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爱by旷修

江山多爱by旷修

莫言找到楚君岚的时候，这位江湖武林盟盟主的亲儿子，人称中原第一美男的翩翩公子，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宫城内御膳房的房顶，面无表情，两眼放光。

“哇，大肘子……”这是从喉咙里迸发出的感叹。

莫言的心情顿时一塌糊涂。

人家江湖人偷摸进了皇宫，定是寻到国库里去，将天下奇珍异宝把玩个遍才算舒坦，他家公子这什么毛病啊，一来直奔吃的可还行。

“呃，少爷，方才小少爷一路跟着您来的，您可曾见着他？”

楚君岚头都不抬，戳了戳空气，道：“这不是在我背上吗？！”

然后两人沉默了那么半晌，楚君岚终于幽幽地回头，见到自己修长的身段上空无一人后，莫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半个时辰前，楚君岚悄咪咪带着刚从西域游学归来的小侄子溜进皇宫，本想带着他去偷拿点好吃的，可谁知这人向来雷厉风行惯了，那四岁的奶娃娃不知何时松开的手，他丝毫不知，此时就更不知道是去了哪儿了。

这可是他爹的亲孙子啊，楚君岚顿时陷入恐慌，扭头就飞身隐入黑夜，往来时的路找了去。

他向来没谱惯了，可也知这是皇宫，禁卫森严，他那侄子打小天赋异禀，适应能力极强。

据说在西域时，他爹有次不慎将他忘在酒楼，这熊孩子毫不在乎，胡吃海喝一通后，花了点钱让那酒楼的伙计在大门口齐声喊：“楚君陌大侠！您的儿子在忘仙居等您！请您赶紧前来认领！”据说他哥那次，足足被西域的群众嘲笑了半个月。

所以，楚君岚认定，这娃估计是走丢后逮着个门就进去了，不可能孤单弱小又无助地在外头闲晃，于是他只好一个屋顶一个屋顶地掀瓦片，终于在一座恢宏的宫殿里，他瞅见了已经睡成一团的小侄子，以及他身下那张巨大的明黄色的床。

宫中何人的床榻会如此浮夸？楚君岚暗叫不好。

正巧，宫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太监出现在楚君岚视线中，之后便是一个俊朗英挺的身影，虽视角奇怪，可是楚君岚依然是感叹了一波这人的身段，以及披散在腰间，却还是一丝不苟的长发，和那如精雕细琢一般的侧面。

当然，如果他不是穿着一身龙袍，就更顺眼了。

楚君岚呼吸一滞，一口牙差点没咬碎，这小混球挑什么地方睡不好，龙床他也敢睡！

皇帝自然是一眼就瞧见了床上的娃，一旁的老太监脸色顿时变了，这孩子哪儿来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屋顶和身边的不同气势，床上的楚长风小兄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然后挠挠屁股转个身接着睡。

楚君岚：“……”

“多罗啊，这娃娃是哪儿来的？”皇上愣了半晌，此时的状况他着实有些不解。

那老太监道：“估计是哪个大臣带来的小公子，今日宴席，不少王公大臣都带了家眷，这孩子怕是溜了出来，钻窗而入吧。”

这大门口明晃晃的侍卫一茬一茬，此时冷汗直冒。

楚君岚抹了把脸，这要说普通孩子自然不会这么机智，他家楚长风就不一样了。

“皇上，老奴这就把他抱走。”那老太监说。

新帝顾臻即位没多久，后宫空荡荡、凉飕飕的，他不过也就二十出头，却已是沉着老练，气场强大。

“罢了，随他睡去，朕先看会儿折子，明早你去问问，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顾臻淡淡地说道。

楚君岚在楼顶托着脸，无声地咆哮着，“我家的！”

这熊孩子可真会给他找麻烦，好在这皇帝不多疑，暂时他不能轻举妄动。

顾臻褪去繁复的龙袍，只穿着一身长衫，长发倾泻，虽瞧着贵气，但丝毫不庸俗。楚君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熊孩子，在屋顶趴得更严实了。

