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白玫瑰by1口咬掉

城堡里的白玫瑰by1口咬掉

顾莫临一连着几个“好不好”让乔之木精神有些恍惚，他捧着手机安静了许久，司机传来一句。

“小伙子，医院到了。”

顾莫临听到声音：“木哥，你现在在医院吗？”

乔之木下了车：“在陪我妹妹。”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顾莫临懂事的想要主动挂掉电话，乔之木点了根烟往里走去，一边又出声叫住他：“顾莫临。”

“木哥？”

“那幅新的画，你想要什么样的？”

顾莫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道。

“当年，周大哥画的那幅蝴蝶主题的画，木哥能给我画一幅吗？”

乔之木的脚步就这么停下了。

脑子里草草的将事情过了一遍，他抿住了唇没有立刻回答，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顾莫临花大价钱买幅不值钱的画，提出来这个要求是应该的。

顾莫临以为太为难他了，彼此沉默了许久。

“如果不行就算……”

“好，下个月月初你来取吧。”

顾莫临声音轻快了一些：“嗯，好！木哥…你先把你卡号给我吧，我把定金给你。”

乔之木应声：“我还有事，就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吧。”

顾莫临捏着手机，声音压低了一些：“木哥，晚安。”

乔之木挂了电话。

乔之雅已经睡下了，但是她怕黑，床边还亮着一个小小的床头灯，散发着微微蓝光。

乔之木进了洗手间擦了擦身子打开那张折叠的小床躺下。

想睡，但是睡不着，放轻声音翻了个身，眼睛被床头灯的蓝光照亮，将他的虹膜覆盖出一层瑰丽梦幻的颜色。

病房里很安静，他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缓慢、麻木、一点一点将他拽回那个夏季的午后。

“周木，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画画。”

乔之木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有些委屈：“我又没说话！”

周聿白抿了抿唇角，拿着铅笔的手指有些不稳，随即皱起眉来，还是决定看他一眼。

转了头，周木正在玩弄那些颜料，坐在画板前的身体坐的很直，认真的临摹后花园的秋千。

周聿白许久没说话，乔之木又觉得有些寂寞，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周聿白最终还是将笔放下：“周木，这是你这个月问的第六遍了。”

乔之木有些苦恼的将一条腿屈起来，微微转头：“哥，给你选礼物太难了，我实在是挑不出来。”

周聿白起身站到他身后，看了看他画的画，表情有些看不出喜怒：“那还是没用心。”

又是这句话。

周聿白起身：“我不是给你准备了新的画室吗？你下次去你自己的画室。”

他下楼倒水，乔之木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有些欲哭无泪，他每次挑的礼物都是奔着花光自己的小钱包去的，可是每次他问周聿白。

“哥，你喜欢这个手表吗？”

“哥，你喜欢这个衬衫吗？”

“哥，你喜欢……”

周聿白的回答统统都是。

“周木，用点心。”

用点心用点心，怎么才能用点心呢。

乔之木苦恼的要命，上课的时候也在想这些事情，以至于走神好几次被老师叫起来罚站。

他有几个关系还算是可以的狐朋狗友，一听到他在为周聿白的生日日礼物烦心，都不以为然的笑起来，顺便还调侃了他一嘴。

“周木，你就是个兄控。”

乔之木翻了个白眼：“我哥对我可好了，是你们不懂！”

他们真的不懂周聿白的好，所以才会每天都说自己围着周聿白打转。

秋尚凑过来，笑嘻嘻的开口：“你哥最近不是在参加一个美术比赛？”

乔之木一头雾水：“是啊。”说完耷拉了眉眼：“可是他最近好像遇到瓶颈期了，好几天都不开心了。”

秋尚拍拍他：“那你机会不是来了，你帮你哥解决了这次瓶颈期不就好了？”

乔之木拧眉：“可是…我哥发愁的是模特，我能怎么解决？”

周聿白的那个美术大赛，他知道，主题是以蝴蝶为主，周聿白的想以人的脊背线条为化形，和蝴蝶的翅膀结合，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但是已经好久了，周聿白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模特，那些模特的后背要么线条不够流畅，要么骨感太盛，削弱了几分美意，

“你去试试呗？偷偷的，还可以给你哥个惊喜。”

周围人都在起哄。

“是啊是啊，你去试试呗。”

其实是很明显的调侃意味，很轻易的就能听出来是他们几个人的恶作剧，可是乔之木满脑子都是周聿白的生日礼物，竟然也觉得这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

试试，万一真能成呢？

乔之木拍拍他们的肩膀：“这还真是个办法，我今天回家就去试试。”

秋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住，大概是没想到乔之木真的会接受这个恶作剧一样的提议。

众人又笑作一团。

“真没想到他还真要去试试。”

“昏了头了周木。”

“周聿白谁家看到自家弟弟光着上身坐在画室会什么反应？”

“打他一顿吧？”

“哈哈哈哈哈哈。”

周聿白的画室里有一个木凳子，他平常画的模特都坐在那里，乔之木摸着自己的肚皮有些心虚，不敢用这幅样子直接面对周聿白，于是将雕塑上的一块白色的布扯下来罩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想给周聿白一个缓冲期还是要给自己一个缓冲期。

原本在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有很慢奇怪的地方，等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坐在这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不然还是换个生日礼物吧？

反正离周聿白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应该送他什么。

这样想着，他准备扯下来自己头上的白布，刚抬起来手，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是周聿白回来了。

他心脏骤停了一瞬，连忙将手放下去。

“啪嗒”

