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兵by西伯利亚冷空气未删减

纸上谈兵by西伯利亚冷空气未删减

晚上七点，手机屏幕亮起并接了一连串的震动音，然后是隔壁房间突然调高音量的电视新闻，穿过薄脆的墙体，敲击着钟鸣的耳膜。

所以严格来说，钟鸣是被隔壁噪音吵醒的。

钟鸣揉着脑袋打开手机消息，率先蹦出的是十几串长达六十秒的语音，钟鸣不用点开就能想象出他母亲哭诉的音调和内容，从家庭不睦你爸也不管你开始，讲到家务操劳疏于对儿子关心，最后以家门不幸你怎么不能替我考虑考虑作为结束。

类似的场面，钟鸣他家已经轮番上演了好几遍。

除了母亲的语音，还有钟爱栗发来的消息。

栗子：办好退学了？高考都不考了？

栗子：听妈说你还留了长发，发个照片。

鸣钟：有事？

钟爱栗分享了一个位置。

栗子：反正你现在无业游民一身轻松，出来玩玩，姐新开的店，给你打八折。

鸣钟：没钱。

栗子：行，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免你入场费。

鸣钟：没空。

钟爱栗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你都辍学不读了连高考都不用参加，有什么没空的，赶紧过来！身份证上不是满18了吗？”

钟鸣听着隔壁的新闻背景音沉默一会儿，忽然问起：“钟爱栗，你当初是怎么抗争成功的？”

也许是家族渊源，大他七岁的姐姐钟爱栗也曾不顾家人反对辞掉稳定工作去学纹身。在真给自己纹了一个满背之后，钟父钟母就再也不过问她的事了。

两人以此为戒，誓要把仅剩的儿子培养成大女儿的另一个极端。可惜计划失败，小儿子钟鸣在高二那年说什么也不读了，要去闯荡演艺圈。两人为他打断了好几根藤条都没能阻止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叛逆程度和女儿钟爱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你姐可是正经的大学毕业生，可没像你一样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不过殊途同归，姐或许也能传授你一些经验，等你过来再说。”

钟鸣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在旅店门口的意见簿上认真写下了隔音效果太差的评语。

钟爱栗仔细打量许久不见的弟弟，和天天校服的时候相比确实变化很大，黑T黑裤黑长靴，长至过肩的黑发扎成了半丸子头，额前落下几缕搭在眉骨附近。眉头拧起，嘴角抿平，表情倔强的比他的五官还要突出。

钟爱栗笑了：“可以啊。怪不得那三无经纪公司能在成群穿校服的小孩里看中你，我弟弟确实有点资本。”

“喝点。”钟爱栗启了一瓶啤酒递过去，钟鸣摇头拒绝。

钟爱栗：“怎么，学都辍了还有老师抓你纪律呢？”

钟鸣皱眉：“有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还能什么事，爸妈找我当说客，声泪俱下的，我能不答应吗。”钟爱栗表情淡定坦然，一手点烟一手拿酒，半点看不出此人竟然还背负着重要的说客任务。

钟鸣起身就要走，钟爱栗按下他，说道：“我也没想劝你回头是岸。”

于是钟鸣继续坐下听她讲。

钟爱栗：“爸妈都管不住你，我平白揽个瓷器活做什么。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对了，现在住哪呢？”

钟鸣嘴硬：“公司宿舍。”

钟爱栗瞥了一眼旁边的行李箱，刺了一句：“呦，流动宿舍？房车？”

钟鸣继续嘴硬：“明天出差，有拍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钟爱栗扔过去一个信封，“你先拿着订个好点的酒店住着，我帮你找房子，过两天联系你。”

信封里的一叠钞票简直比无故被打了一巴掌还要让钟鸣生气，他把钱扔回去，硬邦邦地说：“不要，我有钱。”

钟爱栗看着弟弟，还是一张没经历过风吹霜打的稚嫩的脸，有着比天还大且毫无必要的自尊心，劝解打骂和帮助接济在他看来只会是同等水平的侮辱。

钟爱栗也不强求，把钱拿回来，说：“那行吧。”

