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衰减by霜雪漫天免费阅读

精神衰减by霜雪漫天免费阅读

天是阴沉的灰，家是昏暗的黑。

我缩在床榻上，靠单薄的被褥与世界隔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咔哒”一声，家门被人打开，大概是那对夫妇回来了吧。

他们似乎没有争吵，格外的安静。他们每日回来几乎都会争吵，因为我。

“咚咚”，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我没有起身去开门，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这房门没有锁，敲门大概是走个形式，他们迟早会进来的。

我闭上眼，假装睡着了。听着“咔哒”一声，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我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的。

“楠楠？”我听着男人的声音，不敢睁眼，不敢大声呼吸，不敢动弹。他是我的父亲，而他的老婆是我的母亲，但并不是生我的那个母亲，按我父亲的话来讲，生我的那个母亲在生下我的时候就跟着别人走了，去做了别人的母亲。她去做了别人的母亲，但终究也不是生别人的那个母亲，而她生的那个孩子也就没有了母亲，如果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孩子便有了母亲，但终究也不是生他的那个母亲。我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愿意当一个母亲，却不愿意当她所生的那个孩子的母亲？我所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们愿意当那个不是她们所生的孩子的母亲？这难道就是因为人们口中常挂着的名词——“爱”吗？

“楠楠，醒醒，爸爸带你去个地方。”父亲掀开我的被褥，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拍我的脸。

我缓缓睁开眼，对上了父亲的眼神，那眼神明晃晃地告诉我，他在骗我。

可那又怎样呢？欺骗又如何？他是我父亲，我是他的乖孩子，我还能忤逆他不成？只能装作不知情，傻傻地跟着他走。

我低着头，看着父亲的脚后跟，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的心越来越不安，我虽然不认路，但也知道我在远离城市，远离人群。我不安，但也不由得舒了口气，远离人群，再没有别人的视线了。可，荒郊野岭的，他到底要我怎样呢？

我好像明白了，明白为何她们愿意当别人的母亲。她们又如何愿意去照顾别人的孩子呢？她们本就不愿意，她们所爱的，大概是那个男人吧！有的爱屋及乌，就连同男人的孩子一起爱了，有的却不这样，她们为难着那个男人，与男人吵的不可开交，只为了将那个男人的孩子赶出家门。

而我现在，就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可怜的孩子。

我跟着父亲往前走，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更加不安，越走越偏僻，如果死在这，大概是没人能发现了。

“楠楠，你要听话，知道吗？”父亲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我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只能低着头，越过他的腿看着朝我走来的几双皮鞋。

我没有回答，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我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这儿没有我能躲的地方了。

皮鞋先生与父亲交谈了两句后我就被皮鞋先生们带走了。

“小朋友，你几岁啊？”皮鞋先生将我带进冰冷的房子后问我，我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没有回答皮鞋先生的话，我觉得自己快哭了。

“他几岁啊？”

“他父亲说他好像……十四岁了。”

“那还挺矮，什么症状？”

“害怕被人盯着，不敢说话，被人碰到就发疯。”

我听着皮鞋先生们的谈话，知道我大概是要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待好久好久，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看不见

我缩在洁白的榻上，太可怖了，这儿都是人，只有这房间里头稍微安静一些。

“新来的，怎的就你有个单人间？”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低头一瞧，一个人靠在门上，正在盯着我瞧。我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地抱紧自己，我祈求他快些离去，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朝我走来了，他比我高出许多，轻轻一拽便能将我抓住。我起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拉回。

我被他锁在怀里，脊背与他的胸膛相接。

我止不住地颤抖，刺耳的尖叫声穿破我的耳膜，好难听。直到喉咙有一股甘甜出现，我才知道，那是我的叫声。好难听，好刺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我有意识时，原本抱着我的男人安静地坐在一边，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抱住，我感觉到我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我终于是哭了。

“诶！你别哭啊！”男人伸手过来，却又愣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我这才又松一口气，还好没碰我。

“你别哭，我……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他说着便唱了起来，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一曲毕，我竟真的不哭了，他的歌声似乎有种魔力，我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放松了。

