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iot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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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影纪元，是怪物横生的世纪。

起初，人们并不知道它们的由来。被那些黑色不明的生物卷入的人，轻则受到惊吓，疯癫个三五天就好了，重则直接死亡，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有部分人非但没有被吓倒，反而觉醒了异能，成为了现今大家熟知的哨兵和向导。

柯伊伯前线

巨大的黑色幽灵围绕在防护层外围，不断撞击着刚刚修复好的薄膜。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昭示着一轮新的战役。此时天还是暗的，月挂树梢，急促的铃声扰人清梦。

巫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被闹醒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这哨兵当得他血压激增。可最近怪物们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三天两头的都往夜里跑，晚上灭完一波早上还要接着训练，饶是哨兵的好体质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说实话巫翎在这里干了三年多，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这个破工作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明明当初加入的时候学界就在说，怪物的数量在逐渐减少，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彻底消灭。他一腔热血地加入后才发现，感情当初是被画了大饼。哨兵这个职业其实远没有先前这么火爆了，因为在大量研究后人们已经发现了各种怪物们的弱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攻击弱点就可以消灭怪物，危险性大幅下降，剩下的就都是体力活了。与此同时，有的人发现自己可以与怪物进行交流，探寻更深层的领域，从而诞生了另一个职业——向导。相比起来，向导数量更少待遇更高，能转的都转走了。

眼瞅着月底就要发工资了，巫翎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得上，他才不想被扣全勤呢！只好迅速穿好装备，带上短刀，夺门而出。

“小巫，准备出发了？”住在隔壁的哨兵沈绯云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随意地站在门口。他身形颀长，目光锐利，要是不看那朝天炸起的鸡窝头还是十分养眼的。

“你怎么还站在那，别磨蹭了快跑，到时候队长又要骂人。”巫翎边说边跑，在心底祈祷着不要迟到。

沈绯云也动了，而且速度一点也不慢，只是那语气十分欠揍：“哎，每天都是那几样，多没意思。”

巫翎笑了一下，说:“少嘚瑟了，下个月你不就去新区了，赶紧珍惜一下现在的老年生活。”

“可是我舍不得兄弟你啊！”说完沈绯云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得，合着嫌我慢是吧。”巫翎也加速跟了上去。

不远处传来沈绯云的大笑：“是再晚一点我们都要迟到了——”

“沈绯云，巫翎！还在有说有笑呢？倒数3秒钟，3——2——”队长盯着表，随时准备罚人。

好在最后一秒钟俩人都赶到了，沈绯云背着队长做了个鬼脸，巫翎用手肘顶了沈绯云一下。

“今天的任务是击退怪物，加固防护层，还是跟之前一样A级在外其余人在内，不要恋战。”说到这里，队长狠狠地刮了沈绯云一眼，沈绯云立马军姿站好。见他有所收敛，队长才继续说：“今天的能量监测有些异常，注意安全，出发吧。”

“是！”

巫翎抬头看向天空，漆黑的怪物们把月亮全都遮住了，像流动的黑云。

那群不要命的哨兵疯狂地厮杀着，像割杂草一样击退着怪物，大家按部就班地行动着，碎裂的防护层也被一点点的修好了。巫翎抹了一把汗，心想：今天的任务也不算难。突然耳麦里响起沈绯云的声音：“D39，D39，我被“章鱼”缠住了。”

“章鱼”，一种比较棘手的怪物，触手越多代表能力越强，还会喷出厚重的黑雾，让人陷入幻境。

巫翎此刻在D33，虽然离得不近，但还是下意识地带好防毒面具去增援。刚说完没多久就来大家伙了，他这乌鸦嘴是开过光吗！明明怪物也清得差不多了，这雾气怎么还没有散。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朝着目标前进。

天，应该快亮了吧。

巫翎到的时候另外几名队员也赶到了，眼前的“章鱼”竟然有八爪，他不敢懈怠，拿起离子枪就往要害射。光束没入怪物的身体，像是进入了黑洞。“章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分出两根触手，攻击着新来的不速之客。

