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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居幽灵淞淞的茶未删减在线阅读全文

  • 时间:2023-07-03 11:05
  • 纯爱小说《同居幽灵》,原创小说同居幽灵正火热连载中,淞淞的茶所著的小说围绕主角闻吟寒南贺槿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闻吟寒花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个房子,只是想要找到一个自己能住能生活的地方而已。
  • 同居幽灵小说

    推荐指数:8分

    同居幽灵

  • 同居幽灵淞淞的茶未删减在线阅读全文

    这是闻吟寒第三次被他的家人赶出来,巨大的关门声湮灭在暴风骤雨中,地上零落躺着几件被淋透的衣物,还有一张相片。

    闻吟寒静默地立在雨中,看着这个自己才居住了不到一年的家,许久回不过神,已经分不清脸上流淌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他动作迟缓地将相片捡了起来。

    上面是幼年时的他和母亲,还显年轻的女人笑语嫣然,身上穿着时髦的衣裳,一点都看不出她已经是一名七岁孩子的母亲。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过张扬的性格,不懂收敛,只会横冲直撞,才会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狠狠将相片攥进掌心,闻吟寒捡起地上脏乱的衣服,一一塞进已经积了半箱水的行李箱中,这些都是他自己挣钱买的,不管怎样,都不能把它们扔在这儿。

    十三年前,他失去了母亲,十三年后,他失去了这个家。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宿舍空空荡荡,室友们早就回家,与家人共同度过这个欢乐的节日,只有他,孤独一人。

    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闻吟寒从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看着镜子苍白的自己,他不禁苦笑起来,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搞得如此狼狈。

    趴在水池旁,捧起冷水浇在脸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头顶的灯像是接触不良一样,忽闪忽闪,一明一暗之间,晃得闻吟寒眼前恍惚不定,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一双惨白的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水池边,像是有什么人藏在这个不足半米高的水池里面,想要借力爬出来,随着灯再一次熄灭,宛如皮包骨的枯槁手臂露了出来,上面覆着湿腻的长发。

    闻吟寒感觉到不对劲,猛地低头看向水池,却什么也没发现,里面干干净净,与他前天打扫时没什么两样,面上浮现疑惑,他拍了拍浴室的灯,自言自语。

    “这灯早就该换了。”

    试着开关几次之后,灯终于恢复了正常,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闻吟寒闭上眼,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光,没有聒噪的“家人”,也没有永远合不来的室友,一切疲于交际、疲于来往的东西,都能在此刻,暂时抛之脑后。

    其实这样也挺好,之后再找个工作,搬出宿舍,他就能彻底摆脱那些令他厌烦的环境和人了。

    门外似乎传来敲门的声音,恰好此时闻吟寒已经洗的差不多了,他几下擦干身子,套上衣服。

    “稍等,马上就来。”

    随手拉上浴室的门,他把干毛巾搭在脖子上,走过去开门。

    “不好意思……”

    外面没有人,连过道的感应灯都没有亮,幽深的黑夜笼罩,只有尽头窗户透进来一点月光,再三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闻吟寒皱起眉头,“听错了?”

    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给寝室门重新挂上锁。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关过浴室的灯,不过现在既然都没了亮,他也就懒得去管。

    浴室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床,只要稍微一打眼,就能将里面的景象尽收眼底,这莫名其妙的设计不少让人诟病,但校方一直不愿意整改,搞得学生满腹怨言却无处发泄。

    闻吟寒为了避免尴尬,就给装它上了遮挡的帘子,此刻,没有一丝光亮的浴室内,帘子被悄悄掀开了一个角,窗后,一张煞白的脸紧贴在玻璃上,猩红的嘴唇,诡笑几乎咧到耳根,没有眼白的黢黑眼眶直直盯着闻吟寒。

    然而这一切闻吟寒丝毫没有察觉,他爬上自己的床位,放松地躺下玩着手机,和给他介绍工作的朋友聊天。

    “我这儿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工作,薪酬绝对包你满意,就是怕你不敢来。”

    闻吟寒翻了个身,把充电器找出来,给手机充上电之后,他才慢吞吞开始回复。

    “没事,介绍给我吧,要是真的成了,请你吃饭。”

    “是去殡仪馆帮忙搬运尸体,白班800,晚班翻倍,工资日结。”

    “可以。”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几番劝导要不要再想想,毕竟这活儿许多人都不愿意接,要么就是接了,刚上两天班又因为太害怕跑路,还到处传这家殡仪馆闹鬼。

    闻吟寒倒是不怕这些,他从小见的脏东西并不在少数,早就习以为常,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他遇到这些神神鬼鬼的次数明显减少,最近两年,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过。

    朋友见劝不动,就十分爽快地把殡仪馆老板的微信推了过来。

    “行,那具体的你们聊。”

    道过谢,闻吟寒把好友申请发送过去,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什么动静,盯着屏幕的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手机滑落一旁。

    “咚咚咚!”

