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by容矜

绝配by容矜

陆庄躺在床上想，是时候娶个媳妇儿了。

他十几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陈家庄，一个外姓人，无依无靠的，全靠没日没夜得上山打猎，卖些山货，一点一点得盖起了房，圈起了小院儿。

现在他成了村里手头最阔绰的那个，最气派的房子，最大的院子，引得村里很多人眼红嫉妒。

他今年二十六了，前些日子上山，一个没留神，摔断了腿。

村里人就开始说，看吧看吧，活该。

都有那么大的房子了，还不知足。

其实照理说，他现在确实不用那么频繁得上山了，但他闲不下来。

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便总想着多囤一点，再多囤一点。

对于摔断了腿这件事，陆庄心态倒是很好。他觉得可能老天爷也觉得他太忙了，想让他缓一段时间，来操心操心人生大事。

娶个小媳妇儿吧，操持家务暖被窝。

村里听说陆猎户要讨媳妇儿了，舆论风向一下就变了。

虽然平日里眼红说闲话，但这猎户要是能看上自家小哥儿小丫头，那这大屋子大院子不就成自己家的了吗？

自己家的还眼红什么。

于是大家都开始夸陆庄，好像说夸得最好听，陆庄就给谁当女婿儿婿似的。

陆庄面上不动声色，把所有的阿谀奉承都照单全收，实际上心里像明镜似的。

他要娶个没说过他闲话的。

他等腿伤好一点，能下地了，就一瘸一拐得敲开了村里小哑巴家的门。

小哑巴是个小哥儿，陈家村的，二十岁了还没嫁人。

因为他是个小哑巴。

没人要。

陆庄上门提亲，那户人家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了，也没要什么聘礼，便让小哑巴跟猎户回家，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就好像终于扔掉了什么累赘。

小哑巴全程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听到了双方商议的结果后，默不作声得走过来，轻轻牵住了陆庄的衣角。

陆庄看看他，把自己的衣角抽出来。

小哑巴没抬头，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就往自己的身后藏。

陆庄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走吧。”他动了动两人牵住的手。

小哑巴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点点头，眼睛里像有两汪小温泉，润润的。

陆庄冲他笑了笑，牵着他，一路回了自己的大屋子。

也没什么仪式，小哑巴就成了猎户家的小媳妇儿。

村里人听说这件事，又开始议论了。

瘸子配哑巴，可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那陆庄挣了那么多钱不舍得花，专门娶个不要钱的小哑巴。

陆庄多少也听了一些，只是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他半靠在床上，腿上敷着药，看他新娶的小媳妇儿正弯腰收拾东西，破旧的衣服微微勾勒出一段圆润的弧线。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心里想着，等自己腿好了，去镇上多扯几块布，给小哑巴做几身好看的衣服。

他对小哑巴目前还没什么其他的想法，无非是看上他踏实勤劳，是个能干活的，娶回来两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小哑巴原来的家他也听说过，无非是把嫁不出去的小哥儿当一个不要钱的苦力日夜压榨。娶了小哑巴，一方面是看中他的乖巧能干，一方面也觉得，这么乖巧能干的小哥儿，应该凭自己的勤劳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把人娶进门，让他开始一段新生活，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同情。

小哑巴收拾好了东西，去盛锅里熬好的补汤，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吹凉了给猎户喝。

陆庄一边喝，一边想。

也不全是同情吧。

他好乖。

可爱。

乖巧可爱的小哑巴下午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一身土，手上还有擦伤，像是和人打了架。

陆庄拧着眉问他：“有人打你？”

小哑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摇头。

“那怎么回事？”陆庄语气不太好。

小哑巴只是摇头，再问什么都不说了。

陆庄本来是关心他，被小哑巴的沉默弄得倒是有点恼火了。

他沉声道：“你再不说，我就不要你了。”

小哑巴委委屈屈得看着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陆庄看他哭了，也没心软，在门边拿了根木棍撑着，一瘸一拐得就走出去了。

还是得逼一下。

陆庄心想。

小哑巴连话都不会说，得让他知道，在外头被人欺负了，要学会回来告状。

他出去走了一圈，果然从闲言碎语里拼出了下午的事情经过。

小哑巴正在河边洗衣服呢，路过有人说了几句闲话，说的是陆庄，没想到看着柔弱的人拿着洗衣服的小棒子就冲上去了。

那人也不好真的打一个力量差距太悬殊的小哥儿，把小哑巴掀翻在地，踢了一下，也就走了。

啧。

原来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陆庄一边想着，一边溜达到那个说闲话的人家，瘸着条腿，拎着棍子把人揍了一顿。