他坐在一旁，低头不看我，可我总感觉不安，空气中还有一个人让我觉得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他在一旁突然说，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觉得恐惧，不觉又将自己抱紧了些。

“小朋友？别不说话啊，我叫江年，住你隔壁。”他还坐着没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我希望他快些走，可他就是不走。

我的心一直悬着，我好害怕，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要对我做些什么，我也无法反抗，他好可怕。

“小朋友你别一直不说话啊！”我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他从未抬头看过我一眼，可嘴巴却也没停下。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了，他终于抬起头，我立即将视线挪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害怕我？”我硬着头皮点了头，又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大概是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害怕了，起身离开了。

“咔哒”一声，门被合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展酸痛的四肢。

我随意地躺在榻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他唱的歌，真的很好听，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

……

睡梦里，有人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可是，他消失了，他变成了会伤害我的人。

我是被吓醒的。我梦到我被初一的光头先生批评，梦到光头先生将我留在办公室里，梦到光头先生抓住我……

一声声刺耳的尖叫传入我的耳膜，我疯了般地朝窗户跑去，用脑袋一下又一下地装着窗外的防护栏……

“小朋友……”醒来时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说的，他在呼喊我。

脑袋上的伤口大概已经包扎过了，脑袋被崩得很紧，很疼。

“醒了？脑袋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儿疼？”他的声音比太阳还要温暖。

我知道，也相信他不是坏人，可我还是害怕，下意识地将自己蜷起来，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不受伤害。

“小朋友？别怕，别怕，我在，别怕……”

他安慰着我，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手臂伸到他面前，眼睛却也不敢去看他了。

“我能碰吗？”我点了点头，忍着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将我的衣袖撸上，我猜他大概看见了，我的手臂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痕，他应该看得见。看不见……也算正常吧，毕竟，父亲他从来都看不见。

本子

“你手怎么……”我听着他的声音，不曾看他一眼，直到手臂被抹上冰凉的膏药时，我才终于是看了他一眼。我不敢久看，瞄了一眼就又将视线移开，任由他在我手上涂抹一些乱七八糟的膏药。

“另一只手。”我闻声将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去，心脏不由得缩紧，我仍旧害怕。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愿意帮助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呢？这世上真的有无目的的接近吗？真的有不图回报的好意吗？或许于一些关乎生命之类的事情或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会有，但，对于我这样的人，对于我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真的会有不图回报的好意吗？大概是不会有的，我不该太过信任他，或许正有一把利刃在未来等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知晓我的姓名，而我本该怀着感激之心告诉他的，可我仍是说不出口，我无法告知他，我到底叫什么。

我没有去看他，又一次地缩了起来，我将自己抱住，我仍旧很害怕，若是他伤害我，我该怎么办？

“说不出来吗？”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好不舒服，心里很是不安。

盯了好一会儿他似乎都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我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下，我又哭了。

我想不明白，明明在家里所受的苦难比此时还多，在学校里所受的视线比此时多了不止十倍，可即便如此我也没哭过。如今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已经哭了两回了，我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何变得如此脆弱不堪？我本不该哭的，我所受的这一切我早就该习惯了，我不该哭的……

“怎么又哭了？”听他抱怨般地说了句，我的泪水戛然而止，我不敢哭了，不知为何，我无法再流出一滴泪，泪水留在眼眶里，憋的眼睛疼。

我又一次地意识到了，我不该哭的，这一哭，又给人找麻烦了。我不该哭，从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想哭就哭出来，又不是不能哭。”他又说，我不想理他了，他这人好奇怪，哭了他抱怨，不哭了他还让你哭，可，不知怎的，泪水止不住。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他突然唱起了歌，大概是在安慰我吧？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或许，他就是喜欢唱歌吧。

这首歌他唱的很好听，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他好厉害，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我走到他身边去，大概是魔力驱使，我看着他的脸瞧了好一会儿。他这张脸我看着非常陌生，是不认识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十分地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看够了？”他突然睁开眼，对上了我的视线，我又和他对视了，可这次我没躲开，我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他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纯粹的棕色，看不出目的。

“小朋友，盯着我看干嘛？”他笑着问，他笑起来很好看，比皱眉时要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移开了视线，这个人好可怕，他会伤我，伤很深。怎么伤？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告诉我，这个人会伤害我。可，我的感觉还告诉我，这个人很温柔，是个好人。

