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月光by柳三闲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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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体和心理都需要长时间治疗为由，我把事务所的工作，甩给了搭档李乔安，安心在家休养。

被闻绪紧张着、事无巨细地照顾着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很快乐，我短暂地遗忘了一些事，失眠的状况也缓减不少。

九月第二周，野栩的酒吧进入装修尾声阶段。虽然这是第三次创业，但他依然很亢奋，每天要给闻绪打三到五个以上的视频电话，跟闻绪分享自己的人生理想、自诩未来某某某上市公司董事长、掌握宁市经济半壁江山、前女友悔恨回头求复合……等等诸如此类的“远大”目标。

白天还好，若是晚上他打电话来，我就会把闻绪的裤子脱了，用行动去干扰他们无意义的交流。

闻绪这时候的反应特别可爱———他身上先是会起一层小小的颗粒一样的东西，继而声音顿住，脚趾蜷缩起来，手机掉在被子上。

他一只手抓住床单，另一只手往后抓我，想要阻止我继续。

“放轻松，”我伏在他身上，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不这样，你会受伤的。”

“你不要喊。他不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

闻绪很敏感，我只是在他耳朵旁边轻轻吹气，舔吻，他就受不了了，咬住嘴唇，发出很轻很短的一声呜咽。

野栩在那边听到了，感到奇怪，“你干嘛呢？”

闻绪连忙抓住我的手，调整自己的声音，撒谎说，“我在蹲号。”

“哦，”野栩说，“你这严重便秘啊年轻人。”

闻绪没精力和他聊天，用力地“嗯”了一声。

我凑上去，把他的脸掰过来，和他接了十几秒的湿吻。

闻绪太漂亮了。虽然他非常不喜欢被别人这么夸赞，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好像传说中的白鹿仙子，拥有世上最澄澈的眼神，和最温柔的声音。

他的脸很小皮肤很白，眼睛好像琉璃。哭泣时，白鹿仙子成了瓷娃娃。

明明瓷娃娃才是最需要保护的，但是闻绪却抱着我说，“哥哥保护你”。

闻绪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眼泪打湿了他整张脸，滑到了他的唇瓣上。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粉嫩盈润，仿佛山间小路边，绽开的一朵不知名的花。

风雨骤降。花朵摇曳，抖动。露水滑进花蒂深处。花瓣掉进了淤泥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但我能够看见闻绪看我的眼神———像是有点害怕。

我抓住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掌心，告诉他，“别怕，哥，不要怕我。”

闻绪眼尾泛红，嘴硬说“我没怕”，抱住我的肩膀，把脸贴在我胸口上，忽然抬了抬腰。

我呆了一瞬，随之欣喜若狂，不再顾及其他。

闻绪如他所承诺的，在尽最大的努力配合我。他好像献祭一般，任我采撷，掠夺。

我知道，他牺牲自己，只是想让我好好活着。

可是同情心软，怜悯疼爱，能够让闻绪迁就我顺从我，却很难让他明白，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他。

——

九月中旬，野薇薇和他哥野栩来串门儿，然后野栩撞见我和闻绪在厨房接吻，瞳孔放大，骂了句脏话，把闻绪从我怀里拉走。

他质问我，是不是给闻绪下了什么药，或是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他屈辱就范。

“没事儿，绪绪，你别害怕，只要你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就带你走，咱搬家！不住这儿了！”野栩把闻绪挡在身后，一副防御的姿态面对我。

我抱着手臂，站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野薇薇正想说两句什么，闻绪把自己的野栩手里扯出来，然后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顿了顿，又改成十指相扣的方式。

他红着脸告诉野栩和早已知晓我内心阴暗面的野薇薇，“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厉诚，我的男朋友。”

“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什么时候喜欢的不太清楚，但是意识到喜欢他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了。”他跟野栩道歉，说，“厉诚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们会祝福我们的吧？”

说完，闻绪转过脸来看我。

我和他对视几秒，忍不住又亲了他。

野栩骂了句脏话，暴躁地转了几圈，随即转身离开。野薇薇走到我们面前，看看闻绪，又看着我，说，“我会祝福你们。前提是，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我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跟她说“谢谢”。

兄妹俩离开后，闻绪心情有些低落，他担心我误会，抱着我的脖子，跟我解释说，他之所以难过，不是因为他成了同性恋，而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承受了那么多委屈和痛苦。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为当年的谩骂、不理解行为忏悔，求我原谅他。又一边哭一边骂野栩，说要和他绝交，最后骂累了，靠在我怀里睡了过去。

我把他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上毯子，亲了亲他哭过的眼睛，然后走进储物间，把锁进抽屉里的药拿出来，拧开盖子，全部倒进厕所里。

次日清晨，我和闻绪说，我想去乡下走走。

闻绪想了想，从我怀里起来，给他认识的一个搞旅游的朋友打电话，问他邻市有没有条件一般，但是房子很干净，院子也很大的那种农屋，财大气粗地说“贵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房主愿意租给我们住半个月。”

说完他转过来看我，眨眨眼，小声说“半个月时间会不会短了点？”

我给他把长长了的散发弄到耳朵后面去，亲亲他的眉心，告诉他，“不短。”

半个月能做的事情有限，但足以换来我想要的东西，比如，闻绪愿意让我待在他身边一辈子。

经过多方面的考量，旅行地点最终定在了两百公里外的罗垚村。

罗垚村隶属宁市，是个很有故事感的村子。之所以决定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朋友推荐的地方没有这里空气好、没有这里环境漂亮，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和厉诚在罗垚村住过一段时间———我外公的家在这里。

为了保持原生面貌，柏油马路只通到罗垚村口。所有进村的，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来人，都得把车子停在村子里唯一一所学校外面的一块空地上，然后下车步行。

