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2-06-16 09:14
- 《五谷杂味》是一本由作者鸡尾酒酒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施星煦是小说中的主角,五谷杂味主要讲述了:施星煦本是看不惯对方,后来才清楚,喜欢要在一起这件事,其实很容易。热议:改变自己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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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谷杂味by鸡尾酒酒
别看我现在和他十几年如一日的黏糊,但刚认识那会,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然后抛尸后山。
想来也好笑,一个是吊车尾的问题学生,另一个则是众星捧月的好学生,最不可能的两个人,最后居然凑在一起,成了彼此携手余生的对象。
要是让当年的我知道我未来的对象是我那个欠收拾的同桌,我会怎么想?
大概会直接把传消息的人揍一顿。
活得不耐烦了吧,传我和他的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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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个好东西。
老妈死得早,那个男人就只知道喝酒打牌。都说麻雀能变凤凰,但实际上,杂碎只能生得出杂碎,丑小鸭能变天鹅也只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生的。
打小学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学校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们都是父母送来的,而我则是街道工作人员强迫那个男人送来的。
若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政策,我大概就是为数不多的新世纪文盲。
刚开始我还会因为在学校被老师表扬而感到开心,急冲冲赶回家和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分享我的喜悦。可我一踏进那道门,就只能听见他骂咧咧不耐烦的声音。
“读书有个屁用,还不如拿那笔钱去喝两杯。”
“滚滚滚,看着就烦的东西,滚一边去。”
“爱谁养谁养,别蹲这儿。”
我对他最后的印象,便是不留余地踹在肚子上的那一脚。
他似乎很恨我,眼里永远透着怒火,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存。
我还没来的及细看,大概是看我蜷曲着身体叫疼的模样碍眼,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敢声张,怕招来人,解释不清。
他们总是压着嗓子问我:“你爸是不是打你了?”
他们似乎渴望得到我肯定的回答,然而我通过他们蠢蠢欲动的眼神明白,他们并不是真心想帮我,只是想把那个男人撵走。
我恨他,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他。
所以我挣扎着爬起来,像往常一样把门反锁,抱着自己躺在不算软和的床上。
记忆里有道声音远远传来:睡吧,睡吧。睡醒,一切就好了。
我听从身体的本能,缓缓合上眼。
梦里再次出现了照片中女人的轮廓。
那是我素未谋面的另一个血亲。
在梦里,她会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然后牵着我的手绕着公园走一圈。
梦中不足的是,我听不见她说话。
她从未真正意义上送我回家,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便会蹲下身。我明白,这代表着她要离开了。我等着她抱我,然后赖在怀里寻求最后的温暖。
我没被人教过如何喊她,却自己学会了“妈妈”。
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恨那个男人,要不然怎么会选择离开他?
她在笑,我却哭了。
我忘了我睡了多久,再醒来门还是反锁着,丝毫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他以前也会离开,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半个月,但从未离开过这么久。
直到屋外水泥地砌的地面缝隙里长出了绿芽。
这两个月,我像往常一样,出门,上学,然后回家。
似乎一切都未作改变。
当街道工作人员来我家例行问话的时候,我也没表现出异常,而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我爸出去打工了,年底才回来。”
我的回答令他们很满意。
在他们看来,再坏的人一旦工作了就还不算太糟糕。
他们走的时候,留下了我家的补助金,我抽了一张面额最小的出来,其余的塞进了电视柜后面的老鼠洞里。
我想他大概不会回来了,于是我揣着钱,去街道口的路边上买了碗热腾的豆腐脑。
豆腐脑分明是甜的,我却觉得它呛人,咳嗽了几声,眼泪就掉了出来。
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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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我凑一对儿,那自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刚开始真挺烦他的。
这人真挺会装的,装得一副高高在人、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连我们班的班花想问他问题,也是冷冰冰,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
但他的确有横着走的资本,在分数至上的学生时代,年级第一的他无疑是老师的心尖宝,同学口中的话题人物。
要不是我曾亲眼瞧见他出入那种会所,还真和他们一样觉得他是个只会读书的好学生了。
那时候还不是什么正规场所,就一条破巷子,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就有另外的小巷,顺着往更深的地方走去,就能听到一些令人耳根子发红的声音。
那天刚和黄毛那伙人打完架,我叼了根冰棍蹲在巷口等着跑散的兄弟们来找人,然后就远远看着他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走来,校牌也不遮一下,瞥了我一眼,接着坦坦荡荡地走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的是哪家课后补习班。
那会儿高一刚分班,他不认得我也正常。
我向来没有管闲事的心思,却莫名好奇他来干什么。
莫不是也来寻欢作乐,发泄压力?