这个人好像是叫江年？江先生。

我不想理江先生了，于是就躺回榻上，没有了上学之类的琐事，我除了睡觉也没什么事干了。

“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江先生好像又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的，没有人会一辈子都有耐心陪你玩过家家，耐心消耗完了，那我们的故事也就完了。

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留住这份难得的温暖，于是我便跟江先生开了口。

“我想……”我说到这儿便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千万把刀在准备向我刺来，多说一个字，都是罪。

“想干什么？”江先生问，我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继续说。

“本子。”我简言道，我盯着自己的脚，不敢去看江先生，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被猛兽吞食。

“你想要一个本子？”江先生问，我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江先生听懂了。

名字

后来，江先生给我找了一个真皮封面的笔记本，很厚，也给我找了两支笔，还跟我说要好好写，他要检查的。

我将来到这冰凉的房子后的经历都一一记下，将江先生的温柔记录在笔记本里。

“你叫什么名字？”江先生每天都会问我这个问题，可我却从未答过，我不知为何，江先生总是执着于问我这个问题，总是希望我能开口回答，可除了笔记本那次，我从未开过口。我觉得很对不起江先生，也很想配合江先生，可我真的，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小朋友，你看我。”江先生突然这么说，我有些好奇，便抬头去看，令我惊讶的是，江先生穿着一身红，弄了个白白的长长的胡须黏在脸上，头上还戴着一个红色的睡帽，手里还提着一个……麻袋？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江先生要干什么？我有些不安，虽然与江先生相处很久，可我始终认为，江先生靠近我，是有目的的，至于目的，我至今不知道。

看见麻袋，我心脏瞬间就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可怕的江先生，他要打我吗？

江先生逐步靠近我，我呼吸逐渐急促，耳朵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听不见江先生的声音，喉咙的疼痛在告诉我，我又崩溃了。

“小朋友冷静！”

我挣扎着被人摁住，打了一针不知道什么东西，我突然就觉得好困，好想睡觉……

再次醒来时，江先生依旧穿着那一身红，只是麻袋不见了，地上放着一个礼盒。

“醒了？你怕我吗？”江先生神情严肃，我不敢回答，我更不敢再去看他，又将自己抱住，缩成一团，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小朋友，说句话好不好？”江先生继续说着，我依旧缩着，没有说话，没有点头摇头，没有哭泣，没有动。

“你休息一下吧。”江先生说罢似乎又叹了一口气，“咔哒”声在告诉我，江先生出去了，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超过两个小时没有在我身边。我体验到了久违的放松，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缺了点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习惯江先生的气息了吧？

江先生没有陪着我的第一个晚上，我睡不着，我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不，是无数双眼睛，他们在盯着我，他们手中都有一柄短刀，他们随时都可以用手中的利刃刺痛我。我很没有安全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没有熟悉气味的地方。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想念江先生了。

大概是因为真的没有人像江先生那般温柔，我格外地信任江先生。大概是因为我从未享受过这般的温柔，所以我才如此想念江先生吧？大概是因为江先生待我真的很好，所以我才会如此地依赖他吧？人们总说，未曾拥有过的，一旦拥有，便戒不掉了。我大概就是如此吧？我戒不掉江先生的温柔了，真希望那份温柔，能一直陪着我……

多少有些贪心了，江先生的温柔大概是给予所有人的，不是单独赠与一人的。我不该贪心的，所能拥有一部分，便是我的幸运了。

那一晚上我是真的没睡着，但我想明白了，我想跟江先生说话，几个字也好，起码，让他知道我的名字，起码，让他能记住我……

好结果

“咔哒”一声，门开了，江先生回来了！

“我能坐在这儿吗？”江先生站在他平时常坐的椅子边问我，他神情格外严肃，我又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嗯……”我努力抛出一个字，说罢便觉得不安，想要哭，没有人会听我讲，还不如就闭上嘴，不讲。有人听我讲，可我多说一个字，都成了他们攻击我的利刃，还不如不讲。每讲一个字，就好像有刀刺在身上，好可怕，好疼。