钟鸣看着姐姐自在地翘着二郎腿，不时吐出一串烟圈，又或者起身几步和熟人碰杯打招呼，大声笑闹，感觉她每一根头发丝上都闪烁着自由的光辉。

“真好。”钟鸣有些羡慕。

钟爱栗正跟着楼下乐队的鼓点轻轻点头打拍，看见弟弟的眼神后洞悉了对方心中所想，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忽然说道：“爸妈那边我替你去说。”

钟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爱栗：“不过你有什么打算，我先听听。”

“赵哥说先让我从淘宝模特开始,先上几本杂志脸熟之后再转型。有机会会给我找网剧资源，再慢慢往上爬。我这两个月已经拍了不少模特图了，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钟鸣第一次这么诚心诚意叫她姐。

钟鸣被钟爱栗长时间的沉默凝视盯得心中打鼓，在揣测对方刚才那句是随口胡诌的可能性有多高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钟爱栗点头。

钟爱栗：“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不等钟鸣高兴，钟爱栗掐灭香烟，漫不经心补了一句：“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不要后悔就好。”

钟鸣躺在新的一家旅馆床上，心绪仍在翻涌，钟爱栗的承诺似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仿佛只要家里人不再反对的话，未来就会是一条坦途。

钟鸣毫无睡意，凌晨三点摸出手机给经纪人赵哥发了一条消息。

鸣钟：哥，最近还有什么拍摄吗？我都能接。

没人回复。

*

钟鸣第一次见到赵括是在钟爱栗开的那家牛鬼蛇神的酒吧里。舞台上草台班子乐队声嘶力竭吼叫着，舞池里人挤着人，跟着主唱的声带噪音摇头尖叫。

钟鸣摆着臭脸坐在吧台，他长发飘飘腰细腿长，因背影神似美女被搭讪了无数次，几乎每个都被他转头后不善的眼神吓回去了。

主唱实在卖力，飙的每个高音都不免让人忧心其声带的健康程度。不过有人卖力就有人划水，在其他人都是漆皮铆钉的打扮下，坐在最后戴着鸭舌帽的鼓手画风格格不入。

印着蜡笔小新的粉色半袖，白色大裤衩和夹脚拖鞋，比起摇滚鼓手更像是被抽中上台的幸运观众。打鼓的架势也同样浑水摸鱼，只能说是勉强跟得上节奏，也就是底下这群人喝多了才能买账。

钟鸣看得头疼，转头问：“我能走了吗？”

调酒师显然是认识他的，两手上下翻飞忙得不可开交，不忘抽空回他一句：“栗子姐说马上到了，鸣哥你再等会儿。”

见走不了，钟鸣继续苦大仇深地坐着，无聊地摆弄桌上的打火机，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美女，借个火。”

已经被叫了一晚上“美女”的钟鸣此刻终于怒意上头。转头看去率先和那人身上的粉色蜡笔小新对上了视线，再往上看是一顶鸭舌帽，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那人说完话后冲调酒师喊了一句：“小余，给哥整杯喝的。”

调酒师根本没空搭理他：“哥，你自己看我都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是自己伺候自己吧！”

粉色蜡笔小新笑着回了一句：“成！那哥进来帮帮你。”

“你叫谁美女呢？”

赵括一低头，这才看清旁边这位不是长发美女而是臭脸帅哥，吓了一跳：“哟，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就看见了背影，还以为是一位美女姐姐呢，不好意思啊帅哥，别往心里去。”

赵括钻进吧台里面，先是给自己开了一瓶矿泉水，哐哐喝去半瓶，又回身拿出五颜六色的酒瓶鼓捣了一番，最后兑出一杯奇奇怪怪的饮品往钟鸣面前一推，笑得十分诚恳：“对不起啊帅哥，这杯算我的，给你赔罪，别生气了。”

赵括道歉很快，让钟鸣反倒是没法发火了，他接过酒憋出一句“没事”后继续低头玩手机，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钟鸣抿了一口后表情就变了。

赵括嘿嘿一笑：“我刚开始学，别见怪啊。”

