是学渣，考到95就会问你是不是前三名，虽然现在已经不会挨揍，但学习上永无止境的要求很高。

但除了这个，过年过节出去玩，电子游戏厅这种别的家长敬谢不敏的她带我一玩一整天，比我还开心，虽然她只吊娃娃。

游乐场只要我想去，一定会满足，上小学前还给我办了迪士尼年卡，经常为了赶末班车两个人拔足狂奔。我还记得我摔了一跤，她哈哈大笑叫我快点爬起来赶末班地铁。

最喜欢就是带我逛博物馆和书店图书馆，我家的书多到房子都堆不下，我妈那个书疯子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买套房专门放她的书，最终遗憾的因为钱不够放弃。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筹划下套房换个别墅放她的书。真是为我老爸捏一把冷汗，感觉压力山大啊，还不如人家喜欢买衣服包包首饰的呢→_→

据说小时候还经常带我出去旅游，只是现在她身体不好，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远门。基本上，我干什么她都不反对，除了读书有要求，其他的都挺随意的，但我还是怕，可能因为小时候也没少挨打，我妈打我从不留手，打完还得罚站认识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最后一定是我自讨没趣，犟完自己乖乖认错。

老妈的隐藏技能之一就是看破我所有的小名堂，不管是做作业的时候偷偷玩手机听歌还是课本下面藏课外书，早上不洗脸洗澡不洗头，我妈只要看我一眼，哪怕我头发还湿着她都能准确的说出我没用洗发水让我重洗，考试作业我不说话她都能猜到我这次考试结果如何背诵有没有过关，明明平常从不检查我作业。所以，我要不打死不开口，要不就得实话实说，在我妈面前任何花样都没有用。

我敢和我妈说实话吗？我敢！我妈倒不至于为了这个揍我，但，如果事情和我想的不同，我妈大概会把我的脑补解剖出来分析一二三四五。这也很让人头疼的。但，好过我被吓死吧。

我磨磨蹭蹭在我妈边上转了半天，她问我什么事，我就小心翼翼的说了两次看到小表弟变脸的细节。我妈什么也没说，既没有笑我白日做梦，也没有说我看到的是真是假，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我滚远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我要不要再问一遍？

我忐忑不安，我妈淡定自如又拿着手机看起了书。嗯，她满屋子书大部分都没拆，都是买来收藏的，看书还是看电子版比较多。

我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晚上也不敢关灯，甚至门都没关。我从小胆子小，怪我喽！就这样迷迷糊糊到半夜一两点，我听到有人说话。我偷偷摸摸往客厅看，我妈穿着睡衣在说话，但她面前没有人，她也没有拿手机，她说：“滚远点，离我儿子和家里人都远点，不然你就永远不用滚了。”

老妈威武！？但，老妈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