只能等夜半去把孩子抱走，可那老太监在窗户旁和殿门口都加了些锦衣卫，着实气人。

罢了，楚君岚捂脸，看情况再说。

一恍便是入了夜，楚长风那小子睡得有今生没来世，好在顾臻也要歇息了。楚君岚揉揉眼，下面那风华绝代的皇帝解了头发，躺在奶娃娃旁边，闭目。

楚君岚咬牙切齿地溜了下去，一个不认床，一个不怕生，反倒是他惊慌失措担心了一晚上。

这深更半夜的，他向来自诩轻功中原第一，下毒的本事也是了得，于是轻易放倒了窗边的侍卫，摸进了当今圣上的卧房。

他亦步亦趋，终于挪到了床边上，楚长风鼓着一张团子脸，拳头捏得紧紧的，忽然一个侧翻，扒拉住了顾臻的胳膊，迷糊糊地喊了句，“啊包纸！又哒！债拿养锅（包子！肉的！再拿两个！）！”

眼瞧着他像个竹熊一样扒在顾臻身上，楚君岚膝盖抵着床板，伸手颤巍巍地去拽熊孩子，心中如千斤重担系之一线，冷汗湿了脊背。

突然，一只胳膊猛地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他即将碰到楚长风的手，楚君岚只感觉自己脑中倏然一空，心中噼里啪啦一阵狂风怒号、翻江倒海。

半起身的顾臻茫然地拽着他的胳膊，眼中带着些许的敌意和戒备，楚君岚咽了下口水，感觉顾臻“护驾！”都到了嘴边了，下一秒却听得他来了句。

“丞相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给朕送通房的侍婢朕不收，居然还送了男的来，虽然是个美人，可是也太没谱了！朕明天非得……诶，你别动，弄醒孩子了。”

楚君岚一张小脸惨白，他平日里最恨别人夸他美！

就这么刚好，楚长风小弟弟突然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顾臻和楚君岚双双一愣，楚君岚一咬牙，忽然猛地扑过去要将楚长风连人带被一起卷走，就让他们这么消散在风中好了。可是顾臻的身手也不是盖的，楚君岚被空中截胡，顾臻一把兜住他，慌乱间两人被衣袖绊到，一起滚到了龙榻里面。

楚长风又翻个身。

顾臻怒了，“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楚君岚虎躯一震，这人的重点完全跑偏了啊！

“皇……皇上，别吵着孩子了。”他半天才支支吾吾来了一句，然后慢慢爬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你到底是何人？”顾臻冷冷地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楚君岚拼了，“皇上息怒，是丞相让我来的。”

“你为何几次三番要对这孩子动手？”顾臻黑发凌乱，但挡不住他极强的气势。

楚君岚小脸一红，咬着牙说：“皇上不觉得这娃在床上很碍事么？”

要说这是自己小侄子，那他们肯定会被当成是擅闯宫闱的刺客，无论如何要先稳住顾臻，再想办法逃。

顾臻眯眼，“你个男人怎的如此没有节操，这话都说得出口。”语气颇为嫌弃，可是耳根子却莫名地红了。

烛火幽幽，幸好不明显。

楚君岚心一横，二话不说又扑了上去，不过这次是扑向顾臻，对方手忙脚乱地按住他，可到底是楚君岚身手更敏捷，顾臻被摁在下面，楚君岚长发散落，与之交缠在一起，铺了满枕。

“皇上对不住了，在下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着俯下身，将顾臻的惊呼堵在口里。顾臻只觉脑内一片空白，警觉失了大半，楚君岚趁他茫然之际，伸手托住他的脸。顾臻只闻到他袖间淡淡幽香，而后越发迷糊。

楚君岚慢慢抬头，离开他的唇角，这本该是进屋前就撒的迷药，却因为怕药力太猛而让楚长风受影响，这才没用，可谁知最后还是用在这皇帝身上了，还是这种方式。

顾臻的内力不差，楚君岚不想和他打起来，何况这是皇宫，人家的地盘。

楚君岚看着底下人微红的嘴唇，只觉得面颊发烫。

不过，自己也是瞧着这皇帝眉目如画，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果然，对待长得好看的人，他楚公子还是很委婉的。

