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糖精by小木心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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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连默很久没跟家里人联系，没有感情，没有羁绊，一切都变了味。十二岁搬离家里，他一直跟爷爷住一起，早已把自己从家庭成员分离割裂。

站在医院大厅，许连默登时停住脚步，双腿好似被无形的东西抓住，自己根本没必要来。

来了能干嘛，无非给自己添堵。

张渥搂着他肩膀，轻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

许连默回神地拿起手机：“没事，我看一下在哪间病房。”

即便找到病房，可他依旧站在门口，不想迈进去探望林恩如伤势如何。

“你还知道要来？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一个少年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拳头高举着要揍许连默，却被许连默轻而易举躲开。

张渥挡在许连贺面前，冷芒厉光的眸子直视那少年：“有话好好说。”

许连贺怒骂道：“滚你大爷的，这是我的家事，你算哪根葱？”

“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许连默表情异常严厉，冷声说：“好好说话。”

许连贺蔫了吧唧地捂着脸，不情愿地说：“哦，对不起。”

他横冲直撞地推开张渥，冲到许连默面前，嚎啕大哭：“你怎么才来？你是不是不要我跟妈妈了？我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的心，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许连默把他搂在怀里，眼眶发红，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你别哭了。”

你别哭了，这样我会忍不住想哭。

“爸爸出差了……”许连贺眼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哽咽地说：“我一回家，妈妈满身是血地倒在厨房……她割腕……我好害怕，我要是晚一步，是不是就是我害死她？”

许连默鼻头发酸，哑声说：“好了，她现在不是没事吗？”

“怎么没事？”许连贺气愤地挣脱他的怀抱，“都怪你，你跟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这么多年不说话，医生说她自杀过很多次。”

许连默愣愣地看着弟弟，思绪沉重，心乱如麻。

张渥搂住许连默的肩膀，下一刻眼眶湿润的许连默埋在他怀里低低地啜泣：“我也不想的……”

许连贺见哥哥哭了，跟着呜呜大哭。

张渥感觉自己责任重大，把兄弟俩都搂在肩头，一个头两个大地安慰他们，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许连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哥哥，又继续埋头哭。

张渥叫他们擦擦眼泪，哭了十几分钟，直到两人哭累了，他跑去给他们倒了水。

许连贺喝了水，整个人状态好多了，凑到许连默身边：“你就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你别问了，对你没有好处。”

许连贺气愤地瞪他，点了一旁的张渥：“我饿了，你陪我去买宵夜。”

“好好说话！”

张渥拿起手机给少年：“叫外卖就好了。”

少年气鼓鼓地拿走他的手机，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张渥担心他乱点乱看自己的东西，无奈只能跟着一块出去。

少年细细地打量戴着口罩的张渥：“你……就是那个张渥？”

张渥平静地应了一声。

“我哥喜欢你？”少年冷傲地直视他，“你帮我问问他跟我妈的事，探探口风。”

张渥擒住他手腕，另一手迅速挑起手机，动作连贯，手机飞快地回到他的手里：“你也说你哥喜欢我，我自然是你哥这边的，为什么要听你的？”

许连贺愤恨地瞪他：“我跟我哥说你欺负我，说你非礼我，猥亵我。”

张渥不慌不忙地问：“证据呢？”

“现在就有……”说着许连贺一股劲冲上去想抱住张渥，张渥飞快地跑回许连默身边。

人躲回许连默身边，委屈巴巴地说：“哥，我只是想给你弟弟点外卖，可是……可是……你弟弟刚刚动手摸我，我的手脏了，小孩子学坏，你管管好不好？我怕怕……”

许连贺倒吸一口凉气：“算你狠！”

许连默蹙眉地看弟弟：“你不是饿吗？自己去买。”

“烦死了你们！”少年怒火腾腾地离开。

“累吗？”张渥坐在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许连默摇摇头，望着还昏迷不醒的林恩如，靠在张渥肩上：“其实我不想她出事的。”

“嗯，一定是妈妈做错了，我的小连默怎么会有错呢？”张渥亲了他的脑袋一口，安抚他的手臂。

“十八年前，爷爷为了把公司交给合适的继承人，便考验我伯伯、我爸还有我叔叔的业务能力，每个人都设了季度营业目标。临近交差，我爸手里的项目被我大伯害得亏损了一个亿。我爸自掏腰包，填补很多，最后差两千万。他走投无路，想了个办法。”

许连默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他跟我妈计划绑架了我，他们担心被警察发现，担心被我察觉，每一个步骤都很逼真，打了我，威胁要剁了我的手指，逼我爷爷交出赎金。我真的很害怕，每天绑着手脚蒙着眼，恐惧无比，我甚至想过死了算了。”

“因为有一次挣扎，我咬了我妈的手臂。被救出来后，我发现我妈妈身上的气味与伤口跟那个绑我的人很像。我妈大学学过配音，所以当时我听不出她的声音。有一天起夜，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彻底知道这件事。我当时吓得浑身发抖，双脚发软。明明那天早上她温柔亲切地跟我说给我做爱吃的草莓蛋卷，晚上就能狠心地打我，恐吓我。我一看到她，就想到那段在破旧小屋里瑟瑟发抖，绝望的日子。”

