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by河央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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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理发店刚刚开门，压根没什么客人，他们是第一个到的。

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扫地，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大概到肩膀靠下的位置。

那人一抬头，见到门口的客人，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容，招呼道：“剪头发吗？”

明知山真的太久没有到理发店来剪头发了，正在他一愣神的工夫，边上的小寅说：“嗯，我剪。”

“你们先坐，稍微等一下下，很快就好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扫作一堆的头发都扫到畚箕里去。

扫完了地，他把扫把和畚箕都拿到角落里放好，而后洗了个手，冲小寅说道：“好了，先来洗头吧。”

小寅还是第一次来理发店，不过相比之下，倒比明知山看起来更像个娴熟的客人。

理发店的小哥总有许多聊天话题，先是问问年纪，再是问问学校等等，但这个人却不太一样，他只问了问小寅想要剪什么样的头发。哪怕是个简单的寸头，也描述出许多种花样来，末了有些遗憾地说：“如果你头发长一点就好了。”

明知山莫名地想，这个人大概就是于潇潇说的陶哥。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小寅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理发椅上坐定，围上理发的围布，男人突然想起什么，自我介绍说：“我姓鹿，就是鹿西村的鹿。叫我小鹿，或者小陶都可以。”

他又问：“先生怎么称呼呢？”

小寅说：“我叫小寅，子丑寅卯的寅。”

明知山忍不住想，小寅应该有个姓的，就像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一样。

“寅啊。”鹿陶说，“今年正好是虎年呢。”

小寅好奇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都知道‘子丑寅卯’了，不知道十二生肖吗？”鹿陶笑眯眯地说，“十二生肖和十二地支是相对应的，子鼠、丑牛、寅虎、卯兔……”

他讲话的语气慢悠悠的，手里的动作也不紧不慢，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悠然的气质。

“是这样的吗？”小寅恍然大悟，从镜子里对上明知山的视线，“阿水，是这样的吗？”

在他出生以后，父母确实给了他一个单字的名字，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字的写法，也不知道这个字的寓意，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发音，是明知山告诉他，应该是这样写的一个字。

明知山笑着点了点头：“对啊。”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当时看到小寅，脑子里就冒出这样一个名字来了。难道小寅健壮活泼的样子很像一只老虎吗？他又想起那日在山上遇见的小老虎。这样想想，好像真有点像呢。

再过两天就是贾咏思他们去回收红外相机的日子，也不知道拍到小虎了没有。

鹿陶听见他们的对话，笑着问：“你哥哥的名字叫阿水吗？”

小寅原本擒着笑意的嘴角立马拉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他叫明知山，就和这座山的名字一样。你不可以叫他阿水。”

鹿陶像逗孩子似的，故意问：“为什么呀？”

小寅不苟言笑地说：“只有我才可以叫他阿水。”

“好吧。”鹿陶无奈道，“我不会叫的。”

小寅这才满意了，继续正襟危坐地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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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潇潇早把贾咏思他们的日程安排打听好了，知道他们周四会休息一天，于是在前一天晚饭的餐桌上，她兴致勃勃地拿出了自己的珍藏，豪气地往桌上一放，说：“后天你们就要走了，今天必须得喝一顿了！”

在场的人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学生，同样兴致勃勃。

“我觉得好！”

“反正明天休息。”

“我和李垣也喝一点吧。”

在这样热烈的氛围里，一向端庄正派的贾咏思也禁不住败下阵来，无奈地加入了这一场有些幼稚的酒局当中。这不是社会上迎来送往的那种饭局，只是十来个年轻人凑到一起，高高兴兴地热闹一下而已。

明知山坐在众人当中，看着大家嘻嘻哈哈，脸上总有一抹笑意，只是又好像置身事外，眼前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一样。

小寅还记得他前几天说，酒这种东西他是不必喝的，所以也没有主动去凑这个热闹。

于潇潇的酒量确实如贺霜所说，喝不过二两白的。她醉了以后倒也不闹，没做出什么站到凳子上唱歌、在地上打滚之类的事来，只是和贺霜的互动明显亲昵了许多。

平日里她们俩虽然并不隐瞒互相之间的关系，但在举止上总还是留意一些，和平常的姐妹亲昵差不多。

但于潇潇一喝醉却又不同，不端姐姐的架子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贺霜怀里，有时候清醒一些，挣扎着起来，好像要去亲她。贺霜没有喝醉，竭力地阻止她，想先带人离席，于潇潇又不乖了，反而闹起来，嘴里哼哼唧唧的，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贺霜只好苦笑，继续在座位上，半搂半抱着她，分外小心地照顾着。

