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3-07-18 10:35
- 实力推荐小说《臣子在上》作者曜姬所著在线阅读,文昭李策是小说臣子在上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文昭认为和李策在一起一点都不难,他们从小就认识,有不一样的感情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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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在上by曜姬在线阅读
李策气汹汹的走进我的院子时,我还在午睡,时值暮春,落英缤纷,微风乍起,就像下了一场缱绻的花雨。
这是塞外没有的温柔小意,我很喜欢。
“文昭,”我听见他压抑着怒气唤我,“你的折子朕扔了,朕警告你,这事没有下次!”
我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怠的翻身单膝下跪,行了个不是那么标准的礼,说:“微臣不知陛下亲临,未曾出府迎接,还请陛下恕罪。”
“文昭!”
我抬起头,看见他蕴满怒气的眼睛,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哎,臣在呢。”
耀眼的阳光从树梢洒落,让李策原本就明亮的龙袍更加晃眼,上朝用的冕冠没有带,没有了那遮挡眼帘的十二旒,时隔半月有余,我再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了他俊朗的眉眼。
“朕说过,”李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语气闷闷的,“除非上朝,私下你不必下跪。”
“那怎么行,陛下,”我说,“礼不可废。”
“我知道你怨我,”李策放缓了声音,他伸手握住我的胳膊,让我起身,“昭哥,你信我,就算我要充盈后宫,那也是迫不得已,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这就离谱了不是。
我缓缓的站起身,看着李策故作镇定的眉眼,说:“臣当然知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便爱民如子,臣也一向敬重陛下,万死不辞。”
“文昭!”李策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凌厉的看着我,“你就非要这么对朕讲话?”
然后我麻溜的又跪下了:“陛下息怒。”
“你!”
李策咬牙,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几块点心掷我身上,然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我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点心渣子,心道还好这人有点良心,没拿那茶壶砸我,也不枉我与他这么些年的情分。
我与李策自幼相识,那时他还是一个不那么受宠的皇子,我还是不愁世事的护国大将军的幺子,我们彼时在太学,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排,皇城里的人一向都会看人下菜碟,因此我身边狐朋狗友一堆,他形单影只,连冬日的炭火都被内务府克扣。
但是李策从小就傲得很,哪怕被人捉弄欺负小腰板也依旧挺得笔直,若不是有次我想逃课,正好遇到在花丛里缩着流泪的李策,我们俩的缘分也不会就此开始。
但是谁让李策他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
皮肤雪白,眼睛又黑又亮,流泪的时候睫毛委屈的耷拉下来,和个小动物似的,我走过蹲在他身边,问他:“怎么了七皇子,又有人欺负你?”
他抿着嘴,警惕又不安的看着我,还没说话呢,肚子先‘咕噜’一声,雪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起来,说:“走,我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去,朱雀桥边的杨柳巷子去过吗?那家的阳春面和胡饼可好吃了。”
然后我和李策就这么混熟了,后来在太学他就特别爱跟着我,如果我身边的人太多,他也不吭声,就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我,直到我主动去找他。
当时和我们一起上学的还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皇子,分别是三、四、五皇子,五皇子的母妃是当朝的皇贵妃,外公是户部的尚书,所以五皇子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因此他特别看不上母妃只是一个歌姬的李策,有事没事就爱找他茬,还在李策的汤里倒过墨汁,后来我还帮忙从中调解了几次,再往后我们就都长大了,不去太学了,五皇子也明白了捉弄人是没有意义的,只是一个伶人的孩子,估计到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是世事难测,因缘际会,后来太子因病逝世,二皇子又请命主动去前线,没想到被敌国的刺客偷袭,还没回到皇城便不治身亡,剩下的几个皇子明争暗斗,只有李策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当然最后李策登基我们家也是出了几分力的,反正李策就登了基,做了皇帝。
剩下的那几个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即便如此,李策估计也是嫌他们碍眼,在岭南之流的偏僻地方给他们划了封地,让他们过去呆着。
我还劝过他最好要善待宗亲,免得让天下人落了话柄,但是李策只是哼了一下,说:“留他们一命他们就该庆幸了,幼时欺辱之仇,我没有一天不曾忘怀,他们咎由自取。”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人还挺记仇。
李策登基后,给我封了一个闲职,就是管管皇宫内的御林军,这是一个听起来就非常有面子工作,毕竟日日都能得见天颜,由此奉承我的人也更多了,有送钱的、送宝物的,还有送女人的,每当这个时候,李策面上不显,但是脾气就会变得特别贼,阴着一张脸没事找事,把上朝的官员吓得两股战战,生怕惹了新帝不高兴,也给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等到下朝,李策去书房批折子,我刚想回府把那些美人原路再送回去,李策又阴沉沉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问我:“去哪儿?”
