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red纪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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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是陈老师这个学期的结业周，周五的中午，她请手里的钢专学生吃饭，几个年长的学姐都湿了眼眶。

饭桌上，师生互寄祝福，关于未来与梦想。

周甜宇虽才大一，却也深深被这种氛围打动，眼里流露出一些渴望，也夹杂着一点对未来的迷茫。

分别时，陈老师拉住他嘱咐道:"甜宇你是我看过最优秀的几个学生之一。"

周甜宇一愣，陈老师从前从未这么直白地夸过他。

"我不会看错的。你对钢琴的领悟能力是我见过很多孩子里不可多得的。你有一定的天赋。但是，"陈老师加重语气继续道，"只有天赋是不够的。这次韩教授来我们学院，名义上是交流，其实，他是在周围所有学院里挑一个'徒弟'。"

徒弟？一般厉害的钢琴家会收一些得意门生，作为演奏会的黄金替补或以自己的名气给徒弟开个小型演奏会，以此来提拔人才。

以韩教授的名气，做他的徒弟绝对能在钢琴圈初露头角，占据一席之地。

"嗯。听院长说，是有这个意思。"

"那…韩教授还挑了谁？"

陈老师摇摇头，"周围的学院没听到谁被选上了，或许没传出来吧。"

周甜宇点点头，心想也是，怎么可能只挑了他一个呢…

"所以，你必须加倍努力争取，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没了。"陈老师眼里充满了期许。

与陈老师分别后，周甜宇背着书包在校园里踱步，回想着她说的话。

……

其实在上个星期和陈老师的对话里，仅仅是韩教授半个学期的指导就已经让周甜宇非常开心。

可现在知道有"徒弟"这个计划，人心的欲望立刻膨胀起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梦想原来可以是滚烫的，原来是有可能被实现的。

周甜宇曾经懊恼地以为自己的钢琴梦在高考那年已经被文化课拖死了。甚至可以想象，毕业后进一个学校当音乐老师，或者是去一个半年才有一场演奏会的乐团当一个B角，从此在各个二三线城市颠沛流离…

这样的未来，离他曾经考学时，差得太远太远………

现在他有这个机会，就一定要想办法牢牢抓住。他想要成为钢琴家，想要成为一个有舞台的钢琴家！

周甜宇整个双休一颗心都扑在钢琴上，还不明真相的室友看了以为他报名了哪个学院的联谊表演，这么努力练琴。

一转眼就是周一。

周甜宇按新课表上写的来到琴房，他才发现这里就是上次发现的韩教授专属琴房。

门是开着的，却不见韩教授的影子。

离上课还有15分钟的课间，周甜宇单手在琴键上虚弹自己准备的曲子，才试了两三次韩翼就来了。

"你好。"好听的男低音里带着点沙哑，打破了琴房的寂静。

周甜宇转头看向门口，一个长得很ABC，戴着眼镜的男人朝他打招呼。举起手的同时使得纯黑色的衬衫变得紧绷，让肱二头肌看起来"真材实料"。一双修长的大长腿被套在深色的牛仔裤中，倒没了上次正装的"稳重"，多了一点年轻和活力。

"韩教授好！"周甜宇站起来问好。

韩翼走近看了看周甜宇带来的谱子。

"还需要看谱子才能弹？"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却让周甜宇立刻紧张起来。

"没有，已经记住了！"

韩翼点点头，拉过旁边的教室椅坐下。

"这学期由我接替陈老师的工作，指导你的钢琴课。"

"谢谢韩教授，我会好好听讲的。"

"你别紧张，"韩翼笑了笑，说，"准备好曲子了吧，开始吧。"

周甜宇坐好，深呼了一口气，双手轻轻的抚上琴键。

这次他又弹了《冬风》。

肖邦的这首练习曲弹得人很多，但是弹得好的不多。周甜宇希望让韩教授知道他的进步。

这几天他把wings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研究了很久他左手的操作，并在琴房拼命学习，想把最好的呈现给韩教授。

曲罢，周甜宇有些紧张地看向韩翼。

韩翼站起来，手放在琴身上，食指点了几下，若有所思，突然他开口道。

"你在模仿。"

周甜宇心头一震。

"韩教授，我…"

"模仿是一种比较笨的办法。每个曲子不同人弹会有不同的手指的处理方式。如果你去模仿别人，就等于改变自己的习惯，这样弹起来就会僵，该平滑的地方会有不好听的颗粒感。"

