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光飞天小擎天陆表宋伶小说全文未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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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是不得不面对的。

那些犯过的错不管如何抹平如何掩盖，都始终停留在记忆里。

自己的记忆里，别人的记忆里。

“听说过十一中吗。”

不带疑问的问句。

黄颜的头发还散乱着，校徽倒早已粘回胸前，她还有些惊魂未定，跟着他的脚步，盯着自己都鞋面，有些出神：“嗯。”

走出了商业街，两个人坐在大马路边上的公交车站座椅上，面前来来往往车水马龙。黄颜不敢看向顾卢川，顾卢川也同样不敢看她。

在学校里，黄颜的脸上永远是挂着笑脸的，他们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凝重的气氛。黄颜并不害怕顾卢川告诉她，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模样不过是他的伪装，他的假面。

黄颜害怕的是从此过后，自己再也不能信任顾卢川了。

“我在那里读的中学，王岩凯也是……就是刚刚的人。”顾卢川始终低着头，眼神暗着。

“其实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人和他们一样在那个泥潭沼泽之中翻涌，不同的是，他们永远留在那儿了，再没机会走出来。

“我的父亲，和王岩凯的父亲，应该还算得上是朋友……小时候见过几面，读同一个中学会更熟一点。”

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黄颜。

女孩子没有表情，眼神还有点呆滞，扣着手。

顾卢川垂眼：“他们……我们的父母，都不喜欢管教我们，有时候就算在家里，看见的也只是一些……”

站在下楼的楼梯上，扶着扶手，看着一个陌生女人被父亲搂着，在沙发上。

父母为数不多的陪伴，为数不多的同桌吃饭，总是伴随着“今年我要竞选商会会长，你让咱爸帮衬帮衬”。

孩子真像是一个意外。

那些毫不避讳的真相，就是伤害。

顾卢川想要逃离，在那样的“家”里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到窒息。

“一开始觉得，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顾卢川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动了动手指，“我学会了抽烟，十三岁的时候……很荒唐吧。一开始我只会挨打，被打得最狠的一次，我在厕所里靠墙坐了一晚上都站不起身回家。”

黄颜愣愣看向顾卢川的眼睛，他睫毛微颤，低下头，笑了笑：“那时候并没有感觉疼，只是想，不用回家了，真好。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和王岩凯熟络起来的。”

两个年纪家境相仿的小男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张牙舞爪着，极尽荒谬，极尽着疯狂，好像给了那些痛苦的岁月一个排泄污水的口子。

“他说去把打我的高年级打了一顿，虽然最后是他鼻青脸肿地回来了。”顾卢川笑了下。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处理方式，却让当时的顾卢川感受到了一种近乎莫名其妙的温情。

从小父母都对他漠不关心，祖父母与外祖父母也不像别人的那样和蔼慈祥，在顾卢川眼中，他们像一尊尊大佛，孤高而严肃，难以亲近。亲戚们只会衡量自己身上的价值，以帮助他们决定是否要向自己露出谄媚的姿态。

顾卢川看上去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没有，他没有人爱，至始至终是孤零零的。

“我们俩的成绩都很烂，烂到上技校都要托关系的程度。一开始混的时候，会觉得，这真是让人骄傲的东西，好像叛经离道才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顾卢川看向黄颜：“尽管在十一中，还是会有些人，家里没什么钱，想着靠读书谋出路。在那里，没有几个聪明小孩，只是会有人很努力……在区里，他们的成绩不拔尖，甚至只能算中游往上一点点，可是他们有前进的方向，他们考得上高中。”

“我很羡慕。”

不是那种刚刚进校时对学校里老大的羡慕。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羡慕。

对未来对前途的渴望。

那种靠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爬向山峰的坚毅。

顾卢川抬起头，看着被夕阳染黄的青空，凉风习习地掠过，好像吹散了一点记忆里迷蒙的雾，然后他看见了光，而光是有温度的，也是有重量的：“有人拉了我一把。”

他明明是最差最恶劣的学生，如果不是父亲的关系，记他的过能涂满档案。

十一中的教导主任，左贤，把他喊到了办公室。

没有批评，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臭骂，甚至没有多说话。

老师把一张竞赛报名表推到他面前：“我看你平时挺厉害的，体育不差吧。”

那是出于什么，顾卢川接下来那张表。薄薄的一张纸，竟然有千斤重般。

“顾卢川，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给自己一个机会。

顾卢川说着，眼中隐隐约约倒映着金色的光辉，眼底，心底，微微颤动着。

黄颜看着他侧脸，低了低眼帘，眼眶中不知何时又湿漉起来。

“可是王岩凯没有。”