“回陛下,微臣回府一趟,”我说。
李策皱着眉,一幅‘我马上就要爆炸’的表情看着我:“嗯?”
我叹气:“把那些美人送回去,不然我们陛下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李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温和了下来,但就是嘴硬:“爱卿多虑了,朕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刚想说话,李策又冲我挥挥手,丝毫不给我任何插嘴的机会:“那快去,朕给你一个时辰,办完了赶紧回来。”
我无奈:“臣遵旨。”
后来这事办多了,外人都传御林军统领文昭‘那方面’有问题,不然怎么连送上门的女人都不要?而且如此年少有为,还未曾婚配,怪哉。
李策后来知道后笑的不行,书房内也没宫人,只有我俩,我微微一笑:“微臣‘行与不行’,陛下昨夜还不知道么?”
“你……!”
李策脸一红,不说话了。
说起来,当年我和李策能搞在一起,还是因为一年的中秋宫宴。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及冠,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日日在一起,等到宫宴的后半部分,皇帝携皇后带着一众大臣去御花园赏月,一个适龄的少男少年便远远的互相打量着,这种大型的宴会其实就相当于相亲,我懒得凑这个热闹,就远远的缀在后面,李策不知怎么找到的我,拉着我的袖子,眉眼弯弯:“昭哥,那边人少,我们去那个湖边的小亭子里赏月好不好?”
我点点头:“那就听七皇子的。”
我俩就开始沿着小道慢慢的往湖边走,路过湖边的一处假山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后面传来了低低的交谈声,我和李策对视一眼——我发誓,我们当时真的以为是什么后宫私通、皇子党羽密谋之类的现场,本着人类最原始的好奇心,我和李策悄悄的绕了过去,没想到对面站着的只是光禄大夫之子秦怀玉和太傅之子魏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皇城里都说这两位年少相识,意气相投,是好友、是知己,朋友之间的悄悄话没什么好听的,我拉着李策要走,忽然就见这两位的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然后他们就亲在了一处。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你们好友之间都玩的这么野吗?
那天我拉着李策仓皇而逃,也没了什么赏月的兴致,分别之时李策也不像平时那样对我依依不舍,我还以为他是惊着了。
只是过些日子李策忽然出了宫,把我约在了一处酒楼的雅间,我欣然去赴约,见他的时候还问他:“就这么出来了?也不怕陛下说你结党营私,罚你禁足。”
李策无所谓的笑笑:“在宫里呆着和禁足也没什么区别。”
我哑然,又有些心疼,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开始找他说些不过脑子的闲话,只是酒足饭饱,话题不知怎么又拐到了那日的中秋宫宴上,我有点唏嘘:“真是没想到他俩竟然是这种关系,听说魏勋还有个自幼定下的娃娃亲,也不知日后他们该如何是好。”
李策看着我,脸上说不清是何等表情:“昭哥……不厌恶?”
“哀帝当年还与董贤割袍断袖,”我耸耸肩,“何况这与我也无甚干系,我何必管那么多。”
“那便太好了。”
李策的声音很小,我没有听清,问他:“什么?”