经过三小时车程，上午10点20分，我们终于抵达罗垚村。

厉诚把车子停好，绕过车头来给我开门。

大概我脸色不太好看，厉诚看着我，喊了声哥，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我冲他笑笑，表示我没事，扶着他手臂下了车。

站着吹了会儿风，我感觉那股难受的劲儿淡了很多，正想着往村里走，忽然记起，车里还有个人——头又疼了。

叹了口气，我扯了扯厉诚的衣袖，压低声音跟他说“你去喊他下车吧”，厉诚看了我几秒，说“我才是你男朋友”，然后径直去拿行李。

家居用品和生活必需品这些东西，买下外公房子的现任房主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了，所以我们就只带了些自己习惯用的贴身用品和换洗衣物。

厉诚把那两个32寸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下来，左右手分别放在行李杆上，站在车尾，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把野栩千刀万剐了一遍，又把前一天一时嘴快说出了旅行计划和地点，并且因为心软，同意让野栩跟来的我自己扔在地上反复摩擦毒打，最后，我调整好面部表情，用上我在外网上看到过的俗称“活0活现”的表情，朝厉诚走过去。

后车窗这时候降了下来，野栩脸色惨白，一脸哀怨地冲我伸手，“绪宝，我好难受，我可能是要死了！你快看看我，看我最后一眼，以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呜呜呜！”

我：……在地上被摩擦的人换成了野栩。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男友如衣服！我可以没手没脚，但我不能裸奔！！！

于是在男朋友和好兄弟之间，我坚定地选择了前者。

我走到厉诚面前，抓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用自己都受不了的声音哄他，“别生气了，最近老下雨，他酒吧装修进展缓慢，在家待着也无聊，跟我们出来玩玩也能帮他缓解一下创业压力嘛。”

“你别不高兴了，”我亲了一下厉诚的脸颊，举起手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心软了，我保证。”

厉诚把我的手拿下去，没说话，往村子里走。

野栩个没力见儿的，立刻下车，跑到我跟前，特别欠揍地说，“绪宝，他一点都不爱你！！乖，听话，跟我回去，不和他搞基啊。”

我：……杀人犯法，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冷静下来之后，我告诉野栩：“10秒钟，拿行李跟上，超过一秒，我就喊人送你回去。”说完就去追厉诚。

野栩特别委屈地跺了跺脚，说“绪绪你不爱我了！”转身去开后备箱。

厉诚腿长，我快步跑了一会儿，才终于拉住他的手。

顿了顿，厉诚往下看了一眼，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我知道，他心情比刚才好点儿了。

很奇怪，他明明什么甜言蜜语都没说，也没做什么撩拨我的亲昵的举动，但是接收到“厉诚心情有变好一点了”的讯息，我居然会有种比签了个大客户还高兴的心情。

堕落啊，真是堕落……

我忍不住感叹：闻绪你丫真的是个恋爱脑啊。

到村子里要步行五六分钟，走了一小段时间，野栩在后面喊我的名字，让我等等他，我往回看，看见他脖子上挂了两个包，后背上还背了一个，手里还推一个，感到滑稽又好笑。

也不知怎么，野栩忽然呆了一下，随后露出很诡异的不自然的表情，耳朵也莫名其妙地红了。

我：？？？！

我简直要炸了———你脸红个毛线球球啊你！你又不暗恋我！

大概也接收到了我心里的语音，野栩嘟哝，“谁让你笑得那么gay啊！操！”默默地退远了些。

对天翻了个白眼，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手突然被攥得很紧，我转脸看向厉诚，感到困惑，“怎么了厉诚？”

“有点疼。”我说。

厉诚很明显地懊恼了下，连忙松了力道。

我仰脸看他，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对视几秒，厉诚扭过去看前方虚空处，说，“我和野栩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我：………………

咱能别这么幼稚吗？！厉诚你快三十了！你是一个成熟的大男人了！！！

忍住想要暴走的欲望，我用力提起嘴角，用我此生最真诚、最确定、最诚挚地语气告诉厉诚：“我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你，野栩要是淹死了，我们就给他父母当儿子，代替他孝敬二老。”

野栩在后面听见了，切了一声，冲着厉诚的后背，阴阳怪气地喊，“得了吧，我爸妈可不会要一个同性恋当儿子！”

像是一根又细又长又尖锐的刺，准确无误地扎在了我心口上。

“野栩！”

意识到我真的生气了，野栩嘴巴立刻闭起来，静了几秒，又小声嘀咕，“凶什么凶嘛，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啊，我又没说错……”

他的确没说错，我也没有不让他说话的权利，而且归根究底，他会这么讨厌厉诚，是因为我———

因为我爸的原因，我曾经一度非常恶心同性恋群体，认为他们都是垃圾、变态，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应该被销毁的“东西”。

我曾当着厉诚、卷毛、野栩、野薇薇几个人的面，大骂同性恋是变态，很恶心，都是有病的人。其实后来我是察觉到了厉诚的不对劲的，但我选择视而不见，遮眼装瞎。

受我影响，野栩便也对同性恋群体深恶痛绝，以至于我后来改变看法，试着去了解那类人的时候，野栩怀疑我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拉着我去找野薇薇“看病”。

所以，野栩对厉诚的不友好，都是源于我。我没资格冲他发火。

不过，野栩闹归闹，他还是很了解我的，看我不转过头不说话了就知道我在不高兴了，给我发信息，说“对不起我错了”，还配了个哇哇大哭的卡通小猪的表情动图。

我给他回“闭嘴10分钟就原谅你”，把手机收起来，握住厉诚的手，和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