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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眠眠八口小锅齐驸许斯眠小说全文未删减

  • 时间:2022-10-15 09:13
  • 《眠眠》是一本由作者八口小锅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齐驸许斯眠是小说中的主角,眠眠主要讲述了:齐驸是个好看的人,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看不见的。热议:看不见自己。
  • 眠眠小说

    推荐指数:8分

    眠眠

  • 眠眠八口小锅齐驸许斯眠小说全文未删减

    淞洝有条河,河水由南向北,绕过大半个城市,汇入长江。

    许斯眠的家就在老城区离河边不远的水泥厂工人家属院里。

    从他家七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由各个生产车间、库房和重工设备组成的厂区。再远一些,河面上大小船只往来,两根炮筒似的烟囱耸立在卸货码头旁,源源不断向外排放着气体。一团团的烟有时是白色的,有时是灰色的,有时又被夕阳染成了温柔的粉,灿烂的金,娇艳的紫,幻化出各种形态,像食物,像动物,像植物,像一切这世间并不存在,不知名的东西,在孩子的眼睛里却都分外真实。

    那一年,许斯眠五岁,同龄的小朋友都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只有他被留在家中,没有动画片看,也没有什么玩具可玩,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清晨被防盗门关闭的声音惊醒之后,掀开被子跳下床,踩着一把小椅子趴在窗边,透过玻璃不厌其烦地观察外面的世界。

    四四方方的世界,被窗户裱成一幅画,明暗随日月的更迭而变换。一条河,一片天空,家属院和弥漫着粉尘的水泥厂,就是全部。

    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水泥厂职工。一大早,有孩子的父母会先骑自行车把孩子送到一站路之外的厂办幼儿园,再掉头回厂里上班。没孩子的年轻人走个十分钟就到了。所有人不分男女都穿着清一色的水泥灰制服,头发严严实实塞进工作帽里,手上拎的不是保温杯就是饭盒,陆陆续续从一栋栋住宅楼里出来,像许多灰色的点在大门口汇成一股,涌向同一个地方。到了傍晚,下班时间,再潮水般退回,化整为零,于暮色中四散开来。

    厂里有食堂,多数职工中午不回家,偶尔有一两个,走在路上就很容易辨认。许斯眠总是既期待又害怕看到许柏同走进小区的身影——期待食堂今天的菜,害怕与父亲独处,拿不准自己什么行为会令他皱起眉头,面色不悦。五岁的许斯眠虽然还弄不清原因,但从那张整日阴沉着的脸和说话的语气中,多少还是感受到了爸爸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

    所以,面对许柏同,许斯眠总是很小心很小心地,尽量不去惹他生气。他总盼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被放在自行车后座,靠着父亲宽阔的后背,跟他去离家属院和水泥厂很远的任何地方,去河的尽头看看。

    母亲是水泥厂职工医院传染科的护士,遇上轮休,或是前一晚值了夜班,早上才到家的日子,父亲就不用送午饭回来了。许斯眠去过几次医院,知道必经的路上有几间职工家属开的餐馆,也期待妈妈什么时候能带些早点或好吃的回来,可她却认为餐馆的用油和食材不好,又脏又不健康。

    通常吃过早餐,母亲就会去补觉,直睡到中午过了才起来,再做饭打扫。在家的时间她也很少去关注许斯眠在做什么,总是忙于拆洗窗帘被套,恨不能用酒精和消毒水把他们两室一厅的房子擦得像无菌仓一样干净。

    许斯眠趴在窗台,看累了,看倦了,就去翻那几本早已翻烂的小画书,翻一个字都看不懂的报纸、读者文摘,翻倒外公给他做小椅子,把椅背当滑滑梯玩。

    除此之外,实在无事可做,他就去问母亲,我什么时候能上幼儿园呀?母亲的回答总是很冷漠,今天胳膊脱臼,明天把腿摔破,动不动就感冒发烧,三天两头为了你请假,工资还要不要了?老老实实待在家,别再给大人添麻烦。