“没什么,”李策说,他对我笑了一下,脸上不再是幼时不辨男女的精致秀美,而是逐渐长成了明俊英气的少年模样,只是他皮肤过于白皙了,越发衬的眉眼漆黑,看人的时候便显得有十分的专注,“昭哥,在这个皇城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你知道吧?”
我被那眼神看的一怔,很快又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了。”
只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撒娇,而是给我隐晦的提醒。
提醒我与他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和他对我的依赖,让我总是忍不住纵容他,迁就他,对他心软。
所以在他后来一次次试探我、逐步不似寻常友人与我亲昵时我思来想去也没忍心拒绝,直到他生辰那日,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与我在一起时,我也没推开他。
毕竟李策不被父皇重视、母妃去世的早,这个世界上好像除了我也没有在意他、关心他了。
更重要的是,我也挺喜欢他的。
所以我们就这样搞在了一起,也因为如此,在后来众多皇子的夺嫡之战中,我才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李策这边,看他慢慢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变成了先帝的唯一选择。
当年我还以为李策也就当个闲散的王爷,等到他到了年纪出宫建府,或者被先帝赐个封地,距离近的话我就没事偷偷去找他,如果远的话,我想办法去他的封地上当个县令,这样也能和他日日在一起。
总之问题不大,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我是个懒散的幺子,就算不成亲也没什么,我把我们的未来想了很多,却没想到,最后他当了皇帝。
身份不同,很多事情也会逐步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这让我在后来无数次想起,都忍不住叹息。
如果……
问我悔不悔,我想了很多次,还是觉得,不悔。
起码在我做出选择的每个时刻,我都是问心无愧的。
李策登基第三年的时候,我的父亲因为数年来征战留下的恶疾在皇城内逝世,大哥便接替了父亲的担子代他前去守卫塞外,彼时我大哥刚成亲不久,但依旧毫无二话的接过了父亲的行头,去了苦寒的塞外,还嘱咐我定要照顾好母亲,看管好府上的事务。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我答应了。
彼时因为我‘不行’的传闻已经传遍了皇城,就算母亲着急我的婚事,也无计可施,但是李策登基已有三年,先前因为刚刚登基,推行新政,举行科举选拔人才等琐事无心后宫,但随着他对于政务越发的得心应手,朝臣们催他选秀也愈发的迫切。
其实我早晚都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李策早晚都要成亲,因为朝臣不会想要看到有一个断袖之癖的皇帝,他需要平衡好和前朝的关系,就需要他们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后宫来彰显帝王的仁慈。
唉,我说过了,我不悔。
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点。
后悔我们迟早会越走越远,劳燕分飞。
所以在初春的时候,李策终于抵不住压力,开了口让内宫开始筹备选秀,而我听说边塞有外族来犯,便递上了折子,自荐去征战。
反正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我们有兵、有粮草,打得起仗了,也该让边塞的人民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更何况我哥还在塞外,再来一个我岂不是如虎添翼?
完美啊简直是。
就是没想到李策突然发了疯,不但扔了我的折子,还扔了我一身点心。
没关系,我明天还递。
我连着递了半个月,李策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堪,他也不和我说话了,正好我也不想理他,切。
大概是春天大家都燥,不光是皇城,连塞外都是,我哥每隔几天就要递一封军书来,有的是请战的,有的是捷报,还有的是想请李策正式下旨,给边塞一个正儿八经开战的理由。
所以那天,我没再递折子,而是直接在朝堂上下跪请旨,我要出征。
“朕不准!”李策黑着一张脸,“边关既有你兄长护着,朕放心的很,卿又何必再去凑热闹?”