    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闻吟寒从睡梦中惊醒,倏地从床上撑起来。

    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头发,他甩甩脑袋,好不容易让意识清醒一点,敲门声却又在此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若有似无的呻|吟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痛苦中夹杂着欢愉,萦绕在闻吟寒耳边。

    闻吟寒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他却不敢分心去擦,直到那奇怪的声音消失不见,他才像个被救的溺水者,贪婪地呼吸着救命的空气。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但这东西强烈的压迫感令他窒息,与之前见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它怀揣绝对的恶意,用声音传播疯狂,试图侵夺与污染一切活物的理智。

    就在刚才,闻吟寒又记起了他童年时的遭遇,那段被欺压打骂、嫌弃侮辱、苛责嘲讽的日子,暗无天日,让他几度产生自杀冲动的绝望感,如潮水向他袭来。

    好在那东西停留的时间不算长,不然他可能就真的撑不住,爬出寝室窗户,一跳解千愁了。

    不过澡算是白洗了。

    但自己眼下没有衣服可以换,无奈叹气,闻吟寒拿过一枚带吸盘的飞镖,准确无误击中开关,顿时,寝室陷入一片黑暗。

    只剩手机屏幕的荧光。

    “对方已经同意了你的好友申请。”

    闻吟寒来了精神,想好措辞发出去,对面很快就有了回音,先是询问他是不是想清楚了,等到正式上班,就不能随便旷工辞职,不然是会有赔偿金的。

    虽然面临毕业,但闻吟寒的实习意向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就殡仪馆的工资,已经足够他的日常开销,再加上他以前存下来的钱,搬出去,指日可待。

    “好的,那你是上夜班还是白班?”

    闻吟寒犹豫了一会儿,学校还有几节课,如果被老师抓住逃课,那平时分就别想要了,他还不想在大三下学期挂科。

    “先上夜班可以吗?”

    “可以,后天晚六点,来上班。”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闻吟寒轻舒了一口气,明天是周六,反正也无事可做,倒是可以先去看看校外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也不知道他微薄的存款,能不能付个首付……

    心中大石头落地,他很快就睡着了。

    浴室窗被掀起的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下去,室内静悄悄的,衬得外头此起彼伏的虫鸣愈加响亮。

    月明星稀的夜晚,路上行人少得可怜,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融入照不到的阴影角落,像个没有头的怪物。

    半夜,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上面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兔崽子活腻了,你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

    无人查看的状态下,本该亮一会儿就熄灭的屏幕,却不知为何一直亮着,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放在上面,阻止屏幕休眠。

    淡淡的微光持续良久,睡梦中的闻吟寒若有所感似的动了动手指,隐隐有转醒的倾向。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拿过手机,“这么快就一点了……又没有新消息通知,我不小心压到了?”

    嘴里低喃着,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裹了裹身上的被子,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外界迎来清晨,在吵闹声中苏醒,确实是一种不太愉快的体验,闻吟寒把头埋进被子,即便这样,也阻隔不了外头的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不是说等收假再回来吗?你们可真不够意思,偷偷背着我搞小动作。”

    “哈哈,这话说的,我们不回来,怎么给你庆祝生日啊。”

    “你小子,一转眼就二十二了,可惜还是个处。”

    “去你的,看哥今天就去找个妹子……”

    闻吟寒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看向三个闹成一团的室友,“陈伟涛,生日快乐。”

    室友估计也没想到寝室里居然会有人,一下愣了神,等反应过来之后,纷纷露出尴尬的笑容。陈伟涛拍拍旁边人的胳膊,“谢谢啊,既然你在睡觉,我们就不打扰了。”

    另外两人随即附和,“对对,你继续睡……”

    门被合上,闻吟寒泄气地跌回床上,就算是隔着一道墙,但他依旧能听到室友们的高谈阔论。

    为了给陈伟涛庆祝生日,他们特地从家里赶来,此刻正商量着要去什么地方大吃一顿,完全没把闻吟寒纳入他们的计划之内,仿佛他只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的陌生人。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胳膊,闻吟寒下床准备洗漱,然后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好,等这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才拿上手机准备出门找房子。

    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觉姿势有问题,他总觉得自己的左肩有点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久了,碰一下都是麻酥酥的。

    合适的房子并不好找,闻吟寒兜兜转转逛了大半天,硬是没找到满意的,要么是位置太偏,要么是价格太贵,更甚者,位置太偏的同时价格还不便宜。

    他不由得叹气,看来今天要无功而返了。

    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中午没来得及吃饭,腹中空空,大脑供血不足导致闻吟寒此刻有些犯困。努力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他只好订好提前下车的闹钟,换了个最里面的位置,靠着椅背准备休息一会儿。

    周围安静下来。

    恍惚之间,闻吟寒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从远到近,锲而不舍。

    让他联想到昨晚那恶心的呻|吟。

    本能反应自己不能睁眼,眼前忽明忽暗的情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晃动,耳边已经听不到同车人的动静,仿佛此刻车上只剩他一个。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阴冷的吐息吹拂在他脸上,闻吟寒下意识屏住呼吸。

    “闻吟寒……”

    在他耳边!

    闻吟寒汗毛竖立,砰砰直跳的心脏承载不了这样的负荷,似乎随时都会罢工,他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眼前空空如也,明亮的车厢里人声鼎沸,赶巧在公交站牌停下,司机打开车门,扯着嗓子大喊“后面的,再往里挤挤”,惹得不少乘客怨声载道,其实车厢后半部分还有不少空间,但大家都不愿意往后走,只能一个挨一个,摩肩擦踵。

    因为他突然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含着探究与打量的目光。

    歉意地笑了笑,闻吟寒把位置让给了一个老婆婆,自己扶着把手站到了车门口旁边的位置。

    有人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小伙子,刚才是做噩梦了?”