冰棍还没化完,就看见他从拐角走了出来。
可真快。我暗暗地想。
他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我注意到他锁骨的地方有几道红印子。
没见过这种场景的我不由得红了脸,趁他没注意,我赶紧低下了头。
冰棍的水顺着木棍滴到热气腾腾的地面,没一会儿就蒸干了,迟迟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两秒后,我听见头上传来他喑哑的声音:“施星煦,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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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你屁事!”我抬起头,下意识回怼。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不满我的满口粗话。
像他这般自命清高,实则和我并无二般区别的人,我瞧着多了。我弓着背,警惕地瞧着他,随时准备还击他的蔑视。未曾想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掉头离开了。我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仿佛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热急了出现的错觉。
比起黄毛那种一点就着的暴躁,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更令人窝火。等兄弟们找到我的时候,我还蹲在那儿愣神。就好比街口和王婆吵架没吵赢的李婆一样,等人走后,我才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当时心里罗列了各种如何还击他不屑一顾的办法,但事实上一个也不会派上用场,因为人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知道他住哪儿,没法堵人,火气无处使,我只得带着兄弟们给黄毛杀了个回马枪,把公园里四仰八叉,毫无准备的黄毛又拧起来打了一顿。
没人知道为何那天我会发那么大的火气,都以为我是没吃上老冰棍的最后一口,暑气上脑,以至于后来越传越邪乎,再传到我耳根子里的时候,我的花名已经从“施哥”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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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本想着第二天就去学校找他麻烦,结果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那个男人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的女人。
他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像人得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戴了一块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表。
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和畜生没什么两样。
他居然让我喊那个女人喊妈!
他说他在B市赚了钱,这次回来是为了拿东西,顺便带我过去。
我站在玄关,甚至不愿意往他站的地方多踏半步。我想,等他走后,被他踩过的地方一定得多擦几遍。
大概看出了我的抵触,他并未进一步表态,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让我好好考虑。
我真是谢谢他居然还会记得他还生了个拖油瓶。
但我并不打算接受他的恩施。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找错人了,我爸早在六年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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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的不配合,那个男人把房子卖了,被逼无奈之下,我只好暂时去阿呆家里挤一挤。
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次月考已经结束了,缺考的我自然而然是倒数第一。
我不在意,也没多余的心思在意成绩如何,好多天没睡觉的我只想趴在桌子上好好休息一下。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听到周围拖动桌椅的声音。
根据成绩变动位置是一班的传统项目,稳坐学渣宝座的我根本不需要挪动分毫,于是我又放心地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弄醒的。
我有起床气,正想看清楚是哪个不识货的吵醒了我的美梦,睁开眼就看到以班花为首的几个女生压着嗓子在聊天,以及被她们围得水泄不通的他。
他怎么在这儿?
我不由得蹙了蹙眉。
在她们遗憾又可惜的对话中,我这才得知了原因。
由于老班抽风,非要搞一个什么优生带动差生的互助小组,然后把我和他分在了一起,然而新的座位根据互助小组两人的总分来编排。他本来坐在专属第一名的宝座,结果加上全是零的我的分数,他的位置节节后退,我们两人只得被分到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也就是我现在的位置。
她们字里行间全是对我的不满,说着好像是没有我的话,他就会和她们坐同桌。
我一向不愿与女生一般计较,但实在听不得那些窝气话,我站起身拍了一掌课桌,巨大的响动吓得她们仿佛是受惊的麻雀,瞪着眼睛,结结实实闭了嘴,她们大概也没想到在班上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我也会发脾气吧。
我并不会拿她们怎么样,却也不想让她们轻松离开。
我挑了挑嘴角,以一种讥笑的口吻告诉春心荡漾的她们:
“你们一天能不能别来烦我同桌,没看到他一见着你们,脸都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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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缺觉就跟丢了条魂一样,我连续睡了一周才缓过来,期间他也没喊过我,我们俩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他学他的,我睡我的。
由于我每天都在补觉,他也同哑巴一样不出声,这样算下来,我们俩除了第一次见面说的两句话,还未和对方再说过半个字。
以前我自己坐后排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我的存在,倒也乐得清闲,如今多了一个他,每到下课,后排这一片就成了菜市场。
“这道题……”和“你觉得……”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同的人在问,得到的确是同样的回答。
“……”
我斜靠着墙,叼了杆不知谁落在我桌上的笔,认真打量起我这个奇怪的同桌。
平心而论,身材高挑,五官出众的他确实有副好皮囊,也难怪会有姑娘接二连三地扑过来,借着问题的名义想和他说说话。
但他性子着实恶劣,一般人还真受不了他这种冷冰冰的性子。
无论来者是谁,他似乎都从未正眼瞧过人家,在他看来,这些和他一个班的同学大概还没有眼前练习题上的标点符号重要吧。
我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既然怕麻烦就干脆发一通脾气,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相处的爷,但他却不,偏要端着个好学生的臭架子,摆谱似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接一本的书,视若无人地翻起页来。
我虽没认真学过,却也识的那不是我们高一的内容。
可真是个掉书袋子里的书呆子。
我忍不住想笑。
但细细想来,他可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试问哪个书呆子会去那种场所?