“微臣自幼在京内长大,虽无父亲兄长那般文韬武略,但也有一片赤诚报国之情,”我跪在朝堂冰冷的地砖上,眼神坚定的看着被十二旈遮住面容的李策,“望陛下准许臣一片赤胆忠心。”
我把前额抵在地砖上,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闭了闭眼。
我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李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在我之后,又有几个年轻的朝臣站了出来——他们也想要出征,反而我朝粮草和兵力充沛,而楼兰在马背上为生,凛冬将过,未必有足够的粮食,怎么看都是挣军功、升值的好法子。
——这下才是真的把李策架在了上面。
他没有理由拒绝。
“此事重大,”最后,李策这么说,“容朕再议”
下朝后,李策叫了几个人去书房继续商议政务,我站在书房门口守着,心想一会这小会就该轮到我了。
果然,在两个时辰后,几位大臣陆陆续续告辞,一旁侍墨的宫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说陛下有请。
我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李策屏退了其他的宫人,整个书房只有我俩,他闭着眼仰在椅子上,好像比前两天瘦了一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我看的心头一软。
“陛下。”我轻轻唤他。
“昭哥,”李策依旧闭着眼,不看我,“不要和朕反着来了好不好?”
我不语,李策继续道:“他们非逼我选秀,我就选了放在宫里,不动她们也不行吗?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只有你了……昭哥,你知道的,整个皇城,只有你对我是最重要的。”
“陛下,后宫不可一日无妃,亦不可没有子嗣,朝中的大臣日日盯着,您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必须要改尽帝王应尽的责任。”
李策睁开眼,手掌狠狠的锤在桌上:“你怪我……昭哥,你还是在怪我同意选妃是吗?”
“陛下,你我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
“你之前说哀帝,可是哀帝后宫充盈,董贤也娶妻生子,他们、他们不也是……”
“哀帝崩后,董贤罢官自杀,连子孙都被世人所鄙夷,”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哀帝也被史书道为贪色纵情,陛下,这百年骂名,您担不得。”
李策恶狠狠地看着我:“朕不怕!”
我叹气:“陛下,臣怕。”
我神思不属的回了府,还没坐稳,有侍女来传母亲想见我,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去了佛堂见她。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便一直住在后院的佛堂里,专心礼佛。
母亲还是跪在佛前的软垫上,我随之跪在她旁边,听她问我:“听说你今日在朝上请愿,要去塞外帮你兄长。”
“是,母亲。”
“好孩子,终于长大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打算跟在皇帝身边,忘记了祖上的训诫。”
我一惊,险些跳起来:“母亲?”
“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看你从莲藕那么大一点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有什么心思能瞒得过我?”母亲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恨铁不成钢,“你和陛下自幼就走的近,你对他比对你大哥都要上心,我也没看还有谁能让你如此记挂,你对京城里的各路闺秀也不敢兴趣……昭儿啊,他是帝,你是臣,若是以后恩宠不再,背上骂名的也只有你,娘不想看你背上百世骂名,甚至连你兄长的孩儿都被世人嘲笑,昭儿,你可明白娘的意思?”
我长呼一口气:“孩儿明白。”
“好孩子,”母亲轻轻笑了一下,“将军府的百年荣耀,得有人守着,那是你阿爷和爹爹用命换来的,塞外是个好地方,你去了,就要好好帮你哥。”
“是。”我点头,“听闻嫂嫂有孕,需要人照料,我会说服陛下让我前去征战,等打完仗,就让哥哥回来照顾您和嫂嫂,我替他守着边塞。”
母亲看了我一眼,泪珠从她眼睛里流出来:“也罢,也罢,就这么办吧。”
出征的前一晚,我在府里枯坐了一夜。
李策派人过来递话,说有军机要务要和我商讨,我说就劳公公告诉陛下我已经歇下,明日一早我再去和陛下请罪。
那名公公面色纠结的回去了,没想到不一会,就有暗卫直接把李策送了过来。
“陛下出宫怎可如此草率!”我吓得差点把桌子掀了,反倒是李策一脸无谓,还有心情笑:“昭哥不来找我,我便来找昭哥了。”
我皱眉看他,李策坐在我对面,专注的看着我:“不知昭哥从何日起,再也不喊我怀之,整日都是陛下陛下的喊,好生冷漠。”
怀之是他的字。
我默然,因为李策已然是帝王,不再是那个能和我到处在皇城吃饭喝酒的不受宠的小皇子,君臣有别,不可僭越,万一被旁人听到,就会变成刺向我们的剑。
这话估计他也不想听,我只好转移了话题:“陛下,何故深夜来此?”