然后，楚公子慢悠悠地转过头，恶狠狠地说：“楚长风，都怪你！”

于是楚长风小弟弟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被自家叔叔扛回了武林盟。

整整一晚，顾臻睡得格外昏沉，但第二日他还是准时醒了，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丞相家找茬并骂了他一顿。

睡着的奶娃娃不见了，昨晚那个风华绝代但是毫无规矩还将他扑倒的男人也不见了，想必他俩认识，顾臻气极，可是除了耳畔萦绕的幽幽浅香和嘴角似乎还残留的温软触感，对于那人可说是无迹可寻。

于是皇上很生气，文武百官很头疼，皇上处理完了国政，在御书房沉思。

“多罗，朕觉得，朕也该在下朝后再找点事做。”顾臻修长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脑门，若有所思道。

一时间，多罗很感动，他家陛下终于顿悟了，像这种闲得没事的时辰就该抱着那么一两个妃子赏花游园嘛，果然还是该选妃啊选妃。

“所以。”顾臻一拍大腿，“你快去把当今武林有权势的江湖帮派列举出来，这种不可控的势力朕要掂量掂量！”

多罗：选妃啊皇上！有什么可掂量的！

顾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股子执着，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总之突然就要插手江湖事的他，在翻阅完武林帮派录后，大惊小怪地喊：“这帮野蛮人居然还推举出了什么武林盟！什么来的？野蛮人中的读书人？

“太过分了朕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不打丞相一顿解决不了了！”

“陛下，武林盟算是中原江湖帮派的砥柱，势力不容小觑。”多罗无力地说，暗自腹诽道：朝代更替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皇帝这么闲，要去管江湖事的，还有丞相做错了什么？人家只想让你快点选妃啊！

于是，在遥远的武林盟里，正在抱着楚长风啃包子的楚君岚一个寒颤，突然脊背发凉？

顾臻一道谕旨下去，武林盟沸腾了，圣旨上洋洋洒洒一大堆，楚君岚扒拉开围观群众上前一看，立马提炼出了中心思想。

大概是，朕对你们这个非官方民办的武林盟很感兴趣，朕要来看看，你们不用激动，朕自己来。

一时间，武林盟沸腾了，盟主大人楚枭沸腾了，楚君岚心疼地抱住自己，往角落里缩啊缩，这叫什么事啊！

他前脚大逆不道地啃了皇上，然后瞬间溜走，后脚皇帝就追来了，整个武林盟，大概没谁知道这其中掺着这么一层尴尬。

楚长风小弟弟郁闷地看着画风迥然的叔叔，挠挠脸蛋。

三日后，武林盟一派祥和，气氛欢脱。

武林盟的庄子坐落在琅琊山顶上，虽比不得宫里那样金碧辉煌，可也是一派恢宏，尤其是楚君岚的院落，景致极美，装得很是素雅。

这天，浩浩荡荡的锦衣卫上了山，为首的是镇国大将军，左边是文质彬彬带有浓厚书卷气的丞相大人，右边是顾臻从小就随之习武的太傅，而顾臻坐在轿辇里，在窗口处扒拉着帘子看外头。

自即位以来，别说游山玩水，就是御花园他也甚少逛，这次算是顶着公干的名头出来浪，也算值得。

就是丞相和太傅那两尊黑面神有些煞风景，非要随着来！

顾臻穿着素色长衫，里衣是紫色的滚金边龙袍，从外头瞧着若隐若现的紫色甚是贵气，他只随意束着发，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间，俊朗英挺之余还有些清朗，十分养眼。

楚枭带着武林盟的长老以及自己的儿子在大门口候着，楚君岚往旁边挪啊挪，就差拿块布把自己遮起来了。

锦衣卫步伐将至，大家都很紧张，顾臻从帘缝里头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蹦着跑到对面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被他拎起来塞到后头。

他一愣，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奶娃娃么？！

镇国大将军气场强大地拉住马，正想大喊皇上来了，却感觉到后头一阵骚动，一回头，轿子里飞扑出一个人影。

“陛……陛下！”丞相大喊，四周群众大惊，楚枭就只看见顾臻朝自己扑了过来，然后一晃神，顾臻已经一把抱住他身后的楚长风，捏着小娃娃的包子脸使劲瞅。

“是你！那个小娃娃，朕记得，你就是那天在朕床上睡着的小孩，你咋在这儿？”

