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柠檬汽水酷鸽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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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喻虽然想着不能让辛野看出不对劲来，可他这几天仍然是选择了逃避。

他查了很多的资料，了解自己，了解同性恋。

他尝试着去分析自己之前和辛野相处的日夜，也试着分析自己的心理。他和辛野相处起来是放松的，他看着辛野是心动的。

之前刻意忽略的如今都一一冒了头：公交车上听不进去的英语，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的燥热，时不时想逗逗他的幼稚冲动……他从未深入想过这些，如果没有那个梦，他会以为辛野是他十八年来遇上的一束光，可他如今想把光也拉入黑暗之中。

周五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程喻看了看年级课表，发现这学期理A班和十一班的体育课又是同一节。

这下是真的躲不了了……

体委高文宇在讲台上喊：“走了走了，去操场！”

九月的天儿还是很热，太阳依旧晒得人难受，女孩子们对着镜子抹着防晒，一些精致点儿的男生也过去蹭蹭。

“程喻，给你喷点儿，皮肤那么好可别晒伤了。”程喻前桌拿着瓶防晒喷雾转过身来看着他。

程喻摆摆手：“不了，我不容易被晒伤。”

前桌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女生扶着肩膀猛地晃了晃：“姐妹！辛野！”

程喻眉头一跳，往窗外看去，见辛野走在几个男生中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篮球。

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辛野同样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挪开了。

程喻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于是选择了躲。其实是他主动走远的。

两个班各占一边集合，对面还有别的班级。操场下面是塑胶跑道围着的一块大草坪，高一新生正在军训。

课前热身完以后男生有的拿起了器材，有的躲进了树荫下偷摸着玩手机。大部分女生都怕晒，在树荫底下坐着看书或者聊天。

程喻站在一边看辛野打篮球。

辛野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白T，下身穿着夏季校裤。他跳起来投篮的时候衣摆会被拉起来，能看见一截腰。

“辛野真的好帅啊，真的，我看他打球看了两年了我也没腻。”程喻身后是他们班女生，说说笑笑谈论那个人。

“我刚刚看到了他的腹肌！”

“他帅还是程喻帅？”

“你小点声！！”

程喻失笑，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心想：他可比我帅多了。

高文宇在前面叫他：“程喻，一起来打球呗！”

程喻点点头，走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辛野，发现他弯下腰运球时正看着自己。

程喻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于快了。

辛野这个人确实喜欢出其不意，比如他在程喻投篮时突然一个球砸向他们的篮筐。

两个篮球在篮筐上砰地撞在了一起，各自掉在了两边。

动静太大，引来了无数侧目。

场上陡然安静了下来，两个班打球的人面对面站着。林舟低声爆了句“卧槽”，在辛野旁边问：“野哥，你干嘛啊？”

辛野撩起衣摆擦了把汗，皱着眉说：“心情不好。”

林舟：“？”

“不是，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啊？砸场子啊？”理A班的人先忍不住了，高文宇眼看着就要冲上去，被程喻拦了下来。

“老高，冷静点儿。”

“冷静什么啊？他什么态度？”

程喻看着辛野，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辛野怎么突然就这样。

辛野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几秒，说：“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程喻沉默地点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风吹过来灌进了辛野的衣服里，吹起一个弧度。

程喻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偷偷看着辛野的身影。

他们走进了树林里。

辛野靠在一颗树干上，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进来，程喻能看见他鼻尖上的点点汗珠。

良久的沉默后，辛野问：“你这几天怎么了？”

“没怎么。”

辛野眉毛挑得高高的，嗤笑：“没怎么？几天前你也是这么说。你躲我干嘛？”

“我……”

“你什么你。找你吃饭你说你要等会儿，第二天再去找你你又早走了。行，你有你的时间安排。但我就奇怪，你看见我了干嘛装没看见啊，跟我打招呼烫嘴？”

辛野烦死了现在这种状态，不一起吃饭他没觉得有什么，主要是察觉到了程喻对他的刻意躲避。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开学第一天还好好的。

他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林舟算是他比较好的朋友，男生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但和解也来得快。

如果是别人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辛野想着那也就算了，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可一想到这不是别人，是程喻，他就怎么都不舒服，心里跟卡了根刺似的。

“不是……抱歉。我就是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你心情不好你都能跟别人打球，你躲我干嘛？我让你心情不好了？”

程喻看着他，明显感觉得到他的生气。他突然有些高兴，问：“我躲你，你很生气？”

“你这不废话？”

他追问道：“为什么？”

辛野有一瞬间的哑火，眨了两下眼睛，才说：“程喻，我把你当朋友了。我不该生气吗？”

程喻心里想，可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了，怎么办啊。

他嘴上却说：“这是不是说明你很在乎我？”

气氛有些微妙，辛野说不上哪儿不对劲，但他就是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他想抽烟，却想起烟放在了教室。正想着，面前这人伸了只手过来，手心里放着颗糖。

