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3-04-30 17:09
- 实力推荐小说《硬骨》作者谷草转氨酸所著在线阅读,程显听程透是小说硬骨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程透在很小的时候总是在想他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而到了现在,他似乎一点都不愿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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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指数:8分
硬骨by谷草转氨酸
沈长毫不在意药师的话,反而出言暗讽道:“许久不见,药师也交上朋友了?”他一手持弓上前几步,露出怪笑,“说到不遵循这仙宫内规矩的,您才是头一号啊。”
药师张口刚想说什么,程显听却微微一笑,不咸不淡道:“沈道友这箭是冲我来的,怎么现在本末倒置。”他人畜无害地露出和蔼笑容来,收起防守之势,“药师与道友间可还隔了四个人呢。”
这沈长看着似乎不属有嘴上功夫之人,想不到也挺伶牙俐齿,立刻回道:“程掌门,沈某敬仰大名。登岛第一天就让路分舵主亲自带到七目村,掌门想必和药师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程显听不吃他这一套,药师此刻也恢复了面无表情,三人神态各异,眼睛里却都像含着冰霜。程显听觉得沈长这人有些无聊,既然明摆着是要约架,搞什么这些乌七八糟的激将法。他甚至有点想翻白眼,程透在家等着他吃饭呢好吧,那小兔崽子,他不回,自己肯定是不会先吃。
沈长看出程显听开始心不在焉,他把牙咬得咯吱作响,心里更是火冒三丈。韬光养晦足足百年,终于等到了顺位第七的日子,谁知半路杀出个来路不明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走了自己拿命拼来的位置。
从一开始,沈长就不太看得起程显听,他打听了程显听在小校场的战绩,几乎没有哪一场是胜得漂漂亮亮,轻松制敌的。在沈长眼里,眼前这个所谓的掌门不过是跟药师一样因为某种理由轻而易举地赖死在了前七的位置上。
他不止有把握把他拉下来,甚至有把握把这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修士踩在脚下。
想到这一层,沈长缓和了一下情绪,心中竟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他拿着空弓朝程显听敷衍地拱一拱手,说道:“程掌门,明人不说暗话,五日后申时过半,咱们校场见!”
程显听一翻手收起长剑,也敷衍地答一句“行”,背着手转身就迈开了步子,还不忘冲药师道:“走呗,愣着干嘛,你不饿?”
药师看也不看沈长,走到程显听身侧。
在他们身后,沈长恨得脸都扭作一团,直感自己受了折辱。
等两人差不多走到家门口,药师才再次开口,“程掌门,五日之后,你感觉如何?”
程显听一脸苦大仇深,药师看他这样,仔细回忆程显听挡箭的那一下,觉得虽然自己没亲眼见过,但程显听应是不至于没信心到这般程度的,刚想劝,程掌门长叹口气,幽幽道:“这咋和我家那个交待啊。”
药师感到自己的眉角跳了两下,他把含在嘴边的话默默咽回去,沉声道:“我孤家寡人,去蹭顿饭行吗?”
“随你的便,”程显听站到自家门口,贼兮兮地探头看看屋里,又转头冲药师压低声音,“反正我们家程小蛇做饭不好吃。”
在第一筷子没送到嘴里前,药师其实对“程透做饭不好吃”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想法。在他印象里那个年轻过头的孩子干什么都是手脚麻利,雷厉风行。程显听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一身少爷做派,他说不好的东西,大部分时候其实只是他自己看不上眼,毕竟做饭嘛,能有多难。
直到他把那卖相还算不错的菜送进嘴里,被齁得猛蹙眉头时,才惊觉程显听“不好吃”的评价,实在是饱含慈父般包容与委婉的。
药师不动声色地夹起另一道菜,咽下肚去,有些茫然地想道:“我是味觉失灵了吗?”
程透倒很有自知之明,略显尴尬地解释道:“一个太咸,一个太淡。”
药师这才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程显听面不改色地打圆场,“挺好的,我看挺好的。君子远庖厨,呵呵。他不会做饭,我俩都不会。”
最后是实话没错。上伽弥山前程透只有十岁,那口快能把他本人塞进去的大锅饭,他实在是做不好。不过他会看柴火,被卖给牙婆前一天,他还和亲娘一起在灶前生火做饭。
昏暗的屋子里满是油烟,他娘咳嗽起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像一直左摇右晃的风箱,稀疏的头发上有一层被熏出来的油亮反光。盐很贵,但她做饭喜欢放很多盐,做的很咸,这样只要炒一小盘菜就够全家人吃上好几天。
程显听嘴挑得很,做的不好,精米细面对他来说也是难以下咽。程透的厨艺是真的很糟糕,药师情不自禁就有点同情他起来。
饭后程显听要去药师家换药,作为午饭的报答,药师同意这次不收费。程透没有跟过去,俩人出了院子刚踏上路,药师忽然站住脚步,朝村口看去。程显听于是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原来前面的路上正过来一个背着大背篓的女人,个子不高,背反而叫那巨大的竹篓都压弯了;一身鲜红裙裾格外扎眼,下摆破破烂烂,泥泞不堪;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发团里插一朵雪白的芍药,阔额上还带了条细长抹额,红红紫紫,绣满花朵,不像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倒像个媒婆。一身打扮诡异至极,看得程显听目瞪口呆,只可惜了一张好脸。
“回来了啊。”药师小声说。
女人好像听见了药师的低语,站定原地冲两人招手,药师面露无奈,手抬到胸口意思意思挥了一下挥,算是回答。她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来,两手拽着背篓的肩带低头快步冲过来,大声喊道:“药师!”