反正我知道的就他一个。
看他的样子大概也不需要解围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恶趣味把笔丢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眼看向我,在无声中询问。
我收回翘在课桌上的双腿,一挑眉毛,冲他眨了眨眼,满不在意地说:“和我换个座,我想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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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样干脆,书包一提,直接坐了进来。
他既然不嫌弃我脏乱的课桌,我自然不会多说,走过去把椅子往后一拖,挡住了后面的通道,然后把腿翘在他还没拿走的课本上,耸拉着眼皮开始赶人:“怎么着,要我请么?”
有了先例,他们也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人,于是眼里含着不舍各自回了座位。
打了上课铃,我发现他还在看我。
我没有自恋到会觉得他想感谢我,但实在是被盯着发毛,不爽地问:“你想说什么?”
这次我们俩第二次对话。
他拨开我的小腿,抽出他受难的书,轻飘飘地说:“我讨厌别人弄脏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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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我隔三岔五帮他赶走追求者而得到缓和,但也没有因为尴尬的对话进一步恶化。
黄毛脱单后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无聊的生活又少了点趣味。
虽然一直是老师同学口中的混混,但我除了偶尔打打架,其他方面还真比我那个早熟同桌老实得多。
看着那些女生不死心的眼神,我突然有点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我拿胳膊撞了撞在看书的他,指着平时爱过来的几个女生,笑着打趣他:“这些...你都...不喜欢?”
“恩,”他甚至没有抬眼看我指的什么就回答,“不喜欢。”
我不死心,又问:“学校里就没你喜欢的款?”
他顿了两秒,并没有回答。
我见有破绽,立马揪住:“被我说中了?你喜欢哪样的?”
他大概是被问得有点烦,语气不善地说:“你很闲吗?”
是的,我很闲,而且脸皮也够厚。
玩了会儿手机突然想起心头的疑问,我偏着头,小声问他:“贺元明,那天你干什么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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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习惯了他的沉默,他选择不回答,我也没觉得意外。
高一没有晚自习,下午第二节下课铃响起后,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结伴离开。
我独自留了下来。
靠窗的位置正对着操场,斜阳的余晖全数照进教室,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又把关掉的风扇打开。
入伏后,楼下的冰镇可乐也要比平时卖得更快些,我掏了掏裤兜,无奈一笑,最后也只是勾着腰喝了两口自来水。
选择自愿留下来,并不是什么吊车尾学生痛改前非下定决心要刻苦学习然后留校挑灯的励志故事,只不过没地方去了。
有人说有房就有家,也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是家,但我既没房也没家。
无论在哪儿,我都是多余的。
昨天阿呆告诉我,他爸妈回来了。
我和阿呆认识多年,却也知道他父母不喜欢他和我混在一起。
不想他为难,我胡乱诌了一个人名就从他家搬了出来。幸好我的行李只有几件衣服,简单收拾两下就能直接塞进学校的储物柜里,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在安排好住所之前,我打算暂时睡在学校,平时上课睡觉也是趴着就能睡,所以我并没有感到不妥。
眼看着冰冷的高楼缓缓吞噬掉夕阳最后的温度,我挠了挠头打算去厕所洗漱一下。
再回到教室,却看到了站在我桌边的他。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几缕发丝跟着风的节拍轻轻晃动,我注意到他手里夹着几张空白试卷,看样子是走到半路想起未带的作业又返回来取。
站在门外等了几分钟还不见他有离开的趋势,想着躲着也没意思,没准早就被发现了,我走了过去,语气吊儿郎当的,像平时一样调侃他:“年级第一,你还真一点都离不得学习,就一晚上的功夫,做这么多题能做完吗?”