    是一个看穿着打扮就很像神棍的人,闻吟寒没理他,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那神棍也不轻易气馁,步步紧跟。

    “是见鬼了吧。”

    刻意压低的声音,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闻吟寒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大师,你看我这双眼像是阴阳眼吗?”

    “什么像不像,你这就是阴阳眼,”神棍言之凿凿,似乎笃信自己说的就是实话,“老夫看你面善,才多跟你唠上两句。”

    “你这眼睛时灵时不灵,要想不被那些东西盯上,就要放聪明点……而且,你小子天庭发灰,阴暗不明,怕是最近要倒大霉。”

    这样的套路说辞,闻吟寒以前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已经见惯不惯,别说他,就连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路人,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神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信鬼怪,不敬神佛,小心到时候大难临头咯。”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闻吟寒不再理会这位絮絮叨叨的“大师”,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缓慢后退的街道繁忙景象,在他眼中,逐渐绘成一道道炫彩的流光,汇聚,消散。

    “小子,记得来找我。”

    一张名片被塞到外套口袋里,车到站停下,神棍随着人流下了车,即便是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打扮,也只能无奈淹没在人海之中。

    车内的人越来越少,闻吟寒停在最后一站。

    看着不远处的学校,他忽然有些踌躇,或许自己该再尝试寻找一下,如果此刻回去,还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室友,那尴尬的情形,他是真的不想再经历。

    公交站牌上贴着小广告,各色各样,种类齐全,有新贴上去的,也有被撕了几次还死性不改的,整面玻璃,满满当当。

    闻吟寒很有耐心地一一查看,还真就被他从一个小角落里找出来一则房屋转让,一百平方的大房子,两室一厅两卫一厨,离学校不远不近的距离,乘车也很方便。

    上面还附了一张照片。

    虽然这不是他平时会喜欢的风格,但换一种生活环境,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重点是,便宜!

    便宜到闻吟寒都以为这是个诈骗广告。

    拿出手机查询这个小区的信息,发现和上面说的基本不差,他动起了心思,这样的小区,能以远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闻吟寒撕下广告,按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拨通了房主的电话。

    “嘟——嘟——”

    “喂,您好,请问哪位?”

    他说明了自己的购房意愿,电话那头一听,立马就变得热情起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股谄媚的意味,像是恨不得闻吟寒现在就打车过去。

    “您现在有空吗?”

    “有有有!你先来看看,如果满意,我们随时可以签合同,放心,这房子手续肯定没问题!”

    房主的激动,闻吟寒确实感受到了,在对方承诺要报销车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招过来一辆出租车。

    “去银星花园。”

    听到这个名字,司机从后视镜中多看了闻吟寒一眼,欲言又止。

    闻吟寒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他捶捶还在酸痛的肩膀,原以为休息过一段时间,这症状就能减轻,没想到隐隐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不会是昨天晚上被吓到睡觉都不安稳,但自己也没有这么脆弱吧。

    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停在一条绿树繁阴的街道,司机竖起“空车”标志。

    “到了。”

    给过钱,闻吟寒下了车。

    房主说自己会在小区门口等他,看了看,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只是有些走样的身材再配上满脸油光,闻吟寒的脚步有点迈不动了。

    对方注意到了他,豁然咧开一个灿烂十足的微笑,觍着大腹便便迎了上来。

    “你好你好,是闻吟寒吧。”

    闻吟寒硬着头皮答应:“是我,您是林先生……?”

    男人抹了一把喷了不少发胶的头发,上下打量着闻吟寒,片刻后,他笑容中多了分满意。

    他点点头:“这房子本来是我姐姐儿子买的,现在他们都出国了,就留给了我,我本人在其他地区有住房。而工作生意上比较忙,没时间来打理,所以就打算将其低价卖出去。”

    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要低价出售的原因,以此打消自己的疑虑?

    闻吟寒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这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但只要稍微仔细点琢磨,就能发现,一通话藏了数不清的漏洞。

    “好的,那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房子吧。”

    一路上,男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关于卖房的事,虽然兴致不高,但闻吟寒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应着,也不至于让对方觉得他没礼貌不搭理人。

    不得不说,小区的整体风格走的是那种轻奢而内敛的调调,绿植的分布错落有致,穿插在不同户型的居民楼之间,公园设施齐全,矮墙上还有风格迥异的涂鸦。地面干净整洁,修裁整齐的灌木丛里没有垃圾……总之,一切都很棒。

    大概唯一不足的是,小区居民似乎不多,他们走了这么半天,也只是偶尔碰见寥寥几人,大家埋着头走路,谁也不理谁。

    “林先生,这小区人是不是有点少。”

    男人顿住脚步,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区里的房卖得都不怎么样,好像很多人都对这里有莫名的抵触,开发商可哭惨咯。”

    闻吟寒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公交车上经历那事之后,身后就老有一种所有所有的窥视感,在站牌、出租车上,这种感觉始终伴随着他。

    他曾经几次查看周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将其潦潦归结于自己没睡好,精神恍惚导致的。

    没想到,在进入小区之后,这种窥视感忽然消失,闻吟寒捏了捏拳头,连带着他肩膀的酸痛也缓解不少。

    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他觉得有点累,自己多半又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那些隐藏在黑夜里,觊觎他身体的东西。

    “林先生,”闻吟寒跟上男人的步伐,“小区是不是在闹鬼?”