    请假会扣工资,没钱就没饭吃,这个逻辑许斯眠已经懂了。不懂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比别人脆弱,总是生病,容易受伤,在幼儿园,同样是玩“背大米”的游戏,只有他,手臂被小朋友扛在肩膀上轻轻一拉,关节就脱臼了。

    许斯眠不想给大人添麻烦,同时又觉得太孤单了,早在他还不知道这个词的存在和含义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那种难熬的滋味。

    未满入园年龄之前,许斯眠也曾被放在母亲的娘家,由外公外婆照看过一段时间。那是许斯眠童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外婆温柔贤惠,饭菜做得十分可口。外公也很有耐心,每天带许斯眠用毛笔沾水在地上写写画画,带他去河边玩耍,允许他用收音机听小喇叭广播。磕了碰了有人关心,白天跑跑跳跳,夜里若是咳嗽起来,第二天厨房就会有一锅放了川贝和冰糖的梨汤,捧起碗趁热喝上一口,从胃直甜到心尖。

    可惜没过多久,外公在一个雨天不慎滑倒,膝盖粉碎性骨折,动了一次不小的手术。痊愈之后,走路也就不像过去那样利索,身体受到影响,各方面都大不如从前。紧接着,外婆也在体检中查出心脏有点问题,于是,经过商议之后,许斯眠被接回了自己的家。

    头几个月,许斯眠非常不适应这个家死气沉沉的氛围。父母工作时间冲突,几乎没有相处的机会,难得见面了,要么毫无交流,要么一言不合就当着孩子的面在饭桌上争吵起来,每一次都把胆小的许斯眠吓哭。

    他一哭,父亲就更生气了,怒火转而烧到他的身上,呵斥也随之而来,哭什么哭,有没有点男孩子的样,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弄脏衣服会挨骂,饭吃得太慢、洗手的时间不够会挨骂,走在路上遇到邻居、父母的同事,不敢开口叫叔叔阿姨会挨骂,摔倒了、生病了,就连听了悲伤的故事忍不住哭鼻子也会挨骂。每一次,听着母亲一边四处翻找体温计、退烧药,一边抱怨着“叫你好好吃饭,叫你别踢被子,这下又得临时跟单位请假”的时候,缩在床脚烧得迷迷糊糊的许斯眠都内疚极了。他怎么都不能理解,久而久之,内心却认同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男孩子究竟该是什么模样,打针不哭,摔跤不哭,不撒娇,不要大人抱,不喜欢温柔的粉色、漂亮的衣服,不害怕凶恶的大狗和树上垂下来的虫子,夜里可以自己去上厕所,去没开灯的厨房喝水。没有一样是他能做到的。

    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多,许斯眠六岁半了,终于可以背上书包走出家门,和院里其他孩子一样,在水泥厂子校上了小学一年级。

    小孩就是这样,忘得快,接受得也快,永远有着比成年人更强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即便是许斯眠这样敏感又慢热的性格,一个学期下来,通过每天的接触和相处,慢慢地也有了关系不错的伙伴,生活像那烟囱里升起的白烟,也终于染上了一丝色彩。

    只是他的体质并没有变得比以前更强,还是时常生病请假,功课一落下,成绩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所有科目里,他对运动尤其不擅长,开家长会的时候,母亲还被单独叫到办公室讨论这个情况,并得知许斯眠上课时注意力不够集中,总是望着窗外走神,老师便不得不把他调到靠墙的位置去坐,可一转眼,他又盯着墙皮发起了呆。

    于是,那晚回到家,许斯眠挨打了。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抱头蜷成一团,只会抽噎着重复一句话,什么也没有想,没有。

    上了二年级,男孩子们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调皮捣蛋,敢在放学后不回家,跑到码头上去玩。他们下水,许斯眠就在一旁帮忙照看衣服鞋子。他们跳到船上去乱翻乱摸,许斯眠就在躲在船头给他们放风。害怕的东西依然很多,但刺激和群体带来的归属感太好了,促使他情愿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他们身后,被嘲笑几句也没有关系。

    码头是水泥厂专属,用来运送原料和烧好的熟料。常有过路货船为了节省时间和柴油,偷偷靠过来下锚卸货。厂里发现了就会派人去撵,职工和跑船的两拨人隔岸喊话。岸上的骂,快走快走!要不要脸!船上的就咒,天天往河里排废物,遭天杀的,早晚要倒闭!

