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9by念宝儿全文阅读

No39by念宝儿全文阅读

刚刚入秋，各地都是一场秋雨一场凉。

X大图书馆二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清新。窗外豆大的雨珠傻了吧唧地拿头往玻璃上撞。整个公共自习区安静得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

“噔噔噔噔”一阵不客气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的学习气氛。高大的身影一晃而过，拐上楼梯往三楼走去。

“真没教养，图书馆里……”

“嘘！你没看那人打扮得那么非主流啊！这种主儿你就少说两句吧。”

“话说，那人怎么跑三楼去了？去天台淋雨？”

“怎么可能，那是傻了吧！我记得三楼有一个很大的独立自习室，应该是订了房间去练习的。看他背了个吉他还是贝斯的。”

“我靠，真有胆儿大的啊！那自习室老早以前死过人的，咱校十大不可思议就有它一个……”

耳机里本应叫嚣着的重金属音乐，却因为iTouch的没电而罢工。从进入图书馆开始，耳朵里就不停的传来各种议论——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终于甩掉了楼下那群嗡嗡叫的苍蝇，祁俊踩着他那双厚底，铁皮扣，蒸汽朋克风格的机车靴停在自习室前。

左手边是通向天台的小门，右手边是盥洗室和楼道。整个楼层除了眼前这个没有牌子的自习室，再没有其他房间了。

虽然自习室的门上没有标号，39号自习室就是它也没错了。总不能叫人去厕所里学习吧？

祁俊正了正背在身后的琴盒。

X大是近来国内风评较好，学生毕业就业率比较高的一所艺术学校。

其所在地虽然只是个三线小城市，但因为学校的教学理念还不错，X大几乎每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个小有成就的毕业生。

不过，当然是比不上那些名牌院校的。

祁俊是省里来的音乐系交换生。一年后回本校，某全国知名音乐大学。

今天是他在这里‘游学’的第七天。

说是交换生，其实，祁俊只是被他老子娘发配边疆了而已。原因嘛，比较复杂，但最主要的是——他和家里出柜了。

特粗野的一脚踹开自习室的门，祁俊双手插口袋，一副鄙视众生的大爷样。无视空气中被激起的灰尘，风风火火地跨进屋。

鬼知道这小破地方的学生怎么都这么爱泡图书馆啊？！他来得比较晚，预订的时候，只剩这一间自习室可以保证隔音。祁俊是练音乐的，只能订它了。

30平左右的屋子里堆了大半‘破铜烂铁废木头’——各种破烂谱架和画架。一排脏兮兮的大窗，还有……一个人？！

布满陈旧色块的画架和画板后，一个人正在认真的画着什么。

米色的长袖针织衫挽到了手肘，白色围裙上斑斑点点的是洗不净的色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纤细的腿。脚上的运动鞋款式很老，但擦洗的干干净净。虽然看身形娘了点，但是个男生无误。

！！

要不是祁俊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是个人都能吓尿了！这特么真的不是那个老早死在这的人的魂儿？！！

当然，祁小爷在祖国22年的素质教育、科学教育、唯物主义教育……等的熏陶下，从来都是用鼻孔嘲讽那些迷信的傻帽的。

“喂！你小子，到时间了啊！这个房间后面的三个小时，我都预定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人！”把琴盒放在取下放在脚旁，祁俊单手掏出手机边刷微博，边往墙上一靠。就等着那边那位赶快夹着尾巴滚蛋。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

人家依旧自画自的，很是投入。

卧槽，这小子是不是戴耳机没听见啊？！

祁俊等不住了，手机往工装裤后兜里一塞就“噔噔噔”，大步流星的冲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走过去。

一把把那人的画板提起来，见男生并没有在听歌，祁俊火大，低头冲着人口气不善地嚷嚷道：“你小子别给我来劲儿啊，赶快给我出去。”

“啊？你说我？”男生突然被拿走画板，脸上一惊，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摔出的几滴灰调的颜料，愉快的拥抱了祁俊的皮靴和裤腿。

“啊！对不起，对不起！”男生惊慌的拿起手边吸水用的毛巾，去擦祁俊鞋子和裤子上的污渍。

结果，擦了两下他才发现，那吸水布是擦笔用的——上面也干净不到哪去，祁俊的黑裤子和大皮靴都被抹成了花的。

“那个，那个...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个……”男生吓坏了，低头、缩脖、闭眼，动作流畅，一副要被揍了的样。

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人乌黑的头顶发旋。祁俊眼角直抽抽。这种又软又懦的弱鸡，他连揍人的想法都没了——和这样的家伙动手，不值当，不值当！

“你、给我、立刻，滚出去！这自习室是我的！”祁小爷的内心是咆哮的，嘴里也是咆哮的。

暴怒的祁俊把那人的画板往门口方向一丢，指着大门轰人。

那男生被祁俊的大嗓门吓懵了，愣了两秒，兔子一样蹦起来捡了自己的画板就开门躲了出去。

终于滚蛋了。

祁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气死他了！顺道往那人坐着的小板凳上一坐——嘎吱——

咔嚓！

靠！

祁俊看着手里被自己屁股压碎了屏的水果XXS，心里把乔布斯老先生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尼玛，就知道美国佬的东西没好货！他现在没钱换屏啊！