钟鸣不是爱交谈的性格，但见对方一身幼稚蜡笔小新在酒吧里坦然穿梭，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刚才台上打鼓的是你？”

赵括点头：“是我，还行吗？”

“不怎么样。”钟鸣直白点评。

赵括也不生气：“我也是临危受命，他们自己的鼓手急性肠胃炎住院了，临时拉我救场。”

“你学过几年？”就对方的水平来说，钟鸣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敢救场。

“一周。”赵括把剩下半瓶喝了个干净，厚着脸皮说出实情：“当时对象学架子鼓我跟着旁听，一周之后分手了，也没机会蹭课了。”

钟鸣一阵无语。

赵括摸出一根烟叼进嘴里，说：“帅哥，借个火呗。”

钟鸣把打火机扔给对方。没等赵括点上烟，一个娇俏的女孩挤到吧台来和他说话。

“括括~”女孩声音婉转甜蜜。

“哎！”赵括放下烟痛快答应，笑眯眯看着她。

女孩抱怨：“你怎么才来啊？”

“我刚在台上卖力半天了，是你没看见我，今天想喝点什么？”话是这么说，但赵括勉强能拿出手的只有长岛冰茶，没等女孩点单，自发调制好递过去。

女孩也不在意，继续和他聊天：“今天怎么戴帽子了？”

赵括：“别提了，理发店的朋友让我去当模特宣传宣传，结果没染好。”

女孩来了兴趣：“给我看看嘛~”

赵括矜持了几秒，然后摘下帽子。钟鸣原本低头玩手机，闻声瞥了一眼，结果差点被闪瞎。

赵括眉眼深邃鼻梁挺拔，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寸也不显土气，可偏偏染了一个玫粉色，艳得像火龙果刚成精。

“哪有，还是很帅啊！”女孩看他明显是有着一层厚厚的滤镜。

赵括忍不住得意微笑，虽然嘴上说的是：“咱俩太熟了，你的主观判断没什么价值。帅哥，你给评价一下呢？”赵括看向钟鸣。

“12315，消费者投诉电话，全国通用。”钟鸣杀人不见血。

女孩一直以为旁边坐着的是位气场强大的姐姐，等钟鸣出声后才发现是一个绝顶帅哥，飘逸长发和深刻立体的长相，立刻把赵括秒出去十条街。

“啊，原来我旁边还坐着一位帅哥！”女孩的声音又甜了一个度。

赵括夸张地唉声叹气：“完了，被秒杀了，臣诚知不如徐公美啊。”

钟鸣看着对方的粉脑袋，认真地回：“徐公何能及君也。”

此时钟爱栗姗姗来迟，就听见了两人的尾音。伸手搭上钟鸣的肩膀，问道：“干什么呢，怎么背起课文来了？打算重返学海了？”

说完看向旁边的赵括，吓了一跳：“嚯！小赵，你这脑袋？”

赵括呼噜一把头毛：“怎么样栗子姐，能不能成为咱们店里的台柱子？”

“太能了，全世界有几个人有幸见过活的火龙果啊。”两人不愧是亲姐弟，想法如出一辙。

钟鸣早就等得不耐烦：“你叫我早点过来结果自己迟到？”

“免费吃喝，还不收你低消，偷着乐去吧。”钟爱栗顶替了赵括的位置，选好基酒挤了半个柠檬，手腕上下翻飞，很快给客人倒出一杯淡蓝色的玛格丽特。

钟鸣看她：“这次找我什么事？”

钟爱栗双手环胸，俯视弟弟：“家里那边我替你说好了，但爸说要见你一面，所以你过两天回一趟家。”

钟鸣抿唇不说话。

钟爱栗：“我都替你趟过一遍雷了，难不成最后这几步也不愿意走？”

“知道了，再说吧。”

知道弟弟这是同意了的意思，钟爱栗也不再强迫下去，换了一个话题：“房子给你找好了。先别急着拒绝，我不给你掏钱，你得自己交房租。”

“知道了。”钟鸣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钟爱栗忽然喊道：“小赵！”