    围观过几次,许斯眠竟隐隐希望他们有谁能上去或者下来,面对面痛痛快快干上一架。

    却没想到跑船人的话居然有了成真的一天。

    许斯眠小学升初中那年,为了引入竞争,打破垄断,国家出台了新的政策,大量企业从国有转为私有,淞洝水泥厂则因为有害物排放量超标,被列为重污染企业,效益直线滑坡,几乎面临着关停。

    厂里发不出工资,有职工下岗,有职工被迫辞职去寻求别的生计。无奈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搬离了家属院。在那个年代,厂没了就等于家没了,天塌了,生活仿佛仅一夜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几经努力,厂子最终还是存活了下来,与政府和另一家集团公司签署了投资协议,转让经营权并全面重组,拆除现有厂区,最迟要在来年六月底,搬迁至八十公里外的下属辖区里去。

    许柏同作为成品车间的熟练工,幸运地被留下了。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要想继续待在原来的岗位并有所上升,就必须面对竞争,除了埋头苦干,还要打通人际关系。恰逢医院也在组织开展竞聘,因此,夫妻俩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了工作上,加班、值班连轴地转,一忙起来就更顾不上许斯眠了,每月至少有几次,许斯眠都得去舅舅家里寄宿几天。

    表妹比许斯眠小一岁,还在上小学六年级,个头却已经跟哥哥差不多高,也可能是许斯眠太矮,瘦瘦小小,从背后看,看不出兄妹俩在身体特征上有什么太大区别。

    舅舅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舅妈大大咧咧有点粗心的性格非常包容,也惯得女儿自私任性,对她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都纵容到了极点。许斯眠看在眼里,傻傻以为这就是自己不能受到同等宠爱的原因。

    我要是个女孩就好了,他想。

    舅舅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舅妈沉迷看电视剧,自己也常睡过头,每天早上都火急火燎地冲进房间把两个孩子叫醒,匆匆忙忙地帮他们穿衣洗漱。许斯眠和表妹写完作业也跟着看,夜里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有各种画面在反复回放,半天无法入睡。一来二去,以往从不敢懈怠的生物钟也受到影响失了效,开学才两个星期,他不是丢三落四就是迟到,已经好几回了。

    还有一天,直到下午该上体育课了,许斯眠才发现自己的校服里居然被舅妈套了一件表妹的背心。

    纯白色的棉质背心,乍看跟自己那件一样,实际肩带要细得多,还带点花边。稍稍紧身,领口有几颗装饰用的纽扣,面料也要更柔软些,闻起来有股洗衣粉味道,还夹带一丝说不清是什么的软绵绵的香。许斯眠拉紧校服拉链,生怕被人看出任何端倪,紧张得路都不会走,险些同手同脚。可那晚当他回到水泥厂家属院,坐在自己的床上,却莫名地又不舍得把背心脱下来了。突然之间,就好像一旦没有了它,这个家里的每一缕空气都会变成紧绷的线,捆住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趁家里没人,他站在母亲的衣柜前,借一盏台灯发出的微弱灯光,打量镜子中穿着背心的自己,然后钻进了被窝。

    那天夜里,许斯眠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梦。早晨醒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梦遗了。

    青春期造访得太过突然,小男孩毫无心理准备,也不知该向谁求助,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怀着羞耻心和罪恶感,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许斯眠借买辅导书为由,坐公交车去了郊区,越过铁丝网把那件背心扔到了垃圾填埋场里。

    往后的日子,许斯眠还是周围邻居、老师同学眼里性格内向的乖孩子,跟厂里调度科老赵家的儿子关系要好,在子校读完小学,又一起去了市里读初中。没人知道他身上有哪处在悄无声息地起着变化。

    再后来,水泥厂搬走了,高大的烟囱在一声爆破后倒塌于天地之间,剩下老旧的家属院和河边空空荡荡的码头,还留有它们代表的一个时代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随之消失的还有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渐渐地,家属院里的人都开始发觉,好像很久没见到过许师傅的儿子了,原本走得近的许、赵两家人似乎也没了来往。有人好奇问起,许柏同就敷衍了事,到舅舅家去了,到爷爷奶奶家去了,上住宿学校去了,听得人一头雾水。