“普通攻击对它造成不了伤害，要用精神力。”沈绯云也在与触手缠斗着，此时他站在一只红隼身上，控制着上下穿梭。他飞得很快，马上就要到达“章鱼”的心脏。红隼掀起巨大的风刃，猛地朝“章鱼”刺去。“章鱼”顿时爆发出浓稠的汁液，想要腐蚀众人。

“小心！”巫翎开了个群体防御挡了一下，但是显然他撑不了太久。一心多用和强烈的灼烧感让他的身体到达了负荷。通过有些发黑的双眼，他看到另一位队友驱使着精神兽冲进浓雾，发出一颗耀眼的火球摧毁了怪物的核心。

黑色的巨兽轰然崩塌，化作雾气消散在空中。巫翎踉跄着单膝跪在地上，用刀支撑着身体。他剧烈的喘息着，用发抖的腿试图站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在坍塌的尸块中，看见了一个像眼睛的漩涡。漩涡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顿时侵入了他的精神海域。巫翎的脑海仿佛被千万根尖刺扎入，直接吐了口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巫翎！”队友的声音从未如此遥远过，他闭上眼，任凭无尽的黑暗吞没。

“阿泽，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聂辞淡淡的问到。她虽已到中年，还拄着一根奇怪的拐杖，但从眉眼来看，是个严厉的人。

“稳步进行中。”白一泽温声答到。

“那就好”，聂辞缓步离开。木头与地板撞击，不断发出声响，像是寺庙里的木鱼声令人静心。

“我送您。”

走出实验室，是一片植物园，刚浇完水的绿植十分惹眼，翠绿的枝叶上还缀着水珠。

“你还是这么心细。”聂辞拂过一棵小叶榄仁的枝条，不着调的说了一句。

“哪有，都是自动化管理的。”

聂辞笑了一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白一泽微微一僵，低声说到：“是，主任。”

聂辞拍了拍他的肩，说：“年轻人不要急于求成了，寻找深渊之眼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

白一泽有些不死心：“可是我快要找到了。最近监测到深渊之眼有波动，甚至还有哨兵看到了……”

“你说那个还没醒过来的哨兵？”聂辞停下来看着他。

“是……我想申请做他的向导。”

“你知道的，他现在被严格监控着，生命也只是被营养剂维系着。这么多个高级向导去引导了还是没有成效。”聂辞顿了一下，“说不定他永远也醒不过来。”

“可是……其余的哨兵已经被塔抹杀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白一泽攥紧拳，“据我所知他还没有觉醒精神体，如果可以唤醒他的本我，说不定就可以让他醒来。”

聂辞沉默了一下，终于松口：“我会帮你申请，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谢谢主任。”

“还有，”聂辞语重心长的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白一泽的眼神似乎有些缥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会有分寸的。”

A256号病房

白色房间塞满了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床头的小音响24小时放着白噪音。病床上的人心率平稳，凭借着哨兵强大的自愈能力，较深的伤口也开始结痂脱落，留下淡红色的伤疤。

白一泽坐在病床前仔细观察着这个人，从体形上来看他不是力量型的哨兵，没有双开门肩宽也没有1米9的身高，但是肌肉非常紧实，好像胸肌也挺大的，好想摸……

咳咳，我在想什么。

明明从脸来看，这个人并不出众，塌鼻子单眼皮，鬓角还有一处缝合，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悲。白一泽拨开他额前长长的碎发，拇指轻抚过右眼角的泪痣，温柔得像是拭去爱人的眼泪。

你究竟是为什么不愿醒来呢？

“失礼了。”白一泽握住巫翎的手，开始精神引导。

一般情况下，精神引导要双方同意才可以进行，否则向导难以穿过哨兵的精神屏障，若是遇到发狂的哨兵则更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攻击然后驱逐出精神图景。理论上来说巫翎的精神领域还没有这么强，因为他的精神体始终没有觉醒。实际上拥有精神体但是没有觉醒的哨兵一点也不少，对于能运用能力却召唤不出精神体这一事，学界的解释十分模糊：有志之人方可。这种东西玄乎得很，谁知道是不是靠运气呢？所以后来很多哨兵也不纠结于此了，顶多是评级降一点，不影响KPI就好。

