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碜by萧森离肃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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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件衬衫多少钱？”

这温和的声音就跟金币落地似的在耳边响起，让正在犯困的江新城立马精神起来。

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反着光。

“不贵，25元一件。”

可声音的主人听到这价钱，却一秒犯难了。他只带了20钱，伸手去口袋掏掏，发现什么也没有，手指还不小心戳进了个破洞里。

“可不可以便宜一点？我……只带了20。”他小心冀冀的询问，语气诚恳。

江新城立马拉下脸，故作遗憾的说:“小伙子，这衣服进价就要20呢！”话虽这么说，可乌黑的眸子里折射出的笑越发意味深长。这件破衬衫进价顶多12，他这么说就是想让他买。

被江新城这么“和善”的说了一通，脸皮薄得像层纸的肖伦瞬间红透了半边。他机械的转过头，还不忘礼貌的回一句，“那，那我先回家了…麻烦您了……”

江新城半眯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他听说过去别摊买的，还没真没听说过要直接回家的。

仔细打量一下这小子，他总结出几个字:真特么穷。

除了脸还挺耐看，江新城在心里又默默添了一句。

瞧瞧这温柔似水的眉眼，唇红齿白，整一小鲜肉，秀气的不得了。可这身上穿的什么跟什么啊，薄到几乎快透明的白衬衫，破了几个小洞，还用花花绿绿的布给缝上了。牛仔裤已经不可以用洗到发白来描写了，这TM磨损得都快是条白裤子了，再穿几天屁股蛋子都要露天了。

江新城扶了扶额，又向肖伦勾勾手指，“哎哎哎，你过来，今天我心情好，20卖给你了，下次一定要再来买哦。”

“真，真的吗？”肖伦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不就是买了一件衬衫呢，咋比看了美女还激动。江新城默默排腹两句，点点头，扯下塑料袋包好衣服递给他。

当拿到那皱巴巴的钱时，江新城觉得人比钱破。

……

傍晚，江新城也收起了摊。跟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挨个打了个招呼后，江新城哼着小曲，骑着掉皮的自行车，咔吱咔吱的回家。

半路上，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那个穷小子。于是，他屁颠屁颠的去拍了一下那穷小子的肩膀。

肖伦惊讶的转过身，一双桃花眸睁得老大。

“地摊主？”他显然没想到会碰到江新城。

江新城挑了挑眉，显然对地摊主这个称呼不满意，“穷小子，叫江哥。”

肖伦忙不迭递的点头，“哦哦，江哥。”

有点傻。

江新城展开笑颜，“没想到啊，咱们住得那么近，不过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啊。”他看到了青年要去的地方，离他家也就两栋房子的距离。

“既然住的那么近了，有空去我家串串门啊！”说完也不管肖伦回不回答，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就跑，还不忘留下张欠揍的笑脸。

典型的撩完就跑，徒留肖伦为他的热情而不知所措。

……

江新城算是半个无业游民，不用天天一大早就去摆摊，所以他时不时起得晚上那么一点。咳咳，这个晚嘛，可以追溯到下午两点。而且他还有一个癖好就是闲的时候就会出去串门。

踏出家门，江新城吸了一口早上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头一扭，半眯不眯的眼睛瞬间瞪大，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暗叹命运妙不可言，他又瞅见了那个穷大学生。

然后，他自觉的微笑而又不失礼貌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肖伦正蹲在地上，两手抱着猫，闻声也是一脸懵。当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江新城的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这几天也太巧了吧。”江新城微笑着，呼吸的热气有那么几缕落在在肖伦的脸上，莫名的让肖伦面颊上有些灼烧感，“我记得咱们以前好像都没怎么碰到过吧。”