他转过身,对于我的出现似乎并未感到惊讶,脸上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冷淡表情。
我虽没皮没脸,却也架不住他一直盯着。
“想问什么就问,别耽误我休息。”
他大概也没料到我会当着他的面从储物柜里拿出当枕头的衣服丢在桌上,嘴唇动了动,把刚想问的话又吞下了肚。
可能对我有点无语吧,我笑了笑,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
我本来就是无赖,又何必顾忌别人的看法。
看他认真折好试卷装进书包里,我以为他终于要走了的时候,他却重新开了口。
“吃西瓜吗?刚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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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他身后。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他家沙发上,手里还有一瓶他花钱买的冰镇可乐。
他把我领进门,介绍完我的新住所后就自顾自地回到了他的房间。
我环视一圈,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拧开了可乐。
“咕咚...咕咚...”
没一会儿,可乐就见了底,胃里翻腾,我捂住嘴尽量小声点打了个嗝。
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他听见响动看了过来。
我有些束手束脚的窘迫,他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刷他的试题。
对他的好奇战胜了后知后觉的尴尬,我走到他房间外有样学样地敲了敲门。
“你为什么……”想问他为何带我回他家,但对上他坦然的目光,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家有泡面吗?我饿了。”
听到我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木讷寡言的他微微扬起嘴角,竟笑了起来。
他没有恶意,我却顿生尴尬,摸了摸鼻子快步离开:“没有……没有就算了,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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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没有泡面,冰箱里倒是塞满了各种当季蔬果。
他拿出西瓜,用到切成两半,一半递给我,另一半又装回了冰箱。
我抱着沉甸甸的西瓜,面露难色。
这哪儿吃得完。
接着又看着他从厨房里出来,以为他要和我一共解决,我挪了挪位置,给他空出一块座位,结果他只是从身后掏出勺子,甩了甩水,然后插在西瓜最中央的位置。
“吃吧。”他语气平淡地说。
那一刻,我有点像路边突然被投喂的流浪猫,瞪着眼睛,胆怯又警惕地盯着他。
看样子他应该经常下厨,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儿就弄好了两菜一汤。
他没着急招呼我,而是坐在椅子上看我吃西瓜。
西瓜很甜,冰冰的,两口下肚,闷热的暑气一扫而光。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都在刻意隐秘,彼此却又心知肚明。
“好吃吗?”他问。
我点点头,用手抹了一把嘴巴。
“吃饭吧。”
他站起身,用塑封膜把没吃完的西瓜包起来又放回了冰箱。
他家的茶几就是餐桌,由于高度有限,我俩只能坐在地上。
我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但看着他的细嚼慢咽,再多的话也藏进了肚子里。
相比于他的斯文,我的吃相显得狂野得多,菜还没怎么吃,饭就干了一大半。
他厨艺算不上好,却要比泡面好吃一点,在肚子处于八分饱的前提下,还是没忍住多吃了两碗,足足撑到了十一分饱。
他比我先放下筷,筷子对齐,横放在他面前。
想着他在等我,我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不急。”他说。
听了这话,我又鬼使神差地放慢了速度。
他的话真的很少,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人无法拒绝。
他看着被我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轻扯嘴角:“正好。”那种把分量把控得刚刚好的得意仿佛刚做出一道数学大题。
过意不去,我主动申请洗碗。
他也没拒绝,教我如何使用水龙头和垃圾分类后退出了厨房。
等我洗完碗,他已经替我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
“这是我以前穿过的,是干净的。”
我并没有在他家留宿的打算,我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过了他的衣服。
洗个澡就走,我想。
他家不大,一室一厅,还有个同样狭小的卫生间。
洗澡的时候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怕一不小心踩进了便池。
闭上眼,思绪开始不受控制。
我相信他不是坏人,但我想不明白他何来的好意会对一个只能算认识的人伸出援手。
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他比任何人都聪明,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他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籍,有教科书,也有各种刊物。
我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的毛巾,坐在他的床上,随手翻开一本英文读物。
我问他为什么。
问题不难,他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景。
昏黄的台灯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五官,他的眉毛舒展开来,抿了抿唇,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施星煦,你喜欢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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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他房间里的灯光仍然亮着。
我躺在他准备的单人床上,头枕着手臂,认真思考起他说的话。
他说: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他从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又通过反问解答了我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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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房间里传出的响动,我连忙翻了个身。
拙劣的装睡被他一眼识破,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凌晨的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哑:“睡不着?”