“我没日没夜地做噩梦，失眠恐惧，常常梦到我妈站在床头拎着做饭的菜刀砍断我的手，醒来看到我妈给我盖被子，我吓得嚎啕大哭，精神紧绷，没法释怀。我想告诉我爷爷都是假的，可我没勇气说。我好早就出来赚钱，把钱都攒起来还给我爷爷，我爷爷去世时都没敢说出口。只要能离开我妈，离开我爸，我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不会想到那段惊恐绝望的日子。”

张渥心疼地抱紧他，“你要是不想见，我们现在找个护工马上走。”

很多事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他想许连默好好的，而不是被糟心的事左右为难。

许连默擦擦眼泪：“我都不敢告诉弟弟，他那么爱爸妈，我不想毁了他的美好家庭。”

“我不希望他会误解你而伤害你。”

“他不会的。”

许连贺回来时给他们带了宵夜，小心翼翼地凑到张渥旁边：“我哥说了没有？”

张渥：“你自己去问。”

“小样儿，别以为我笨！”许连贺冷嗤一声，慢悠悠地走到走廊凳子，从底下取出一个用透明胶贴好的手机，暂停手机录音。

张渥：“……”

许连默蹙眉，示意张渥去抢回来。两人默契地冲上去，左右开弓，争夺手机。

许连贺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哇哇嚎叫了几声，手机被抢，怒气冲冲地瞪他们。

许连默在凳子下与凳子靠坐检查了一遍，找到了另一部手机，按下删除的按键。

“还学会窃听了？”

许连贺靠在墙上背对他们，不想理他们。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临近半夜，许文扬才急急赶过来。动手术的医生已经去休息，许连贺大概说了一下林恩如的情况，“他还说最好带妈妈去精神科看一下。”

许文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口的许连默，拍拍小儿子的肩头：“你回去睡吧，爸爸等等叫护工守着你妈妈。”

许连默本打算离开，许文扬喊住他，想跟他聊聊。目光触及到张渥，许文扬问道：“这位是……”

张渥摘下口罩：“您好，我是张渥。”

许文扬的眼神有些顾忌，看了看许连贺与张渥，许连默转头对张渥说：“你守在门口，别让我弟弟偷听。”

无辜中枪的许连贺：“……”

安静的病房，林恩如安详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许连默很久没有这么看她，跟她待在一起。

“坐吧……”许文扬指了指沙发，又关切地问道：“喝水吗？”

“有话直说。”

“小默，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无法原谅我们，可你救救你妈妈一命吧……”许文扬语重心长地说：“她觉得自己不好，想到你就经常哭，这几年自杀了好几次，还说死了你就能原谅我们。药也吃了很多回，可一点都不见好转。医生说她有抑郁症，我让她去精神病医院住一段时间，她不肯定……”

许连默哑声说：“这怪我吗？”

“爸爸没说怪你，就算爸爸求你了，不为我们这个家，你为小贺想想，他失去妈妈会怎么样？你能不能经常来看她，劝她去精神病院疗养？”

许连默垂着眸子没说话，静静地走出病房，拉上张渥一块回家。

开车的路上，许连默没怎么说话，张渥开口说：“今晚，你还做噩梦吗？”

许连默烦闷地说：“不知道。”

回到家，张渥难得洗澡洗得很快，抱着枕头敲了敲许连默的房间，埋怨道：“阿姨真是的，咱们昨晚的床单还不换，我能过来睡吧？”

“早上出门前我明明看到她换了。”

张渥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就听见许连默笑道：“你骗我，不过我也骗你了，我没看到她什么时候换。”

张渥笑了一声，凑过去躺在他身边，像团火炉似的贴着他后背，朝他脸颊亲了一口。

许连默抬手捂着脸颊，痒痒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明天我得去看我妈……”

“你的一句可能比那些药都管用，无论是我还是妈妈，我们都远比你想象的爱你。”

原本听到许文扬讲述关于林恩如的话，他就很想哭，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才让这个家分崩离析？回顾那些年，他心冷，无法排解压力与恐惧，只有逃避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心。

张渥才说了一句安慰话，他委屈又心酸，忍不住转身靠在他胸前寻求安慰。

张渥缓缓轻轻地抚慰他的后背，听他低低的啜泣声，枕头湿了许多，慌神地朝床头柜上的抽纸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我的错，我不该说爱你的。”

“不可以。”许连默擦了擦眼泪，哽咽了几下说：“不能收回去。”

“不收……”张渥垂头吻他的眼睛，温声地说：“哥哥，窝窝爱你哦。”

许连默抬手抱住他脖子，破涕而笑地点点头：“好肉麻呀。”

“你不说爱我吗？”张渥蹙眉地拿纸巾给他擦擦鼻涕。

许连默后知后觉地说：“我是不是哭得好丑？”

“不丑，你最帅，娱乐圈我才排第二。”

“窝窝，小默喜欢你。”

“为什么不爱我？”

“等我爱你自然就爱你了。”

张渥拉过被子帮他盖好，心想说他能等，反正是迟早的事，笑笑说：“没关系，我能等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