陆庄回家的时候看到小哑巴靠着墙，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得在等他。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兜着屁股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地上不凉吗？”

小哑巴乖乖任他抱起来，看陆庄要把他往床上放，才微微挣扎起来。

陆庄停下来看他。

小哑巴打了一个手势。

[身上脏。]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脏？”陆庄很耐心地问。

小哑巴示意陆庄把他放下来。

他怕陆庄抱着他站久了对腿不好。

站在地上的小哑巴很不好意思的打手势。

[和别人打架了。弄脏了。]

“为什么和别人打架？”

[因为他们不好。]

小哑巴还是没说具体原因。

是怕陆庄听到别人说的闲话心里不舒服。

陆庄心里软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吃亏？”

[没有。我赢了。]

陆庄低头看了看会说谎、也不是那么乖巧的小哑巴，笑了笑，没有再追究：“下次再发生什么了，一定要和我说。”

小哑巴赶紧点头。

“行啦。”陆庄呼噜了一把他软软的头发，“吃饭吧。”

休息了几天陆庄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

还是有点瘸，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健步如飞。

不过问题不大。

陆庄想了想，决定去山上布置几个陷阱。

像以前那样几天几夜得追踪打猎大的猎物现在是不太可能了，布置些小陷阱，抓抓山鸡野兔，还是可以的。

反正以前上山时抓的羊还留了几只强壮的在后院准备产奶配种，这次要是抓到的野兔没受什么伤，也准备一些窝养在后院里，以后等他们生了小兔子再养大去卖就行了，不用再一趟一趟往山上跑。

陆庄心里打定了主意，又想到了家里的小哑巴。

以后渐渐减少上山的次数吧。

一来钱也够了，养养腿，享享福。

二来，也能多陪陪家里的小哑巴。连状也不会告，一个呆兮兮的锯嘴小兔子。

小哑巴今天被陆庄塞了些铜板，让他去买些小鸡仔回来养。

他攥着小钱袋，心里其实有一点紧张。

以前在家里，他爹娘也让他去买过鸡苗鸭苗，卖的小贩看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故意抬高他的价。等他回了家，爹娘一看亏了钱，又对他一顿骂。

他其实不太怕骂，但他不想给陆庄亏钱。

他忐忑不安得站在卖鸡苗的小贩面前。

小贩不仅给了他一个很低的价格，还送了他一张小手帕。

他愣了一下。

小贩告诉他，这已经是很低的价钱了，别让猎户觉得他欺负小哑巴，来找他的麻烦。

小哑巴这才知道猎户昨天拖着条瘸腿揍了自己没打过的人。

他怎么能这么好啊。

小哑巴心想。

自己本来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了。

再这样下去，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陆庄发现小哑巴在买了鸡苗回来后变得肉眼可见得黏人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回来后的一个抱抱，睡前偷袭的一个亲亲，以及第二天，陆庄想上山看看陷阱，小哑巴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角。

“想一起去？”猎户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衣角。

小哑巴点点头。

陆庄笑了笑，抽出自己的衣角，牵住了小哑巴的手：“走吧。”

“以后直接来牵我手。”他一边走一边告诉小哑巴，“你是我的小媳妇儿，来牵自家汉子的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小哑巴嘴角翘起来，晃了晃两个人牵着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庄也笑，呼噜呼噜小哑巴的头发：“小兔子，就会撒娇。”

几个陷阱里一共只有一只笨蛋山鸡。

陆庄面色如常得把山鸡捆好，把陷阱复原，一只手提溜着山鸡，另一只手仍去牵小哑巴。

小哑巴捏了捏他的手指，指了指地上。

“嗯？”

小哑巴指向了一颗草。

[好像是药材]

“真的？”陆庄平日里上山打猎，认得一些止血急救的，其他的了解得倒不是很多。

小哑巴犹豫了一下。

[应该吧]