药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半步,冷淡地回答说:“我要的东西呢?”
“都找来了!不过晚间再说吧!我风餐露宿半个月没洗澡换衣服了,先回家收拾收拾!”女人说着,夸张地冲自己扇着风。她向发现什么宝贝似的,瞪大眼睛看着程显听,凑过来问道,“嘿,哪儿来的俊小伙!新来的?”
程显听不知是受不住她这过于热情的待人方式,还是她身上恨不得顶风十里都能闻到的古怪味道,连连后退几步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阁下莫不是花匠?”
“正是!”花匠对程显听知道自己是谁并没觉得惊讶,她摩拳擦掌,勾起嘴角又说,“我一定要跟你搞好关系!”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跟两人道别,并无比热情地邀请他们晚上上门做客,然后一溜烟地回家去了。
这几日金榜下来,校场指定又要挤满了斗殴比试的修士。等打得差不多该平息了,药师身为仙宫里唯一的医师,只怕院子里又要热闹起来。程显听琢磨着等那时候这位邻居富到流油,就可以想方设法地赖掉医药费了。
在他“不仁不义”地算计邻居时,药师掀开程显听的袖子,一层一层拆下白绫,外翻的伤口被药粉杀得透出头皮发麻的肉粉色,药师啧一声,口吻不知不觉严厉几分,“程掌门,伤成这样你还不缝针?得亏快入冬了,感染发炎你就可以驾鹤西去了。”
程显听心里本就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见药师毫不客气把自己训一通,更加无惧无畏,拿相较完好的左手一挥,满不在乎道:“问题不大,你看要非得缝就缝吧,反正你今天不收钱。”
合着是在这儿给自己下套呢。药师瞬间感觉闹心,手上便收了小心翼翼,清理残余药粉的动作直逼快准狠而去,程显听向来是徒弟生怕弄疼他极尽温柔地对待,哪里受过这一手,立刻疼地倒抽一口凉气,胳膊却没乱动。
药师看他纹丝不动的样子,心道看来还是不够疼。他瞥了眼眯着眼睛的程显听,随口问,“今天程透怎么没跟来?”
这问题问得程显听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用手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的伤口,“不来正好,省得他看到又要骂我。”
余光瞥见药师对着光穿针引线,程显听一个激灵,坐直问道:“真缝啊?”
“那你当我是穿着玩呢?”药师晃晃手里的线,“我去配麻沸散,你老实点等着。”
他转身刚要走,程显听却叫住他,手一捻灯芯把火点着,悠然道:“别配,我不喜欢用麻药。用完脑袋晕乎,半天不清醒,容易误事。”
半月来药师为程显听包扎过不少回伤口,内心知晓程显听其实是个很耐疼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大呼小叫只是为了在程透跟前找存在——这点在药师眼里和撒娇是差不离,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给程显听缝针倒真是第一次,缝针跟刀割的快刀斩乱麻可不一样,人对疼痛的忍耐力都是有个度的,他怕程显听乱动。
“真不用?”但他还是选择尊重程大掌门的意愿,又确认了一遍不是程显听一档子脑抽,当即就坐下来把针烤过消毒,闪电般直接扎了下去。
程掌门一手捂住眼睛,两指头间又透着宽宽一条缝,“唉呀妈呀,太血腥了,太血腥了。”他挤上眼睛嘴里小声念叨了句什么,药师专心致志,没搭理他。
岭上仙宫御用医师不愧是一年缝针数比绣娘还多的人,程显听望着缝得整整齐齐的伤口,还挺满意,“缝好看点不容易留疤。”
药师没好气道:“你拿你的脑袋认真想想会不会留疤。”
程显听不理他,自言自语说:“最好别,省得洗澡的时候我徒弟看见了又要心肝乱颤。”
然而这句话被敏锐的药师抓住了其他重点,他收拾残局的手下一顿,抬起头来,就连挡在银箔面具下的那只眼睛都要射出诡异渗人的光来,“不是,你俩还一块儿洗澡?”
程显听被他问得也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看药师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衣冠禽兽,“老哥!你身为百岁老人,心里怎么装的全是这种龌龊思想!”