肖伦突然觉得很别扭，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由于过于紧张，他不小心搂紧了猫。

“喵~”猫咪发出抗议，粉扑扑的小爪子按在他的胸口，肖伦的脸更红了，擦了粉都没他来得红。

江新城算是明白了，这小伙子脸皮忒薄，逗逗都能把脸给煮熟了，滚烫！

“可能是我们有了点关系……”肖伦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的回答。

江新城转着眼珠，很是赞同，可不就是买卖关系，呸，正经的买卖关系。

“我看你像个大学生，今天不用上课？”

“嗯。”

“巧了，我今个也闲着。”

“吃糖吗？”江新城随手抛了一块糖过去，他卖小摊的，总是能随手从身上掏出几颗糖来。肖伦也不好意思拒绝，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那块有些烫手硬糖，带着些江新城体温的硬糖。

江新城看了看他大门敞开的家，空荡荡的，还挺冷清，没什么人住的样子，“你父母不在家？”

“他们……”他伸手抚了抚猫，刘海垂下来，看不清表情。“早就不在了。”可浑身忧郁的气息油然而生，显得他的身子更加单薄，在风中瑟瑟发抖。江新城有点小慌，没想到随口一问，正好戳中了人家的痛点，怪不得人人都欢喊他江成心。

他摸摸脸，挠挠头，脸皮再厚也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了，“既然今天没什事干，跟你江哥出去逛逛啊。”其实江新城生性挺豪放的，自来熟得很，就比如对他认识了不到半天的人发出了出去玩啊之类的邀请，而且加上都是一个庄上的，那更能聊得来，说不定还能招来个长期客户，虽然这客户比他还穷上几分。

肖伦一愣。由于家贫加性格孤僻，他几乎没什么朋友，有空一般都是闷在家里看书学习。

对于江新城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有些猝不及防，心里却又尝到些甜头，也可能是嘴里糖甜的缘故，把他揉着冰渣的心脏都染甜几分。

但他还是默默的以作业没写的理由拒绝了江新城的好意。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肖伦在心里重复了不止一遍。

江新城后知后觉他这话说得毛病挺大，合着不是缺心眼的人贩子典型话语嘛，他也不怪肖伦那么谨慎，是他被人这样冒昧的问了也会心生怀疑。

“唉，学业重要啊，那你快去学习吧…这猫是你养的？”江新城试图找其他话题跳过去。“我经常看他在我家门口那片草丛里吃草呢……”

肖伦点点头，与江新城闲扯几句，不过基本都是江新城在说，他在听，时不时笑一下回应，等到江新城这大嘴巴说完了不少八卦，有个老妇人喊了他名字，他应了声“王大娘”，才笑嘻嘻的跟他说改天再聊。

他还是闷闷的点头，江新城也学着他点点头，不过眼睛眨得特厉害，直接把他逗得嘴角勾起，虽然他及时发现瞬间放回嘴角，但是被江新城瞅见了，目的达成，格外舒心。

“笑笑更阳光，小轮子。”

肖伦呆呆的望着江新城逆着光的背影，连猫一跃而下都没有察觉，通体雪白的猫咪摇摇蓬松的大尾巴轻巧的走了。他低着头，攥了攥衣角，颇有些不舍的望着江新城离开的背影，慢吞吞的挪动脚步回了家。

……

话说这头江新城刚和穷小子肖伦分别不久，没过几天又见到这小子了。这回不是在家附近而是在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不过，肖伦的姿势既不是蹲着也不是羞涩的站定了，而是头无力的歪着，整个人埋地上了，路上裂纹躺在他半边身子下，石子把那细皮嫩肉的小脸硌出几个血坑。

江新城立马跑过去扶起肖伦，拍拍他憔悴异常的脸，心里打鼓。

这孩子咋大早上昏倒在大马路上了呢？要是没人及时发现可就坏了。

嘴唇都白得没边儿！

手指颤颤巍巍伸到肖伦鼻子下面探探气，幸好还有呼吸，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江新城正要拖着肖伦走，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疼，他一个没扶稳，差点两人都重新栽回去。他这个手还真是会挑时机坏事，老毛病偏偏这时候犯。