等到白一泽进入精神图景，他才明白为什么先前这么多的高级向导都失败了。

这个狭小的空间被装饰成了房间，昏黄的台灯，拉开着的椅子，桌上的书随意地堆在一起，还有几支笔滚落在地上，旁边是一张床，看得出来主人不喜欢叠被子，衣服内裤什么的也藏在被子底下。精神图景昭示着哨兵的内心世界，这是他们最隐秘最安心的地方。为了保护隐私，有的哨兵会将精神图景嵌套，这样进来的人只能看见表层，看不到真实的图景。

而这，就是一个假象。

白一泽试图找到一些关键物品，却屡屡触发失败，看不到真实图景便无法引导，持续使用精神力让他感到疲惫。

“这个家伙，”白一泽叹了口气，“没想到心防这么重。”

巫翎感觉自己一直在漂，漂在不会溺死的暗流中，漂在自己的回忆里。

河流底下有无数的鹅卵石，发着微弱光的是能想起来的回忆，不发光的是想不起来的。

这些他都不感兴趣，无论是曾经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到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一直，一直不要醒来好了。

他闭上了眼，冰冷的水逐渐开始淹没身体，鼻腔里充满了液体，就这样不断下沉到漆黑的漩涡之中。

“喀嗒——”

白一泽一惊，巫翎的精神图景怎么突然开始崩塌了。先前密不透风的房间裂开了细小的缝隙，洪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再不出去的话他就会被淹死在这里，但是如果他离开了这里，任凭精神图景崩塌，巫翎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深渊之谜也……

白一泽当机立断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开始精神结合，他不再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强烈的精神力将整个房间撕碎了。破碎的瞬间，猛烈的海浪拍打而来，白一泽呛了好几口水，艰难地叫到：“小白——”

一只海豚从水底游上来，托住了他的身体。

“帮我找到他。”白一泽的心声不容置否，再危险的海域他也要去闯。

精神体与他心神互通，猛地扎入水下，向漩涡中心游去。越是下沉周围就越黑暗，外面波涛汹涌，中心却十分平静。

淹没我。

淹、没、我。

无人在意的一生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看到有个长发水鬼正在飞速地朝他游来，一把抓着他的手腕紧紧不放。

巫翎突然哭了，悲伤像一双强有力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不放，他拼命挣扎着却没有办法挣脱，心脏酸涩到膨胀。

“跟我结合。”

“什么？”巫翎觉得这个人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没等他反应过来，双唇就被人摄住了，两人的精神力交缠在一起，形成了短暂的精神连接。

巫翎只觉得汗毛乍起，灭顶的白光将彼此淹没，陌生的精神力充盈着他的身体，温暖而又安心。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体觉醒了。

潮水褪去，露出了岸上的礁石。

一枚破了壳的蛋吸引了巫翎的注意，还没有长出毛的幼鸟正努力地往外钻。

“啥玩意，怎么这么丑。”巫翎吐槽了一句。

幼鸟似乎听懂了，被气得缩回壳里面不出来了。

“……”巫翎捡起那枚破蛋，从缺口中和丑鸟四目相对。哦不对，刚出生的小鸟还没睁眼。

白一泽无骨似的趴在他的背后，刚刚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现在整个人都很虚弱。他们刚建立完精神连接，多一些接触有利于恢复。

“你灌一点精神力给它吧。”白一泽双手还着巫翎，头正好枕着他的肩，沙哑着嗓音凑得很近。

巫翎还是有些发毛，没好气地说：“别挨这么近。”

白一泽笑了一下，乖乖的继续当他的狗皮膏药，轻微的振动传递到巫翎身上，让他感觉身子有点麻。

幼鸟终于破壳而出，贪婪的吸取着主人的精神力，待到长出了些细密的绒毛，又用新生的喙啄了巫翎一下。

“你还啄我？”巫翎被气笑了，打断了输送精神力。没了食物来源的幼鸟显然有些不满，歪歪扭扭地摆着屁股，化成光躺到了白一泽的手上。

白一泽意外的得到了雏鸟的认可，自然是很乐意为巫翎的精神体输送精神力。

“……你别惯着它。”巫翎无奈地看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小鸟对着别人撒泼打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偷家了。