开门声响了。

周聿白的脚步声很轻，但是乔之木能感觉到他在靠近。

蝉鸣、风声、树叶沙沙，在一切的静谧中，心跳声更明显了。

乔之木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半透的白布罩在头上，照进来的阳光仿佛隔了一层柔光板，在白布下的景象上落了一层朦胧光影，微风吹过，周遭事物都像在听觉里轻轻摇曳，他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跟着略重的呼吸和缓慢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

外面的风声加重了，沙沙而过，像极了月下潮汐的奔涌。

身上轻了些许。

是周聿白将他身上的白布扯了下来。

乔之木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下巴抵在膝盖上，背对着周聿白。

时光静谧而过，许久之后，周聿白的声音才响起。

“周木，是你吗？”

乔之木的脑袋微微抬起来，缓慢的转头看他。

“哥。”

周聿白攥着白布的手陡然加重了一些，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乔之木有些心虚，整个耳朵都是红的，他微微垂了眼睛，小声的开口：“来给你做人体模特。”

周聿白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脊背纤薄，线条流畅，绝佳的皮囊包裹着骨节，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还能泛出细腻莹润的光泽。

周聿白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去触碰，却在看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缩回来了手，目光几乎是一秒钟冷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乔之木，抿唇：“谁给你出多的主意？”

他竟然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自己想到的主意，乔之木轻轻的将腿放下来，弯着脊背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垂，碎发掩盖住眉眼，看起来透着几分颓气的美感。

发出的声音有些闷。

“是秋尚他们给我的建议，说让我帮你画出来美术大赛的画，这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周聿白静静的看着他。

“周木，你听不出来这是他们的恶作剧吗？”

乔之木有些懊恼：“我现在发现了，可是晚了，你已经发现我了。”

周聿白大概是觉得他能发现也不算太蠢，将手里的白布放到该放的地方，背对着乔之木垂下了脑袋轻声道。

“把你的衣服穿好。”

乔之木弯腰拿起来自己的白T恤，刚要穿上，突然又抬起头来问道：“哥，连我也不符合你的标准吗？”

话里听起来有些失落。

周聿白背对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乔之木穿上自己的衣服，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乔之木刚关上门，就听到屋里传来雕塑砸在地上的声音，他身子下意识的一抖，他转过身面对着周聿白的画室，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但是乔之木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还要发这么大的火。

那天之后，周聿白将自己关到画室好几天，为了那个美术比赛。

但是乔之木没有见到那幅画，直至美术比赛到的那天，他都没有见到，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因为那个画室的那件事情渐渐疏远了，乔之木能感觉到，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美术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周聿白获得了第一名，就在他生日那天。

但是那幅画并没有在网上肆意的流传，只有在场的人看到了，只是感叹道。

“很美。”

很多人出了高价想要买这幅画，但是都被周聿白给拒绝了，具体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乔之木拿着自己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推开了画室的门。

周聿白正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发呆，背对着乔之木，因为身躯挡着，乔之木没看见他身前放的是什么。

乔之木害怕自己又惹他生气，将那枚胸针放在一边，小声的说道：“哥，祝贺你比赛获得了第一名，还有，生日快乐。”

“我把生日礼物放在这里了。”

说完之后停顿了几秒，打算就这么退出去，周聿白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周木。”

乔之木停在原地，抬头看他。

“礼物你已经送过了。”

他忽而说了这么一句话。

乔之木松开门把手，往里走了两步。

渐渐的看清了放在他身前的那幅得了奖却没有广为流传的画。

纯白的背景，少年坐在木凳上，佝偻着身子，下巴放在膝盖上，大片的后背裸露出来，因为动作，脊背线条上的骨节都凸显了出来。

莹润、流畅、飘逸、极具美感。

而少年的后背上，在脊梁中间延伸出去的线条连接在一起，勾勒出蝴蝶翅膀的形状，线条走向和少年的脊背线条半吻合，羽翼涂了一层薄薄的蓝色颜料，很浅很淡，像是用指腹一捻而过，却成了这幅画上唯一的色彩。

少年的脚边还堆着一块白布，整个场景看起来，这少年就像是刚启封的珍贵礼物。

那是那天乔之木在这里的想给周聿白的惊喜的画面。

他问周聿白自己是不是也不符合他的标准，周聿白没有回答，但是却又记住了那个场景，一点一点的将他画了下来，在写实的基础上加入一点幻想，赋予这幅画无限美感和意义。

周聿白将他画了下来，在那场大赛上拿到了奖。

乔之木看着眼前的这幅画，愣怔的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了刚刚周聿白说“礼物你已经送过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周聿白这次美术比赛的大奖，是以他为灵感的。

乔之木不知道在这一刻是该祝福他还是该保持沉默，因为他能感觉到周聿白的兴致不高，隐忍着愤怒，具体缘由，他实在是无从得知，他就呆呆的站在那里。

夏季天气多变，片刻后瓢泼大雨，窗户没有关进，风吹进来，飘起窗帘。

乔之木抖了抖身子，鼓起勇气问道：“哥，你不高兴吗？”

那日夏季多雨的午后，周聿白并没有给出他回答。

七年后同样的夏天，周聿白脱下他的衣服，抚摸上那一对蝴蝶骨，终于回答了那个悬而未定的问题。

他说。

“周木，任何一个哥哥发现自己的弟弟完美符合自己想象的时候，都不会高兴。”

那天午后白布落下的时候，子弹就已经上了膛，蓄意待发。

在七年后同样的夏季，正中二人眉心，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