    男人额头溢出冷汗,他哆嗦着手掏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还不忘辩驳。

    “你们大好青年的,怎么还搞起封建迷信这一套了,这世界上哪儿有鬼?别自己吓自己哈。”

    带着闻吟寒走进一栋居民楼,男人按下最高层的电梯。

    注视着缓慢跳动的数字,闻吟寒再下一剂重磅炸弹:“您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跟我透个底,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他顿了一下。

    “说真的,我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和地理位置,如果只是闹鬼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男人大概是被他的言论吓到了,愣愣地吐出一个啊字。

    他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回味闻吟寒话里的意思,“……你真信这世界上有鬼?”

    率先走出电梯,闻吟寒回头。

    “这就得看您信不信了。”

    他猜测的没错,这小区确实在闹鬼,而且这鬼好像还挺厉害,开发商之前就请过几位大师来做法事,除了一个骗子说鬼被他收了之外,其他大师都说自己无能为力,建议开发商另寻他人。

    但钱已经花出去了,总不能白白打水漂吧,开发商咬咬牙,下了狠心请来市内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住持,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人,住持到这里之后,竟然只是摇摇头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就打算回去了。

    开发商脑袋都快抠破了,也没想明白这住持是什么意思。

    主持高深莫测,给他们留下一句警戒之言。

    “缘分未尽,尚不可强求。”

    “缘分未尽,尚不可强求。”

    闻吟寒细细揣摩着这句话,他有些感触,却不深,或许对于他自己来说,寻求事情的真相也是这样,不可强求。

    后来小区平静了一段时间,开发商也卖出去还几套房,然而好景总是不长久,时不时出现的鬼影子把新搬进来的住户吓得不轻,住户怨声载道,开发商苦不堪言。

    闹到最后,有能力的住户搬出了小区,实在是有些困难的住户,就只能提心吊胆地继续住下去,所以这里的居民不多,且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男人打开大门,和温吟寒一起走了进去,“这里是顶楼,风景很好,当初我外甥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小一笔费用,所有装修都有他的参与,所以到现在我们都没动过。”

    温吟寒点点头。

    整体黑白加蓝的色调,加以部分暖色装饰的调和,整个屋子看起来精致而温馨,功能的空间划分和位置布局体现了设计者的良苦用心。虽然许久没有人住,但还是保持着干净整洁,据说是有钟点工来定时打扫。

    靠外的一堵墙三分之二的部分被偌大的窗户替代,拉开窗帘,外面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穿城而过的碎银河上,有游轮划过,像一只只纯白的天鹅。

    温吟寒回过头,看向始终只站在门口的男人,“林先生,我很满意这里,如果您的价格不变,我希望能尽快签合同。”

    男人脸上一喜。

    “当然不变!”

    估计男人也是卖房心切,竟然随身带着合同,仔细看过房产证和合同细则,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温吟寒也很爽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拿起合同,狠狠松了一口气,露出迄今为止最真心实意的微笑,他伸出手:“感谢你的信任,这是钥匙,你随时可以搬进来,这里的家具应该都是全新的,每次打扫我们也会进行全方位消毒。”

    握着这把代表了他未来的钥匙,闻吟寒神色有些复杂。

    “钱我等会儿会打给您。”

    男人拍拍他的肩,一张脸忽然变得慈祥起来,说话也端上了长辈的架子:“不着急,你还是学生吧,能一次性拿出来这么多钱也不容易,如果生活太困难,我可以给你私人按揭,放心,咱们签了合同,也不怕谁跑了不是?”

    温吟寒婉拒了他的好意。

    “感谢您的慷慨,不过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已经足够了。”

    话已至此,男人也就不再强求,等收到温吟寒支付的钱,他笑开了花,甚至惬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让之前努力维持的精英人士形象毁于一旦。

    但温吟寒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进行买卖房交易,对各种程序过程都不太熟悉,从房管局备案出来,已经是傍晚,十二月的天,日落擦黑,送走男人,温吟寒坐上了回学校的车。

    自己存了多年的六位数,一下就进了别人的口袋,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没有工作、没有目标,却成了寝室第一个独立买房的人,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信。

    虽然这个房子,十有八九是个死过人的凶宅。

    忽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温吟寒拿了出来,一张名片,一张叠好的广告。广告现在是没用了,他正准备收回去,却注意到背后有人写了一行小字。

    ——别去,里面有鬼!!

    温吟寒失笑。

    他明天就要住进去了,现在只希望鬼室友能友好一点。

    而不同于神棍的简陋穿着,名片倒是雅致非凡,前面写着神棍的名字和他所在的地址。

    “唯德真人,清泉寺。”

    看来是个有点底蕴的神棍,温吟寒把名片收好,决定之后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去清泉寺见见这位唯德真人。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看去,错开晚高峰之后,车厢空空荡荡,只有系绳的把手随着车来回摇晃,他离开小区已经快三个小时,强烈的被凝视感再次出现,如芒在背。

    没关系,温吟寒卸下腰腹的力,让自己放松地靠着椅背,他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夜搬去银星花园,最起码那里,不会有一个像偷窥狂一样的鬼跟着他。

    寝室亮了灯,陈伟涛和另外两个室友似乎是约着要出去通宵打游戏,所以回来找点衣服,怕夜里过凉感冒,赶巧不巧,就遇上了刚好回来的温吟寒。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温吟寒礼貌性地朝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自顾自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他这番动作,还是引起了陈伟涛的好奇。

    “……你准备搬出去了?”