白一泽有些黏腻地说：“可是我们已经结合了，亲爱的。”

“你再这样说话把你赶出去。”巫翎显然是被恶心到了，精神结合不是他的本意，虽然这事有些不妥，但好歹白一泽救了他。

巫翎不是能轻易和陌生人交心的人，甚至对一般的朋友也保持着距离。现在面前这个人突然打破界限，强制性地闯入自己的领域令他十分不满，碍于他较好的性格才没有发火，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底线就有些过分了。

算了，回去之后再研究一下这玩意怎么解除关系。

白一泽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排斥，自觉的松了手，露出谦谦君子的微笑：“它睡着了，我也该走了。”说完他就自己离开了。

熟睡的小鸟似乎又长大了一点，静静的悬浮在识海当中。巫翎给它建了个窝，凭着不多的常识往里面塞了一些软垫。经历过劫难的精神图景一片荒芜，他又花了些心思把房间重建了。

暗流还在缓慢地流动着，点点星光在水下闪烁。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看到房间之外的景象，以前能力有限只能看到狭小的空间，尽管把里面装饰得差强人意，他还是想要去外面看看。可是巫翎试了很多次都没法突破，连他自己都到达不了真实景象，也不怪其它向导也进不来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能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水声。是湖？是海？他不知道。他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棉被之中，希望能抵御些冷意。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总是被困着。

如今，精神体终于破壳而出，他也终于走出了那间小屋。

巫翎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这具身体躺了太久感觉有点生锈了。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被人扣住了。

身旁的人垂着长发，用一种很变扭的方式睡着了，感觉到动静又马上醒来了。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神情疲倦地抬头，温柔地望着巫翎：“你终于醒了。”

不得不说白一泽的脸还是很好看的，就连倦容都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巫翎有些呆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可以松手了吗。”

白一泽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十指相扣，见他想要抽走，白一泽又加大力度握紧。

只见白一泽有些娇羞地说道：“相公，昨天我们已经那个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啊？”巫翎被劈得里焦外嫩，抓狂道，“我不认识你滚远点！还有精神结合不是你主动的吗，怎么说得好像我强迫了你一样！”

“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我是白一泽啊。”白一泽抽泣了一下，带着鼻音说，“可是我身体里已经有了你的一部分……”他抓着相连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欺身压了上去，散落的长发划过巫翎的脸，痒得巫翎心神不宁。

“我是研究所的人，为探究深渊之谜才来救的你。”白一泽靠得更近了一点，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现在被塔监视着，想要自由就照着我的办法做。”

巫翎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白一泽用食指制止了。

“这件事情太复杂了，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出院需要手续，我们先签订协议，我做你的专属向导，保证你，不被塔抹杀。”

巫翎瞳孔一缩，诧异地看着他，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到：“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同伴们呢？”

白一泽用深褐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没死，但是失去了记忆和能力。只有出去了，才有希望。”

巫翎脸色一沉，说：“我答应你。”

出院的手续很复杂，卡关一层又一层，还有专门的人给巫翎做测试。巫翎按照白一泽给的说辞，告诉测试人员自己不记得晕过去那天发生了什么，现在他急需向导的疏导并火气暴躁地掀翻了桌子。

终于，测试人员的耳机里面传来了释放的指令。巫翎翘着二郎腿，张扬跋扈地起身离开。

一开门，便是熟悉的人来接他。白一泽换了一身正装，把自己折腾得人模狗样的，长发被梳成了高马尾，手里还捧着束花，十分惹眼。

巫翎嘴角一抽：妈啊，不是说好了演戏吗，怎么搞成这样。

“亲爱的我们回家吧。”白一泽张开双臂，把他抱得死死的。

巫翎“顺从”地靠在他的肩窝，内心嘀咕着：草，怎么比我高。

身后的测试人员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病人可能是创伤应激导致了失忆，还请家属回去安抚一下情绪。”

白一泽摸了摸巫翎的发尾，点点头说：“回去会让他下不来床的。”

巫翎又炸毛了，扯着他的长发阴森地笑道：“那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测试人员：谁管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