“他也，并不在乎。”

是当时。

顾卢川拿着那张报名表，王岩凯走到他身侧一把抢过来，看了看：“操，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嗯……对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卢川心不在焉地应和。

“别他妈去，叫他使唤你了！”

“嗯……不去。”

顾卢川去了，谁都没告诉，一个人乘着地铁，换乘公交车。整齐穿着十一中的校服，别着校徽。

阳光透过地铁的车窗，顾卢川站着握着杆子，阳光好像第一次这样坦荡照在他身上。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起初心跳得很快，很心虚，他似乎认为自己这个举动是背叛了王岩凯。可是慢慢地，他的心跳得越来愈快，他已经无暇去顾及王岩凯和那些在学校里的“兄弟们”了。他只是单纯地在紧张，他想夺得一个好名次，他想拿奖。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竞赛的金奖杯奖状递到学校，顾卢川被裹在学校杂物室里很久没洗的西装里，在司令台上颤抖地说着老师写好的的获奖感言。

台下的人都在肆虐地笑。

顾卢川听得到。

可是那一刻，他挺起了脊梁，冷风钻进了发梢。

那是他和王岩凯的第一次分歧。

王岩凯给了他一拳：“你他妈真让我倒胃口！”

那一拳不重，只是让顾卢川撇过了脸。

倒胃口，么。

顾卢川拂开了王岩凯的手，握紧了拳头走开。

“然后湖三的前一任校长来找我了，”顾卢川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只要到普高线，我就可以上湖三。”

那时候竞赛的含金量比现在任何一个时刻都高。

其实顾卢川想说，那句话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老校长慈爱地摸着他的头，眼神里对他的，是期待。

那是父母都不曾给予过他的眼神。

“他问我，顾卢川啊，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卢川笑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黄颜看着他，不知何时舒了一口气。

暗无天日的人生，陡然照进来光。

金奖的奖杯，一边晨跑一边背单词的清晨，用校服蒙住头在教室角落里死算着数学题。

或许对于黄颜来说，达到普高分数线就是有手就行。可顾卢川已经长久地不学习了，书包里连支笔都翻不出。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升成绩，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身体里迸发出的强烈意志支撑着顾卢川走向了中考。

他和王岩凯疏远了。

甚至王岩凯上了科理的消息还是经他人口中听得。

“他是我中学时候唯一的遗憾。”可我们也总不能因为对方的真心相待，就义无反顾变成和对方一样的人。

这也是顾卢川上高中后一次次忍耐王岩凯挑衅的原因。

没有陪他到最后，顾卢川心底觉得有愧于他。

可是王岩凯开始变本加厉地捣乱顾卢川的生活，直到那次，韩献的水杯里被倒了会让他过敏的白兰瓜粉。

是顾卢川最后查出来，那天王岩凯找了学校的几个混子做的手脚。

王岩凯的手段实在不高明，拙劣狠毒且幼稚，只是想让顾卢川和他身边的人都不好过罢了。

而那一次，顾卢川还击了。他打断了王岩凯两根肋骨，自己同样没好受到哪去，在医院躺上了小半个月。

黄颜沉沉地说了第一句话：“所以他更加恨你。”

顾卢川说：“黄颜，你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我全部的秘密。”

黄颜以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足球场。

可是顾卢川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她，其实在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见过她了。

那是高一开学没多久的一天，顾卢川整个人套在板正的校服中，周围人来人往的，都是拿着课本拿着作业穿梭的学生。

湖三的校园很大，比十一中大多了。所有的教学楼都古典而清丽，漆着淡蓝色的外壳，和天空的颜色很像很像。

他从来不习惯，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他根本不是这里的学生，只是命运偶尔的馈赠，让他得以在这里寄居一段时间罢了。

学校的教学楼之间都是相连的，雪白的长桥和极具江南水乡意味的亭子，总是沐浴着阳光。

“顾卢川！”

他好像听到二楼传来有同班同学的声音，抬头望去，目光扫过那道沐浴着阳光的长桥，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抱着书经过的女孩，周身都被温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边。

灼热到心脏都快要融化。

她的名字是什么？

顾卢川的心中想。

学校这样大，她是几年级的，哪个班级，甚至她的正脸长什么样？顾卢川都一无所知。

直到那天黄昏，训练结束，一个女孩在朋友的催促下递给他了一瓶水，笑吟吟向他介绍自己。

原来，她叫黄颜啊......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勇敢，而自己，好像永远在回避着那段过往，不敢站在她的面前。

顾卢川其实也很想告诉她，黄颜，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因为我从拿到那张竞赛报名表开始，就没再让任何人失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