手机只能凑合用了。弄脏的裤子和鞋也肯定是没救了，祁俊无视掉那些脏兮兮的颜色，随便找了个谱架，转身走到琴盒边，拿出了琴谱和——小提琴。

是的，祁俊从吉他盒里拿出的是小、提、琴。

祁俊家就是那种所谓的音乐世家。

从他太爷爷开始到现在，他全家人都在玩音乐。

祁俊的太爷爷那会儿是留学生，专修小提琴的，在法国发展了一段时间，据说混的非常不错。

他爷爷则学了大提琴，后来因为战争结束，就落叶归根回了国。

他老子是现代著名指挥家，钢琴家。

他老娘什么松管，单簧管，萨克斯，长笛短笛……可以一口气换着吹不带吹错的。

然后，到了他。

家里都希望能再出一个太爷爷那样的小提琴家。各辈儿的七大姑八大爷，小舅子小姨子什么的也都给他看了，都说他这双手啊，最适合拉小提琴。

不过，祁小爷个人觉得，什么适合不适合，那都是放屁。就他这样的不世奇才，玩古典音乐都是糟蹋他。于是，他染了一头白毛，打了七八个耳洞，戴了舌钉，唇钉，左手纹个骷髅头，右臂纹圈玫瑰花——背上吉他，玩摇滚去了。

还是重金属摇滚。

他觉得，再努努力，过两年死亡重金属也不是梦了。

自然的，由于祁小爷这么跳脱，他全家都疯了：今天一大吵，明天一小吵，都快炒糊了，也没能把这人掰回正路上来。最后，还把儿子的性向给吵出来了——祁俊是个Gay。

再后来啊，因为出柜，他老子娘不仅把他丢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祁俊眼里的）的三线城市，还不给他口粮了。说是，什么时候认错，不玩摇滚，交个女朋友，什么时候给他钱，不然，一月五百，你自个儿看着办，小心别饿死。

性取向这种东西是改不了的，改了就没法活了，祁俊也不打算改。

可一个月五百块生活费……曾经生活富足有余，吃喝玩乐样样不愁的祁小爷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但好在，三线城市的消费水平不算太高，而且，他是个“手艺人”——为了生存，祁俊选择到处找音乐比赛，有奖金的那种。

更加幸运的是，这个祁俊眼中鸟不拉屎的三线小城因为X大建校在此，有着极为浓厚的艺术氛围，各类艺术比赛层出不穷。

祁俊大学主修的就是小提琴（他只是更喜欢玩摇滚而已，鬼知道他娘他爹怎么火气这么大），所以，来这第一天，生怕自己饿死的祁小爷就找了个小提琴比赛，报了名。

他要卖手艺过活，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在“音乐世家”，“全国知名音乐学府保送生”，“XXX大赛冠军得主”……等一系列头衔的光辉照耀下，初赛预赛对于祁俊而言都是小儿科，即使期间祁俊一次琴都没有练过，那些小组第一的排名分仍旧是拿到手软。

不是对手太弱，是你们祁小爷太强！哈哈哈哈——祁俊就这么骄傲的仰着脑瓜子，一路顺风顺水地闯进了复赛，比赛胜利的那一万块奖金也已经被他当做了囊中之物。

可没想到，也就是这场看似平平无奇的复赛，祁·音乐世家·全国知名音乐学府保送生·XXX大赛冠军得主·俊，马失前蹄，摔了个狗吃屎，出问题了：他的第一竟然被C组（非专业组）的一个大叔抢走了！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好的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吗？（祁俊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姜还是老的辣。：））

丢了第一的祁小爷难以置信，差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但现实才不会管他是怎么想的呢：爱信不信，他就是输给了一个老“前浪”。

都特么四十奔五的样子了，还拿得动琴？简直不可理喻！

于是，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的祁小爷决定发愤图强！

只是丢了一个“第一”，他的总成绩还是可以顺利进入决赛的。

决赛是在两周后，祁俊决定，他要用这两周的时间教会那个老头子，什么叫“滚滚长江东逝水，年纪大了就乖乖去看夕阳红”！

这一万块的奖金，必须是他的！

所以，祁俊就开始练琴了。

为了准备比赛，身无分文（但有五百块）的祁俊只得憋憋屈屈地，将日常练习地选在了学校图书馆不花钱的自习室。

所以，今天的练习曲是什么呢？

就巴赫好了。

为了在糟糕的灯光下看清谱子，祁俊面对大门，使琴谱对着窗，左手架琴，右手握弓，酝酿了一下情绪：

三，二，一！！

嘎吱——

大门开了一点缝，一双水灵灵的，满怀期望的桃花眼透过门缝直直的盯着祁俊。

是刚才被赶走的那个男生。

这小子打算干吗？

祁俊扭头，懒得和这弱鸡对视。手起弓落，是巴赫第二小提琴E大调协奏曲。但因为酝酿的情绪被打断，拉的第一下破了音。

吱嘎！~~~

“啧！”提弓离弦，祁俊不悦地咋舌，气冲冲地重新拉响琴弦。

这次没有再出问题。

轻快的节奏与旋律不断的从琴弦上滑出，无论技术还是情感表现，都无可挑剔的完美。

不得不说，祁俊虽然是个非主流，但专业水平确实不是盖的。

只是，这样的专业水平也并没有维持很久。

倒不是祁俊技术不到家，而是在如此欢快的曲调中，他总有种背后发凉，阴森森的感觉，就好像有人什么东西在他的背后偷窥，弄得人心里毛毛的。

演奏者的情绪被影响，曲子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从而变味。

跳跃的音符戛然而止，祁俊猛地回头。他背后的窗户大开，雨水顺着一张幽怨苍白的小脸缓缓流下，刚刚被无视的人幽幽的望着他。

因为窗外就是天台，男生站在雨里，一身衣服眼见着就快湿透了。

祁俊现在是真的眼角抽搐与嘴角抽搐齐飞，脸黑共想骂娘一色，硬生生憋坏了一张俊脸，五官扭曲：这小子想干嘛？一直盯着他看，是故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下楼滚蛋不会吗？还跑到天台去淋雨，这都不走，搞得他像是个搞校园霸凌的混蛋似的……等等！