我又往里缩，我十分不安，我想要哭泣，可江先生显然心情不好，我不敢哭，怕他不要我……

有些可笑了，不要我又怎样呢？又不是第一次被丢下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次，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江先生轻声问，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我说话，他就会开心吗？

“叶……”耳朵突然被一股气息包围，听不见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又崩溃了，大概这名字也是我的禁忌吧？

……

“叶楠？不是个女生？”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生！”

“还敢躲是吧！”

脑中回响着刺耳的声音，心脏莫名好痛，我不是女生！我不是！不要碰我……

好恶心，我感到恶心，可我仍旧无法忘记那所谓的男生对我做出的事情，和光头先生一样的恶心……

为什么这么恶心的人都让我碰上了？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凭什么啊？好恶心，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叶小朋友！冷静！我在呢，别怕！不怕不怕，江年在呢……”好奇怪，江年两个字，莫名地让人安心，好奇怪……

明明是一样的，带有目的性的人，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叶小朋友？醒醒……”江先生正抱着我，我却并没有因为害怕而颤抖，这又是为何？大概是因为我正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害怕，因而忘记了江先生也是一样的带有目的性的人吧。

“江……”我小声说，这个字大概是我的极限了，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

“小朋友，能告诉我，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吗？”我没有回答，我不想回答，我不想说，过去的一切一直都在折磨我，我忘不掉，也说不出来。

“你今天很累了，先休息吧。”江先生将我放在榻上，他依旧坐在椅子上低头看自己的脚，我也确实很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里，没有人来打扰我，我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保护自己。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墙角长出了一株小草，这株小草让我觉得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可有一天，这株小草枯萎了，我又是一个人，我崩溃了。

我知道，这株小草就是江先生，江先生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我不该太过于依赖江先生，可来不及了，我已经离不开江先生了。我只能祈愿，让江先生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听人说，做人不能太卑微，卑微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估计是没什么好结果了，所以我只能把这些还算好的日子记录下来，起码让没有好结果的我知道，在过去，我还好过。

不乖

第二天醒来时我找不到江先生了。我知道，他大概是有事去忙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多想，他大概像小草一样，要离开我了。

我好像从未想过，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我没有母亲？因为我被人欺凌？因为我被人侵犯？还是因为没有人信我？又或者说，是因为我的父亲不爱我？我为什么会不敢说话？我为什么会害怕别人的触碰？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难道是我天生就对别人过敏？难道是我天生就对语言恐惧？

我本是如何的？是否也和别人一样，可以随意地讲述自己心里的想法，可以不受恐惧的束缚？我为什么会和别人不同？难道我天生就与他人不同？我天生便是如此特殊？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我就要过这样的日子？我为什么没死在娘胎里？我为什么要诞生！如果我没出生，那是不是一切都完美了？

不！不是的！少了一个叶楠也还会有第二个叶楠，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叶楠，又有几个江年？

不对，这个世界上，应当没有叶楠了才是……

这是我第一次踏出独属于我的房间，进入人群中。我忍着退缩的恐惧感，逆着人流，到了无人的天台。这个世界不应该有叶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对空气吼道，凭什么叶楠要承受这么多！凭什么我不能像别人那样！凭什么！

“小朋友！”江先生突然冲过来把我抱住，他身上有一股呛人的味道，好像是香烟的味道，好呛好难闻，和光头先生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要碰我！”我吼道，我拼死挣扎，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经历一回。

“冷静！我是江年！你冷静！”江先生说着，抱着我的手似乎更紧了些，可他抱得越紧，我就越是害怕。

“放开我！”我又哭了，我的尖叫声又一次惊动了皮鞋先生们，这次，我终于看到了，江先生的鞋子和皮鞋先生们的鞋子一样，他们是一伙的。

我冷静下来后，被皮鞋先生们围在床榻上，我不敢动弹，好可怕，他们都在看我，他们的眼神就像刀，刺在我身上，好恐怖，我被看的好疼。

“江年，没进展吗？”

“有，他愿意跟我讲话了。”

我是江先生的病人吗？难怪，难怪他那么好，难怪我说话了他就高兴，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啊……