    也有一些传闻,说是许斯眠在外面不学好,做了坏事,被退学了,许柏同还为此大发雷霆,狠狠揍了儿子一顿,把他送到外省当兵去了。

    是真是假,谁也搞不清楚。直到许多年过去,家属院里的小孩多半都已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去了外地,某天傍晚,吃过饭聚在一处闲聊的人们才突然提起,绘声绘色地说,下午打河边经过,遇到个半大小子,看着像老许家的儿子,模样没怎么变。叫什么来着?眠眠,对,叫眠眠。喊小许他没反应,就站在那愣愣地往河里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走近一瞧,怪不得呢,耳朵上戴了个助听器,聋了。

    车身猛地一晃。

    沉闷从这一刻起被打破,车厢内大呼小叫,一阵骚动。惯性把许斯眠推向前方,又拉扯回来,他毫无防备,额头“咚”地一下撞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公交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十字路口正中信号灯的下方。昨天才看过有小孩子弄丢了人工耳蜗,家长心急如焚,四处寻找的新闻。许斯眠赶紧伸手摸摸。还好,助听器还在。身旁一片混乱,耳边闹哄哄的。

    车的前方,司机半个身子快要探出窗外,跟差点被撞的摩托车车主吵起来了。车里的人们才刚站稳,又忙着伸长脖子去看热闹,不过很快就有乘客不耐烦地叫道,没出什么事就赶紧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许斯眠把头扭向一侧。他的助听器是最普通的耳道式,没有降噪功能。如果环境过于嘈杂,产生的啸叫会让耳朵很不舒服。

    车窗外还能看见河岸边铁灰色的锈迹斑斑的护栏。树木稀稀拉拉,隔很远才有一棵。刮风的日子里,路上满是被踩烂、轧烂的银杏果实,像谁用吸饱颜料的刷子甩了一地的斑驳。粘稠的黄色汁液流淌出来,在高温下迅速腐坏,散发着臭气。那是一种许斯眠非常熟悉的味道。

    独属于老城区的味道。

    也就是说,公交车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过了这个红绿灯,沿高架桥底再开一段,才能上新区大道。

    不过打个盹的功夫。有人掏出纸巾,弯下腰,骂骂咧咧地擦着脚上不知被谁踩出的鞋印。许斯眠揉揉脑袋,回忆起刚才好像梦见了妈妈叫他去码头市场买两条鱼。

    许斯眠怕鱼,从小就怕,每次路过水产区都恨不得闭着眼睛走。若是不巧遇到饭桌上有,就挑个离它最远的位置坐。或者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转动盘子让鱼头朝着别的方向,不跟自己面对面就行。

    没细想过原因。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鱼的眼睛和嘴,让他一看就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前者空洞、无神,后者则机械地一张一合。麻木,没有目的,不知道疲惫与疼痛。

    梦里,只有七八岁的许斯眠拿着妈妈给的钱去了码头。市场的一天要从凌晨算起,人们披星戴月,每个身影都湿漉漉的,摊位与摊位之间每条过道也湿漉漉的。腥臭钻进鼻腔,经过一番循环,又随汗水排出,形成沉疴一般的体味。大大小小的水桶和泡沫箱里盛满了大大小小的鱼,有的已经失去活力,有的还在挣扎,在拥挤的空间里徒劳地扭动,都逃不过最终被陈列在案、供人挑选、任人宰割的命运。

    四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好像永远不会停歇,吵闹却抚慰人心。

    许斯眠在人群中穿梭,又要顾及脚下,避免踩到污水弄脏鞋子,又要分出精力左顾右盼。梦境常常没有边界,也没有尽头,他走了很久,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要在哪一家买。

    每张模糊的脸都似曾相识,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好像许斯眠是他们每个人刚放学回来的孩子。还有那些鱼,那一堆堆紧密排列的鱼,沸腾挣扎的鱼,也都在用它们无知的眼睛、狰狞的嘴,欲言又止地盯着许斯眠看。