韩翼虽然语气平和，但字字一针见血，让周甜宇觉得羞愧极了。

韩翼说的没错。

他很喜欢wings的处理，所以想学习，但没想到却是东施效颦。

周甜宇低下头，这几天的斗志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消了一大半。

"不过…"韩翼开口道。

周甜宇闻声立刻抬头望向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可爱又天真。

韩翼笑了笑，"不过，你第一节弹得挺好的。"

第一节……

就算是刚开始学的琴童都会好吗！

周甜宇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喘不上来，看着韩翼的眼睛里藏不住的责怪。

突然，韩翼低声笑了起来，刚才的严肃忽然破功。

周甜宇见了，明白这是韩翼教授故意在打趣他，他也一下笑出来。

琴房的氛围立刻变得轻快明亮起来。

没想到韩教授看起来很严肃，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周甜宇心想。

气氛好起来，课上两个人的距离无形中也拉近了许多。

"你的问题呢，还是在左手，你试试每天多用左手做事，让它更灵活。"

"好，明天起我就用左手刷牙，左手洗脸，左手写字，左手……"

"好了，你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韩翼走到他的右侧，弯下腰用右手在琴键上飞舞，虽然左手没去弹，但只看单手就能感受到韩翼的音感非常强。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韩翼的手很眼熟，可他没多去想。

周甜宇明白了他的用意，举起左手配合着他的节奏弹奏起来。他刻意地忘记wings的处理，纯粹跟着感觉，把自己想要表达的点尽力表达出来。

一节弹完，韩翼说，"把你左手给我看看。"

周甜宇不知用意，乖乖把手给他。

韩翼把他的手抓在手里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大拇指和四五指，动作很轻，可以说得上温柔。

肌肤的触感有点痒，周甜宇的心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不好意思起来，安静地等韩教授说话。

"左手大拇指挺干净。"韩翼说。

周甜宇不懂他的意思，也端详起自己的左手。

突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他眼前，还往他手上凑了凑。

周甜宇明白过来，紧张地捧起他的手，也学着韩翼刚刚的动作，用指尖去触摸他的手指。

他摸到韩翼的左手大拇指，感觉到它一侧有一层厚厚的茧。

他这才反应过来韩翼的意思。

"老师的意思是，大拇指和四五指的训练一样重要，十个手指弹钢琴，就必须全都灵活。是这个意思吗，老师？"

韩翼点点头，"聪明。"

周甜宇得到了表扬，开心地双手捧住韩翼的左手，一边点头，一边回想自己练琴时候的大拇指操作，一时忘了撒手。

"明白了的话，我可以拿回我的手了么？"韩翼话里带着笑意。

"嗯？噢！！"周甜宇立刻撒手，这下脸真的红成了猴屁股，他小心地去看韩翼的反应，只见韩教授似乎不觉其扰，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坐回椅子上。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周甜宇主动问了韩翼的联系方式，韩翼在微信上把琴房的密码发给了他，让周甜宇可以"自便"。

周甜宇说不出的感激。所有的崇拜与向往从这一天起愈发变得深刻，韩翼之于他，就像是一个遥远的钢琴梦，他会慢慢朝着"梦"努力。

大一学生一周有4节钢琴课，渐渐地，周甜宇和韩翼的交往密切起来，偶尔两人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会有说有笑地走在校园里。

所以很快，整个学院都知道了他的新钢琴老师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韩翼。平常有来往的同学跑过来找他聊天的话里满是羡慕，有的还想借关系要韩教授的微信。

有些不认识的，这段时间也在背后议论纷纷，酸溜溜地分析这个韩翼和周甜宇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有名的钢琴家突然空降到学校，点名收了本科大一新生当学生。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新生不简单…

"关系户"，"师生恋","背景强大"，谣言在学院的论坛里到处传播，发酵得很快，有些人甚至毫无根据地骂起周甜宇来。

就连周甜宇的室友也遇到了"打听"，气得直肠子的钱瑞在寝室里破口大骂。

"这帮逼崽子满脑子都他妈是废料吧？说了没关系没关系，还他妈一个劲儿的让我'透露'！听不懂中国话还是欠揍啊！操！"

周甜宇轻叹一声，"连累你了啊，下次打球的饮料我都包了。我也不知道会被传成这样。"

钱瑞摆摆手说"没事儿"，背起书包，"走吧，别等下次了，去球馆打会球发发汗。理那帮2b都给他们脸了。"