四周陷入安静，顾臻睁大了眼，看着面前同样睁大了眼的楚长风，猛地反应过来，“你在这里，说明那个人也在。”

他摸摸下巴，群众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极其同步地跪下行礼，丞相蒙了，那个高贵沉稳霸气又一尘不染的陛下呢？！

楚枭蒙了，他家小长风认识皇上？

楚君岚要疯了，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顾臻愣了愣，然后矜贵地起身，喊了句“免礼平身”，接着目光扫了下四周，楚君岚只觉如芒在背。

一抬头，顾臻的眼神稳准狠地捕捉到了他，楚君岚一时间居然僵住了，呆立着，两人远远地对视着，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良久，楚枭很有种地问：“陛下，认得我孙儿？”

再看楚长风小弟弟，他无辜地眨眨眼，不熟哦。

顾臻没有多言，他慢慢转身进了大门，楚枭松了口气，正要跟着进去，却见顾臻忽然回头，望着门外的楚君岚，一字一句地说：“你，过来。”

死一般的寂静。

楚枭面色沉重地看着面前的亲儿子和亲孙子，总感觉这两个混蛋，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顾臻微微一笑，和善地看着楚长风小弟弟，温柔地说：“你记得我吗？”

楚长风迷茫地眨眨眼，然后一脸阴郁地扶额道：“这位帅哥哥，我可以保证在我四年的人生中没有出现过你的影子，但也许我们前世有缘，可是今生还来不及认识，我……”

楚君岚猛地捂住他的嘴，这孩子胡说什么！

楚枭面如菜色。

顾臻勾唇一笑，十分赏心悦目。

他抬头，直勾勾地望向楚君岚，“那你呢？记得我吗？”

此情此景，要说不认识，就是欺君了。

楚君岚风流倜傥潇洒了小半生，还从未像此刻这般局促。

“记得。”他低声说。

“很好。”顾臻起身，靠近他，楚君岚感觉自己呼吸微乱，他亲爹在一旁着急却不知情，想插针都见不着缝。

顾臻一抬手，手指在楚君岚下巴处划过，他捏了捏，嗯，是那个家伙没错。

“迷香什么牌子的？”顾臻矜贵地问。

楚君岚呼吸一滞，咽了下口水，答道：“自己做的，武林盟不做这种生意。”

“乱咬人是情急之下，还是个人爱好？”顾臻接着问。

楚君岚恶狠狠地在心里磨牙，既然你都问了，那我恶心不死你。

“个人爱好，草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

意思着他不仅风流，还会视情况断个袖。

楚枭风中凌乱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臻皱眉，好过分！这种不干脆的人最可恨了。

好在他是个读书人，也不爱搞情绪化伤人这一套，虽然楚君岚的所作所为已经够死一百次了。

顾臻转身坐回去，顺手把楚长风小弟弟拉过来，然后看着楚君岚，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问：“你的名字？”

“草民楚君岚。”

“你的名字是什么不重要，知道朕的名字吗？”

楚君岚愣住，这他上哪儿知道去？！

呵呵，顾臻心里冷笑，凉凉地说：“自己去打听。”

楚君岚松了口气，本想着这诡异的气氛终于可以结束了，结果顾臻跟着来了句，“然后抄一千遍，明早拿给朕看，下去吧。”

让你就喜欢好看的人！让你不论男女！让你吃完就跑还下药！

顾臻得意地看着面部表情在失控边缘徘徊的楚君岚，木讷地往外走，语气莫名轻快了，继续和善地问：“小弟弟，你那天为啥进宫啊？”

第一次见面他已经睡着了，自然不认得他，可是为何进宫肯定是记得的。

楚枭：坟蛋！楚君岚这混小子带他进宫了？！

“唔。”楚长风天真地咬着手指，说，“叔叔说，武林盟的牛肉包子不好吃，他要带我去宫里吃鱼翅馅的。”