可是对不起，江先生，我的病，是这辈子都好不起来的。

“小朋友，感觉好点没有？”皮鞋先生们……不，医生们都走了，江先生坐在他常坐的位置，我不想理他，我想，想去天台吹风，我不想和江先生待在一起。

江先生想要治好我，可我又怎么能被治好呢？如果可以，我早就好了，就不会被送来精神病院了，就不会被抛弃了。

想来也可笑，父亲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哪，皮鞋先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是，我明明都知道，我知道自己精神不大正常，我知道这是精神病院，我知道皮鞋先生们是心理医生。我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因为作为一个十四岁的乖孩子，我不该知道这些，我该装作懵懂些才是。

可，乖孩子怎么会被丢弃呢？我还是没扮好乖孩子的角色，我到底还是不够乖。

人们常说，不乖的小孩，是要被打的。我也确实被打了，可人们没有说，不乖的孩子会被丢掉，然而我也确实被丢掉了。

大概，是因为我太不乖了吧……

开始

“江……先生……”我小声说，我尽力想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的心却愈来愈不安，我说话也愈来愈艰难。

“我……想……吹风。”我没有看江先生，我不想看他，我只想找个地方，没有别人，我能在那儿一个人待一会儿，我能在那儿吹吹风。

“去哪儿吹风？”江先生好像不开心了，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我很抱歉，又让江先生不开心了。

“天台。”我仿佛被堵塞了鼻子，只能靠嘴巴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急促，说这两句话真的有些累了。

“嗯，我陪你去。”江先生说罢便起身，陪着我到天台吹风。

我抓着栏杆站在边缘，风吹起我的发，大概是将发丝吹乱了，我觉得脑袋有些重。

“小朋友，你是1980年出生的对吗？”江先生站在一旁看着我，我却并不觉得他的眼神有多强的杀伤力，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嗯。”我回答，我看着碧蓝的天空，有些好奇天空上方是一个怎样的景象。

“那你运气不错，赶上改革了。”闻言我有些高兴不起来了，运气不错吗？不见得。

我没有回答江先生，只是看着蓝天不语，我知道江先生是想套我的话，我也很想帮助江先生。可，过去太悲惨，我是在想不出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过去讲述出来。

……

傍晚，我打算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今天的一切，把我的软弱与服从一一列下，我想放弃了，因为我发现，好像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好像连我自己都无法告诉我自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不缺人的时代，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了，死了便死了吧。

可我突然发现我的笔记本不见了……里面记录着江先生的温柔，以及我对江先生的爱慕之情，若是被人看见了，那大概会影响江先生吧……

我又对不起江先生了。

“咔哒”一声，江先生来了，他的笑……好灿烂？好奇怪，他从未这么笑过。

他双手背在身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朋友，喜欢我啊？”江先生说着拿出了身后的笔记本，对啊，他之前说过的，这个笔记本他要检查的，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我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又觉得没必要，反正江先生也不会往那方面去考虑的。

“小朋友，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啦！”江先生似乎很开心，我点了点头，反正他所理解的喜欢也不是我所写的喜欢。

我正有些伤感，江先生突然就凑过来亲了下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躲，可这次，背后是墙壁，躲不了。

“小朋友，我也很喜欢你。”江先生笑着说，这算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吧。

也挺好的，他不讨厌我。

信我一次

“小朋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江先生又开始了，他和我在一起大概也是为了让我痊愈吧。痊愈之后就要离开这儿了，就要离开江先生了，我不想好。可，我也想让江先生开心。我好矛盾啊，我想一辈子粘着江先生，可是这样会让他不开心的。

“叶……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又不是有不能说话的生理疾病，我明明是可以说话的，为什么却感觉说不出话呢？

如果面前的人是江先生的话，说的话大概会有人听吧？听到了也不会用那句话来攻击我的吧？江先生不会的，他那么温柔，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叶……楠。”我说罢抬头看着江先生，心中不由得忐忑，我好怕说出名字后他就不要我了。

“楠楠好棒！”江先生突然将我抱起，我吓得浑身哆嗦，可一想到是江先生，也就没那么怕了。

“早就想这么叫你了！楠楠怎么这么可爱！”江先生说着，他好奇怪，和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说我可爱，我的心脏莫名其妙地跳，跳的好快。