正和刚才的女孩聊着天的赵括转过头：“怎么了栗子姐？”

“这是我弟弟，叫钟鸣。比你小几岁。”钟爱栗指着弟弟对赵括介绍道：“和家里人吵架呢，现在快要流落街头了。所以能不能帮姐一个忙，让他和你挤一挤？”

“行啊。”赵括扬眉笑道：“要不是栗子姐帮我，我也租不到那么便宜的地方，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钟鸣却不太乐意，说：“算了，我还是让赵哥帮我找地方吧，别麻烦人家了。”

钟爱栗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真以为自己签了一个包吃包住、五险一金的追梦公司啊？”

赵括乐呵呵的，“没事弟弟，你放心，我生活作风良好，睡觉老实，不磨牙不打鼾不说梦话不梦游，保证不影响你。”

聊了半天，钟鸣终于想起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括，纸上谈兵的那个赵括。”

钟鸣：“……”

说是两个人挤一挤就真的是挤一挤。那房子坐落在一深街小巷的老旧小区，墙体斑驳脱落，墙根窗沿附近零星冒头一些杂草。楼梯都是铁制的室外梯，踩两下就能造成不小的动静。房间只有三十平，勉强铺开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构造，两室之间仅仅用一条横在两张单人床中间的窗帘充当隔板。

虽然寒酸的可怕，但好在还算干净。

赵括：“别看房间小，但是窗子外面有一个平台，特别大，跑马都行。”

小区楼高六层，共有三栋，楼宇之间通过一个宽广的天台相连，但也只有三楼住户能享受到，而他们正好住在三楼。

钟鸣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水泥地，不远处立了几根晾衣杆，窗沿下则是一张有些破旧的双人沙发椅，摆了几盆绿植，还有一张歪腿茶几。

赵括：“屋子里摆不下桌子了，咱俩可以端着来这个地方吃饭。点根蜡烛再支个蓬，是不是有露营那味儿了？”

钟鸣被对方毫无底线的乐观精神震撼：“……不然我还是另找个地方住吧。”

赵括搂住钟鸣的肩膀，笑出一口白牙：“别啊弟弟！咱们两个住真的不挤。我晚上上班，你白天出门，估计都碰不上几面。你想想，是不是相当于对方不在的时间段里另一个人拥有着完整的房屋使用权？合租和独居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钟鸣：“……”

赵括双手合十，眼睛狂眨：“小钟弟弟，你来了还能帮哥分摊一点房租，哥赚点钱不容易，拜托拜托！”

赵括一米八的身高，手臂肌肉上的线条流畅利落，配上粉色短寸，强扮可爱表情时简直就是在荼毒着其他人的眼睛和心灵。

钟鸣赶紧皱眉答应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电家具虽然样样都有，但那衣柜实在有点小了，装不下钟鸣带来的两箱衣服。

赵括提议：“要不然就放在箱子里，穿的时候再拿出来？”

“不行，好几件真丝的特别怕皱。”钟鸣拒绝，“我买个衣柜好了。”

赵括思考一会儿，说道：“买什么衣柜啊，走，哥带你去个地方。”

赵括带着钟鸣来到了建材市场，他穿着老头汗衫配上大裤衩，非常融入人群，想要跟上他只能靠那颗粉脑袋定位。反观钟鸣，衬衫长裤一丝褶皱也无，那件白色衬衫虽然没有显眼标签但从质地上也能看出不是普通牌子。就算是在炎热的室外，钟鸣一头长发也是整整齐齐丝毫不乱，简直就是凤凰进了山鸡窝，浑身上下全在暗示同一个意思：我是来走秀的。

赵括一路走走停停，东逛西看，偶尔和店主攀谈两句。半个小时不到，手里就拿上了几根不锈钢长棍，同时凭借口才要来了一大包螺丝螺钉，最后背上几大块板材打道回府，全程花费不超过五百块。