祁俊极端跳跃的脑回路忽然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大漂移：这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再看一眼那小子亮晶晶，又幽幽怨怨，始终盯着自己的眼睛……

祁俊镇定地移开了视线，选择将那家伙忽视到底。

虽然祁小爷承认自己又爷们又帅气，绝对的魅力十足最佳小攻奖一个，但，他又不是自恋死直男——这个世界其实是异性恋的天下来着……

好吧，应该是他想多了。

祁俊继续和他的琴弦做斗争——吱嘎，吱嘎~~~~

草！

但那家伙还在偷看！这让他怎么练习啊？！狗皮膏药一样，这小子是粘窗框上了吗？

祁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男生。

小弱鸡却还是不走，固执地站在雨里，透过窗户看着屋内，他的背后风大雨斜，他的眼神可怜巴巴，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四个字：我想进屋。

“你！”祁俊英俊的五官挤在一起，一脸要吃人的样子，拿着琴弓点了点窗外的人。

“你牛逼，我输了……进来！”好吧，祁小爷其实是个典型的钢板脸，刀子嘴，豆腐渣子心。

“恩！”听到被允许进门，男生眼底是一片愉悦的光。转身就要往回跑。

“瞎跑什么啊你，从窗里跳进来不会吗？！笨死你得了！”祁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放下琴往窗口走去。说实话，要是没有最初那档子事，这小子长得还是挺漂亮的，温温和和的脸，个子不矮，除了瘦了点，身材也还好。是祁俊喜欢的类型。

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Gay。

祁俊和家里出柜并不是因为他有了喜欢的人，相反，他活了20多年，还真没谈过恋爱。他也不是不想谈，只是他喜欢的人不是喜欢别人，就是直男，而喜欢他的他又不喜欢。搞艺术的人一般都会有点奇怪的坚持在身上，祁俊在感情方面挺挑剔的。

所以，要不是他爹娘和他吵架，把他逼急了，祁俊其实是打算等毕业，经济独立之后再出柜的。不然，你看，现在他就被断粮了不是？

听到祁俊恶狠狠的好意，男生腼腆的笑了笑，抬腿跨过不高的窗台，湿哒哒地翻进了屋。

“我其实就是想进来拿下画具。我马上就出去，你，你别生气。”飞快地抓起画板和画笔，男生顶着一头半长淌水的黑发，讨好地对祁俊道，说完就要再翻窗离开。

“停！出去？去哪？”看着男生熟练爬窗的动作，祁俊无语：有门不走，爬窗？

“就、就外面啊……我等你用完教室再回来，不会打扰你的！”看着眼前这明明已经被冻得有些发抖的人的动作，祁俊给他活活气笑了。

他突然就有点没脾气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你打算拿着你这堆破烂再去外边淋雨？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万一感冒你是不是还得算我头上？”

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气完你还能让你担心他的主儿。

“你给我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说完，祁俊伸手关了直灌冷气的窗，几步走到门口，推门离开。

男生傻傻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又静静的蹲下，收拾起自己的画具。

他下巴上滑落的雨水不小心被滴在了未完成的画上，斑斓的颜料被洇开了一大片，他却毫不在意，无动于衷地依旧将那副未完成的草稿留在了画板上。

祁俊呼哧呼哧，连跑带喘用最快的速度跑回39号自习室。前后大概不到3分钟。

推开门，自习室里静悄悄的，窗边只余下了一个空空的画架。

那小子走了？

“靠，呼.....你大爷！老子不是让你等着嘛！”祁俊双手撑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小声的骂道。

“我...我没走。”男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墙边的畏畏缩缩，被罚站了似的家伙，祁俊把怀里套着塑料袋的大毛巾砸了过去：“你小子没事躲门后干嘛？想吓我啊？鬼才能看见你！把自己擦干了，省的感冒，再赖在我头上。”

抓着头上还带着暖暖体温的毛巾，男生愣了愣，好半晌，才在毛巾下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脸。可惜祁俊看不到。

“你好。我叫程叶，是美术系的学生。你叫什么啊？”

“祁俊。音乐系的交换生。”用另一条毛巾把自己擦干，祁俊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等等，他这是干嘛了？傻乎乎的跑出去淋雨，为了给另一个淋雨的傻逼买毛巾？脑子被门挤了么？

“祁俊，你是个好人。”程叶披着毛巾，认真的看着祁俊的眼睛，脸上带着笑说。

靠！他竟然被一个弱鸡直男发好人卡了……祁俊的脸上是程叶的一脸不屑，但却没发现自己的耳根正红得厉害。

“拿去喝！”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祁俊丢出怀里还热的罐装咖啡，就扭过头去，看自己的琴和琴谱。

静悄悄的自习室里传来铁罐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咕嘟咕嘟的喝水声。

气氛安静地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非在这个破自习室待着啊？回你们自己教室画不一样吗？”背对着程叶，祁俊看着自己的琴，没话找话道。

“因为……我喜欢这里啊！”程叶的回答极为明显的顿了顿。

难言之隐？

祁俊微微皱眉，丰富的想象力让他的脑袋里瞬间冒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小弱鸡肯定是家里很穷，被别人欺负，所以才自己偷跑来这个没人的自习室练习的。一般美术生都是在美术大教室里画画，或者去室外写生，但今天下雨……于是，这家伙才会跑来图书馆没人用的自习室。其实他一开始就发现了，看小弱鸡的穿着，都是很久的款式，虽然清洗的很干净，陈旧的痕迹依然不能被掩饰。

“以后每天下午的四点到七点，我都会来这个自习室。”所以，你快张口问我能不能留在这里啊！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一定秒同意！

