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常byLemon6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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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珩，风儿，这边。”派对上，于青卓扬起手中的烤串招呼远处走来的俩人。

宁珩双手揣在口袋里溜溜达达的，从服务生餐盘里拿了个小蛋糕往嘴里塞，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于青卓的位置挪动，冀饮风则稍显沉默，跟在他身后。

于青卓瞧了眼他们，把烤串往宁珩手里塞：“咋？你是不是又惹风儿不高兴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宁珩一副听笑话的模样扬起眉，手伸老远才把烤串接下，生怕沾了油似的，“你这料刷得也太厚了，当心弄脏我衣服。”

于青卓“哟”了一声，调侃道：“你不说还没注意到，您老不天天披麻袋吗，咋还换上新衣服了，瞧着挺上档次啊。”

宁珩冲后头指指，乐道：“是谁有弟弟？哦，是我。”

“臭贫。”于青卓白他一眼，把烤架上新烤好的串儿递给后头的冀饮风，“别对你哥这么好，他这人糟蹋东西，没几天就把衣服折腾坏了。”

宁珩摸摸鼻尖，难得没呛声。

于青卓顺着冀饮风的视线往下瞟，发现那纯黑的衣面儿上已经缝了个棉布块儿，不刻意打量很难注意到，可那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朵纯白蒲公英，一旦看清了又觉显眼得很。

冀饮风没想过宁珩会去补，事实上，他也是被于青卓那么一说才想起前天晚上的事。那蒲公英图案莫名眼熟，惹他多看了几眼。

在于青卓的爆笑声中，宁珩悻悻地把冀饮风拉远些，问：“很丑吗？”

冀饮风摇头道：“很合适。”

宁珩凑近去盯他，幽幽地说：“看到你卓哥羡慕我那样了吧，还不高兴呢？那洋鬼子到底给你喂了几斤炮仗啊？”

冀饮风几不可察地朝后避，移开视线，恰好看见宁珩口中的洋鬼子朝这边靠近。

于青卓叫了宁珩一声，宁珩转过身去，只见于青卓指指Ansel，说：“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关系很好的...同学，Ansel，他前两天刚回国，就叫上他一起来玩了。Ansel，这是宁珩，我在国内的死党。”

宁珩没反应，于青卓捞捞他的袖子：“宁珩？”

宁珩这才露出点笑模样，但还是窝着手不动弹：“我英文不好，他看起来可不大喜欢说普通话。”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Ansel率先伸手表示友好，偏头道，“Ning，怎么样，我中文说得标准吗？”

宁珩又是笑笑，握手的姿势显得勉为其难，于青卓撞撞他的肩膀，小声问：“怎么了你？”

宁珩还没回话，Ansel上前勾住于青卓的肩膀，于青卓匆忙看宁珩一眼，有些局促地从Ansel怀里挣出来，清了清嗓子说：“总站着算怎么回事，烤串拿上，我们去吧台坐会儿。”

宁珩倒是没多余的表示，冀饮风却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于青卓，于青卓感知到他的视线，欲盖弥彰似地转身去勾宁珩的肩膀。

Ansel挑了冀饮风一眼，落后两步和冀饮风一起跟在后头。

一路上冀饮风依旧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连眼神都没分给Ansel，但Ansel并不在意他的漠然，反而凑近他的耳朵，用气声说：“还是大点的处起来舒坦，是吧？”

这话暗示性十足，冀饮风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你理解我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Ansel耸耸肩，一副无辜被凶了的样子。

“风儿？停那儿干什么？”

宁珩和于青卓已经在卡座里坐下，转头见两个年轻人站着不动，明明中间隔得不远，气氛却是水火难容。

冀饮风应了声，给Ansel一个警告的眼神：“那是我哥，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

Ansel仿佛被幽默击中，笑得不行，他坐到于青卓身边，惹得于青卓一脸疑惑地问：“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Ansel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冀饮风说，“就是发现Feng还挺风趣。”

这话可真就是明晃晃的大假话了，别说宁珩，就连于青卓都知道冀饮风是个和风趣一词沾不上边的人物。

就在此时，宁珩扬手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指：“Waiter，点单。”

他靠着沙发，整个人陷在羽绒服里，一手随意搁在交叠的双腿上，脸上并无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作为多年好友的于青卓能够很准确地探知到，他的情绪可并不怎么愉悦。

果然，宁珩依照曾经的习惯给自己和于青卓点好鸡尾酒，为冀饮风要了一杯酒精含量低的Mojito，随后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站在原地，满脸写着尴尬，他的眼神多次瞟向左侧座位，那里坐着明明应该做主的真正老板于青卓，还有始终被撂在一边，打眼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外国大帅哥。

他根本不敢贸然离开，好在折磨他的主又像是忽然想起来现场还有Ansel这么一个人，朝Ansel的方向稍扬下巴：“哦，差点忘了，你要喝点什么吗？”

服务员后背渗出细汗，在他看来，这个过分出众的男人后面加上的这句话让氛围更加恶劣了，不过幸运的是，自家老板是个好脾气的，至少没有刁难自己。

于青卓帮Ansel点了一杯酒，把服务员打发走，笑着看了一圈，抬手扣扣桌面：“怎么了这都？闹矛盾了？”

冀饮风不愿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率先开口道：“卓哥，没有的事，只是我刚刚问Ansel一些国外的事，犯了点常识错误，闹了笑话。”

Ansel见于青卓看过来，嘴角翘起，略带歉意地说：“我的错，不该这么不礼貌的。”

