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嗔痴by姜可是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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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张与乔的老爸把小孩带进小九龙的时候，张与乔还在城外念书。小九龙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街上拉满电线，巷口滴着污水，街沿边花档和酒馆一样多。张与乔不太爱回那里。

回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多出了一个小孩。他读完书回来继承家里那间餐馆的时候，小孩已经十五岁，来了三年，三年不肯剪头发。每天就头发披肩，坐在餐馆的一个落地窗餐桌边玩沙画。

后来是一个常客跟张与乔喝酒闲谈的时候，盯着小孩说他长得真像城外大教堂壁画上的小天使，脸蛋白皙干净，有点天生异瞳，头发是不健康的苦褐色，低头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个瘦弱的小女孩。

张与乔于是有个主意。那天晚上他带小孩去吃他喜欢的蛋糕。小孩舔着自己手指上的甜奶油，眨眼看着张与乔。张与乔说：“你不能一直待在我家白吃白喝吧。你看病吃药、饭费都应该要自己赚的。”

小孩点点头，捞一勺蛋糕塞进嘴里。

怎么赚，张与乔的主意就是在小九龙大肆打出广告，说小孩是个圣子，可以见到别人不能见之物。他在餐馆一楼给小孩弄了个包间当工作室。来找圣子算命的人排在包间外边取号等待。小孩撑手坐在包间里面，客人进门就咧嘴笑笑。他听完客人说话，会在沙盘上画一幅画。画的景象就是答案。答案云里雾里，反而就胡诌对了几个。于是“九龙圣子”的名头就那么打了出去。

那时张与乔的餐馆在城寨的侧边，一栋苔藓黄旧大厦的底楼。人们进出找店，仿佛过来朝圣。清早四点光景就会有人在饭店门口沿着街沿排队，等到七点半小孩起床的时候，队伍已经十分壮观。进来算命的人等的时间太长总要吃饭，于是餐馆的生意都跟着起死回生。

张与乔那天带小孩吃完蛋糕回家的路上，和他说：“收的钱，我们五五分账好吧，我不多收你包间租赁费之类的。”

小孩坐在副驾驶位，头发垂在肩头，扭头看张与乔说：“都给你。”

张与乔哈了一声，问小孩：“那你要什么？”

小孩说：“我要和你睡觉。”

张与乔紧踩了一脚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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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孩说的睡觉，真的只是睡觉的意思。当天晚上小孩抱着自己睡惯的枕头爬上了张与乔的床。张与乔刷着手机，他就顾自己靠在张与乔边上看他的屏幕。张与乔低头问他：“你一般几点休息？”

小孩伸十个手指，说：“十点。”

张与乔说：“我看你十三点，十点夜晚都还没开始。”

他点了一堆宵夜，带小孩边吃宵夜边看电视连续剧。张与乔爱看那种警匪谍战剧，小孩不敢看。张与乔和他说：“都是假的，假的懂吗？”小孩似懂非懂。

每天七点，张与乔的闹钟响，他把小孩拎起来，扔进卫生间。他们一人一个牙刷，慢吞吞刷牙，刷好后到侧厅吃早餐。他们家有个管事的阿姨负责处理家务。小孩每天早上只吃阳春面加一颗流心荷包蛋。张与乔喜欢在小孩反应过来之前，戳破他的荷包蛋。小孩会鼓嘴生闷气，不肯吃那碗面。张与乔大笑，捏一把小孩的脸，招呼阿姨重新做一碗面。

一般七点半，小孩会准时坐在包间里接待客人。张与乔靠在收银台前，看着排队进出的男男女女。小孩只接待半天的客人，这是他和张与乔协商好的。下午他要休息做自己的事。

小孩在桌上摆着画沙画用的沙盘，客人进来，说出自己想问的事。小孩在沙盘上画画，说自己看到的未来图景或者是过去的事。一般看到十一点半，小孩收摊。他半天赚的比餐馆营业一天都多。

这样做了一年，“九龙圣子”的名头甚至传到了小九龙以外的地方。小九龙是个古怪的三不管地带，一般不会有人没事闯进来。但是为了找小孩算命，一些外城人也开始清早过来排队。他们走进包间，会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白得几乎透明的小男孩撑着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会朝他们友好地笑笑，然后招呼他们坐下。

小孩十六岁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那之后张与乔开始在包间里陪着他工作。有个外城人几乎每天都来，每天来也不问问题，只是在包间里坐着。他问小孩：“你知道自己长得很美吗？我很想把你画下来。”

外城人每天来画一点，接待时间到，就付账离开。第二天他会再来，继续画小孩。小孩只觉得无聊，撑着头，对着沙盘发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城人已经贴过来，搂着他想要亲他的脸。小孩叫起来。张与乔进来，把外城人狠揍了一顿，扔出了小九龙。

那天晚上，小孩靠在张与乔身边，脸埋进张与乔身侧，一动不动。张与乔抽着烟，说：“没事了，他不可能再进得来。”

小孩不说话，第二天也拒绝上工。张与乔早上端阳春面到房间里，放到床头柜上给小孩。他靠在床头说：“饭总要吃吧。”

小孩从被子里滚出来，眨眼睛问他：“他为什么要亲我？”

张与乔低头看着他说：“喜欢你呗，喜欢你就想亲你。”

小孩哦了一声，爬起来，亲了亲张与乔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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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很会生病，一生病就变得非常黏人。张与乔带他去诊所的路上，他要捏着张与乔的衣服。小九龙的黑医诊所很多，张与乔一开始也就带小孩找间小诊所配点药。后来小孩生病太频繁了，他带小孩去过城外的大医院。

看完病之后，小孩想去游乐园玩。张与乔说：“游乐园有什么好玩。”但是他还是带小孩去了。游乐园里人挤人，一个项目要排半个多钟头。小孩刚挂完水，一定要上去玩大摆锤。张与乔不肯，两个人就在门口互相赌气。后来，张与乔还是陪着小孩上去了。小孩倒没怎么样，张与乔怕得要死。他说他只有十七八岁的时候和当时的男朋友来游乐园约过一次会，真的不爱玩这种东西。

小孩歪头问他：“当时的男朋友？”

张与乔开着车说：“啊，是啊。”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性向了，谈过几任男朋友，没几个好人。张与乔长得还算不错，老头觉得他是很好在小九龙贴牌卖好价的优质男性。应该能英年早婚，让他三年抱俩。但张与乔说：“我喜欢男的。”

老头把他的头差点打爆。那天小孩还小，就在边上嚼着碎碎冰看着。张与乔怒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小孩晃着自己的腿，笑起来。

张与乔在包间陪着小孩算命之后，再没人敢对小孩动手动脚。小孩穿一件纯色白T，头发轻松松挽在脑后，画沙画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小天使。

那天小孩接待完客人，关了包间的门。又坐回位置上画画。张与乔在他对面坐下，问说：“你又画什么？”

小孩说：“我给你跟我算了一卦，你看，这辈子你只可能有我这一个爱人。”小孩咧嘴朝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