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爸爸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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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人间小蛮腰】——陈彦明。

韩枞本就想着等陈彦明旅游回来跟他好好聊聊。收到陈彦明的信息，他没犹豫，立刻回了个好。

晚饭过后，他和苏骆带着嘉嘉去了商场里的游乐中心，到约定时间了韩枞让苏骆把他送到人间小蛮腰。

韩枞没让苏骆来接他。因为陈彦明约他，苏妍必定也会在——有些话没说开之前，让苏骆见着他和苏妍在一起，他自己心虚。

他让苏骆回家早点休息，末了又加一句：明天见。

走出去几步，韩枞收到了苏骆的微信：【我把嘉嘉送回去就来接你，你几点结束啊？】

小鹿在胸腔里撒着欢地跑，韩枞选择放任不管。他回头对苏骆说：“十点半。谢谢小舅舅。”

陈彦明原本是打算约苏妍和韩枞两个人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担心韩枞的直男发言会伤到苏妍。）

聊了几句开场白，陈彦明便把话往他关心的方向引，韩枞的回答跟以往一样：“我不喜欢苏妍。”

“操......”陈彦明气笑了。

他眼珠一转，勾着韩枞的脖子，夹着嗓子说：“你不会是一直暗恋我，所以才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韩枞抿了口茶水，没说话。

“卧槽！”陈彦明满脸不敢置信，“你真的暗恋了我这么多年？！”

陈彦明悻悻然松手，嗫嚅道：“你咋不早说你也是gay啊…...我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不能乱搞.....”

“喜欢男人就是gay吗？”韩枞突然出声，终止了陈彦明的脑洞。

“当然啦！”陈彦明翻了个白眼，“除非你是女人。”

“喜欢男人会很痛苦吗？”韩枞问他。

“不会啊，”陈彦明耸耸肩，说，“只要真的喜欢，就不会。”

韩枞握着茶杯，看着水面的涟漪，默念着陈彦明的话。

纯洁的革命友谊已经十几年，陈彦明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多少能get到韩枞的微表情都意味着什么。

——韩枞嘴角噙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陈彦明快速地做出了结论：枯木逢春了。

陈彦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完了。

“你是不是有...”陈彦明改了个委婉一点的词儿，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韩枞垂着眼皮喝茶，暂时没接话。

陈彦明觉得自己脸疼。他把脸又搓又揉地忙活了好一会儿。结束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表妹啊，以后咱别玩儿暗恋了，要恋咱就明着来啊。

陈彦明皮笑肉不笑地说：“那...那什么，你要是真喜欢什么人了，那也只能说明你跟苏妍缘分未到哈，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表妹......哦哦，不对不对，你俩也没啥，呵呵...怎么说呢，反正，你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替你高兴。”陈彦明担心韩枞歉疚，便又呵呵笑着追加了句：“我也不是非得让你做我表妹夫嘛……”

韩枞手执茶杯，说，“做你舅父可以么？”

“说什么玩意儿呢，长辈的玩笑不能随便乱开啊……”陈彦明端起茶杯，白了他一眼。

“我不会开这种玩笑。”韩枞说，“我喜欢苏骆。”

“噗——”

还没吞咽下去的茶全喷了出来，给没怎么动筷子的各色餐点来了个“雨露均沾。”

萧芒是个讲究人，店里的所有物品都是上等好货。茶杯砸在垫了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崩溃的声音，然而它还是好好的。但陈彦明就不太好了。他捏着茶杯尽力地稳住声音：“你说的...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韩枞把茶杯从陈彦明手下解救出来，淡定地说：“我说，我喜欢苏骆。”

“卧槽！”陈彦明简直要杀人了。他“蹭”地起身，“你他妈有病吧？！你喜欢我舅舅？！你知不知道他是我舅舅？！你知不知道他也相当于是你舅舅？！”

“我知道。”韩枞看着他，“所以我选择在表白之前告诉你。不过，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只是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顿了顿，韩枞补充：“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韩枞最后一句话让陈彦明的火气下去了大半。他在包厢里来回踱步，嘴里默念：“兄弟是手足，舅舅是......是啥？操了，除了是长辈还能是啥？！”

五分钟后，陈彦明停下步子，问韩枞，“我小舅舅同意跟你在一起？”

韩枞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陈彦明简直要炸了，他跳着脚嚷道：“不知道又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啊！？”

韩枞说，“在你接受之前，我不会跟他表白。”

操了.......