陆庄便仔细得挖了出来，第二天去镇上卖山鸡的时候顺路去药材铺里一问，还真是，被药材铺一两银子给收了。

陆庄挺高兴，在镇上挑了些糖糕带回家给小哑巴。

小哑巴也很高兴，踮起脚来亲了一下陆庄。

小哑巴时不时得就跟着猎户上山，给他认认药材野菜。陆庄根据他指的挖，背篓一背，去镇上卖点钱，再买些糕点补品回来给小哑巴吃，反正他也不差钱。

陆庄问过他怎么认识那些草药的。

小哑巴不好意思得抠了抠衣角，告诉陆庄，自己原来特意记过，帮家里干活的时候会留意，摘到了就悄悄去镇上给自己换点钱来买东西吃。

陆庄知道小哑巴在自己家里过的是苦日子，于是抱了抱小哑巴：“我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小哑巴点点头，把脸埋在猎户的肩窝里蹭了蹭。

在陆庄的投喂下，没几个月，小哑巴之前瘦削的脸上就有了点肉，白白嫩嫩的，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陆庄其实在小哑巴的指点下把附近的草药野菜都认得差不多了。

但是只要小哑巴有空，他还是喜欢带着小哑巴进山。

可能是小哑巴湿漉漉的小狗眼太可爱，每次被他专注得看着，陆庄就觉得充满了干劲。

这天两个人正走着，陆庄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你有名字吗？”

因为平常只要他回头，小哑巴总会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没必要特意去喊。

成亲了这么久才问小媳妇儿的名字，陆庄心里有些唾弃自己。

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村里的人，哪怕小哑巴的爹娘，都直接管小哑巴叫“小哑巴”。

陆庄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又很期待得看着他。

[你愿意给我取一个名字吗？]

陆庄哑然，想了想，问他：“叫阿默好不好？陈默。”

小哑巴的眼睛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他很认真得点点头，嘴角抿出一点笑意来。

陆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不想再带小哑巴去山上了。

今天他们在山上碰到了野猪。

要是搁以前来说，陆庄是不怕的。大不了多废些麻药和弓箭，到时候拖下山来，自己吃，村里卖卖，口粮和铜板都有了。

可如今陆庄瘸了一条腿，身边还带了个小哑巴。

野猪冲过来的时候，小哑巴想往他身前挡，他一把把人揽过来，攥着两条细瘦的腿就往树上托。

小哑巴也机灵，借了陆庄的力，一下就上了树，还伸手要来拉陆庄。

陆庄哪能让他拉，自己顺着树干就往上爬，但是野猪来得快，之前的伤瘸腿拖在后面，被刮了一下。

好不容易等野猪走了，陆庄把小哑巴当小拐杖，一瘸一拐得往山下走，小哑巴脸上的表情很自责，眼睛里含着两汪要落不落的泪。

回家后陆庄安慰得揉了揉他的头，给自己上药。小哑巴也没真哭，沉默得做饭，收拾家里，给鸡鸡羊羊兔兔的喂草喂食。

等夜深了搂着人躺在床上，感受着小哑巴胸口微微的起伏，陆庄却不太睡得着。

今天，万一出事了呢？

自己好歹打了十年的猎，虽然腿瘸了一点，但皮糙肉厚的，身手也还算是灵活。

小哑巴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正想着呢，身边就传来一声很小很小的抽泣声，压低了声音，像小动物的呜咽。

是小哑巴。

他正想问问是不是做噩梦了，小哑巴却很慢的，动作很轻的慢慢往下移，移到他今天受了伤敷了药的腿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陆庄肌肉微微绷紧了，伸手把小兔子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拢在怀里。

“吓着了？”

小哑巴点了点头，又摇头，指了指陆庄的伤腿。

“我没事。不疼。”

[那你怎么还没睡着？]

“我在想事情，阿默。”陆庄一下一下顺着小哑巴的脊背往下摸，“以后就不带你上山了。”

小哑巴窝在他怀里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今天拖累了陆庄，害得陆庄受伤了。他很低落得对陆庄打手势。

[对不起。]

“没有怪你呀，阿默。”陆庄说，“我只是刚刚在想，如果今天受伤的是你，我怎么办。”

“我只是一想到你可能会受伤，就有点难受。”

小哑巴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

成亲这么久，陆庄第一次主动亲了他。

他靠在猎户结实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里心脏有力地跳动，一点一点进入了梦乡。

陆庄现在心情很好。

家里养的种兔种羊生养的一批小的基本都长得差不多了，他今天一板车全都拉到镇上，带着小哑巴一起沿街售卖。

正巧碰上个酒楼管事的来收野味，他索性跟着人进了酒楼，谈了一笔长期供货生意。以后只要定期给货，酒楼这边就按照一个比较高的固定价格收兔子和羊。

酒楼图个新鲜，陆庄图个稳定轻松，皆大欢喜。

他哼着小曲儿出了门，想带着小哑巴去把草药卖给药材铺，再让小哑巴选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