    温吟寒顿住,沉默地点了点头,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在三人的注视下,温吟寒很快就整理好了行装,在出门之前,他把寝室的钥匙搁在了桌上,“很感谢这三年多以来大家对我的照顾,今天终于搬出去,也是皆大欢喜的事,以后有空常联系。”

    拖着行李箱,关上寝室大门,他在心里与过去的自己说了声拜拜。

    胃已经饿到发疼,温吟寒改道去校外的一家商店,买了点速食和零食,一起塞进了书包里,想着等到了新家,先给自己填填肚子。

    这么来回折腾,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想着多了行李箱,坐公交也不太方便,闻吟寒索性随手召开一辆出租车,也没麻烦司机开后备箱,他连人带箱子一起挤进了后排座位。

    “去哪儿?”

    司机的声音有些低沉。

    “银星花园。”

    车辆平稳起步,驶过川流不息的车道,在喧闹人群中隔出一方平静,手机忽然亮了,闻吟寒看了一眼,屏幕上大大的两个段永二字,故意等到最后一秒,他才接起电话。

    都不用开免提,那满含怒意的叫声,简直都能吼破人的耳膜,把手机拿到离自己远点的距离,闻吟寒默默听着对方的喝骂。

    好不容易等那边骂够了,他才出声询问:“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你他妈还问我干什么,周末不回家你在外面鬼混什么?是不是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在外面有新家了,才看不起你老子修的旧房子?老子当初怎么就生下你怎么个狗东西!”

    闻吟寒挂断了电话。

    他是疯了才会想去听对方要说什么。

    余光中的霓虹灯似乎熄灭了,窗外的景色渐趋陌生,虽然这边不常来,但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样,不见车水马龙,越加荒凉的路旁杂草丛生,温吟寒握着手机,上一秒还满格的信号,现在却显示不在服务区。

    骤然降下的温度,传递出不妙的气息。

    “师傅,这不是去银星花园的路吧。”

    车内响起一声阴森的嬉笑,从一上车就沉默寡言的出租车司机终于抬起头,露出了自己一张恶心至极的脸,肿胀的五官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不看清本来的面貌,而今是刚被打捞出来,还在往下滴着水。

    涣散的瞳孔在眼眶中打着转,透过后视镜,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吟寒。

    那夸张的笑容,再配上它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若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普通人,看到这副情景,怕是会直接吓晕过去,然而温吟寒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草草瞥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到一旁,那样子,更像是忍受不了这过度丑陋的东西。

    他不看鬼,鬼却盯了他许久,虽然并不太明白这个活人为什么表现得一点都不害怕,但它知道,自己即将饱餐一顿,似乎是闻到了人肉的香味,粘稠的唾液从他合不拢的口中流下。

    车内阴冷到几乎要将人冻僵。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温吟寒悄悄从背包里摸出法印,左手背在身后掐诀。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太久不见这阵仗,法印在他手中,都快没了用武之地,如今终于能大显神威,施展起来自然也不含糊。

    虚空中渐渐勾勒出法印的符号,一笔一划,缓慢而郑重。那鬼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踢到了铁板,一时间慌乱起来,竟然想直接冲向闻吟寒。

    彻底撕破伪装,恶臭的水汽扑面而来,车内空间狭小,闻吟寒避无可避,被狠狠掐住了脖子,然而即便是憋红了脖子,他也没有中断口诀的吟诵。

    肥胖粘腻的身躯重重压在身上,闻吟寒已经快喘不过气,口鼻中充斥着呛人的臭味,他举起手,终于勾勒完毕的符号融入法印中,法印光芒大作。

    被灼伤的鬼发出厉声嘶吼。

    法印的镇压快速而有效,不过片刻,闻吟寒就觉得自己身上一轻,钳制脖子的力度也消失不见,他捂着喉咙,低声地咳了起来,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恶心的粘液,那是从对方身下滴落下来的,腥臭无比。

    擦干净脸,身下的车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一辆停在杂草丛中破旧的废弃车。

    缓过劲之后,闻吟寒踹开车门走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公墓附近,再走几分钟,应该就有公交站,这个点,最后一班车还没发车。

    把法印收回包中,他回头望了一眼。

    这个人应该是被淹死的,至于为什么没变成水鬼,而成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原因已经不重要了,被法印镇压的鬼,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

    如果可以,闻吟寒并不想使用,但这鬼一来就奔着吃肉饮血,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也没有办法。

    拉着行李箱来到公交站点,昏黄的灯光有些年久失修,时不时会闪烁两下,临近过年,有些人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祭祀,所以平时无人问津的车站,此时添了几分人气。

    远处走来一对老年夫妻,头发花白,丈夫扶着走路有些困难的妻子,亦步亦趋,在路灯的照耀下,和闻吟寒打了个照面。

    中年夫妻很是友善,看到了他,便露出和蔼的笑,与他打招呼。

    闻吟寒朝他们点点头,并没有多交谈的意愿。

    晚风吹过身后的树林,簌簌作响的枝叶夹杂着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听得人不由揪心起来。