祁俊蹭了蹭鼻头，眼神在屋内乱飞，就是不肯经过程叶。

“那，我以后就不来这里了。今天打扰你了，对不起啊……”

？？？

靠！为什么不来了？虽然是有点打扰我，但是你只是画画的话其实没关系啊！

祁俊激动的转过头来——这剧本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那你今天对我造成的影响怎么办？我的鞋，我的裤子，我的衣服，我的咖啡、毛巾！还有我的练习时间！你怎么赔我啊！”祁·无理取闹·俊上线。

“我，我可能没法赔你钱。你看，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比如帮你写论文什么的？”程叶有点尴尬的说。

“我是音乐系，你是美术系，咱俩的论文能互相代写么？你认识巴赫吗你？”祁俊不屑道。

闻言，程叶有些不知所措：“……听过，不熟。但我知道哥德巴赫猜想、”

“哼！”祁俊打断程叶，臭屁哄哄地说：“要不这样啊吧。反正这个自习室我已经订了。你说，咱俩呢，也算认识了，都是朋友。以后，我和你一起用这个教室，但是，你每天除了画你的东西以外，还要给我画张肖像！画帅点！就当补偿我今天了，行不行？”

虽然祁俊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趾高气扬，但不管怎么看，其实他都很傻逼。

程叶含笑看着这高高大大的非主流小哥，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好。谢谢你。祁俊你真是个好人。”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在人们不经意间悄悄消失在日历上面。

从比赛区出来，迎着周围人羡慕的目光的是——祁俊的一脸不爽。

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在决赛的全力演奏，他没有犯错，甚至可以说完全是超水准的完成了比赛曲目，然而，他还是输了！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打败了！居然有人可以在他完美发挥之后还战胜他！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好吧，这是可能的……祁俊不得不失落的承认，这小小的三线城市还真就有比他牛叉的。一个名叫季付衾的混蛋大叔！祁俊恨恨的在内心狂吼：死老头！我记住你了！

“祁俊先生，28号祁俊先生！请到领奖处领取奖金！”

太过忧伤的祁小爷，在工作人员疑惑的眼神下，哭丧着脸领走了奖金：哎，虽然只是个第二，好歹还有两千块奖金，至少，饿不死了……

商业街。

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是从前零花钱总是用不完的祁大少爷从来没有领悟过的道理。你看，很多小事还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嘛~比如他糟糕的心情之类的。

祁俊，男，22岁，X大音乐系交换生，现正一脸兴奋的满商业街闲逛中：啊，那个松饼看起来很好吃啊！那个炒栗子闻起来好香！那家咖啡厅环境不错啊，可以考虑进去坐坐，哼，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赏脸去这种地方的！

嘛，不过看归看，祁俊虽然不是个积极向上的富二代，也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逼——尼玛，他就两千块，在找到稳定的赚钱方式前，他怎么敢乱花啊！

他真的只是想拿着钱来商业街再度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而已，只感受不花，不犯法……

看了看表，下午3点28分。随着汹涌的人流，祁俊开始漫无目的的边走边出神：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今天又提前订了图书馆的自习室。而且，因为怕被别人抢占，他居然是在昨天离开自习室后立马借用图书馆的电脑提交了预订。真是脑残了！特么的都比完赛了，干嘛还要背着琴去练习！

可是，一想到某个人，祁俊又马上蔫了。不知道为什么，程叶总是不提前预订自习室就跑去那里画画。要是有别人不得已订了那里，把程叶赶出去怎么办？他本来就已经被同学欺负的没地方待了……

“所以！本少爷这是为了帮助弱小！根本没有脑残好吗！”祁俊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给喊了出来。结果当然是，他周围的人都一副看脑残的表情看看他，然后赶快走远。

步行街上的非主流小哥耳根一红，坚强的用鼻孔看人，一转身躲进了身边的一家商店。额，好吧，祁俊是自己想逛才进去的，才不是躲进去的呢~

恩！一家画具店。

百无聊赖的在画具店里走走看看：一排排的画笔，有挂在墙上的，有插在笔筒里的，还有锁在柜子里的。各式各样的颜料摆满了货架，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速写本。

不知道，程叶那小子的画具还够不够用啊，看他天天都在画奇奇怪怪的东西，消耗一定特别快！

不自觉的，祁俊已经在颜料货架旁站了半天了。

“小伙子，拿不准注意吗？”和蔼的画具店老板搭话道。

“啊...没，没。我先看看！”被惊了一跳的祁俊尴尬的笑着回答。他对画画可是一点都不懂！

“那你先看，需要帮忙就叫我。”看见门口进来了新客人，老板热情的交代完又笑着招呼了上去。

看着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颜料，祁俊鬼使神差的决定帮那个小穷鬼买一套好了。收到礼物，小弱鸡一定得乐疯了！

于是，本着“贵的就是好的”的落后思想，祁俊从画具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钱包里只剩下800块了。

与往常一样，卡着4点整，祁俊推门走近自习室。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声音——小弱鸡果然在画画了。

“祁俊，你来了啊~下午好~”程叶从画板后面伸出半张脸，笑眯眯的和祁俊打了个招呼，又继续陷入他今天的艺术创作中去了。

“喂，小弱鸡，过来~”祁俊一副很牛叉的大爷样，放下琴盒，跳坐上一旁的桌子。

“怎么了？”程叶把画笔在水桶里洗净，手往胸前的围裙上蹭了蹭，走了过去。

“喏，我朋友用剩的。给你了……”一把丢过装着颜料的袋子，祁俊自觉很洒脱不在意的说。

稳稳的接住丢过来的袋子，程叶继续无语：这小鬼每次不敢看他的时候都是在傲娇别扭。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程叶有点无语——是一整盒丙烯颜料，国外进口的牌子，价格肯定不菲，而且还是全新的，连外包装都没拆过。