拿着这些东西回家，钟鸣就算再仙气飘飘也流落凡间了，大汗淋漓搬上楼后，两人在室外平台上开了工。

赵括手脚麻利地拼好板材，定位打孔，拧上螺丝，最后砂纸打磨一遍，全程不超过四个小时，就组装出来了一个简易又结实的衣柜。

钟鸣全程除了给对方递工具之外没能帮上忙，但也跟着累得不行。

钟鸣瘫在沙发里半闭着眼，忽然脖子一凉，是赵括拿了一罐冰可乐贴在他身上。

“怎么样，哥的手艺是不是还行？”赵括也在旁边坐下。

“挺厉害的。”钟鸣确实佩服，对方认真工作的样子和初见时不靠谱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赵括得意：“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小时候经常跟着我爷爷给人打家具去。”

钟鸣没有接话，他捏着手机，时不时点亮屏幕查看消息。和赵哥的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想要接拍摄那条上，然而至今也没收到回复，钟鸣不免有些焦虑。

赵括捏瘪可乐易拉罐，站起身说：“弟弟你先收拾着，为庆祝咱俩合作愉快我去炒个菜，也给你露一手。”

三十平的小房间，注定了厨房和卧室不会有太明显的界限。钟鸣从行李箱里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再按颜色分好挂进新打的衣柜里，屋外是赵括大火爆炒的声音，炒菜香味顺着门缝传入卧室。

放在一旁的手机从头到尾都非常安静，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钟鸣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放下衣服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没一会又转过身来盯着天花板边角上几道裂纹出神。

他好像自由了，又好像没有。有那么一瞬间，钟鸣忘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辍学的目的是什么，演戏？自己真的喜欢演戏吗？还是将看电影的习惯错当成了热爱。

何况热爱有时候也仅是热爱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天赋异禀真能将兴趣孵化成职业。

就算有又凭什么落到我头上，钟鸣忍不住想。

梆梆两声，赵括敲门打断了钟鸣无故消沉的情绪。

赵括：“弟！出来吃大餐！”

钟鸣走出卧室，一张不大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两碗有红有绿的汤面，中间是一盘辣子鸡。

钟鸣没想到对方看着不靠谱，却真能搞出一些像模像样的饭菜来。

赵括看钟鸣的表情就知道合他口味，这小孩虽然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但表情丰富，喜怒哀乐半点藏不住。

赵括也尝了一口，赞道：“我这手艺真是没话说了！”

钟鸣问：“也是祖传的？”

赵括摇头，语气神秘莫测得有些欠揍：“不才，师承五星级大厨。当年你哥我在黄鹤楼洗碗，主厨见我洗碗姿势颇具风采，是当厨子的奇才，破格收下做了关门弟子。”

“……”结合旁听一周就敢给乐队伴奏的事件来看，钟鸣对此人不要脸的程度又有了进一步认知。

钟鸣：“那厨神怎么没继续在厨艺界勇攀高峰？”

“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赵括吸着面含糊答了一句，吞下之后接着说：“人生才多长，总得挑喜欢的事情做。”

钟鸣没说话，筷子翻搅着翻出了卧在碗底的荷包蛋。

赵括：“不多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轻轻一戳，沁黄的蛋液微微淌出，钟鸣低声说：“你怎么知道自己是试对了还是试错了？”

“错了就错了呗，犯错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知道什么是错也就知道了什么是对，俗话说的好，祸福相依，还有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嘛！”赵括猛地拍了一下钟鸣的后背，抻头看见了对方碗里的鸡蛋，笑道：“小钟同志恭喜你，唯一一个鸡蛋被你吃到了，运气不错啊！”

从两人初遇开始，赵括的脸上一直挂着恣意的笑容，他天生笑唇，单是唇角微弯就能让凌厉骨相变得柔和不少，展眉舒眼时更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单看这个人时会觉得他过于阳光，甚至达到万事不过心的程度。但偶尔蹦出的几句话又让人觉得他敏感细腻，可以轻松洞察到旁人的心思。

不太像好人，但好像也不差，钟鸣得出最后结论。

不过审美肯定是差到家了，钟鸣看着赵括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淌到下巴，糊了半张脸都泛着诡异的玫粉色。

钟鸣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头发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