    “唉,我都说了让你在家待着休息,非得跟我来,又不是小姑娘了,这把老骨头,总得认点输。”

    话中带着担忧的抱怨,密密匝匝全是心疼与关切。

    听到丈夫这么说,妻子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来这一趟糟了不少罪,导致现在难受得紧,但她并没有说出后悔的话,反倒是安慰起了那神色郁郁的丈夫。

    “还能走呢,不趁着这时候多动动,之后等走不动了,你求我我都不跟你出来咯。”

    心态真好,闻吟寒微微弯起嘴角,朝两人看去,下一刻,神色却是一僵,隐下那抹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他从口袋中摸出唯德真人的名片。

    “抱歉,打扰二老,虽然很冒昧,但我这里有一张名片,我觉得您们也许会用得上。”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还是妻子笑着接下名片,与丈夫一起查看名片的内容,“清泉寺的唯德真人?”

    听语气,他们应该是知道这人,闻吟寒点点头。

    闻吟寒这番举动确实突兀,妻子接过名片也只是出于礼貌,而他少言寡语的反应,更是让人搞不清他想表达些什么,好在夫妻两性格都比较和善,并没有多计较。

    “谢谢。”

    远处慢慢悠悠驶来一辆公交车,这对夫妻道过谢之后,就率先上了车,闻吟寒也跟着上去,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继续观察着他们。

    临近夜晚,两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到墓地祭祀,其中一位患有疾病,身体抱恙,活气不足,阴气太重,极其容易被一下脏东西盯上。

    刚才闻吟寒看他们的时候,就发现那位妻子的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黑气,这样的状况他太过熟悉,所以犹豫之下还是将名片给了对方,只希望唯德真人能帮帮他们。

    他的五雷斩鬼印太过霸道,怕是会伤到老人自身,况且,闻吟寒也怕对方把他当骗子。

    毕竟打着捉鬼辟邪幌子的‘半仙’太多,难免会影响大众对这类人的看法与偏见。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属于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光下,是活人的娱乐,而灯光不及处,则是孤魂野鬼的狂欢。

    白日里还不显,一到了夜晚,闻吟寒就能跟清晰地感受到,银星花园里的冲天鬼气,浓郁粘稠的黑气将整个小区包围起来,密不透风的模样,他都不禁怀疑,这小区地下怕不是埋着旧坟场。

    不过这样也挺好,鬼生性残暴,畏强欺弱,一般的小鬼见着这样的地方,只会远远躲开,省了他许多事。

    刷过门禁卡,闻吟寒瞥了一眼保安亭,里面灯火通明,保安用厚重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电视机的声音很大,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

    守着这样一个小区,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收回视线,他循着记忆,朝自己的新家走去,这期间,保安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每一栋楼,或多或少都有黑气缠绕,直到闻吟寒新家所在的那栋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十分干净,跟周围形成鲜明对比,也因此,小区的住户大多集中在这栋楼,放眼看去,好几处窗户都透着亮。

    闻吟寒刚打开房门,就收到了林先生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白天忘了跟你说,那屋里还有我外甥的部分遗物,如果你介意,我明天就来拿走。”

    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到该放的位置,闻吟寒捏着手机,拉开了窗帘,窗外的繁华夜景顿时落入眼中,看在这片美景的份上,他决定原谅对方在原房主死亡事上的隐瞒。

    “具体都有些什么东西?”

    “可能就几本书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的,都是些实用品,而且整个屋子已经消毒过好几遍,不用担心,放心住!”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闻吟寒刚好走进书房,靠墙的蓝色书柜里,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名著和专业书,他挑了一本出来。

    随意翻了翻,一张书签掉了出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悲伤使人格外敏锐。

    字迹很漂亮,笔墨横姿,力透纸背。

    除此之外,书上还零零散散写了些心得和见解,记录着读书人那时的所思所感,或严肃或打趣,一笔一划都是心情的彰显。

    如今人已不在,还未受时间消磨的字迹却清晰可见,闻吟寒一一抚过这些字,指间传来的触感,有独属于纸张的温和,也有十二月夜下的微凉。

    林先生又发来消息。

    “我问过了,就有几本书,你应该不介意吧?我外甥生前可是个大学霸嘞,他书柜里的书有些都快绝版了,现在就当是送给你好啦。”

    应该是他不想来这里,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对此,闻吟寒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行,那谢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

    放下手机,闻吟寒把冰箱的电插上,把自己从学校出来时买好的东西放进去,厨房的东西一应俱全,但现在还没有清洗消毒,他也懒得再多动,就拆了一块面包,配上牛奶,咽下肚,总算把疼得抽搐的胃安抚下来。

    这里的装修风格勉强可以接受,他打算就这样将就着用,其实也不能说是将就,毕竟就凭他的那点钱,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都是中彩票的程度。

    主卧很宽敞,里面的摆设也很用心,生活气息就比客厅浓了许多,闻吟寒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上了门。

    他决定住在次卧,把主卧留给他的原主人,当然,前提是他还没去转世投胎。

    换好自己的床单被套,看了一眼应该是全新的洗衣机,闻吟寒就把换下来的塞了进去,期间他的爸爸又打了好几通电话,被挂断就继续打,似乎就一定要让他接。

    闻吟寒觉得烦了,干脆直接把电话关机,一了百了。

    没有手机娱乐,此刻也还不到他平时睡觉的点,于是就去书房挑了几本书,打算先把今晚熬过去,明天一早就去把电话卡换掉。

    窗外星夜繁繁,远离喧嚣,时间在静寂中悄然流逝,闻吟寒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困,没想到看了这么一会儿,精神头越来越足。