“朋友？你还有别的美术系的朋友？”程叶不太好意思打击面前这位主儿，撒谎都不会。

“有！也是个画水彩的...哎呀，你别管了，拿着用呗！”祁俊一边摸着嘴角的唇钉，一边眼神往程叶身后飘。

“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

“啊？不贵不贵，也就一千多点。”

“噢。你怎么知道一千多？不是你朋友给你的嘛？”

“他，他和我说了不行啊……”好吧，连祁俊都觉得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尼玛，为什么对着小弱鸡，他总是爱犯蠢！

“啊啊啊啊！算了，这个我买了送你的！那个，我今天刚赢了一笔奖金，所以不贵，你爱要不要！”祁俊投降，缴枪不杀。不过，他自认为还是留了个心眼，绝对不能告诉这人奖金只有两千块——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买了这么贵的东西送人。要是程叶不收，他绝对要哭了。那是一千二啊！

“祁俊，谢谢你。这个我收下了，但是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东西了。太破费了，我会舍不得用的。”程叶把颜料抱在怀里，笑着说：“因为我实在没钱还你，今天就用它给你画张大开副的好不好？你给我做模特吧！”

“恩。”非主流小哥表示耳根好烫，做模特什么的，他还是挺受用的。

“今天不用纸了？你画在布上，会不会坏掉啊？”

“不会啊。这个叫丙烯颜料，是专门在布料上作画用的。虽然我主修水彩，但是这个也会的，你放心好了~”

“……”祁俊小同志现在特别想时光回转——他想去抓住画店老板大声喊：请给我水彩颜料！最好的！

半个月后。

天气更凉爽了。本着春捂秋冻的原则，虽然有些冷，但大部分人还是保持着一身单衣走天下的节奏。

夜里，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出租屋里，祁俊正出神的翻看着一本画册。

那是程叶给他画的画像。一个月，30多张，已经是厚厚的一摞了。纯属心血来潮，下午祁俊拿着一摞画去印刷店装订成册，还被老板狠狠的羡慕了一顿，说他女朋友绝对是他真爱。

厚厚的画册里，是各式各样的祁俊。咧着嘴大笑的，认真拉琴的，靠着墙耍帅的……不管是细致的肖像画，还是潇洒的速写，都透着满满的认真与用心。

还有那副意外得来的丙烯画：祁俊背着琴盒忧郁的仰头望天，周围飘落着金黄的银杏叶，脚底淡淡的影子在银杏叶堆上起伏跳跃——祁俊把这幅画镶了起来，挂在客厅。

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啊，少了什么呢？

如果，能把作画的人也添上去就好了。

第二日。

39号自习室。

“简直气死我了！这是第三次了！我都快被压成万年老二了！”祁俊愤愤的在程叶面前撒娇（至少程叶是这么认为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是很正常的啊。”将画笔在水中清洗了下，程叶起身拿起已经浑浊的水桶，准备去换点清水。

“这还不是最关键！最关键！这老头！这老头居然成了我们班的导师！还特么找我谈话？！”祁俊简直要抓狂了：“什么季付衾？我看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老禽兽！对，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老禽兽！”也不管骂的对不对调，祁俊就是想找点东西骂人——这个老衣冠禽兽，他根本找不到能骂他的把柄，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老禽兽是个好人！

听到季付衾的名字，程叶的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丝停顿。但马上又调整了过来。

程叶放下水桶，走到祁俊坐着的矮桌旁坐下：“他找你说什么了啊？这么生气？”

“他！那个老混球和我说，如果我能把头发染回来，耳钉什么的都摘掉，我就能赢他……我！简直放屁！老子哪次参加比赛不是正正经经穿西装的啊？赢了就赢了，我们下次再比过，居然还嘲讽老子！”

“噗~”程叶听完愣了愣，忍不住笑出来。“祁俊，其实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吧？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不是？”

“怎么可能，我！”

“你绝对是这么想的。”程叶不容置喙的肯定。

“……”

“一般人呢，都觉得你一心玩摇滚，对小提琴却从来不会投入感情，所以那些一心扑在小提琴上的人对你的演奏就会有偏见。但是我知道的，你对待小提琴的态度其实和对待摇滚乐是一样的认真的，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因为他们这么看你而生气。你其实不是在气你的季老师，你是在反抗那些不理解你的人。嗯？”

祁俊红着耳朵低下了头。其实，程叶把他说的太好了。他对小提琴确实不是玩玩，但也没有程叶说的那么认真。他对一直被季付衾压一头而感到不甘，一部分是源于和不理解自己的人赌气，但更多的，其实应该是对自己过于盲目的自信。

在原来的大学，他是系里的头一号，他对自己没有尽全力就能拿到第一而感到自满。你看，那些碌碌无为的傻蛋儿们还在拼命练琴，我却还可以兼顾玩摇滚~我和你们这群落伍的傻瓜是不一样的！

然而，季付衾打破了他膨胀自满的心。所以，他不甘，他生气，但他却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打败那个人。他输的很彻底。

“祁俊，”程叶伸手抓过祁俊的脸，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祁俊，你看好，我没有说违心的话，也没有看不起你。”

脸上的手指纤细修长，细嫩的触感仿佛不像是一个学画的人应该有的。看着程叶真挚的眼神，祁俊突然觉得，不管这个人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相信他，他会认认真真的听他的话。