我没回答,他却自顾自地坐在了地上,“睡不着就起来聊聊吧。”
他每天都要学到凌晨一两点,早上不到七点就要起床,现在居然还想和我聊聊,他精力可真旺盛。
我坐了起来,和他面面相觑。
“聊什么?”
“施星煦,我知道你讨厌我。”他的情绪毫无波动,语气甚至有点轻松,“其实我也是。”
我没否认,也没承认。
我们俩要能看对眼才是奇了怪。
见我没吭声,他接着说:“不学无术,寻衅滋事,毫无前途......”
我越听越不对劲,这是找我聊天,还是想借机教训我呢,“喂。”
“你简直就是我最厌烦的那类人,”他轻笑一声,并没被我的不爽影响,“但那天我看见你了。”
我微微挑眉,“哪儿?”
“滨河酒吧。”
我愣了愣。滨河酒吧是我以前打工的地方。“你去哪儿干嘛?”
他顿了一下,“要钱。”
我疑惑地看着他,在哪种地方能找谁要钱?
他并未解答。
“在那儿坐了会儿,看平时张扬跋扈的你居然会向客人低头,还挺意外的。”
“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那天有喝醉酒的客人闹事,抓着我,非要我替他把鞋舔干净。虽不是什么光彩事,我也没放心上,但没想到会被他瞧见了。
“钱...”他哼了一声,“确实...”
“你现在还在那儿打工吗?”
“没。”我轻描淡写地说,“下班后没忍住,找人把那人揍了一顿,工作就没了。”
他可能觉得这才是我的风格,听我描述那人被揍的熊样,他居然笑了出来。
感觉他今天心情应该挺好,不苟言笑的他居然笑了好多次。
以前毫无干系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只有装逼和欠收拾。
如今相处下来,发现他除了有时候的生疏冷淡,其余时候还挺正常,挺像个人的,至少没有以前那么招人烦。
他也算运气好,我火气旺,正想收拾他的那阵儿被其他事给耽搁了,不然非得让底下兄弟们堵在他放学路上,套他麻袋,然后教他做人不能太装逼。
这样想来,上次他无视我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就算现在和他算是不计前嫌了,那也得收点利息。
他就坐在我脚边,我的脚稍微挪一下就能碰到他的头。
我这样想,我也是这样做的。
我报复性地拿脚尖碰了碰他后脑勺,还不忘告状:“贺元明,你知道你平时多招人烦吗?”
他像是没感觉到,偏过头对我说:“说说。”
我正愁没出发泄呢。
用他现在的话来形容当时的我,大概就是“小嘴儿跟抹了开塞露似的”。
听完我枚举出来的罪行,他的坐姿反而轻松了许多,身体靠在床边,仰着头看着有些破败的天花板。
他用两个词给我解释了他为何不爱说话。
“不熟。”
“麻烦。”
他说他性子慢热,不善与人交际,比起花大量心思在无关人员身上,还不如集中精力学习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还说他一定要考到全国最好的学校。然后永远离开这所牢狱般的小县城。
他想离开,我也想离开,但我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我拿出我词库里为数不多的成语骂他:“你这不是一叶障目吗?又不是学习机,哪能成天学习!年轻的时候不多交点朋友,你老了去敬老院看谁会陪你打太极!”
我不和班上的人往来,是因为他们都不喜欢我,甚至是怕我,但学校里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还觉得麻烦,不乐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尤其还是我这种小雏鸡听都没听过的艳福。
本来以为他会同我理论一番,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然后笑着问我:“你会打太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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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分担部分家务作为回报,我就这样在他家暂时住下了。
他睡在唯一的主卧,我的床另外置办在客厅一隅。早晨天刚蒙蒙亮能依稀听见他在浴室洗漱的水流声,夜深人静,书页翻动的声响依旧不断。
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熟悉又陌生。
我偶尔会调笑他不吃韭菜的小毛病,但不会多嘴问他为什么一个人住。
他总是拧着眉看我蹲在地上抽烟,却也不会过问我从哪儿学来的。
在学校里,他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校园男神,而睡在他外侧的我无形中成了他的护卫,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那群小麻雀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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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样舒坦的日子能坚持到毕业各奔东西,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像往常一样,为了避嫌,我会比他先走一步。
体育课上投了个三分球,心情好,想起上次欠他的半个瓜,我刻意绕了个弯去城西的西瓜摊给他寻了个最甜的。
一路想着等他回来后该如何自然地丢给他,然后讨句感谢的话,却在楼下撞到了他,以及站他对面浓妆艳抹,酒气熏天的女人。
他背对着我站着,两人的气氛不算融洽,我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愣在了原地。
他们吵的很厉害,对话里穿插的全是刺耳的话。
等那个女人走后,我才反应过来,那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抠抠搜搜的瓜婆,就因为我少给了她一块钱,居然给我套了个破袋子。
他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摔坏的瓜,“多少钱?”