“你怎么随身带糖？”

“上课前班上女生给的。”

程喻感觉到辛野伸手接过他的糖时指尖在他手心一触而过，温温热热的。他把手收回来放在身侧，轻轻握了握拳，想把那点温热的触感留得久一点。

辛野把糖剥了含进嘴里，半晌才说：“我确实挺在乎你的。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很重要的朋友。”

这样的话太过肉麻，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程喻挺意外的，没想到辛野将他放在了“重要朋友”的位置上。

他笑了笑，将辛野拉了起来，说：“谢谢。这几天是我的错，有些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嗯……不会再躲着你了。”

辛野点头：“你想什么时候说都行，就是别再这样了，不清不楚的我看着烦。”

“对不起。”

辛野斜睨他一眼，收回目光，低头踩着程喻的影子。

程喻回到班上的时候，班里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纷纷问他和辛野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我和他没什么事。”

高文宇啊了一声：“那他今天发什么疯？”

程喻：“跟我闹着玩儿的。”

见问不出什么来，众人听了上课铃也就散了。

放学后，班上有人在门口叫他：“程喻，有人找。”

程喻以为是辛野，深呼吸两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抬起头却看见陈轩站在那儿冲自己笑。

程喻挑眉，收拾好东西后走出去，“什么事？”

陈轩疑惑地啊了一声，说：“江阿姨没和你说吗？今晚去我家吃饭啊，我爸让我俩一起回去。”

程喻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确实没听他妈提起过。

“程喻。”是辛野。

“怎么了？”

辛野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陈轩，才说：“你的东西还放我那儿，什么时候去拿？”

程喻这才想起，这几天因为躲着人，自己的衣物还放在辛野家。

“明天吧，刚好又周末。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行。你明晚上过来吧，我白天没空。”

程喻点点头。之后两人都没说话，却谁也没动。四周还有人悄悄看着他们，然后小小声说些什么。

“哥，走了吧，司机在外面等着了。”

辛野疑惑的眼神看向程喻。

程喻摇头，说：“之后跟你解释吧，我先走了。”

辛野的手指卷着一边的书包带，不再说什么。

程喻和陈轩一路沉默走到校门口，才说：“在你爸面前叫哥演演就行了，在外面大可不必。你自己心里也不愿意叫我，我也不想听，所以没必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妈，你不想让他俩在一起，我也知道你对我有点微不可觉的、被你隐藏得很好的敌意。你爸和我妈，他们成不成不是你我干涉得了的。至于我，放心，我对和你们一起生活这样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轩这回总算没有嬉皮笑脸，收起了笑也收起了那点儿装出来的热情：“原来你都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我演技不错。”

两人上了车，陈轩突然问：“刚那个是辛野吗？”

听他提到辛野，程喻把一边耳机摘了下来：“你认识？”

“三中谁不认识他？”

程喻重新塞上了耳机，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辛野想着晚上程喻要来，就跟老板打了招呼提前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着急，想不明白他就懒得去想了。

他想赶紧回家，但生活总有意外。

辛野刚下公交走进拆了一半的居民区，就看见几辆带闪灯的摩托车前前后后停在自己面前。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也是挺久没见这场面了。

排头那人见了辛野就按两下喇叭，再开前照灯直射辛野。

辛野伸手挡了挡光，扬声说：“早他妈告诉过你们别没事儿拿灯照人眼睛，很没素质懂不懂？”

那人嘿一声，跳下车走到辛野面前，说：“野哥在学校被教育得不错啊，开口闭口都来跟我们讲素质了？那您能不能跟我讲讲，一年前我头上这道口子该怎么算？”

辛野眯着眼睛看他一眼，才笑着说：“我当是谁——许昊啊。怎么算？你都破了规矩直接带人堵我来了，你还想怎么算？”话音刚落，他的拳头就落在了许昊的脸上。

“草……”许昊一下没防备，被这一拳打得往后退了两步。

跟在他后面的人猛地反应过来，冲上来一脚踹在辛野后腰，又有人往他肚子来了一拳。

寡难敌众，辛野对着五六个人到底还是吃力，最后一脚往来人胸口上踹的时候用尽了他所有力气，那个人一下跪在地上动也动不了，辛野自己也被别人摁倒在地。

周围或许有人经过，但在老城区打架斗殴实在太常见了，隔三差五就要有一回，没谁会上赶着管闲事。

许昊的手肘卡着他的喉咙，嘴角渗出的血丝混合着汗液，一呼一吸间让辛野有点生理性反胃。

“是你害了魏哥，要不是你他当初早就跑脱了——”

辛野闻言急促地笑了一声，“魏老三那是自作孽，我哪儿有那么大能耐啊？”

“你——”