“想你了,来看看,”李策支着侧脸,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昭哥,我们不去塞外了好不好?你要是想干点实事,朕就封你为御史,让你出去巡查各个封地,再给你个诏书,你到时候看见贪官污吏,直接杀了就行,朕替你兜着,好不好?”
我揉了揉额头:“陛下,不可随意玩笑。”
“朕是认真的,”李策有点不高兴,漆黑的眉眼压着,“昭哥,你再好好想想,嗯?”
“微臣心意已决,”我说,“陛下就圆了臣的心愿吧。”
李策咬牙:“那谁来圆朕的!”
顿了顿,他又缓和了语气:“昭哥,朕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塞外风大,吃穿都不能和皇城比,或者你想要个什么职位,朕都想办法给你,好不好?”
我算是开明白了,感情今天晚上是找我用怀柔政策来了,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撑着桌子,俯身过去在李策的唇角印下一吻,笑道:“陛下,春宵苦短,还是不要总说朝堂了,好不好?”
我踏上了去塞外的路,身后是数不清人头的士兵,和载满粮草的马车,李策带着大臣把我们送到城门口,眼神看似扫过整个军队,然则紧紧的盯着我:“愿诸将士早日凯旋归来,朕会为你们设宴。”
我笑笑,和将士们一起谢恩:“谢陛下。”
骑上马的时候我的眼神扫过李策和他身后矗立百年的城门,心想我这辈子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不知道等回来是何年日月,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倒是应景。
“出发——”
车马浩荡,我们这一走,就从暮春走到了夏末,边塞不比皇城,果真荒凉苦寒,我那俊朗的兄长被风吹日晒,也变成了野人模样,他还笑我:“要不了几天,你小子也不比我好哪里去。”
我笑嘻嘻的顶嘴:“那肯定也比阿兄英俊。”
我还带来了李策的诏书,是和楼兰正式的开战的旨意,势必要收取楼兰及其旁二十六国,让他们都变成本朝的附庸。
我来到边塞一月后,我们正式和楼兰开战,这一战,就是两年。
李策还让暗卫送信,我收到信都藏在了我军帐的床垫下面,两年过去,我总觉得床都高了一层。
最后一站的时候楼兰举尽全部兵力,还是被我们败于若羌县附近,他们的单于被一队骑兵护卫着,从我们的包围圈冲了出去,兄长见状也带了数名精兵也跟了过去,毕竟打仗这事就属于不斩草除根,就极其容易春风吹又生,我想了想,也跟在兄长后面追了过去。
主要是担心他们穷途末路,干出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事实证明,我担心对了。
他们还搞了个包围圈,那一队骑兵只是个诱饵,单于也不是真正的单于,实际上在十几里外,他们还有数百人,那是他们仅剩的精英,就是为了取敌军将军的首级,属于同归于尽型打法。
没想到我也来了,这就属于买一送一。
阿兄气的对破口大骂,我安慰他:“放心,我还有个信号弹。”
但是还有个坏消息,就是估计我们的人来还得小半个时辰,毕竟这个地方也不太好找。
我们几十对几百,其实还是有点希望的。
我把兄长挤到了我们自己人的包围圈里:“嫂嫂和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儿需要你,军队也需要你,哥,听我的,你一定不能受伤。”
但他对我破口大骂,意思就是对军队他是将军,将军没有躲在士兵后面的道理,对我他是我哥,哪里有兄长躲在弟弟后面的道理,赶快给他让开,不然他连我一起揍。
我说:“我就不。”
我把对面刺过来的长枪掀开,不小心腰侧被划了一道,我又赶紧一个闪身把面前冲来的楼兰骑兵给杀掉,还要提防他们的暗器,真的是有点心累。
他们的人在慢慢减少,我们的人更是,眼看剩下的士兵都能数的过来,我哥也受了伤,我的心里愈发焦急,对面的人大概也知道我哥是大将军,就铆足了劲打他,我替我哥挡了两下,避开了致命的地方,但是血流的有点多,我的眼前开始慢慢的发黑。
这不行啊,我想,爹爹去世还没多久,要是我和兄长都死了,母亲得有多伤心,我还答应了他,要让兄长来照顾她的。
也许是苍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我听到了我的副官大喊“小将军”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援兵到了,我听见兄长喊我:“文昭,走,回主帐!”