顾臻了然，然后扯开话题，和楚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终于回想起自己是来侦察武林盟情况的，于是楚枭终于能开口了。

楚枭在心里磨牙：操操操什么都不用讲了！楚君岚这混蛋，禁足没商量！

楚君岚绝望地看着山间飞过的野鹤，眼神破碎，山雨欲来啊。

在顾臻的引导之下，那晚的情况大概明朗了，但对于楚长风来说，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到睡着之前都没能吃到包子。

顾臻暂时歇在了山庄，那么巧，就在楚君岚院子隔壁。

整个山庄的人都听说了，二少爷不知道怎么着得罪了皇上，被罚抄写名字一千遍，这会儿正在屋里奋笔疾书。

而万能交际花小少爷，正陪着皇上喝茶聊天。

丞相和太傅则在欣赏琅琊山的景致，不得不讲，习惯了雍容华贵的宫中生活，偶尔来这种地方歇歇脚，也还是不错的。

一晃到了傍晚时分，顾臻的屋子后头，便是俯瞰整座琅琊山最好的地方，而旁边的院子风景宜人，正是楚君岚的住所。

楚长风趴在桌上睡着，有些迷糊，晃悠悠的举着手，指着自家叔叔的屋子，喃喃道：“那里哦，有肉吃。”

顾臻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莫名有些欣慰，好孩子啊！

他幽幽地起身，虽说在深宫中不常有机会动手，可是顾臻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准备去到楚君岚院子，可是院子门关着，爬墙又不是他的作风。

衣服后摆似乎被扯了扯，顾臻一扭头，楚长风小弟弟一边拉住他的衣服，一边打了个呵欠，小声说：“帅哥哥是要去找我叔叔吗？不用走门哦，飞过去就好了，他自己也不常走门的。”

顾臻伸手把他抱起来，有些诧异地挑眉，“你倒是什么都懂。”

长风弟弟眨眨眼，“那是！帅哥哥你这表情我可是见过的。”

“在哪儿见过？”顾臻问，其实他更想问问他现在到底什么表情啊，他自己觉得很严肃啊。

“就在我叔叔听说你要来的时候，也是有这么一点焦虑，但是很期待。”楚长风认真地描述着，这个娃娃很不简单。

期待？就不怕朕是来寻仇的？

顾臻努力克制自己诡异上扬的嘴角，赶紧放下楚长风转身，然后不声不响地飞身越过墙，他一身素色，夜色中瞧着也不显眼。

楚君岚手都快断了。

脸上不知道怎么着沾染上了几点墨汁，白色的袖子也染了色，头发散落在写满了“顾臻”的纸面上，脸上三分凌乱，好看的眉毛皱着，下唇被牙齿咬红了。

“谁？！”他猛地抬头，指缝间瞬间飞出去一根银针，顾臻猛地躲开，楚君岚踢开门，正好碰上顾臻侧过的身子。顾臻皱眉，突然感觉脚下一个不稳，然后兜了个圈，直直地往楚君岚身上砸了过去。

楚君岚一愣，这可是皇上，推开总不好，于是两人七手八脚、东倒西歪地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浓厚的墨水味儿。

楚君岚咬牙，扶着顾臻的手有些颤抖，“陛下恕罪，草民不知道是你。”

顾臻的手搭着他的肩膀，慢悠悠地直起身子，然后一瞅桌上铺满了的纸张，眼里有了些笑意。

“写了多少？”他问。

楚君岚皱眉，“草民今晚或许不用睡了。”这下知道自己有多凶残了吧？！打架他不怕，读书写字什么的却是楚君岚的命门。

顾臻故作为难道：“咱俩也算有交情，朕也不想你这么辛苦。”

楚君岚抹了把脸，蹭了一手的墨。

“这样吧，你就别写了，咱俩比试一场，你能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朕必须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顾臻说，楚君岚心里“咯噔”一下。

武功什么的，谁高谁低你心里没数吗？

想起那天在床上短暂的较量，楚君岚觉得顾臻简直是在为难他。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顾臻不等他开口，反手就是一掌，直到掌风堪堪扫到楚君岚面前，他才反应过来，对面这个皇上不是在开玩笑。