辛野扣着他的脖子猛地一翻身，一拳往他的太阳穴砸去，又狠狠掐着他的脖子，一手从他腰间摸出了小刀抵在他耳边。周围的人本想上前，愣是被这架势吓着了。

辛野手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许昊涨红了脸，两腿不断挣扎。

“一年前你因为魏老三进了监狱来找我报仇。五年前我爸查出肝癌，魏老三卷了所有的钱跑了——那他妈是我爸的救命钱！四年前我去求他救救我爸，他把我半条命给打没了扔南巷里！我活着那是我命大。许昊，我爸死了，我也差点儿死了。”

许昊看着辛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感觉到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他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着，挣扎的时候脸颊碰上了抵在旁边的刀锋：“你……你疯了……”

远处的灯光往这边闪了一下，辛野被晃得回了神，一下松开了手。

他看着许昊滚到一边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脸上有几许不耐，说：“你问我一年前你头上那道口子怎么算？我刚刚就在想，一年前怎么就才给你留了道口子。”

许昊干呕了几下，才抬头看他：“疯子……”

辛野走过去抓起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问：“以后还来吗？”

周围的人早已准备跑路，许昊瞥了眼他手上的刀，脸上的豁口这时又疼又痒，他咽了咽口水：“野哥……你还是学生，犯不着这样。这次是我坏了规矩堵人在先，以后不会了，别…别冲动……”

其实谁都清楚辛野不可能真动手，但许昊在刚才的几度窒息中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谁都怕不要命的，谁都怕没命。

“滚。”

等许昊和他的人走了，辛野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他太累了。

身上哪哪儿都疼，辛野又想起了四年前被扔在南巷的那个晚上。

半晌，辛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黄泥，一步一步拖着身体往家走。

他上楼梯的声响太大，楼道的灯开了，照着他家门前的一个人。

程喻想到辛野平时的下班时间，掐着点来的。他从九点等到现在，心里越发不安。直到看见那个垂着头迈着沉重步伐向他走来的人时，所有焦躁不安的情绪刹那间堵在了喉咙。

辛野一下倒靠在他身上，轻声说：“钥匙没掉，在左边裤袋。”

程喻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他腰上，却感觉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便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改搂着他的肩。

开了门，把人扶进客厅，程喻打开灯就看见了辛野脸上、手上的伤。

“怎么……”

“没什么。”

程喻不再问了。他想碰碰辛野嘴角的伤，但他发现自己的手很抖，哪怕用力攥紧五指，仍是止不住在颤抖。

他问辛野：“我陪你去医院吧？”

辛野摇摇头：“家里什么都有。我早就习惯了，没必要。”

程喻垂下眼眸不说话。

辛野看他的样子，觉得有趣，笑了下又因为扯到了伤倒吸一口气。

程喻抬头，有些紧张又有些生气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喻哥，我想洗澡。”他拖长的声音尾巴有些上扬，低低哑哑的，在程喻心里挠了两下。

程喻掀开他衣服下摆，看到他腰间的青青紫紫，没好气地说：“洗什么澡啊，擦擦身差不多了！忍忍吧。”

“可我累了。”

“那我帮你。”

十多分钟后，辛野坐在搬进浴室的凳子上，而程喻刚给他洗完头。

程喻给他擦着头发，忽然听见他说：“几年前我爸被一个人连哄带骗合伙做生意，后来我爸查出了肝癌，那个人把钱全都卷走了。到了后期我爸没钱治了，我去求那个人，他没答应，还把我打了个半死。那人本来就不干净，去年进去了。罪有应得吧。”

程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他揉了揉辛野的头，辛野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少占我便宜。”

程喻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摸摸头就叫占便宜啦？你都给我看光了还讲什么占不占便宜？”

辛野哼笑了几声。

程喻给他擦着身时，从他的脊骨顺着往下，又轻轻地替他擦着侧腰。感觉到手下的身子有些抖，程喻有些紧张地问：“我弄疼你了？”

辛野没说话，程喻只当是自己手太重了。

程喻绕到他前面，半蹲着给他擦身。灯光照射下辛野的那些伤更是明显，程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胀，他说：“以后……遇上这种事儿我们报警吧，我不想再看到……”

他话没说完，辛野把手放在了他头顶上，学着他揉了揉，温声说道：“好。”

程喻眨了两下眼睛，专心给他擦着身。毛巾擦过他的胸口，一路往下到小腹。程喻的眼睛扫过他胸前，起伏的胸膛和面前那两点，又来到紧绷结实的腹部。

程喻半蹲着，平视时的双眼不可避地忍不住顺着小腹往下走——那是一片被宽松运动裤挡住的地方。

浴室的排气扇由于使用时间久了，声音有些响。室内水汽氤氲，程喻嗅到了由洗发露带来的一丝甜味。

这时辛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哑着嗓子说：“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辛野的手心很烫也很湿，程喻手腕一抖，毛巾掉在了辛野两腿间。

程喻点点头，起身——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