自从他不再带小哑巴上山后，小哑巴看起来整个人都不那么活泼了，整日里倦倦的。

他想买些小玩意儿，讨讨自己小媳妇儿的欢心。

正在心里盘算着呢，一抬头，陆庄瞳孔就是一缩。

板车还在原地。

小哑巴不见了。

他白日里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阿默是个小哑巴，他如果出了什么事，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陆庄心里着急，他拉着酒楼门口的小厮问：“你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哥儿吗？”

问了几个都说没有，只有一个想了想，给陆庄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陆庄道了谢，拉起班车就跑。

他的腿平日里慢慢走路已经不太看得出来受过伤，可毕竟稍微瘸了一点，跑起来一拐一拐得很明显。

路边有人指点着说笑，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去找他的小哑巴。

陆庄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在和一个江湖郎中拉扯，看着衣服样式，好像是他的小哑巴。

等近了一看，果然是。

小哑巴看到他，圆圆的小狗眼一弯，哒哒哒朝他跑过来。

陆庄一把把小哑巴拽到身后，凶狠得看那个江湖郎中。

镇上时不时就有这样的人，花言巧语地骗一些小哥儿小丫头，将他们带到无人处迷晕，再卖到青楼妓馆里。

那江湖郎中一看来了个高大强壮的汉子，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意，一下就跑没了。

[他说他有药，可以治你的腿。]小哑巴扯扯他衣角，见他转过来了，开始给他打手势，[我想……]

“你乱跑什么？”陆庄带着点怒意朝他吼，“你连话都不会说你知不知道？你……”

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我刚刚很害怕。

我怕你被坏人拐跑了，你没法求救，我连去哪里救你都不知道。

他心头的怒意因为差点失去最珍贵宝贝的恐惧而蹿得老高，却一下就被小哑巴的泪水熄灭了。

小哑巴被他吼得愣愣的，整个人手足无措得站着，泪珠一串一串的顺着脸庞往下滚。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遵循着本能，不断得打着手势。

[对不起。]

[对不起。]

[我错了。]

[你不要生气。]

他又不敢去拉陆庄的手了，只是怯生生得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可以骂我，但别不要我。]

陆庄阴沉着脸把小哑巴牵回家。

他既埋怨自己没压住脾气对小哑巴发了火，又埋怨小哑巴原来的家庭，竟连一点点告诫都不曾有。

是不是甚至还在心底盼着小哑巴被拐走，好让家里少一点负担。

他想着想着又生起气来，手指忍不住得攥紧了。

小哑巴被攥疼了，但他看了看陆庄的脸色，没敢开口。

只是在陆庄松手后，自己吹了吹被攥出的红痕。

陆庄之前没留意，一看小哑巴被自己攥红的手，又气又心疼，一边把那白皙纤细的手拎到自己怀里来轻轻揉，一边恶声恶气地问他：“知道错了？”

小哑巴点头。

“错哪了？”

小哑巴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

“你看上去乖乖的，背地里却去和别人打架。”陆庄面无表情地数落着他的罪状。

“打就打了，还不会回来告状。”

“还到处乱跑。”

陆庄看着他，总结道：“一点也不乖。”

小哑巴的脸色随着陆庄的话一点一点便苍白。

他慌张无助地打着手势。

[我以后会乖的。]

[我会改的。]

“没人让你乖。”陆庄去捏他的脸，“受欺负就去打回来，打不过了回家告诉我，我去帮你打。”

“你不需要乖，也不要担心我不要你。我这个人偏心的很，你打人了也不要紧，我只想让你保护好自己。”

小哑巴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乖乖把脸埋在陆庄的手心里让他捏。

“只要你不乱跑，我不会不要你。”

陆庄终于把自己的担心说出了口：“不是嫌弃你不会讲话。只是担心你，担心你有了危险而我却没有及时发现。”

“默默，乖宝，我好喜欢你。”

小哑巴的脸红了。

陆庄松开捏着他脸的手，把人掐着腰放到床上。

“但我还是很生气。”

他说。

“默默，我要惩罚你。”