我看着他脸上的手指印,没接上话。
“走吧。”他招呼我。
分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要问,我跟着他身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尽量不在意地开了口:“她是谁?”
他顿了一下,并没有隐瞒:“我妈。”
声音很轻,仿佛能被风带走。
或许是心里早有答案,他说出口的时候我竟没感到惊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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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就两个蛋,全被他糟践了,还差点把房子烧了。
幸好是老房子,没人管,不然街坊邻居哪能轻易放过。
我先把状态之外的人从烟雾中扯了出来,然后捂了根湿毛巾冲进厨房把火灭了。
等出来的时候,眼睛被熏得睁不开,一个劲掉泪珠子。原想找他讨个说法,却瞧见一向稳重的他像失了魂一样坐在地上,眼里同样闪烁着水光。
“艹,真是欠了你……”
我转过头骂骂咧咧地替他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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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收拾完,肚子先一步罢工,指望他肯定不行了,桌上的西瓜成了我的首选。
家里一股糊味儿,我们俩并排坐在阳台上。
他一动不动,我却啃得没心没肺。
过了会儿,他主动开了口:
“她是我妈。”
“恩。”我吃瓜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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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家可回的他并没有比我幸福多少。
上次撞见他,他就是去找他妈。
每个月十五号,他妈恩客来的日子,也是他拿生活费的日子。
他说他没爸,打出生起就是妓女的儿子。
房子是她卖来的,学费是她求来的,吃穿住行全是她用肉体换来的。
从小就没人愿意和他玩,他被贴上了不干净的标签,但他是最没资格瞧不起她的人,更没资格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
他能做的只有更加努力地学习,争取早点带她逃离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城市。
前段时间一向喜欢她的恩客抛弃了她,那也是她第一次打他,拳打脚踢,全没了以前温婉的模样。
面对她的泄愤,他只能受着。
因为他知道,他对不起她。
但这次她要和一个刚认识的小年轻结婚,然后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城市。两人的安排里并没有他。
他也不再沉默,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我是那个男人的种吗?”
换来的只有一记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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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手上力气可真大,他脸上的红印子到第二天还是清晰可见。
他没当回事,大大方方地顶着伤上学,却给我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首当其冲对我谴责的就是班上的女生,看到他在我之后进教室,脸上还带着伤,先入为主就觉得犯人是我。
我可真冤枉,他脸上的创可贴还是我大晚上跑楼下买的呢!再说了,我要真下手了,他还能手脚健全地来上学?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懒得解释,朝她们翻了个白眼趴桌子上继续补觉。
昨晚和他聊得有点晚,后半夜半梦半醒一直没睡着,早上还被他揪起来学太极,就算是阎罗神仙来了,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吧?当然,他是例外。除了脸上没那么好看以外,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照样做着自己的事,偶尔翻翻我抽屉里的课外书。
本以为被人在背后闲言碎语两句就过去了,没想到临下课被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班叫了去。
“施星煦,来我办公室一趟。”
站起身,我充满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企图让他跟我一起去解释,他却只是转着笔,屁股跟涂了似的,一动不动。
呔!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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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老师对于我的出现并没感到奇怪。
也是,就差一个处分就被退学的人不闹事了才不正常。
这次没等老班发问,我主动开了口:“我没打他。”
老班明显一愣,转而笑了。
他四十多岁的人了,笑起来满脸褶子,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我知道。”他笑笑,继续说,“你下手没这么轻。”
没想到老班还挺了解我的。“那没事儿的话,我就过去了。”我微微点头,想要溜走。
“慢着──”他喊住了我,“我问你啊——”
“还有什么事?”我问。
老班端着保温杯一边抿茶,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你和贺元明处得怎么样啊?”
这话问的,处得怎么样?我背一僵,语气有点不耐烦:“不怎么样!”
老班像是料到了我的回答,摇着头收回视线,叹着气自我开解道:“难怪成绩一直没提升...贺元明那孩子确实太闷了,调动不起你学习的积极性也正常...我想了想,要不然给你换个同桌,学习委员性子外向,应该能和你打成一片...多少也带动着你学点东西...”
“不用!”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老班被我吼的那声吓了一跳,“你小子不是嫌贺元明太闷了吗?”