    书籍诚然是严肃无趣的,然而搁几页便出现一次的感想心得,诙谐的语调,一针见血的分析,让他在恍惚中以为自己在与另一个人共同阅读这本书,时不时谈论起其中的内容,这样算得上新奇的体验,难得让他产生继续读下去的念头。

    无意间抬起手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闻吟寒盯着时间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用了快四个小时看这本书,而且还只看了一半。

    揉了揉太阳穴,把书签卡在自己看到的那一页,合上书扔在床头,他起身准备去洗漱。

    透过窗户,小区暮色沉沉,漆黑的夜晚让人分不清这里本来就这样黑,还是被阴气笼罩,蒙蔽光源。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闻吟寒睡得很熟,身上盖的被子,头下枕的枕头,都是自己常用的东西,这让他无比安心,安安稳稳睡至临晨。

    这个点天色本该透出白,然而房间内部却阴暗不明,闻吟寒翻了个身,露在外面的手刚好搭在那本被放在床头的书上。

    即便开着空调,他也觉察到了一丝冷意,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

    这时,他做了个梦。

    梦到了自己在课堂上的模样,无所事事坐在最后排,没有朋友,永远形单影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像没人要的可怜虫,老师在讲台上机械地讲授着枯燥乏味的知识,PPT翻过一页又一页,即便是下课铃响起,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把手中的笔记本扔到一旁,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前排那些同学聚精会神的模样,好像下不下课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两样。

    耳边传来抱怨声,时高时低,吐槽着烦人的老师。

    忽然,有人冲进教室,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老师,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感觉到空气中忽然活跃起来的气氛。

    窃窃私语都是对这人的讨论,不过太过嘈杂,他听不清晰。

    “顾老师我来上您的课了!”

    语调欢快,似乎一点不都为自己的迟到而觉得羞愧,那人扫视教室,寻找着空位,但闻吟寒想不明白,前面明明有那么多位置没人坐,最后却偏偏选到了他的旁边。

    “你好,闻吟寒。”

    对方伸出手,叫着他的名字。

    梦就此戛然而止。

    从梦境中抽离,已经是早晨八点,昨天晚上忘了给手机连上充电器,也不知道还没有没电,闻吟寒坐起来,拿过手机开了机,只是锁屏界面都还没来得及加载,就被铺天盖地的电话、短信、微信通知挤爆了,加载了好几分钟,才恢复了正常。

    他一一点开查看,发现基本全都是来自他的父亲,这人一直从他关机打到凌晨两点,也不嫌累。

    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闻吟寒掀开被子下床,先是去卫生间洗漱,换下身上的睡衣,然后才正式投入自己在新家的生活。

    首先,肯定是要给自己做一顿大餐,但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昨天买回来的菜还在冰箱里,他大概看了看,觉得应该是够了,就放弃了再出门的打算,只在网上叫了跑腿帮他带消毒液和消毒剂。

    跑腿倒是很积极,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敲响了门,闻吟寒打开门,发现是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人,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确认是他叫的跑腿之后,一股脑把东西塞给了过来,转身蒙头就跑了。

    温吟寒垂下眼,清点着包装袋里的东西。

    这个人应该也是听说过银星花园闹鬼的事,不然也不会怕成这样,如果不是那诱人的跑腿费,怕是半步都不愿意踏入这里。

    没有缺少,他关上门,开始对全屋进行消毒,虽然林先生再三强调过这房子很干净,但他始终放不下这个心。

    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闻吟寒瘫坐在沙发上,轻舒一口气,等消毒液挥发之后,他就可以去做饭了。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

    他伸手去拿,看着那熟悉到令人厌烦的名字,眉宇间疲惫之意更加明显,思量再三之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耐着性子听完对方一阵胡骂之后,闻吟寒再一次提出自己的疑问:“您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元旦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什么?”

    相比刚才,段永的态度已经平和了很多,但落在闻吟寒的耳中,也还是一样的刺耳难听。

    “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家。”为了能让对方听清楚,他说得很慢,“您的妻子把我请出来,就是为我们之间划清界限,我已经成年,您无法干预我的任何行为,只需要惦念您的家人,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可以吗?”

    听筒里多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这个白眼狼,就知道跟你说我的坏话。”

    “她把你赶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闻吟寒沉默一阵,片刻后再度开口:“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接这个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我会一个人生活,不会去打扰你们。同时,我也不希望受到你们的打扰,这个号码我会把它注销,所以,之后别打电话了。”

    无视耳边再度响起骂人的脏话,闻吟寒说完这些,毫不留恋地掐断了通话。

    至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如古井无波,只是在耳边清净的一瞬,缓缓闭上了眼。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一刻不停,默数过一百下之后,闻吟寒重新睁开眼,再不复之前的疲惫与厌烦,此刻的他,一身轻松。

    这样值得庆祝的日子,闻吟寒拿过桌上的台历,在上面做了个符号,“别忘了今天。”

    他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今天晚上就要去殡仪馆,虽然搬到这里,乘坐交通工具方便了许多,但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以免出现意外状况,如果第一天上班迟到,那他的工作大概不会怎么顺利。

    提前规划好路线,预留出充足的时间应对各种状况,做完这一切之后,闻吟寒放下心,思考着白天的剩余时间该怎么利用。

    继续读书吗?