“有时候呢，你自己内心的态度和你的外在表现是分不开的。无论你心里怎么对待古典音乐和摇滚音乐，别人是不会知道的。我们只能从表面上去看。你的这里、这里、这里，”程叶点了点祁俊的唇钉，耳钉，和头发，“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没有认真对待古典音乐，特别是对于那些把全副身心放在这上面的人，他们更会觉得你很无礼。这是这个社会的准则，你无法避免被别人误会，想要更好的结果，就只能去改变自己，不是么？”

“恩。”祁俊傻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恩，乖~”收回严肃的表情，程叶又是那一脸温暖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就喜欢这么打扮……”感觉到脸上细腻的触感消失，祁俊突然有些失落。

“能放开心和我说说么？我可以暂时化身知心哥哥~”程叶笑道。

“去你的知心哥哥，你绝对比我小！”祁俊没底气的争辩，不得不承认，和程叶一起待久了，确实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真的比自己成熟许多。

“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对于古典音乐，我确实挺喜欢，但是说用心，也说不上……对摇滚好像也差不多。”

程叶很认真的点点头，继续听。

“我们一家子都是玩古典音乐的，从我懂事开始，爸妈就一直逼我练琴。我那会才多大啊，就想出门玩，但是家里不让，我就哭，结果哭到嗓子发炎，他们也不让。后来，就乖了，老老实实练琴。可能是逆反心理的延迟比较大。上大学之后，没人管着了，对古典音乐说不上恨，也说不上多喜欢，但是想和家里作对。后来，就跑去玩摇滚了，我在N市还有个乐团呢~我是吉他手，偶尔做个主唱，能赚点零花钱~不过是在酒吧那种地方，待久了，就会染上点习惯……”祁俊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程叶：程叶一直是一身米色针织衫牛仔裤，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干净。

他肯定不喜欢自己这样的非主流小混混。

“什么习惯？抽烟喝酒啊？”

“恩……我爸妈本来对我打耳钉纹身什么的就特别生气了，又发现我抽烟喝酒.，我们就吵翻了。再后来，我就只有考试才拉琴，其他时间都泡在乐团。嘿嘿，就想气气他们。”就这么把自己当时的行为说出来，祁俊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大了居然还犯中二少年的毛病，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

“恩，没犯法就好。只是抽烟喝酒对身体也不好，还有味道。以后多控制点呗？”

“……原来你就这么看我啊？！谁会去犯法啊！……”

“没有啦，你说不好的习惯，我自然就想的严重了点。接着说~”

“……后来也没啥了，就是吵架呗。天天吵，都没新意了。挺没意思的。”

“是挺没意思的。”程叶微微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到祁俊那个吉装小提琴的吉他盒：“所以，你为了和爸妈斗气，就委屈你的小提琴去你的吉他盒里了？”

“……那个，琴不练会手生的。而且每天至少2小时，我都习惯了……”祁俊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想找个洞钻进去——他这个小秘密的第一发现人，就是程叶。

“所以，你之前说的被爸妈发配到这里就是这个原因？”程叶问。

“算是有这个原因吧。”

“其实，我觉得，如果你不是特别喜欢现在的穿衣打扮、行事风格，改回去就好了。没人会嘲笑你。每个人都有选择到不适合自己的路的时候，没必要为了面子，委屈自己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误，其实是一种比坚持更勇敢的行为。还有你练琴的事，和爸妈说清楚呗。摇滚也是一种音乐风格嘛，我觉得他们不会反对你研究的。他们气的，应该只是你的叛逆。而且，你又不是真的特别仇恨古典音乐。自己的儿子在两个方面都有天赋，做父母的会开心的。”

“……恩。但是……”祁俊，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说出来的话，程叶会不会不再理他了？

“但是什么？”

“……我和爸妈吵架的时候，吵过头……一不小心，出柜了……我是Gay。”

就是这么傻——只要程叶问的，他就会脑子发热，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他不想隐瞒程叶。

“这样啊。”不知是不是祁俊的错觉，程叶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怪。

小众的人群总是会比较敏感。

“你……原来，你也不能接受。”祁俊有些失落的说。

“没有，你误会了。”程叶解释道：“只是觉得，如果不出柜，以后去骗别的女孩子，不太好。你的男朋友，也会很受伤的。”

“没有，我没打算去骗婚！”祁俊有些激动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里一定要和程叶解释清楚才行。

“我本来是打算毕业以后经济独立，再去和爸妈说这个的……现在说，我什么能力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资本让他们认同我。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一直都没有！”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误解了你。那个，你的手……”程叶显然是被祁俊的激动吓了一跳。

而祁大爷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正激动的抓着程叶的双肩，姿势有些不太对——特别是在他宣告完性向之后。

“我不觉得喜欢同性有什么不对，你不要在意这个。我只是觉得骗婚不好而已。”

“恩恩！我也这么觉得！”

“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

祁俊最近有些郁闷。郁闷的原因依旧是季付衾那个老衣冠禽兽。

不过，不是小提琴的事。

听从程叶的建议，祁俊改掉了那身颓废怪异的装扮，头发也染回了黑色。唇钉放弃，舌钉保留（当时打的时候太辛苦，反正都在嘴里也没人看见），耳钉从八个变成了四个。

乍一看，就是一个阳光帅气还很追逐潮流的大好青年俊才。他父母对他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只是还是因为出柜的问题，没给他涨点生活费。

祁俊对自己的改变很满意。因为程叶说，这样特好看~（原话是：好看多了。）

就连那个老衣冠禽兽都对他的改观做出了极大的表扬和认同。

只是……祁俊还是很讨厌他！因为他发现，最近，程叶总是有意无意就把两人的谈话扯到了那个老禽兽身上。

比如，他在和程叶说他们系的音乐比赛，老禽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特别装样呢，程叶却会问他老禽兽长什么样？胖子瘦子？做比赛评委的老师是不是都很厉害？