其实早在刚分组那会儿,我就来办公室找过老班,想让他给我换个帮扶对象。当时想着若是成天对着贺元明那张死鱼脸肯定要早萎,和谁做同桌都行,和他绝对不行。
“……也不是特别闷,”我僵着脸说,“就还行。”
看我没那个意思,老班也没特别坚持,转而聊起了下个月的月考:“这次年级组会提到了进步生奖励的事情,说是希望能给进步较大的后进生给予部分生活补助奖励,不多,一个月六百。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但具体通知还没出。你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也不要求你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但你好歹要前进一两个考场才有资格申请啊……”
身份证被扣押着,根本没办法在外面打零工,如今连他也没了收入,我们俩剩下的钱坚持不了多久……
钱成了首要问题。
从办公室出来,其他人早就放学走了,而他背对着我,站在门外。
我和老班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你怎么想的?”我不确定。
他转手把包丢给我,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回去吗?”
“嗯。”四顾无人,我跟了上去。
大概看我心事重重,他搓了一把我的后脑勺,有点欠揍地说:“你还不相信我能辅导好你?下个月的伙食费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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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久混子的后果就是试卷题目还没看完,人的眼睛就开始泛酸眨巴了。就在意识快要遨游宇宙的时候,“啪”的一声,我的额头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扭过头,一脸愤恨地看着他,不用看也知道眼里冒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干嘛!”
始作俑者的他却毫无内疚之情,拿笔杆子敲了敲桌面,言简意赅地说:“做题。”
“……”
我默默吞下千万句骂人的话。真是越想越后悔,当初干嘛要鬼迷心窍答应他通过提高成绩来赚钱,我有被他时时刻刻敲打的功夫,我还不能跑工地里搬点砖吗?累死也好过被他每天当儿子一样管着吧!
但答都答应了,我还能怎么办,憋着气继续做题呗。
他也真能,为了我能在眼皮子底下学习,居然愿意让出他宝贵的书桌的一半,给我专门腾了块空地。
“把数学做完,我给你讲一下昨天的英语。”
“……”
“还有,我把化学前两章公式给你整理好了,你今晚过一遍,有个印象,明天我再给你讲。”
“……”
“语文的话,我也整理了一些满分作文,你找找感觉。”
到底还吃不吃饭啊!
他可真是恶魔,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是要吃饱喝足了才让他做作业吧,结果到了他这儿,不仅不给吃,还整出了个饥饿记忆法,非说饿着肚子的时候大脑转得快,做题更有效率,还不会打瞌睡。
我打瞌睡是因为吃饱了吗!还不是因为脑袋瓜子不灵光,一看见题就忍不住打哈欠!
抱怨归抱怨,题还是得做。这就导致我们俩经常深更半夜才捂着咕噜叫的肚子去厨房找泡面吃。
白天不让睡,拿火柴棍撑着眼皮也得听老师讲,晚上不让吃,饿得想杀人也得把课文背完。这样的生活硬生生扛了十几天,才终于盼来月考。
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考试。和我一个考室的其他同学和我以前一样,吊儿郎当,心想反正都是倒数,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又有什么区别呢,卷子还没发就开始睡觉。反观我,常年垫底大户,监考老师刚踏进教室,我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走过。他一发卷,我立马抄起笔就开始写。
老师大概被我盯着发毛,扶了扶眼镜框,特别瞄了我一样,提醒道:“大家自觉点,个别同学不要妄图作弊。”
作弊!作你丫的弊!劳资要吃饭!十点考试,我被他五点钟就抓起来背作文,连杯水都没喝!赶紧考完,不然我就吃人了!