顾臻的身手虽然在楚君岚看来不算高，可也不好处理，只得见一步躲一步，两人飞身过招，半推半就，从外头打进里间，顾臻一脚踏上楚君岚的床榻，被楚君岚拽了下来，他怒了，但是里间还是太窄。

顾臻一脚踹向一旁的屏风，想着腾出点地方，却不料屏风那头是个大池子，他一时收不住，利落地砸了进去。

“皇上！”楚君岚大惊，自己往池子里蹦可还行，他立马扯了外衣进去，可是摸索半天，顾臻却没站起来。

他这池子不过半人高啊！这也能溺水？

楚君岚急了，一秒后，紫色的衣袖飘了起来，他赶忙扑过去捞人，终于把顾臻抬了起来，脑袋歪在自己肩上。

“你没事吧？”楚君岚急了，“堂堂一国之君要淹死在浴池里传出去多丢人啊！醒醒啊喂！”

他把顾臻放在岸上，顾臻长发湿透了，面上又凉又白，楚君岚急得不行，理智阵亡，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扶住顾臻的下巴，俯身掰开他的嘴，贴上去为他渡气。

不管顾臻的身份是什么，楚君岚从来就是那种冷血之人，可此时他确是比以往紧张不少，他自己却未察觉。

嘴唇的触碰由冰凉转至温热，楚君岚有些蒙，猛地发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身下的人似乎已经有了意识，不知何时轻轻咬住他的唇，这也就算了，他什么时候伸手箍住自己的脖子的！还带着力道！

楚君岚睁开眼，顾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淡然又有些促狭。他想起身，可是顾臻忽然十分温柔地抱着他的肩膀，瞬间让他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奇怪感觉。

顾臻绝对故意的！他这么想。

之后的事情发展得按部就班，可是就顾臻所说，他其实很不爽。

“只要是长得好看的都喜欢，不论男女，嗯？”顾臻擦着头发，阴戳戳地问。

楚君岚换了件里衣，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是随口一说。”

气氛正好，四下无人。

楚君岚莫名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只是我未曾想，陛下有这样的个人爱好。”他说。

初次见到顾臻，惊为天人，即便是在屋顶上，这个穿着龙袍，却气质冷冽的男人却着着实实地入了他的眼。即便楚君岚明白这样不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搁在心里。

而顾臻说来琅琊山时，楚君岚心里到底是欢喜多过惶恐，否则他大可出去避几天，再不济把楚长风一块带走，总能躲过去。只是这个人不常得见，揣着不安的心等到今天，万幸他不曾多追究，别说抄一千遍，一万遍也是情愿的。

顾臻瞧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心思通透，他自然是看懂了那么几分。

窗外蝉声四起，顾臻眨眨眼，忽然说：“朕，不曾立妃。”

楚君岚抬眸，顾臻继续说：“也不想。即位后，便有不少大臣提议立妃立后，甚至别国使团来时，还特地捎上了自家的公主，只是我不曾多看。我若是遇不上想真心相对的人，后宫空着就空着。”

他看着楚君岚，认真地说：“朕只看自己喜欢的，其余的东西，都不重要。”

意思着，个人爱好这种不入流的方式，他不屑，看着你，自然是喜欢你。

楚君岚低头，面颊有些热热的。

“不然你以为朕为何闲着没事做调查江湖帮派？”顾臻扭脸，说起来也没怎么费劲调查，就问了问江湖人中有没有家里的娃娃长得跟包子一样的，结果大伙都说，那肯定是楚盟主家的楚长风，团子脸，贼好认。

初次见面时受到蛊惑的，又何止楚君岚一人？

两人不再说话，有些情愫不明朗时，倒是能找到许多借口解释，可是一旦被剖开，心里就舒坦了，不需多言。

就是有些尴尬。

第二天，丞相和太傅来敲顾臻的门，然后发现顾臻从隔壁走了出来。

“早哇。”皇上心情很不错。

丞相有些欲言又止，可也没多说，只是赶忙请他进了屋内，面色略沉重。

半晌。

“当真？”顾臻沉着声音问道。

太傅点头：“千真万确，陛下，要不要即刻回宫？”