陈彦明抓住最后一点火星子，抓狂地想，这他妈还能不能好好地让人发火了！！！

陈彦明试图用人.伦道德约束韩枞：“先不说我舅舅还带着个孩子这事儿啊，他...他跟你可还差着辈分呢！”

韩枞说：“是你，不是我。”

“艹！”这话没毛病，苏骆确实不是韩枞的舅舅。

“就算你们没辈分的问题...也就算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去追他，那又怎么样呢？”陈彦明“呵呵”了声：“你觉得我小舅舅会接受你、会喜欢男人？”

“我也不喜欢男人，”韩枞说，“我只喜欢他。”

“艹！”陈彦明没好气地嘀咕了句“还他妈挺...挺戳心窝子的......”

不不不，不能动摇，那是我小舅舅，我表哥看上我舅舅.......我他妈、我他妈以后到底该叫他什么？！

表哥？

这些年就没这么喊过！

小舅妈、小舅父？！！

操了.........

陈彦明把椅子往外拉，坐下后，他把手搭在韩枞肩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就弯了，当然，我小舅舅长得好看又温柔，确实是挺招...挺招gay喜欢的，但你不是啊！咱们从小玩到大，你是直男这一点我比谁都确定。”

“也确实是有直男喜欢上男人的，但他们最后又都直回去了，这种最他妈伤人！”陈彦明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希望你啥都好，甚至、甚至是你跟方毅掉河里我肯定救你，但是，在这个事情上，我得保护好我小舅舅。”

陈彦明把茶杯拿过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确定你是不是一时冲动或者突然想了解男男什么的......总之，你搞谁都行，别打我小舅舅主意行不行？”

陈彦明的反应超出了韩枞的设想。

韩枞蹙了蹙眉，直觉告诉他，这跟苏骆的过去有关。苏骆的任何事情韩枞都想知道。于是，他开口问陈彦明：“小舅舅他......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陈彦明缓缓地叹了口气，点头“嗯”了声：“我小舅舅他这几十年就是按苦情女主角的配置来过的，他.......”顿了下，陈彦明说：“我小舅舅其实并不是我的血缘亲舅，他是我外公的继子。”

继子？韩枞怔了下，看着陈彦明。

陈彦明问服务员要了杯冷饮，饮料镇定了神经系统，这让他可以冷静地讲述苏骆的过去。

苏骆很小的时候他生父就因病去世了，他妈会唱戏曲，就带着苏骆进戏班子四处讨生活。14岁那年，苏骆和他母亲被请去唱戏，而甲方就是陈彦明的爷爷。陈彦明外公当时作为宴请宾客，听了一场戏，就被苏骆他妈给迷住了，然后做了件搁现在看也特别牛批的事儿——把初次见面的一大一小给领回家了。

陈彦明无奈地笑了声，“我外公一辈子老实本分，没想到老了反而干了这么件‘出格’的事......这事儿啊，当时闹得挺尴尬的，但我外公那会儿又不能受刺激，我妈和我大舅看他们母子俩挺可怜的，也就同意他娶个年轻的小老婆回家了。”

陈彦明说她小舅舅那会儿刚到她们家虽然有点儿瘦，但因为常年跟着他母亲在戏团子里，所以没像一般穷孩子那么黑那么糙，反而白白嫩嫩的，他当时还老追着问他是不是女孩子。

“唉……长得太好看了有时候也不是好事。”陈彦明说，“你知道我本来还有一个小姑姑的吧？”

韩枞点头嗯了声。

陈彦明口中的姑姑当年是学校里的校花级人物，除了长得漂亮，成绩也是年级第一。家庭和睦、自身优秀，本有着大好年华等着她，却在14岁的时候从宿舍楼顶跳了下来。事后验尸结果表明，她已经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这事儿当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几十年前毕竟不比现在科技发达，加上他们那儿又是远离城市的小乡镇，派出所的民警查来查去，最后以“羞愧自杀”作了结案报告。

陈彦明小姑下葬当天，陈彦明的外婆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句“为什么要去上学啊”便一头撞死在了棺木上。

陈彦明面色沉重，说，“你也知道我外公因为这事儿受了不少刺激，那些年他的精神状态其实一直不太稳定，我小舅舅跟着他妈到了苏家，我外公就把他当成我小姑姑养。他不但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我小舅舅，还把他打扮成我姑姑的模样，让他穿裙子扎小辫儿，甚至......”