卷子发下来后,其他老油条们完全没把一前一后两个监考老师当回事,顶着摄像头也在交头接耳询问答案,整个教室,只有坐在最角落的我,手跟上了发条似的,拧着眉,刷刷写个不停,把一页凉面的试卷翻得啪啪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抽神经了。
老师说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刚好写完作文最后一个字。没检查那个习惯,我霸气地写上我的名字,就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成了唯一一个提前交卷的人。
走出教室也没左右转悠,叼着笔直奔了贺元明所在一考场的五楼。他上次分班考试是年级第一,就坐在教室进门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
他还没交卷,低着头,像是做第一遍一样检查着他的卷面。
本意是来捉弄他的我觉得没趣,只好靠着墙默默等他。
贺元明成绩很好,但和我知道的其他学霸不太一样,他从不卖弄他的智商,甚至比其他学生还要努力。以前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学习,就觉得他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现在想来又觉得有点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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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晚我们还聊过其他的。
他说像我们这样没钱没势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天生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高考虽然苦,但也是唯一一个比较公平的途径,只有考上更好的大学,他才能带着他妈走出去。
然后我问他,那现在呢。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那样问,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她用不着我带她出去了。”
我以前从没想过以后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但看着月光下,他近乎悲怆的眼神,我莫名有股冲动。
“我也想去外边瞧瞧,你捎上我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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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走着神,被交卷出来的他揽着肩碰了一下。
他真的越来越放肆了,完全不问我意见就对我动手动手,也幸好我不想多搭理他,不然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非得给他折了。
“想什么呢?”他含着笑问。
我撇了撇嘴,不爽的说:“你觉得呢。”
他完全不把我的生气当回事,自顾自地揽着我的肩继续走:“走,吃饺子去。”
听到能吃了,我肚子里的火灭了一半儿。
“顺便再给你讲讲考理综的注意事项。”
“……”饺子瞬间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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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冯从外地转过来的时候,刚好就是我埋头苦读的那段时间,所以也没注意到班上多了这么个人。
要说老冯这人,做朋友绝对是掏心掏肺的那种,但不熟的时候,肯定会觉得他是个怪胎。
并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看,而是他的脑子不太“正常”。
他是南方人,个子比我还要矮一点,黑黑瘦瘦的,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但其实这人脾气跟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仗着家里还有点小钱,从不觉得没他摆不平的事。就这一位实打实的富家少爷,放着专门伺候有钱人家小孩儿的私立学校不去,居然愿意屈尊来我们这种公立学校,挺让人意外的。单单他为什么要来,我们那一届都流传了好几个版本,其中听起来最为真的就是他在原来的学校犯了事,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南风北漂”,来避避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冯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话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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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我们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生活不是小说,做不到考前随便复习两下就能从学渣逆袭成学霸。我还是那个学渣,只不过没有再吊车尾。全年级八百来号人,我七百五十名,还真像老班说的那样,进步了一个考场。
看到老班贴在黑板旁的班级排名,我岿然不动的最后一名,说不舒坦是骗人的,毕竟人都饿瘦了好几天,居然就只看到了这点进步,就这点进步,还不如我们班的那个体育生。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抽了,突然跟打了激素似的,一下子从班上倒数窜到了十几名。如果不是有监控作证,我也不相信他没作弊。
但他确实没作弊。不仅没作弊,当月的学习进步奖也落到了他手里。不多不少,六百元整。
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连瞌睡都睡不好,翻来覆去,浑身不是滋味,有种丢了钱的怅然感。
我那张桌子有点小问题,动作大点就要响,吱呀吱呀,吵得人心烦。
周围一圈的人偷偷看了我好几眼,但想到我平时那个凶样,谁都不敢提意见,只能憋着不说。
我早瞧见了,但当时就是有股坏心思,想搞点事出来发泄情绪,就连他让我听话点,我也不想理会。
“摇尼玛的床呢!”
“啪”的一声,椅子从我身后擦过,砸出巨响。
我原本朝着他,闻声转过头,就看见了老冯那张欠揍的脸,以及挑衅的中指。
怒火瞬间沸腾,窝了几天,还真把我当善茬了。我甩开他阻拦的手,直接冲到老冯面前,毫不犹豫地给了一拳,还补了两脚,把人给打趴下了。
老冯就是外强中干,其实根本不会打架,只不过这几天他被那群虾兵蟹将哄得飘了,还真以为天下无敌,没人敢对他动作。
但他忘了班上还有个真混混。
当时是自习课,没老师,再加上我们俩动静不小,全班的注意力一下就落到了我们的身上,围作一圈,却一个劝架的都没有。
收拾老冯根本不需要用多少力气,见好就收,我把他从地上揪着领子拽了起来:“服了没。”
不得不说,老冯虽然是弱鸡,但不是软骨头,被我像拧小鸡一样拧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怒发冲冠。
还没等我继续说,他紧抿的嘴突然张开,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一口咬住我的手掌。
“啊!”他是真往死了咬,要不是我及时把他甩开,他能让我去申请残疾人证书,“你丫属狗的啊!”
老冯趴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哼了一声,“...算是打平。”
妈的,这人牙齿肯定是不锈钢做的,真给我咬了几个窟窿,直冒血。
这会儿了,他脑子里面居然还想着输赢。
我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我的血手,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之前,我就想着,劳资一定要敲他六百块钱,要不然对不起我流这么多血...尼玛...属狗的小鸡崽...
五谷杂味by鸡尾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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