好奇怪，江先生总是能莫名地让人心安，我好喜欢他。

“还抖啊？还是不想别人碰你吗？”江先生突然将我放下，他似乎有些不满，大概是对医疗进度不满吧。

“你……可以……”我低着头说，说话时我总不习惯看别人的眼或脸，看着人的时候，我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

江先生没说话了，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江先生确实没再说话了。

江先生好过分，他不理我了，那我也不理他好了。

“楠楠为什么这么可爱！”江先生突然说话吓到我了，没忍住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缩起来抱紧自己，却被江先生包进怀里，动弹不得。

江先生好像很喜欢可爱的我，可一个人长大了还可爱吗？他会喜欢不可爱的我吗？我的心又控制不住地想未来，江先生会不会去陪其他的小可爱？想到这，我就忍不住了，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我又哭了，还弄湿了江先生的衣服。

江先生似乎有些慌了，放开我，帮我擦眼泪，嘴巴不停地说着他在，问我为什么哭。我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在哭，哭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江先生会嫌我烦吗？

会的吧，这样的我，确实很烦，我自己也会烦。

“能告诉我为什么哭吗？”江先生捧着我的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的我脸有些烫，眼泪倒也自觉地止住了。

我不敢看江先生，看着他我就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

“不。”我小声说，大概是觉得说自己担心他会去爱别人显得我很不信任他，会惹他不开心，我并不敢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我猜猜，你是不是担心我不要你？”江先生捧着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我反抗不得。

我使劲摇了摇头，想让他放开我，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滑落，我觉得有些委屈，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而委屈。

“我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江先生帮我抹去泪水，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他闭着眼，他的睫毛又长又密，鼻子很挺，他很完美。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喜欢上我的。

我显然是不信的，但为了让江先生放开我，我还是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不可能，可我还是莫名的开心，他那句话，让我乐得开了花。

“所以，你就是怕我不要你对吧！”谁知江先生不仅没放开我，反而将我抓的更紧，质问我。

我侧过脑袋不去看他，我不想理他了，他好过分，都不肯放开我！

“楠楠太可爱了！”江先生凑在我耳朵边说，暖暖的，奇怪的感觉。

终于，江先生放开我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莫名好累啊，从未有过的亲昵，虽然很喜欢，可是，一想到迟早要分开，我又觉得此刻粉色的亲昵变成了黑白色，写满了悲哀。

“楠楠，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你信我一次。”江先生坐在一边对我说，至于是多久以前，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所以，对于江先生说的一切，我仍保持怀疑的态度，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为了医疗一个患者能做到什么地步。

脏

江先生好像很喜欢我的额头，他几乎每天都会找理由吻我的额头。我好像不是那么害怕和江先生接触了，虽然他突然碰我时我也还是会被吓到，但知道是他之后，我就没什么反应了，反而很享受被他拥抱的感觉。

这是好转的迹象吗？是不是我好了之后就要离开他了呢？这一天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我不希望这天的到来。

江先生依旧每天都陪着我，他好像没有其他的病人了，他好像只有我一个病人。

“楠楠，等你好了之后，是要回家，还是要和我回家？”江先生今天突然提到了我的问题，大概是他也感受到了我的好转了吧。

我有些惊讶，江先生居然想把我带回家！那是不是代表着他现在还喜欢我？

“你。”我立即应道，生怕下一秒他就不喜欢我了。

江先生似乎是被我的反应逗笑了，嘴角高高扬起，笑的很真诚，很好看。

“好，等楠楠好了，我就带楠楠回家，回我们的家。”江先生真的好温柔，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想得太多了，他或许是真的喜欢我的，他或许真的会爱我很久，他或许不会伤我。

在我思考之余，江先生又凑过来了，大概是要吻我的额头，也确实是如此。

江先生真的好温柔，不像光头先生一般凶狠。

光头先生？我配得上江先生的温柔吗？这样的我似乎配不上江先生……

我失去了感知，只知道自己又发疯了，可这次嗓子不疼，大概只是抖了吧。我真的对不起江先生，他那么好，不该和我在一起的。

“楠楠！冷静！是我！我是江年！伤害你的人都不在这，这只有我，你冷静一下！”江先生大概是这么说的，我听见了，也冷静了，可我仍觉得，我配不上江先生。

“江……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了。”我把一个句子拆成好几段来讲，这样会让我觉得轻松一些。