陈彦明的话才做停顿，韩枞便紧张地接了句：“甚至什么？”

陈彦明长吁了一口气，说，“他发病的时候拿家里小孩儿玩的桃木剑往我小舅嘴里......”陈彦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抹了把脸补充道：“从那之后，我小舅舅不但没法唱戏连正常说话都说不了，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上学。”

苏骆从14岁那年跟着母亲进了苏家一直到18岁，他在长达4年的时间里都在扮演陈彦明的姑姑。直到被送去外地上聋哑学校，才结束了这种生活。

“我外公每天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小舅舅，他不但不恨还毫无怨言地照顾他......”陈彦明调整了下坐姿，缓了几秒，继续说：“那些年，我小舅舅跟坐牢似的被关在家里......”顿了下话头，陈彦明看着韩枞说：“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俩估计早就见过了。”

韩枞想象了下那个时候的苏骆，越想越心疼，他那时明明是最好的年纪，明明可以挥霍青春，可以肆意张扬，甚至可以跟一个好女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他只能黑发长裙地被关在家里、被限制自由。

韩枞想回到过去，他想偷偷地把苏骆带走，带回家藏起来。念头才起，韩枞便记起来，他那时已经没有家了。

韩枞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在当年和苏骆相遇相知，而是在他即将而立之年时，穿过风雨，一见倾心。

——你涅槃重生，我脱胎换骨。遇见你和爱上你，时机刚刚好。

“我小舅舅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从小苦到大。好不容易找个下家又被继父给坑惨了。后来念了聋哑学校，性格开朗了许多，愿意相亲结婚，结果娶了二手货不说还他妈是个骗子，骗了人就算了，还他妈骗.......”陈彦明看了韩枞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过，也是因为这女的我才知道我小舅舅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苏骆当年除了不能说话，但颜值和风度是摆在那里的。但是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得要娶一个二婚的女人。“这不是把自己这朵鲜花插在烂泥上么！？”陈彦明说：“我肯定也不同意啊！然后我就去跟他...嗯...进行男人之间的沟通，结果他跟我说，那女人长得像他喜欢的人。”

陈彦明叹气道，“我小舅当时脸上的样子......唉！反正，我当时就心软了。”

陈彦明形容不来那副模样的苏骆，但韩枞想，应该会比他初次见到的苏骆还要温柔。

“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小舅舅的，”陈彦明拍了拍韩枞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但是，什么真心都无法撼动心底白月光的地位啊！你啊，还是趁现在陷得不深，赶紧放弃吧。”

韩枞早就猜到苏骆心里有人，毕竟都三十好几了，要是没有过什么人，那不正常。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心里装着别人，说完全不在意那不可能。

不过，韩枞不善于跟“过去”较劲。

——不管是他的还是苏骆的“过去”，他都没必要去计较，只要现在和将来陪着苏骆的人是韩枞就可以了。

人，得向前看。

韩枞笑了笑，说，“相比心底白月光，我更想成为他的‘以后每一天’。”

陈彦明：“操！”

直男一旦开窍，陈彦明也得词穷。除了吐国骂，他也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他哭丧着脸跟韩枞打商量：“你跟我小舅舅的遭遇其实还挺像的，你就看在‘同、同可怜相斥”的份儿上，别打他主意了成么……”

韩枞说，“我跟苏骆的遭遇并不一样。”

陈彦明：“........”

完犊子了，兄弟真要成舅甥了.......