明知山觉得自己好像和孩子一起看电视的家长，看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地方，捂孩子的眼睛也不是，装作没看见也不是，还得时刻提心吊胆着，生怕孩子问“爸爸，这个是什么？”

“这个也好吃。”明知山只好拼命给小寅夹菜，企图让他的注意力都被美食占据。

两人本来默默吃饭，和那边相安无事。岂料李弘毅喝多了，反而和平时稳重到有些木讷的样子很不一样，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说：“知知，我、我敬你一杯，谢谢！谢谢你给大家拍这么好看的视频！我考研的时候，全靠看你的视频休息，想到考上以后，也能到这样的地方来考察，就觉得背书做题也不累了……谢谢你！我干了！”

“没有没有。”明知山连忙摆摆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喜欢，我的视频能对你们有一点用，我也真的很开心。”

李弘毅喝得七荤八素的，也留意不到他喝的是水还是酒。旁边的宋石却还没醉，喝得半醉以后，人反而大胆一些，说：“小明哥喝的是水，弘毅你也不管管吗？”

“啊？是、是吗？”李弘毅晕晕乎乎地坐下，慷慨道，“我干了，小明哥以水代酒，也很好……”

宋石却说：“我们大家都喝了，只有小明哥和小寅滴酒未沾，实在没有这个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于潇潇在贺霜怀里支棱起来，高举起手大声说：“是！”

先前拿出来那一瓶酒，一桌子的人，一人喝上一点，其实都倒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浅浅的底，看着也没多少。

明知山想稍微喝一些也没什么，便笑道：“好吧，那我也喝一点点。”

瓶里的酒都倒出来，还不到半杯。

不管杯子里还有没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举起杯来，明知山犹豫了一下，也给小寅空空的水杯里倒了个浅浅的底。

于潇潇中气十足地说：“希望我们大家！天天开心！”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祝愿：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科研顺利！”“爱情美满！”“家庭幸福！”……

李弘毅说：“干了！”

所有人便稀里糊涂地把杯子往嘴边放。

于潇潇准备的这一瓶似乎是米酒，喝起来甜津津的，有一点点酸味，意外地好喝。

小寅把杯子里那一点点喝完了，舔了舔嘴唇，和明知山说：“还想要一点。”

明知山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纠结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口也倒给了他。

小寅很快喝光，但也没说还要，继续默默地吃菜吃饭，又过了一会儿，摸了摸肚子说饱了。

大家喝得差不多，席也散了。于潇潇跑到院子里，非要玩一会儿狗，其他人醉了的困了的先回去睡了，剩下几个在院子里聊天看星星。

于潇潇说是要撸狗，不知怎么被贺霜拐到角落里去，避开人群，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接吻。

明知山蹲在地上，一只手一个，手法娴熟地摸着小黑和大黄的肚子。

小寅的目光却跟进了黑暗的角落，比起普通人类，他的夜视能力要强许多，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那两个人类的动作。被一点点酒精浇晕了的脑袋，此刻正懵懂地思考着，她们在做什么呢，看起来好像非常亲近的样子。

回到房间，明知山才发现小寅竟然喝醉了，往常也是像这样，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但不像今天，眼神还有点儿呆。倒也不能怪他没有及时发现，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就喝那么两小口的米酒，小寅竟然就醉了。

明知山有点后悔，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小寅喝酒了。

小寅洗澡的时候，他放不下心，隔着磨砂玻璃门守在外面。轮到他洗时，小寅也有样学样，站在门口守着。明知山只好速战速决，飞快地冲洗了一下身体就擦干出来。

哪怕是喝醉了，小寅还惦记着替他选衣服，一定要他穿粉色的那件。

明知山围着浴巾，光着上半身跟他解释了半天：“白天洗了，晒在外面，下午还没干，所以没收回来呢。”今天是个阴天，衣服干得没那么快。

小寅接受了他的解释，退而求其次道：“这件。”他点了点手下白色的丝质睡袍。

明知山一边穿上，一边小声嘟囔：“早这样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