两个人成亲这么久还一直没有真的做过什么。

一来是陆庄之前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陆庄的初衷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搭伴好好过日子，将就着就成，互相扶持着过一辈子，也就没那么强的欲望。

现在不行了。

他开窍了，他明确得发现自己对娶的小媳妇儿有心疼，有怜惜，有喜爱，也有欲望。

他想彻底得把这个人占为己有。

小哑巴叫不出声来，只能呜呜咽咽，像动物幼崽一样小声哼哼。

陆庄一听到他的呜咽声，也是一声闷哼，忍着去亲他，汗水划过他凌厉的眉梢滴在身下人眼角又划下，引得人忍不住想更怜惜又更恶劣得欺负。

陈默醒了。

他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他是不是瘫痪了？！

完了，小哑巴散架了。

猎户不在身边。他发不出声音，很无助得抬头去找。

陆庄听到里面的动静，大踏步进来，扶着陈默起身。

陈默起来的过程中扯到了下面的位置，他忍不住嘤咛一声，又立刻捂住了嘴。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他越哭，猎户越激动。

他捂着嘴的手被猎户轻轻挪开了。陆庄认真打量了一下，问他：“嘴也疼？”

昨晚明明没用嘴啊。

陈默疯狂摇头。

猎户没摸清他的心路历程，笑了一下，道：“那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默靠着床，接过猎户手里的碗，小口小口得喝着粥。

猎户坐在床边给他按腿。

岁月静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安稳日子。

陈默很早很早就知道陆庄了。

陆庄救过他的命。

那个时候小哑巴也才十岁出头，在山里迷了路，又说不出话，一个人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小猎户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是刚来陈家村不久的陆庄。

在四野的暮色里，他好像一道光，一下子照亮了小哑巴绝望的内心。

小哑巴这辈子都会记得，少年陆庄很温柔得安慰他，又背着他一路送到山脚下。

他看着少年转身又往山里去，记住了这张英俊刚毅的脸。

自此以后，所有令人遐想的梦和对未来的期许都有了另一个主角。

尽管小哑巴知道，自己配不上猎户。

他看着猎户渐渐攒了钱，盖了屋，圈了院子，一天天的富起来，在心里默默羡慕未来那个能被他娶进门的人。

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自己。

所以猎户上门提亲的时候，他愣了许久，然后迫不及待地攥住了梦中人的衣角。

猎户抽走了衣角。

他惴惴然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于是想要把手背到身后去，不碍眼也不讨嫌。

然后就被抓住了手。

他猛地一抬头，快十年了，那张脸仍然英俊刚毅，还带着温柔。

他被猎户一路牵回了家。

猎户会搂着他睡觉，会带他上山，会去揍欺负了他的人，会在去了集市回来后给他带香喷喷的糖糕和很贵的补品。

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偷来的。

陈默觉得自己一面欢喜，一面又惶惶不安。

他怕哪天猎户突然觉得他不好了，要把他赶走。

直到有一天，猎户问他名字。

没有名字。

大家只管他叫小哑巴。

有了名字意味着有了归属和羁绊，他原先的爹娘一直嫌他是个累赘，成天“哑巴哑巴”的喊他，恨不得他走丢了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又哪里会给他取名字呢？

他只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哑巴。

可是猎户说，叫你阿默吧。

陈默。

他从此有了归属。

他真切地意识到，陆庄不再是他的憧憬与念想，而是真真切切的枕边人，是他可以共度一生的夫君。

他知道猎户只是想找个人凑合过日子。

猎户也从来没有说过情话。

但是没关系。

小哑巴心里想。

我还是很喜欢他。

小哑巴说不出情话，只好在心里每日说一句喜欢。

陆庄自从开了窍，对小哑巴越来越好。

他有了稳定的收货渠道，也圈养了相当充足的牲畜，不必再日日往镇上或山上跑，于是就牵着小哑巴，带他去没去过的地方，去郊游，去骑马，去尝试小哑巴不曾接触过的一切。

他尝试着去揣测小哑巴说不出口的渴望，然后带着他一一去实现。

然后夜里再相拥而眠。

或是单纯得搂在一起，或是干一些双方都欢喜的事情。

他听着身下人细碎的呜咽，亲吻着小哑巴汗湿的眉眼，在他的身上释放自己所有的欢喜和爱意。

陆庄牵着陈默进门的时候没有想到，他本以为是凑合得搭伙过日子，却是姻缘天定。

瘸腿猎户和小哑巴，就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