“呵、呵呵......你跟我小舅舅确实不一样。”陈彦明明捧暗怼，“最起码您四肢健全，遭遇欺凌还能反击，如今又完美逆袭，您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励志哥。至于我那位还在逆袭之路上奋斗着的小舅舅，您就让他靠自己的力量翻身做主人行么？”

陈彦明言下之意——您别砸钱“包养”我小舅舅行吗？

韩枞的话没让韩枞有任何气恼的情绪，他沉浸在苏骆的世界里，灰暗无光的那几年，苏骆是怎么熬过来的？

韩枞神色凝重，双手用力交握，许久之后才开口：“我想让他幸福。”

陈彦明呆住了。

韩枞面上的坚定和说起苏骆时眼底流露的心疼，都在提醒陈彦明：韩枞对他小舅舅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乍见之欢。

“你要是真心的，我也不可能阻挠你去追他。”陈彦明心累地揉了揉额太阳穴：“我小舅舅没爹没妈，你也差不多，要是你能把他掰弯，你俩在一起倒也没太多现实问题。不过......陈彦明斜睨了韩枞一眼，说：“结过婚的直男，再加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你想掰弯我小舅舅？”陈彦明捏着韩枞的下巴，哼了声：“比你心甘情愿地躺下来给我操还难呐……”

“你们在说什么？！”说话的是闯进来的萧恒。

陈彦明幸灾乐祸地冲韩枞吐了句“活该！”心说，谁让你丫想撬我家墙角，报应来了吧！

韩枞无视陈彦明的眼神，让跟进来的萧芒先去忙，说他会把萧恒送回家。

*

萧恒还是那样，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上去跟大学生没什么两样，除了眼睛里的神采黯了不少之外。

陈彦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喊服务生送一打啤酒上来。萧恒和陈彦明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韩枞默默地喝茶，时不时看下手表。

萧恒酒量不太好，到第四瓶的时候已经醉得不行，他一边往陈彦明怀里蹭，一边嘟囔，“你不是韩枞哥哥，不能抱我。”微醺的陈彦明吐了个脏字，心说你个小零还他妈挑肥拣瘦呢！

陈彦明想给韩枞倒酒，韩枞抓着他手腕说十点半了。

“十点半怎么了？”陈彦明打了个酒嗝，“还早啊…”

“他在等我。”韩枞说。

韩枞拖着两个半醉的人往外走，苏骆立刻打开双闪从车上下来。双闪灯的亮度刺眼，韩枞脚步微顿，准备往反方向走时又觉得逆光过来的人有点眼熟。直到那人携着光走近，韩枞才发现是苏骆。

闪光灯变成了星星，在苏骆身边眨眼，冲韩枞微笑。韩枞朝着那片星光靠近，对苏骆说“不好意思，让小舅舅等了这么久。”

苏骆怔了片刻，转身上车。

韩枞给苏骆报了个小区名字，萧恒扒着副驾驶椅背，含糊不清地说：“韩枞、韩枞哥，嗝！我一个人在家害、害怕。”韩枞没说话，他又喊了声，“哥～”

“诶～”陈彦明贱贱地应了声，说：“好巧，我也是一个人在家，要不，咱俩凑合一晚？”

萧恒嘟囔：“男男授受不亲......”

陈彦明翻了个白眼：“双标狗！”

到陈彦明家楼下时，陈彦明在萧恒脸上“啵”地亲了一口，说：“真嫩！哈哈......”当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面，被另一个男人亲了，萧恒当时就要哭了。陈彦明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他脚步打结，绕着弯往出门来接他的方毅怀里靠，跟几人挥手说拜拜。

把两个醉鬼分别送回家，已经接近凌晨。韩枞绕过车头对苏骆说小舅舅休息一下，我来开车。苏骆摇摇头，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又冲他摆了摆手。

“喝酒不开车。”韩枞笑着说，“小舅舅放心，我没喝酒。”苏骆犹疑不定地看了他两眼。韩枞手撑在窗框上，往驾驶室里探头：“小舅舅不相信的话，我......”不等他说完，苏骆撇过脸拿手机打字：【你站远一点，我不好开门。】

韩枞勾着嘴角，退了几步。

临近城西，有一大段路程没有相遇而过的车辆。路边的一家大型家居店正在贴海报，为第二天的活动做准备。绿化带旁边有一对情侣似乎是在为买房子的事情争吵，女孩哭着哭着便被男孩抱在了怀里。一家水果店的老板娘正开着视频跟人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一把勾住旁边正在往里搬水果的男人，凑上去亲了一口，大笑着说“你爸害羞了！”

橙黄色灯光映在宽阔的柏油路面，将浓稠的浪漫扩散到了胸口。

“共度余生”的构成要素和基本条件，韩枞在这一瞬间得出了结论：两个人、一辈子；三餐四季，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