    好像回到许多年前,一切都跟记忆中的一样。

    突然醒过来时,第一反应是妈妈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妥,该怎么办。许斯眠在梦与现实之间恍惚许久,等回过神,公交车已经再次开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车内的气氛又恢复如初。有些人再次阖上眼睛,有些人又百无聊赖地拿起了手机。

    车速变快了。司机大概还没消气,大幅度转动方向盘的手臂像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较量。

    新区大道投入使用不久,顾名思义,连通着老城与新区,有双向八条车道,早高峰时段也不会太堵。没了高架桥的遮挡,阳光的饱和度似乎也变高了。

    不仅如此,这时再往外看,河的护栏从某一段起被涂成了白色,已不再是风侵雨蚀的样子。茂盛的樟树投下大片阴影,接连不断,随车的移动在高压水枪冲洗过的地面向前铺展。大厦群楼逐渐在视野中出现。

    许斯眠上班的地方就在其中。一栋28层的现代建筑,下车后在种满法国梧桐的林荫路上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

    上午除了入职指导手册的学习,还有员工技能和安全管理培训。听说讲师是从纽约总部来的,培训因此要在最大的会议厅进行。许斯眠特意选了比较靠前的位置,拿出纸笔边听边记,认真得像个学生,求知若渴的样子全场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周围时不时有目光瞥向他。准确地说,是瞥向戴着助听器的他——入职第二天,酒店招了个残疾人的消息就在员工中传开了。

    培训持续了几个小时,许斯眠心无旁骛,直到结束才发觉屁股都坐痛了。放松下来,低头翻看笔记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

    许斯眠回头,是崇敏。深灰色的西装衬得年轻女孩皮肤雪白,头发柔顺地披下来,长度刚好能露出胸前一枚金属工牌,上面金灿灿地印着:HouseKeepingDept.Lena

    人走得差不多了,剩几个在收拾投影设备,整理桌椅。许斯眠问:“你怎么也来了?”

    崇敏的声音很轻,跟她的样貌十分相配,温柔地,带着一点无奈:“所有的培训我都得参加。”

    暮色的管家提供贴身对客服务,包括并不限于衣、食、住、行,任何想得到想不到的,必须熟知所有部门的工作流程和业务内容。许斯眠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哦了一声。崇敏看了眼时间,趁没人注意,微微伸伸懒腰,提议道:“饿了,去便利店吃东西吧?”

    筹备期间员工食堂暂未开放,只提供三明治和咖啡。有些人吃腻了就去外面吃,或由部门统一订购外卖。从酒店正门出去,马路对面就有一家高端品牌的便利店,店面宽敞,货物齐全,以进口产品为主,来光顾的多是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

    许斯眠在一本杂志上看过,说便利店是能够衡量一个城市生活品质和宜居程度的标准之一。它小而精致,随处可见,几乎能够提供你所急需的一切,温暖且包容。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许斯眠也不例外。只要走进来就会忍不住想买点什么,或请店员加热一份速食,打一支甜筒,坐在用餐区慢慢吃掉。同样的东西好像便利店的就格外美味。

    当然价格也更高。崇敏买了一份关东煮,一盒冰淇淋,许斯眠挑了一个分量最大的饭团,里面夹了少许三文鱼肉松和碎黄瓜,外面包着一片海苔。有荤有素,主食也有,再配一瓶店内自制的玉米汁,中午这顿就算对付过去了,比吃盒饭划算。

    酒店除了工作环境好,工资相较于之前打过的几份工也多一些。许斯眠想攒钱帮稳真治病,一分一毛都必须计划着用。

    不是有句话说,如果没有爱,有很多钱也可以吗。许斯眠现在就只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看病,买药,换个好点的助听器,穿想穿的衣服,拥有一台哪怕二手,但可以自由使用的电脑,看看这个世界,学点东西,学什么都可以。

    离开那个家。离开水泥厂家属院。离开老城。

    离开淞洝。

    离开令人窒息的一切。

    有钱都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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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八口小锅   类型:现代   状态: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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