江先生似乎不开心了，他的唇角往下弯去，眼皮也垂了下去，好像真的不开心了。

“为什么呢？”江先生扯出一个笑容，他看着我的眼神中似乎有泪，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该跟他说其实我并不干净吗？他知道了以后还会陪着我吗？大概不会了吧。

说了也好，有些事情该断的时候就该断了的。

“我……脏。”我看着江先生，脏字出口后我竟觉得放松，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安稳了不少。

“你是不是傻子？”江先生没有看我，他低头看着地板说，我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对你做那些，脏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你很干净，从头到尾都很干净，从里到外都很干净。”江先生如是说道，他好像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他不觉得我脏？他说我干净？为什么？明明，他们都说，我很脏。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江先生，他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为什么他总能让我哭呢？

“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在我眼里，楠楠一点都不脏。”江先生抱住了我，我抬起手，回抱住江先生，他真可恶，好好的非要让我哭！

“好。”我紧紧地抱着江先生，我大概这辈子都松不了手了，要怪就怪他实在是太温柔了，叫我放不开。

回家

“楠楠还是第一次抱我抱这么紧呢~”江先生在我耳边说，我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大概是想告诉他，我在爱他吧？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痊愈了，只要江先生在我身边，只要不接触其他人，我痊不痊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江先生一直在就好了。

可是江先生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他好像很希望我痊愈，为了江先生，我希望我能快些好起来。

之后我跟着江先生接受了一些治疗，治疗过程大概就是他问我答，为了让我适应与正常人接触，我们每天都会抱十分钟，后来拥抱的时间越来越长，江先生会在抱我的时候吻我的头。为了让我放下过去，他会给我讲故事，会给我做催眠，会给我吃以前很想要吃却吃不到的东西。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用，只是和江先生更亲密了而已，只是不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可怕了而已。

好吧，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我现在不惧怕别人的视线了，因为我知道，江先生会保护我的。

“楠楠会打人吗？”江先生突然问我，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我会打人，那他是不是就不保护我了？

“如果楠楠会打人的话，我就放心了。”江先生对上我的视线，我始终想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终于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已经痊愈了。

……

“江先生，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说话？”我看着江先生，此刻的我已经能够在面对江先生时正常说话了。

“为了快点好起来！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江先生一开始确实是在我身边的，我也从一开始的不敢说话变得能与他人聊天，但也仅限于聊天了。后来，江先生开始一点一点地远离我，最后他甚至出了这个房间，留我和别人在一个空间内独处。

“你好可爱啊！”每个人没话说的时候都是说这句，他们与我保持距离，不靠近我，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我大概可以适应与各色的人谈话了。

“你和江医生是什么关系啊？你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今天来的是一名女士，这位女士大概是一位高学历人士，她的发丝发着金光，张扬的大波浪贴在她的脸上，很好看。

她大概学历高且思想开明，对于同性恋这种东西的接受程度较高，但别人不一样，尤其是生活在我们这样相对落后的地方，连经济都没发展起来，就不要谈思想的全面解放了。我不能跟这位女士说什么，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活人的嘴一律不可信。哦，不对！江先生的嘴可以信，他不会骗我的！

“您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实在是不想让场面冷下来，因为江先生说了这次谈话要是可以延长到一个小时，他就给我买冰棍！

“你不要被我吓到啊！我觉得比起病人与医生的关系，你们更像是情侣！”我没忍住轻轻笑了声，大概是有些轻蔑的意味了，完了，估计要气到对方了，冰棍是没辙了。

“你别不信啊，你看他的眼神有多暧昧你知道吗？”

“你几岁啊？”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转移了话题。

“十八。”我好像在江先生身边四年了，我们在一起四年我才能和他畅谈，被碰到还是会被吓到，这进度是不是有些慢了？算了，江先生满意就行。

“小朋友，我走啦！”她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吓得一哆嗦，叫了一声，门瞬间被打开，江先生站在门口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我没事。