正捉急的想喊邻居，他意外瞥见了一正闲逛的小孩。

“哎！是小感不？”

那小孩还是半死不活的阴郁样，带着兜帽，耳朵里插着耳机，八成是没听见，江新城又着急忙慌的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大，这个小孩可算是听见了，忙跑过来跟他搭把手架起肖伦往医院跑。

“谢谢了……”

江新城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在候诊室等来医生的检查结果是肖伦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低血糖严重才晕倒，以后给他多补补营养，身上再带上几颗糖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了。医生还顺带叨叨了江新城几句，对孩子别那么苛刻，多给他吃点好的。江新城一一应下。

肖伦在病房里打着葡萄糖。

江新城应付完医生刚在椅子上坐定，见旁边的小孩一脸想问他话的样子，江新城本就爱聊天，光闲着嘴皮子也不是事，就忍不住跟他闲扯起来，没多久便扯出了他的老朋友莫迢。

零零碎碎扯了会，江新城突然想起了家里有只肥嘟嘟的老母鸡正好能煲汤给肖伦补补身子，思绪飘回鸡窝，眼前都变成了他虎视眈眈抓鸡的情景，跟他闲扯的夏禹感也早已得了趣味，知晓了关于莫叔的一些往事就不在叨扰江新城，借故麻溜的离开。

……

哼唧哼唧蹬着自行车，他的嘴里飘出不少八九十年代的老歌，夜上海甜蜜蜜那是手到擒来，没一会儿他就重新回到了医院，也是巧了，原本还紧闭双眼的肖伦刚好睁开眼望着窗外，听到他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来，见到他两手提着的饭盒很是惊讶。

“江哥？”

只见江新城扬着笑脸，献宝一样把手里的饭盒往他面前凑上几分，暖烘烘的热度不管离多远他都能感受到。

还散发着许久未闻到的肉香味，他不自觉咽了口水。

“来，小轮子，吃饭！不然要是不吃，以后晕沟里了可没我这个大忙人能捞的了你了。”

江哥的手指上裹着几张创可贴，还有一些细小的口子渗着小血珠。

江哥牙很白，反射着他滚烫的脸。

江哥的眼睛里也倒映着他通红的眼眶。

肖伦经过护士的告知是他叔叔送他来医院的，姓江。他就纳闷了，他也没有什么叔叔姓江啊，八成是刚认识不久的地摊主。

他看看手背上扎的针，又看看裹在塑料瓶子里的葡萄糖水一点一滴往下流，就像看到几张钱揉碎了往下流，这可是花钱才能打的啊。果然小县城出现什么小病几乎都是打葡萄糖补水补糖的，江新城可以拒绝的，可是他还是为他垫了钱让他，打上了算是“奢侈品”的吊水。江哥人太厚道，这下他可不又欠上了不少江哥的人情了，买衣服也是，这次发生意外为他垫医药费也是。说实话，穷惯了怕人欺，怕人骗，可江哥三番五次帮助他，不求回报，石头也想心软，这回还亲自带来了饭食，他怎么也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只能日后找着机会在还给他了。

嚼着嘴里温热嫩滑的鸡肉，肖伦终于忍不住哭了，吓得江新城又开始手忙脚乱，四处找纸巾给他擦。

“怎么着？是好吃到痛哭流涕了？”江新城又心疼又好笑。

“嗯。”肖伦居然在百忙的抽噎之中回答了他一句。

江新城眨眨眼，“那是，你江哥的手艺绝对信得过…还有，小轮子就算饭再好吃，流那么点眼泪就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弹了就弹了点吧，弹多了会让人以为你江哥欺负你呢……”

肖伦眼泪还是持续流淌，简直跟发了洪水一样。

“好了好了，不哭了……”江新城最终还是选择闭嘴，轻柔的拍拍小轮子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