我松了口气,一下子就站不住了,本来想直接躺地下的,但是我哥这个缺心眼的非要过来找我,好在剩下的楼兰骑兵被我们突然而至的士兵杀的七七八八,我也没拦他,只是我抬眼间,有一个骑兵趁他不注意,对着他的心口眼看就要射出一箭,我来不及喊,只好拼尽全力扑过去把他挡在身下。
好疼啊,文擎,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算了,你照顾好母亲我就原谅你吧,反正答应她的我做到了。
长箭从我的后背穿过,没过前胸,本来我就觉得头晕,现在疼得我十分清醒,我阿兄这个傻子眼泪当时就涌出来了,他坐起来抖着胳膊避开箭抱住我,开始大声的喊军医。
“军医哪能这么快过来,”我咳出一口血沫,笑话他,“上次见你哭还是父亲走那天,你哭早了哥。”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大概是想骂我,又忍了回去:“闭嘴!保存体力,军医马上就来,能治好的,你没事的,文昭,你吓我我就揍你知不知道!”
“那我就去给父亲告状说你欺负我。”
“父亲不管这些的,你去找母亲告状,”文擎的眼眶通红,他死死的捏着我的胳膊,像是哀求,“你去找母亲,母亲最疼你了,文昭、文昭,我求求你,你没事的……”
“来之前我答应过母亲的,嫂嫂有孕了,我替你守着边塞,你回去照顾他们,”虽然又疼又冷,但我的眼睛已经开始看不清我阿兄的脸了,明明我们离得这么近,但是他的脸越来越不清晰,“我做到了,阿兄……等回去,你就好好的陪陪她们……我”我努力的呼出了一口气,“我不孝,但没让……让将军府背上骂名。”
“什么意思?”我阿兄这个傻子一脸崩溃茫然,“文昭,没人骂你,军医马上来了,求求你,阿弟……”
我的副官也跪在了我的勉强,惊慌失措的和我兄长一起到处喊军医,就像两只聒噪的雀儿,我又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让他帮我给刘策带话:“你告诉他,我不怪他……让他……好好活……”
“我……”
“我……”
我是真的心悦他。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边塞的天很蓝,风也很冷,这里几乎没有皇城姹紫嫣红的春,没有落英缤纷,只有冬日如同鹅毛的雪,说实话,我其实不怎么喜欢。
但是我也没想到我回不去了。
我这一生不算长,我对得起刘策,对得起将军府,也对得起我自己,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有点遗憾,遗憾的是我的小侄子出生我没来得及看到,遗憾刘策说要等我回来设宴,虽然我也不怎么想去,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册立完皇后了吧。
遗忘的是这一辈子也就到这里了。
都说人将死的时候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一生的点点滴滴,可是我没看到点点滴滴,只是记起李策即将登基的前一晚,他让宫人给我递话,说有事找我商量,可是等我去了,他只是笑吟吟的坐在寝殿的桃树下,神情就像个顽皮的孩童:“昭哥,明天就是我的册封典了,我有点紧张。”
“不用怕,”我握紧了他的手,其实心里也有点慌,“有我呢,我就在台下看你。”
李策就笑了:“昭哥,那你要一直看着我。”
我点点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我会的。”
那晚春寒料峭,我们两个坐在树下,被吹了一身的花瓣,宫墙很高,能挡住半个月亮,我却觉得挡不住我们,我们还能这样很久很久。
现在想来,就如同一场梦一般。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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