女士走了之后，江先生又回到了我身边，问我感受如何。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好起来的，没想到现在倒是好了一些了，大概是因为江先生吧！如果没有他，我不会从我的世界出来。

“江先生，我想出院。”我看着江先生的眼，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确实是想出院了，我想跟江先生回家了。他还会带我回家吗？

行凶者

“为什么想要出院？”江先生皱眉了，他皱眉也好好看。

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想要出院，大概是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呆太久了，我想要出去外面看看吧。有或许是因为江先生他勾起了我对外面的向往，让我迫切地想要回到人的生活里去。

“因为我想出去看看。”江先生似乎是愣住了，他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不开心了。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我有所好转了，他不该开心吗？他不是很希望我好起来吗？

“楠楠，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江先生突然说，我原本并不担心这个，因为我觉得江先生会保护我的，可如今他说这话倒让我意识到了他也未必能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就算我们同居，他也会有外出不在的时候，他不可能保证我百分百的安全。

可也无所谓了，我不去学校，我就去打工，工厂和家两点一线，被欺负的概率也小了吧。

后来我才发现，我所想要离开是因为我有了生的想法，我对人间有所留恋，而我所留恋的，大概就是那个伴了我四年的江先生。是江先生将我拉回人间的，我很爱他。

江先生，我十八岁了，可以接吻了。

我凑上前去吻住了江先生的唇，这大概是我唯一一次主动。

……

我出院啦！江先生最后还是把我带回家了，因为联系不到我父亲。

父亲大概有他的新家了，他和他老婆大概有一个孩子了，而那个孩子大概就是他老婆生的孩子。这样就很好，孩子是爸爸的孩子，孩子也是妈妈亲生的孩子，他们大概很幸福吧！

江先生的家好大啊！江先生好有钱啊！江先生说他要养我，好奇怪，莫名其妙地心跳动了，跳的好快，感觉后背又冷风在吹，心好慌。

我还是将生活的每一日都记录了下来，显然，这些生活琐事都没什么可讲的，无非就是我和江先生睡在一张床上，他喜欢抱着我入睡，无非就是江先生每天早上昨晚早饭都会叫我起床，无非就是江先生会在我洗完澡后帮我吹头发……无非就是这些琐事，每天都在重演，我却能感知到这些行为中蕴含的爱意越来越浓厚，江先生大概也很爱我吧！

我们过的很快乐，很幸福，感谢江先生，拉我出了记忆的漩涡，带我回了人间。

可我不曾想，有朝一日，我的笔记本会消失不见。

好像是邻居小孩来江先生家蹭饭的时候看对眼了就将它带走了，我大概又给江先生找麻烦了吧……

……

“听说了吗？江年是玻璃！”

“哇！看着挺正常的人怎么会……会是玻璃呢？”

“这人呐！就不能光看，他爹啊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啊？他爹又怎么了？”

“他爹就是玻璃，还骗小姑娘结婚哟！”

“啧啧啧！怎么会有这种人？他儿子指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这是一个靠唾沫就能把人淹死的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偏见的世界。

这是个没有公道的世界。

我的江先生在这个世界里，被淹死了。而我，也是行凶者之一。

我为你种了一棵树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由小巷子里传来，大概是我又发疯了吧？江先生在我面前保护我，我好对不起他，是我逼疯了他。

在性向被发现后，江先生似乎被很多人攻击了，是我把江先生害死了。

江先生逝去的那天，我就在他身边，我没能拉住江先生，反而推了他一把。

江先生，海水太冷了，让我抱抱你吧……

——

春季暖阳正好，花儿开的正盛，青葱大树之下，叶楠靠坐在石碑边。他两眼阖着，春风拂面，他的发偏长，柔软的发丝贴着脸颊。他今年二十三了，算是个大人了。

“江先生，我替你种下了一棵树，就是你顶上这颗，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叶楠笑着问，他仍然活着。

“江先生，我好爱你……”

“江先生，对不起。”

“江先生，回来看看我吧？”

叶楠成熟了，他要活着，他要好好活着，他要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让他痛苦的世界，他想看这个世界将来会如何。

“江先生，他们现在还是好过分，但我不怕了。”

叶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