周甜宇心里烦，正想发泄，于是带上球拍，两人就往球馆走去。

这天晚上球场人很多，正好钱瑞看到一个社团的师兄，四个人便凑了双打，痛快地打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周甜宇正拿着毛巾擦脸，就听见后方传来讨论。

"对对对，就是他，院长都给他抬轿子，听说他和教授关系非常暧昧，吃饭的时候两人眉来眼去的，那可是'冷面韩翼'诶！说没什么谁信呐……"

周甜宇深吸口气闭上眼，又睁开。

他抿着嘴，全身散发着冷空气似的，直接往刚才议论的两个女生那走去。

那两个吃瓜女同学一看被抓包了，慌得挪不动步，只呆呆地听到周甜宇非常大声地说——

"我很庆幸能成为韩教授的学生，并且会用十倍的努力回报他。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八卦值得你们这么费心地讨论。请收起你们过度发散的脑子，不要造谣！！"

说完周甜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馆。

钱瑞和其它兄弟待在原地，他从没见过周甜宇这么生气的样子。印象中他是安安静静，笑起来又很阳光的大男孩儿，做人不计较，室友都挺喜欢他。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刚，当着整个球馆的人面前辟谣！牛逼！

这事很快被人发到学校论坛，居然还附带了当时的视频，一时激起热议，连别的学校的也跑来吃瓜。

当然这一切周甜宇不知道，他没回宿舍，而是找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厅坐着放空。

经历了几个星期繁忙的节奏，这样的放空，周甜宇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要上的专业课很多很细，每天有厚厚的乐理和曲式分析的作业等着自己，另一边还要完成韩翼布置的任务。

韩翼的教授风格虽然轻松，但其实对周甜宇的要求非常高，常常要他下节课就得把陌生的练习曲弹会弹好。

周甜宇每天在琴房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琴楼的老伯和打扫阿姨都认得他了。

周甜宇捏了捏太阳穴，深深吐了一口气。

"叮。"是一条微信。

周甜宇打开，发信息的人竟然是临峰。

他眨眨眼，想起来，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

上次周甜宇发了一句"在吗"后石沉大海，以为他有了新欢，也就识趣地不打扰。

而且他最近疯狂练琴，忙得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找临峰。

临峰:出来玩么

说话简单不啰嗦，周甜宇想了想回道。

周甜宇:好。

临峰约他去的是个音乐酒吧，离周甜宇的学校不远。

这个酒吧人很多，一推门就听见疯狂的音乐，人们喜爱蹦迪，台上摇滚歌手卖力的演唱，让整个酒吧气氛热烈，男男女女们暧昧地贴近，审视，许多爱情或身体关系在这里开始。

周甜宇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临峰。

临峰把头发剪短了，看起来五官更加锋利，高大的身材坐在椅子上都能给人很强的气势。

"刚打完球？"临峰挑着眉毛，看着周甜宇书包里的球拍。

"嗯，出了一身汗。"周甜宇动了动纯白色T恤的领口，忽然觉得酒吧里冷气不够。

"喝点酒吧。果酒，度数不高的。"临峰吐了一个烟圈，把没抽完的烟灭了。

周甜宇没跟他客气，一口气喝了整杯。冰冰凉凉的酒冒着水蜜桃的清香，喝下去又甜又烈。

"慢点喝，心情不好么？"

周甜宇摇摇头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临峰也没多嘴，就静静地看着他喝酒。

事实上，打从周甜宇一进酒吧，临峰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

周甜宇肯定不知道自己穿着白T背着书包，看起来有多招人。

像是一只小鹿，闯进有猎豹和狮子的森林，无辜又诱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周甜宇一口气喝了两杯，才慢慢开口。

"好烦。"他皱着漂亮的眉毛，手握着金色镶边的玻璃杯上，细长白净的食指在杯面上随意地摸着。"我做错什么了，就要被那帮人指指点点的？"

"你没做错任何事。"

周甜宇点点头，借着酒意，心酸地笑起来，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对啊！我…我每天做好自己的事，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说我不配？我很差吗？"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委屈了，声音里有些哭腔。

他喝了酒，话也多起来。他哭着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钢琴，关于韩翼，关于陈老师，关于疯狂的流言蜚语，就是没有关于临峰的…

临峰听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摸摸他的头，安慰这个哭泣的大男孩。

"你很厉害，弹钢琴的时候很好看…大家都在看你，夸你，所有人都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