……

有什么可厉害的！虽然他最近才知道，老禽兽居然是个在维尔纳混的华裔钢琴家，人家只是回国待一段时间，无聊才来教学。而且，这个老禽兽和他老子还认识。

再比如，他们音乐系开招生活动，表演可以带亲人朋友去参观，他还没问程叶要不要去呢，程叶却会问他老禽兽是不是也会带亲人去？儿子还是女儿？他老婆漂亮不漂亮.？

老禽兽的儿子女儿还有老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得有多闲得慌才会去注意他们？！不过，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外国美女……老禽兽那张老脸也还算不错，所以生出的儿子女儿应该也好看——祁俊决定，绝对不要在带程叶去活动！万一被老禽兽的女儿迷惑了，他们小程叶可就要一片娇叶插在牛便便上了。

依旧是39号自习室。

“那季老师……”

“你能不能别老一口一个季老师了？烦都烦死了。”又听程叶问起季老师，祁俊终于忍不住了。

“那我该叫他什么？”

“你叫他干什么？就一臭屁破老头，你怎么总是问他？还打听他家人。你是不是看上他女儿了？我靠，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女儿的？就他女儿那样子，你也能看上，你什么品味！”

“我、我没有……只是想问问而已。”程叶第一次见到祁俊发这么大的火，喏喏道。

“问问，问问，你这一个半月一直都在问问问！你不是真看上那老头的闺女了吧？！卧槽！”

看祁俊的火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程叶不得不赶快安抚：“没有啊。我都没见过季老师女儿长什么样。你别这么生气。”

再次听见从程叶嘴里叫出的‘季老师’，祁俊简直要气炸了，凭什么他的程叶要这么关心那个和老头有关的事情！

程叶那双漂亮的眼睛，应该永远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的程叶只能看着他！

强硬的怀抱和唇上突然出现的柔软触感让程叶愣住了。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暴躁抓狂中，祁俊就是再没经过恋爱的小白，也知道了自己近来郁闷的原因——他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程叶不喜欢他。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当遇见对方是直男，或者不喜欢自己的时候，祁俊每次都能洒脱的离开，即使后来那些人中有人再回来找他，他也能做到不理不问。

有些事的机会只有一次不是吗？他可是祁大少爷，好马从来都不会吃回头草的。

可是，对着眼前这个才认识了不到三个月的人。

祁俊放不开。

他弄丢了他的潇洒，连看着程叶的视线和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都不能接受，他简直想杀了他：你是直男又怎么了？你不能不喜欢我！你怎么可以关注别人？！你必须是我的！就算你喜欢的不是我，我也不会放你走！你别想离开我！

他的内心在叫嚣着，疯狂着。

凶狠强吻结束，祁俊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男孩。

一滴泪滑下，滴落到祁俊的手背上，凉凉的。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祁俊总算清醒过来：该死！他干了什么混账事？！他强吻了一个直男……程叶会感到恶心，他会恨死自己的。

心虚的将禁锢着的人松开，祁俊小心翼翼的想要扶住程叶的肩，却不敢碰那个咬着下唇，眼中含泪的人：“我、你……”

在程叶委屈的注视下，祁俊想要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脚下踩的仿佛都是岩浆，祁俊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怎么能这么对程叶？！

失败地垂下手，祁俊转身拿起自己的东西，往门口走去。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产生了逃离的想法，他要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自习室。

可就在最后，关门时，祁俊却再次犹豫了。

他是个混蛋，但他不能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终于还是艰难地将自己的真心剖了出来，血淋淋地递到了程叶面前，祁俊背对着程叶，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虽然我们才认识了不久，但是……你可以试试，喜欢我吗？”

他没有得到回复。

祁俊狼狈地离开了。

许久之后，细细的哭泣声在空荡荡的自习室中飘荡。

程叶呆呆地坐在地上，红着眼，把脸埋进了双臂。

他不喜欢女生，他也是个Gay，他和祁俊是一样的。

祁俊那么好，那么好。

说不喜欢这个大男生，说不会对祁俊有非分之想，怎么可能呢？

要是不喜欢，就不会赖在这里不走，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帮他画画，要是不喜欢……

可是他不能喜欢。

他不敢喜欢。

所以他给不了祁俊回答，所以他只能沉默。

不停的提起季付衾，只是想给自己提个醒，想让自己断了那些痴念。

可是，每每见到祁俊，每每听见祁俊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祁俊对他而言太好了，太昂贵，就像第一次收到的那盒颜料一样——想要，却消费不起。

他没有资本去消费这么好的东西，他不配。

不怪祁俊今天生气，程叶恨恨的骂着自己。是他贪恋着祁俊带来的温暖，是他一直缠着祁俊，是他明知祁俊是Gay还一直黏在对方身边。

如果不是他固执自私地这么做，今天的事都不会发生，祁俊不会生气，不会难过，不会……

受到伤害的人明明是祁俊，可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拒绝着祁俊，沉默地刺痛着祁俊的心。

泪流满面。

他真是太混蛋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程叶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失魂落魄的祁大爷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跑出了图书馆。路上又像是初来的那次，引起了大片的议论。只是，这次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只剩下了程叶含泪的面容——自己怎么这么混蛋啊！一头撞死算了！

嘛，所以说，有时候乌鸦嘴就不要说话了。

闷头猛跑的祁大爷刚出校门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祁俊也差点把自己顶飞。

“小同学啊，走路不要老是低头听歌！”