宁珩暗中扫冀饮风几眼，冀饮风一身正气，像真和Ansel没什么嫌隙似的。

这种场合，宁珩也没想让好友难堪，于是等到酒和小吃都上齐的时候，他主动举杯前倾，神态放松：“小朋友的事咱是管不着了，今天这里的主角还得是你，青卓，来，碰个杯，知道你开个山庄也就图一乐，索性就祝你天天开心。”

“天天开心可还行。”玻璃轻碰的清脆声响中，于青卓隔空点点他，“别成天小朋友小朋友的叫了，风儿该不高兴了，再说你才几岁啊，说话怎么惯爱老里老气的呢。”

宁珩回了几句嘴，冀饮风适时举杯祝贺于青卓。

气氛一时间缓和许多，四人断断续续聊了很久，Ansel在席间倒是本分守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期间于青卓离座去招呼其他朋友，宁珩晃着手中不多的酒液，蓦地说道：“总觉得Ansel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是吗，”Ansel用牙签插起一小块草莓起司，状似在思索，“或许因为我是混血？”

“难怪，我也不认识几个外国人。”宁珩轻点了点头，没多纠结，又听得Ansel说，“Ning，我倒是记起来你们的一句古话，你一定听过。”

“哦？”宁珩放下玻璃杯。

“见君一面，误终身。”

晶莹的冰球随着浅棕色酒液晃动，折射片片斑驳，宁珩在浮动的光影中扬起抱歉的笑：“我才疏学浅，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Ansel笑而不语，冀饮风则看着宁珩酒杯里的沉浮的冰球，不发一言。

卡座变成盛满水的密闭容器，三言两语化作投入其中的泡腾片，在一方平静之下搅动暗流。

“温泉谷已经开放了，大家回房换一下衣服？今天一路赶过来也都累了，泡泡池子晚上能睡得舒服些。”于青卓弯腰拿起自己的外套，提议道。

隐而未露的压力因为他的归来而消散，Ansel率先站起身。

宁珩无可无不可，和冀饮风回房，一同换上浴袍往目的地去。

珑御谷度假山庄主打的娱乐项目就是温泉，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冬季游客可以在泡温泉放松的同时赏雪与雾凇，因此温泉谷的占地面积非常大，里面温泉池的选择也多。

宁珩只想寻个清静，在入口地图前认真研究一番，拉着冀饮风直奔园区最深处的小型天然温泉眼，直到整个身体被温热的水流轻缓包裹住，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说青卓那个朋友，叫什么An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毛病啊？风儿，之前他是不是也对你说了奇怪的话？”

冀饮风没回答，只是望着他。

极少数的时刻，宁珩会私下里和他发牢骚，那对黛色的眉会挤拢成一块儿，染上孩子气，形状优越的下颌也会无意识往回收，给人一种不讲理的蛮横。

对冀饮风来说，这份独属于他的松弛感，是火柴盒里为数不多的小棍，他抱有满怀未熄的焰火，却珍而更重地，想要将这些小棍紧攥不放。

宁珩闭眼往石枕上靠，说：“还有他看人的眼神，我说不上来，不大舒坦。”

像被点醒般，冀饮风眼睫微颤，缓缓垂落，开口时捎着点被热气蒸出的鼻音：“确实...怪怪的。”

宁珩掀开眼皮瞄他一下：“你少和他玩吧，成吗？我担心他有什么坏心思。”

冀饮风的语气有些微妙，更像是一种试探：“...什么坏心思？”

宁珩被泡软了骨头，并没有觉察，只说：“你说他要拐卖人口吧，也不至于这么大胆，青卓挺聪明一人，应该不会识人不清，我琢磨着....他就是国外玩得花，看谁都得撩两嘴才舒服，没点正经，说不定还是那种会偷偷抽大麻的。”

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手还从水里抬起来，带起一串水珠，有模有样地借着水汽吞云吐雾。

意料之中，宁珩没往那个层面想。

说不出是安心还是焦虑，又或许是温泉水模糊视线的同时也模糊了冀饮风始终竖在心里的边界线，他伸出手，轻柔抹去溅在宁珩颊边的水珠。

宁珩浑不在意，叠起胳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倒下去，还不放心道：“我没和你开玩笑。”

冀饮风为自己全无必要的小心翼翼感到无奈，只得随口应他：“知道了。”

在温泉里泡了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困乏，回房本想洗漱睡觉，宁珩却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在了池边。

他知会冀饮风，让冀饮风先去淋浴，自己则折返回去。

天色已晚，温泉谷里的宾客大都已经离开，整个园区安静非常，只能听到泉水入池的汩汩声。

夜晚降温幅度大，寒意源源不断往身上黏，宁珩裹紧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脚步，可就在他靠近园区最深处时，一些异动传入耳中。

初听起来，像树上的冰棱断裂，砸击雪地发出的闷响，其中混杂着淅淅沥沥的水滴声。

宁珩本无意理会，兀自往前走，可侧面草木遮挡的地方像是有人不慎落了水，哗啦几声——

紧接着，一道格外熟悉的嗓音伴随肢体拍击水面的响动隐隐传来：“不可以....”

宁珩下意识担心出危险，但等反应过来那三个字的含义时，他已经看清了池中的场景。

一个发丝透湿的男人和另一个同性紧贴在一起，距离近到不正常，男人像受了欺负，下眼睑一片水红，可他的双臂却挽在另一人颈后。

下一秒，水流涌动，只见那人承受不住似的，微微仰起了头。

目光相接的瞬间，宁珩瞳孔急剧缩放——那是属于于青卓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