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药师好整以暇,正了正衣领子咳嗽声,镇定自若,“程掌门请回吧。”
经过此一番小插曲,程显听觉得自己胳膊都不是很疼了,他从椅子上起来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药师家的小院,站在自家门口的黄土路上思考起人生来。
药师说得没错,程透现在从小崽子长成……长成大崽子,十六岁搁到一些村儿里怕是都准备娶妻成家,他未免有点太粘自己。当然,程显听其实并没有自己考量到底是他在粘程透还是程透在粘他,总之,这样似乎不太有利于小徒弟长大成人。
毕竟,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唱衰了的程显听想通关节儿,进到自家屋里,见程透正打算动身去万卷仓,张口就说:“晚上早点回来,带你去见个好玩的人。”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刚打定主意不能再和徒弟整日粘在一起,一张嘴立马就打回原形,程显听在心底暗暗骂句自己嘴快,但话都说出去他又不好改,只能微笑着站在原地。
哪知程透却果断拒绝道:“是药师说的那个花匠回来?我就不去了,陵宏师长晚上可能多留我一会儿,往后总会见到,不差这一天。”
程显听松一口气,又略感到些失望,然而失望没流露,松一口气却叫程透敏感地捕捉到,忍不住抱着胳膊一挑眉道:“怎么,我不去你挺自在的?带着个拖油瓶你不好发挥,看来那花匠是个美人啊。”
师父还在想关于陵宏师长的事,近来忙着讨生计,程显听没怎么教过程透,反倒是万卷仓管事的陵宏道人一直在指教小徒弟,他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再度受到动摇,心里立刻打翻醋瓶子,酸溜溜地说:“我看你和你的陵宏师长走得也挺近。真是徒弟大不中留。”
程透懒得跟他掰扯,在门口意思意思说句“我走了你别乱跑”。
陵宏道人确实对程透青眼有加,他名义上只是万卷仓的管理者,但常常在高台上席地而坐讲经传道,去听课的多数是仙宫内年轻一辈的或者山野散修,偶尔也有名门正派,但不常在。据说一百多年前曾有为修士在他足下大彻大悟,愿意就此放下执念,在仙宫开门之日翩然离去。而令他大彻大悟之人却至今仍坐在高台上,为一代又一代不同的人讲着天地大道。
万卷仓建在半空,程透喜欢先在外面的复道上吹会儿凉风清醒一下脑袋再进去。十六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脚下是人来人往,恍若真的人间;头上是朱红道道,云倾雾绕。他一双冷且疏离的眼睛看众生百态的眼神,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澹然,只是恍惚间飘飘欲仙,他真不似这凡人一般。
陵宏站在万卷仓的门槛后头默默瞧上片刻,悄无声息地走到程透身旁,如喟叹般轻声道:“你却是个能成大事者。”
程透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反而略向后退微微颔首,“学生担待不起。”
程透到底是有师父有门派的人,即使暂时拜在万卷仓下学习,也鲜少以“学生”自谦,陵宏淡淡一笑,明白是他在拉远距离,并不想借此一句同自己谈心。
但陵宏还是问道:“我每每观你,却不似是执念难平之人。”
小人精在外人面前绝不僭越长幼尊卑,他盯着自家师父的脸看习惯,想抬眼看陵宏,又发觉直视着老师的脸太过失礼,没再抬头,只打太极道:“师长却也不似满心疑惑。”
陵宏身材颀长,面目温和,讲课时更令人如沐春风,万卷仓的听众们对他都极为尊敬,但这并不表示信任。其实在开口问的那一刻,陵宏心里已经有底儿程透不会愿意跟他多言,因此听到回答,他含笑摇摇头,只轻声道:“晚间留一下。”
万卷仓的听众不及书多,但也能坐满一堂。各路人士从穷酸气满溢而出的散修,到仪表堂堂的名门,就连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仙子都如过江之鲫般乌压压一片,陵宏最开始很难去注意到刻意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程透。
后来他发现这个少年在修士中年纪也有些轻,往往来得早走得晚。明明一身少年锐气、棱角未脱,骨子却已初现韬光养晦,玉韫珠藏。这漫长年华来一直是修士的天下,懂得潜龙勿用厚积薄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也不过多望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
陵宏真的留意起程透,是在次一时兴起,临时将校场里愿意过招比试的人凑在一起。其他人或不放在心上,或有意深藏不露,都只点到为止。程透没拔自己的佩剑,在讲义堂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一把木剑,甫一起就翻出个杀意凛凛的起手式,直叫他对面的人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几招竟被木剑挑掉青峰。
陵宏正巧就在不远处看,他发现那少年修士精光内敛的眼睛,杀意原来全收到剑上,招招凶狠,他本人却又毫无知觉,接连大败三人!眼见旁的手里渐渐敛下动作都侧目看向这边,陵宏捧着茶的手一顿,径直走过去制止道:“且点到为止。”
他抬头对围观的众人道:“既在比试,怎敢分心?今日便散了吧,诸位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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