顾臻想了想，丞相原本觉得，按他的性子，不该有所犹豫，可是顾臻却摆摆手，低声说：“过两天吧，第三日一早离开。”

说着便起身出去，留下丞相、太傅二脸疑惑。

顾臻踱步到楚君岚的院子，只见他执剑于树下，一举一动十分潇洒。

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若不是身居高位，处于深宫，楚君岚大概便是他会憧憬的模样，自在肆意，眉眼中的光芒，是他不可触及的。

楚君岚立马发现了他，转过身来笑了笑，像是带着光亮一般，极为好看。

他上前，伸手拂过落于楚君岚肩上的花瓣，轻声说：“带我去山间逛逛？”

楚君岚有些犹豫，毕竟是如此重要的人，出了意外可怎么好？可是顾臻完全不担心的样子，眨眨眼，道：“你武功如此之高，害怕保护不了我？”

楚君岚看了看四周，皇上随身有影卫，锦衣卫想必也不会离得太远，当然，一起晃晃也是好的。

他应了声，顾臻即刻飞身离开这处院落，楚君岚急忙跟上，山后头，一派好景。

顾臻瘪嘴，皇宫就没有这些，皇宫什么都没有！

楚君岚全程盯着他，顾臻很受用，两人蹦蹦跳跳的，时间过得飞快，皇宫跟来的那些人猜不透皇上的想法，只得憋着。

夜晚，楚君岚回了屋子后才得知，顾臻要走了，两日后就要走了。

“啊，好烦！”

他一向没心没肺，此刻却有些落寞。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把顾臻看得太简单，能坐上皇位的人，会如此简单？又或者只是在蒙骗自己？

他沉默半晌，终于冷静下来，扯着嘴角笑了笑。

要走了啊，那就得收收心。

之后的两日，楚君岚在外头待着，一是带楚长风履行吃遍天下无遗漏的皇城部分，另一个就是，他有些不爽。

他也不是女人，不能说顾臻瞧上了就可以带回去，他的性子也不是乐意在深宫中蹲着的那种，说穿了，这是场孽缘啊孽缘。

等到他回去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深夜，他悄无声息地路过顾臻的住处，然后一头扑进自己屋子。

床上有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楚君岚哑然，顾臻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皇上，怎么在这儿？”他有些局促，顾臻睁眼，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

“还知道回来？”他淡淡地说。

楚君岚亦步亦趋，十分不自在，不知道说什么。顾臻看了看他，然后猛地伸手，将人拽了过去，然后一个转身压在床上。

宫中的事本就令人烦闷，一连两天见不到人，顾臻有些火了，他二话不说低头就啃，楚君岚摸不透他这愤怒从何而来，但是手举到半空却怎么都不忍推开他，最后无力垂下。

罢了，这样也不错。

丞相在外头，隔着窗户看着里头人影交错，不解地问：“他俩干啥呢？”

太傅瞅了一眼，咳了咳，说：“练武吧，毕竟皇上和楚二公子都是高手。”

丞相顿悟，“原来你们高手都这么练武哦，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瞻仰一番。”

太傅捂脸，扯着丞相离开，这书呆子有时候的反应十分迟钝呢。

第二天一早，楚君岚睡足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起，等他慢悠悠穿好衣服出门时，山庄冷清了。

“帅哥哥走了哦。”楚长风小弟弟喊，一抬手，“鸡蛋饼吃不吃哪？”

楚君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有些事，没有结果，大家心里都明白着。

“对惹！”长风小弟弟拍拍手，问，“叔叔你知道为啥帅哥哥急着回去吗？好像说是隔壁那个东陵国派了人来哦。”

楚君岚抬脚就走，这跟他有啥关系？

“据说带了公主一起来呢。”小弟弟不紧不慢地说。

楚君岚头都不回地继续走。

那又如何？顾臻说，不喜欢便不会娶了，可若是真喜欢呢？若是那公主美若天仙，气质非凡呢？

他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有的事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楚君岚闲不住，这段时间他游遍了中原，许多人称见着了个白衣公子，翩若惊鸿，如画一般。