    他的视线投向书房,这个想法不错。

    然而上天似乎总不让他如愿,又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这次,是他曾经的室友。

    “闻吟寒,你还有东西没拿。”

    他一愣,“什么?”

    “不知道,”那头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大概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吧,你要是觉得不重要,我就给扔了。”

    回想了一会儿,估计是之前买了没用搁置在角落的杂物,万一有用得上的,就这么扔了未免有些可惜,闻吟寒应答下来,“别扔,我回去拿。”

    陈伟涛嗯了一声,“那你赶紧,不然寝室没人给你留门。”

    看了一眼没什么需要带出门的,闻吟寒拿上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白天小区里就热闹了许多,不过这热闹也仅仅是对比杳无人气的夜晚,偶尔走过三两个人,大多都是年轻一辈,眼下带着乌青,像是许久没睡过好觉,神色魇魇。

    闻吟寒正了正脸上的口罩,沉默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今天的气温又刷新低,道路两旁的行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说话间,呵出一团团白雾,他们有意无意地避开靠近小区的这边,似乎只是离得近一些,就会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连带着,连从小区中走出的闻吟寒,都凭白无故收到了许多异样的打量,闻吟寒眉头都没动过,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向公交站。

    车上有暖气,骤然升高的温度让他有些不适应,把口罩往下拉了拉,等缓过气之后,才找了个座位坐下,从银星花园到学校,需要坐十多站,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倒是与他预估的时间相差无几。

    今天是周一,校园里陆陆续续多了背着包赶回宿舍的学生,有人满脸疲惫,有人笑语欢声,闻吟寒带着口罩,即便是遇到了相熟的人,也没被认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认出来了,没有打招呼而已。

    从北校门走到宿舍,又花了快十分钟,闻吟寒提前和陈伟涛发了消息,对方说这会儿正在打篮球,寝室没人,不过给他留了把钥匙,就藏在门框上。

    他道了谢,伸手摸到钥匙,开门而入。

    寝室跟他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还以为自己的床会被利用起来,堆堆杂物什么的,没想到还空在那里,干净如新。

    找到陈伟涛所说的东西,被统一装在一个纸张里,他随意翻了翻,都是些用不到的小摆件,忽然,一本笔记出现在他视线中,纯白的外壳只写了一个名字。

    南贺槿?

    他拿起来,并没有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给陈伟涛发消息询问。

    【这本笔记是你们落下的?】

    等了一会儿,才有消息回复过来——【不是,这是从你柜子里翻出来的,里面还有杂七杂八的书,我就没给你整理了,自己打包带走,不要就扔下面垃圾桶。】

    柜子?闻吟寒看向那个标了自己名字,却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柜子,里面的书,都是属于那个叫南贺槿的人?

    他打开柜子,发现里面并不如陈伟涛所说,还堆着几本书,而是空空如也,连一点灰尘都没落下。

    闻吟寒垂下眼看了一会儿,随后合上了柜子们,回身抱起纸箱,朝着寝室口门走去,既然里面装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把钥匙重新放回原处,他颠了颠怀里的纸箱,那本写着南贺槿名字的笔记本还在里面,是直接扔掉,还是发个寻物启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循着那有些模糊了的记忆,闻吟寒打开学校表白墙,在搜索那一栏,输入南贺槿的名字。

    顿时,数十条相关显示了出来,全是表白墙整理出那些年对南贺槿表白过的投稿,每一条至少都是九宫格,而且几乎是一星期一条,一直持续到前年十二月,才以南贺槿的突然去世划上终止符号。

    直至今日,还有人投稿悼念他。

    闻吟寒锁上手机,看着那已故之人的笔记本,久久回不过神,直到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而酸涩难耐,他才重新迈开了脚步。

    那是比他大三届的学长,身边偶尔有他的传闻,什么学校风云人物,什么国家级奖项拿到手软,什么品学兼优姿色不俗,太多类似的话,传来传去,总是不厌其烦。

    不是同一个专业,闻吟寒也没有特意去留意过,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各色的外界评价上,以至后来莫名就销声匿迹了,还以为是出国深造之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学校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他太过封闭,竟然一点有关的消息都没听说过。

    那这个笔记本就更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路过垃圾箱的时候,闻吟寒随手将其扔了进去。

    从宿舍大楼到东校门会路过学校的人工池,半个足球场大小,水深大概也有个三四米左右,水上修了观景台,刚好能将地处中央的教学楼看个全,水边绿植盎然,曾一度成为校园情侣必打卡之地,只是后来学校疏于打理,水质变差,太过恶劣的时候甚至还会散发出阵阵臭气。

    今日倒是没闻到什么异味,让闻吟寒注意到人工池的,是池边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慢下脚步。

    陈伟涛不是说在打篮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就当没看见吧。

    然而正当闻吟寒准备收回视线时,对方一个举动让他惊诧——陈伟涛正一步步走进了人工池里,任由冷冰刺骨的水打湿球衣,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直愣愣越走越深。

    眼见着池水已经淹过他的肩膀,闻吟寒急忙放下纸箱赶去救人,咬着牙忍受着皮肤传来的冰冷,他一把扯过陈伟涛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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