听到声音，祁俊猛地抬起头——竟然是季付衾！

“哎呀？是小祁俊啊！啧啧，这一脸不爽，失恋了？”季付衾一脸兴趣盎然。

“关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祁俊对季老头从来都没有好态度。

“哎呦，看来我是猜对了！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不及我们当年……”季付衾话没说完，脸色却微微变了变，转口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当次知心哥哥，帮你开导开导啊？好歹，我和你爸也是朋友。”

“滚你的知心哥哥！四十多的人……知心老头还差不多！”想到程叶说知心哥哥的时候，祁俊习惯性的把季付衾和程叶在心里做了个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大比较。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把老掉牙的季付衾和程叶放在一起作对比简直是对程叶最大的侮辱！姓季的不配！

看着祁俊那赤/裸/裸鄙视自己年纪的眼神，季付衾真的很想哭诉，他才三十八，四十都不到呢！脸上也没褶子，哪里老了？！

“走走走，知心老头帮你解疑答惑去！”无视祁俊那不屑的眼神，季付衾作为一个老师，还是很喜欢这个天赋超高，又有点叛逆的学生的。连哄带骗，连拖带拽，季老师夹着祁俊往学校的小公园走去。

“所以，你这个小男朋友被你吓到了？然后你就跑了？哎呦，只是打了个KISS！你可真怂！”季付衾嘲讽道。

祁俊双手撸了一把脸，低头不语。他的情况，他老子早和季付衾打过招呼了，虽然和这个姓季的八字不合，但眼下，他确实想找人帮忙。

“人家还不是我男朋友。”祁俊顿了顿，垂头丧气：“他应该不喜欢男生……他是直的。”

“直的？”季付衾脸上挂着看不透的笑意：“你从哪看出来的？”

祁俊：“……感觉。”

季付衾饶有意思地从头到脚打量着祁俊，直把祁俊看的发毛，才说道：“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Gay。或许，你就是传说中的直男Gay？基达不好用的那种？”

祁俊：？？？

“通过你的描述来看，你的小男友肯定不喜欢女人，放心吧。”季付衾揉乱了祁俊的发型。

“你怎么、”

季付衾打断祁俊：“回去道个歉，他会原谅你的。”

“可是，我、”

“就算我猜错了，他真的不喜欢男生，你也应该去给人家道歉不是吗？毕竟你非礼人家了。也不知道你抢来的是不是人家的初吻哦~再说，万一他真的喜欢男生，也喜欢你，你们成了呢？要是真成了，你们以后该干的，不是更多？早晚的事……”

怀疑的看了眼季付衾，祁俊简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你不是和我爸统一战线的吗？”

“是吗？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啦！”

“……你真的是个老师？”

“当然！”

“你的学生真可怜。”

“你也是我的学生。”

“我也真可怜。”

“……”

吵不过祁俊的一张利嘴，季付衾换了个话题。

“其实啊，我和妻子结婚前也有个很喜欢的人。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七八年了。他也是家境不好，但人很温柔，善解人意。”

“噢？那你前女友真可怜，肯定早早就被你这个禽兽偷心偷身，然后又被抛弃了。”

“啧！怎么说话呢，臭小子！我还真跟你说！我跟他最过分的就是拉了一次手！连亲都没亲过好吗？！我们那会儿，可没你们现在这么……早熟！”

“哦。那她最后和你分手一定是怀疑你性无能。”祁俊特鄙视的说。

“懒得和你吵！我们分手……是因为家人不同意。唉，我当时没你这么坚决。我没有你的勇气。我妥协了，寒了他的心。”

“那你是够混蛋的。咱俩能一样吗？我这是性别问题，你那最多是门当户对的问题！哼，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就甩了一个跟了你七八年的女友，渣男你好！渣男再见！”

看着更加鄙视自己的学生，季付衾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我确实是个渣男。”季付衾说着，出神地将视线抛向了远处的天际：“现在想想，当年为什么没有坚持下来呢？如果坚持下来了，小程也不会离开我了。所以啊，你那个小男朋友要真的也是Gay，你还是多努力下吧。反正你已经和家里出柜了，多耗耗时间，你爸妈会同意的。我前两天和他们联系过，能听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心软了。”

“真的？！我我我！”听见爹娘妥协在望，祁俊简直不能更开心！他喜欢程叶，所以，如果父母能够同意，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追程叶，就可以有底气的告诉他，自己的家人能够接受他，可以许诺程叶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过——等等！

“季老头，你说你前女友叫什么？”

季付衾愣了一下：“姓程，名字……我不太想说。”

！！

祁俊突然发现了什么！名字不说就不说！当他傻啊？！卧槽，他就说，程叶为什么对这老头的事这么关心！去你妹的只拉过一次手啊！

这季付衾果然是个衣冠禽兽，给人家女孩弄大了肚子不说，还不承认！可怜程叶居然在这破地方偶遇了他这个不要脸的爹！怪不得一直问他有关季付衾的事，特别是家人之类的。

想到程叶知道了自己的爹和别人组成家庭，欢欢乐乐生活在一起，程叶却不得不和自己的母亲苦苦支撑。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祁俊突然心酸的发痛。怎么能这么懦弱的丢下程叶就跑了？他应该和程叶道歉，更认真地再一次表白。只要程叶不赶他走，不恨他，他就会一直对他好，等着他找到幸福或者接受自己的那天。

他不是第二个季付衾，他不会让程叶拥有和自己母亲一样的爱情！

即使程叶不喜欢他，他也要好好照顾程叶，好好对他。

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过的，祁俊想，这次是真的完了。他爱程叶，爱这个人到不顾一切，即便只能够远远的守着他，也是好的。

懒得再看老禽兽一眼，祁俊非一般的往图书馆跑去。这老丈人，他一点都不想认！他想要见到程叶，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再郑重地、正式地补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