他本想年关时候再回武林盟，可偏偏这时，皇城传来消息，称新帝登基至今，大家终于瞅见了册立皇妃的苗头了。

楚君岚心里一动，虽然只是些被传烂了的言论，可是他自以为平静的心思却瞬间乱作一团。

顾臻你敢立妃，你有种！

楚君岚咬牙切齿地灌下一壶花雕，拎着剑气势汹汹地杀回了皇城，可是到了宫外时，他犹豫了。

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都不被认可的，勉强称为感情的东西，隔着这厚重的宫墙，似乎像是被硬生生隔绝开来的两个世界。直到再次来到此处，他才幡然醒悟。

和在琅琊山时，是不一样的。

他想离开，可是却不受控般飞身进了皇宫，隐入黑暗中。

有了上次的经验，楚君岚顺利摸到顾臻寝殿。

还是之前的位置，他一边念叨着“爷只是闲着没事来瞧你一眼”，一边掀开屋顶，往下一瞧，顾臻坐在榻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嘴角似是带了笑。

丞相在一旁喜滋滋地问：“陛下，东陵国公主已经等了诸多时日了，您准备何时立她为妃啊？”

楚君岚呼吸一滞，居然是真的！

顾臻瞧了丞相一眼，一副惊讶的模样，“朕何时说要娶她？”

丞相愣住，“陛下您不娶人家，为何留她在宫里住啊，还有那传言，臣以为是您暗许，皇城才都传您要立妃的。”

顾臻摆摆手，“不存在的，朕从未说过。那姑娘是自己不乐意走，朕总不好赶啊，既然她有这样的误会，那丞相就去和她说说，让她赶紧回去吧。”

丞相哑然，你自己不说清楚现在让他去得罪人？

顾臻三言两语推了立妃的事，然后挑了个忧郁的角度，似乎是有意地说道：“朕心里有人了，可惜最近国务缠身不能去找他，他就生气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朕也是很难过，哎，丞相没事就回去吧。”

一心为了他立妃之事，操碎了心的丞相被太傅强行拖走，殿内只剩顾臻。他揉揉眉心，忽而一抬头，楚君岚别别扭扭地站在窗外，脸有些红。

他从落到屋顶的那一刻起，顾臻便知道了，方才的话，也有些刻意。

顾臻皱眉，严肃地说：“进来！”

楚君岚翻窗而入。

“锦衣卫今天病了不是？窗口一个人都没有。”他嘀嘀咕咕。

顾臻起身，上前几步，伸手揽住他的腰，二话不说先啃一口。

“那是朕察觉到你来了，让太傅把人撤走。”顾臻怒了，“长本事了你，朕派人去琅琊山请你，却得知你出去游玩了，当真是一点不将朕放在心上？”

楚君岚忽然委屈，愤恨地说：“那你怎么不说你要立妃之事，方才是知道我在上头刻意说的假话吧，要不是你默许，那传言怎会传到苏州去，十万八千里啊。”

顾臻失笑，抱着他去床榻上坐下，解释道：“那也是无奈，寻你不到，只能气气你。若你在乎朕，听到这话必然会蹿出来，若你不来，朕再寻个由头把那公主打发回去就是了。”

原来兜了个圈子，还是为了整他。

楚君岚靠在他肩上，心里千头万绪，终是没了愁苦，两人都是存着想念，此刻却无话多说。

良久，楚君岚闷闷地说了句，“丞相真可怜。”摊上这么个皇帝。

顾臻乐了，伸手解下他的发带，衣袖一挥，灯灭了，床幔落下。

一片和谐。

殿外，丞相真的很愁苦。

好烦哦，为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是他去。

太傅同情地拍拍他，说：“没事，今晚过后，皇上应该会善待你一段日子。”

“为啥呀？”丞相不解。

太傅笑笑，因为床笫和谐。

“丞相，劳苦功高，皇上看在眼里。”他摸摸下巴。

丞相眨眨眼，真的？看来自己努力的方向没错呢，立妃什么的，果然还是要提到日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