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撒娇by佴一未删减

错位撒娇by佴一未删减

“对不起，那我先走了”朴栖含这样说。

朴宰灿推开门走进去，阖上，背后抵着门板，听朴栖含脚踩在地上，往外走的声音。

他这个人酒量真的很差，前前后后也就喝了没多少，但好像走起路来还踉跄了一下，朴宰珉问他：“栖含哥自己可以吗？”

朴栖含低低嗯了一声，说没事。

随后大门打开被他打开了，朴宰灿听到他换了鞋，大门关上。

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朴宰珉叫他：“宰灿。”

他应了一声，打开门走出去。

“我自己收拾吧。”朴宰珉对他说，“你去休息。”

朴宰灿看看他哥，难得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因为确实没有力气收拾，回到房间，脸朝下趴在了枕头里。

朴栖含今天的样子没有办法被驱赶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再次让他感到非常心酸，却也有些可悲的高兴。

朴栖含什么都没有变，很守信用，真的没有觉得他“恶心”，还是对他很好，说“你瘦了”，被他拒绝了好几次，还要过来看他过得好不好，好像很想见他，很想念他一样。

而朴宰灿平日避之不及的情绪终于显现，他没法否认，其实自己也很想念朴栖含。

朴栖含是混了有毒气体的空气。

他在的时候，朴宰灿觉得难受，拉扯心脏，每次呼吸都痛。

可他不在，朴宰灿好像更痛苦。

朴宰灿在床上趴了一会儿，闷地实在受不了，爬起来，打开卧室的窗户。

下一刻，他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上，看到熟悉的，早该走了，却呆呆坐在那里的人影。

朴栖含低着头，手上的手机发一点亮光，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点半天又收起来，过了一会，又拿出来。

朴宰灿便掏出自己的手机看，没有看到信息。

他趴在窗户上盯着那个人影。

夏天蚊子那么多，朴栖含坐一会就要打一会蚊子，大概被咬到了，抓来抓去，让朴宰灿又想要哭，又很想笑。

怎么这么笨啊。他想。

又隔了一会，朴栖含打了半天蚊子，大概终于受不了，站了起来。

朴宰灿忽然捏紧了窗套——朴栖含果然抬头看过来，与他遥遥对视。

朴栖含好像是没有想到真的会看到他，人愣了一瞬，有些惊慌地低下了头。

隔了一会儿，朴宰灿就收到了他的信息，他说：“你下来一下吧。”

朴宰灿还是下去了，听朴栖含说一些一戳就破的狡辩。

“我打不到车。”他说。

朴宰灿觉得很无语，拽了他衣服一下，领着他一起走，告诉他：“没有计程车会开到小区里面来的。”

朴栖含说哦，然后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服兵役也才一个月。”

他说：“认识你之后，第一次这么久不见。”

朴宰灿不知道说什么，他怕自己哭出来，所以故意走得很快，朝着小区门口去。

“朴宰灿。”朴栖含却上来拽他，问他，“你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了吗？”

他们在小区门口一处路灯下停下，朴栖含的语气好像很委屈，在告状。

“家里也不让我来了，”他侧过身，面对着朴宰灿，垂眼看着他，“我去看你的演出来着，人太多了，你应该看不到我吧。”

又说：“我在网上给你留言，你也不回。”

“还叫我前辈，”朴栖含说，“今天也没有叫我。”

朴宰灿抬头，看着朴栖含的眼睛，恍然觉得回到很相似的场景，他们总在夜晚的路灯下对峙。

任旁人看，大概谁都要觉得朴宰灿变得更坚强了，没有再哭哭啼啼，像个情绪正常，可以稳定交流的人。

只有朴宰灿自己知道，他其实变得更加懦落。

上一次他还能哭着推开朴栖含，自己先走呢，这一次却在看了他一会儿后，没有办法地喊他：“哥。”

“不是，”他笑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解释，“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和爸妈还有我哥，都提过我们的关系，提了我之前自己误会的那种。”

朴栖含又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于是朴宰灿又笑了一下，告诉他：“你不用老和我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气。”

朴宰灿说：“爸妈那边我之后会去说的，他们今天开心，我……”

而朴栖含说：“不用说也可以。”

朴宰灿抬眼看过去，朴栖含没有看他了，稍稍垂了眼睛，盯着路边的不知道什么在看。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好像挣扎了一下，才选择合适的措辞，和朴宰灿说：“要不，我们试试看吧？”

“哥也没有试过和男生谈恋爱，”他终于看下朴宰灿，笑了一下，看起来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

但朴宰灿没让他说，朴宰灿很快地打断他，告诉他：“不用了哥。”

朴栖含的笑便僵了僵：“…为什么？”

朴宰灿笑起来：“我不是和你说要一点时间吗，我现在可以了，不难过了。”

“我觉得你的提议也蛮好的，”他说，“哥不用特别迎合我的，我们就按原来那样相处吧，好吗？”

“原来那样相处。”朴栖含重复了一遍。

朴宰灿点头：“嗯，按哥想要的那样。”

他说：“那样不好吗？”

那样当然很好，好到两个月以来，无端便闯入朴栖含的脑海，占据他的思维，让他在洗碗刷牙换衣服扫地做饭，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地丧失行动能力。

可朴宰灿笑着看他，用轻松的语气说“不难过了”，说“可以了”，又让朴栖含觉得很空荡。

朴宰灿扑过来吻他，脱他的衣服，让他觉得错乱慌张。

但朴宰灿恢复正常，说自己没事了，接受了，要做他的弟弟，也好像并没有让朴栖含觉得舒服一点。

朴栖含蹙着眉站在原地，朴宰灿轻轻抱了他。

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哥，就这样吧。”

随后路边计程车路过，朴宰灿便招招手，松开他，开了门要他进去。

朴栖含进去了，但撑着门没关。他还是蹙着眉，盯着朴宰灿表情轻松的脸看。

“干嘛？”朴宰灿说，“走吧，哥路上小心。”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

但朴栖含又撑了一下。

“你…”他犹豫地看着朴宰灿，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和他确认，“之后可以经常见面吗？”

朴宰灿说好，可以，又说：“最近有点忙，有空就见。”

朴栖含也说好，于是车门终于关闭，他也随着车辆的移动远去。

朴宰灿没有马上回家。

他低头抿了抿抱过他哥的手指，又抬头看了看路灯，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动漫里的那种邪恶配角。

总是给自己加很多戏，做许多徒劳无功的挣扎，失败的前一秒，还在反抗，但其实，永远都只能输给主角。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

朴宰灿于是伸手抓了一下。

当然，风是抓不住的，朴宰灿两手空空。

​

计程车从朴宰灿家的小区门口到达朴栖含的小区门口，一共历时三十五分钟。

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一上车，朴栖含就在他和朴宰灿的对话框里编辑了一句“我到家了”然后看过时间，在下车后的下一秒发送。

朴宰灿的回复恰好在他走进家门后到来，他简单地说：“好的。”

朴栖含按亮开关，没有马上进去，他人靠在家里门口的鞋柜上，盯着自己和朴宰灿的对话框看。

这是两个月又三天后，他们再一次有来有往的对话。

简短的灰色回复框坠在一大串长长短短的蓝色气泡后面，像在不断叠高的，即将往一边倾斜倒塌的积木上，终于添加了一块重心在另一侧的。

它很神奇地稳定住了摇摇欲坠的积木塔，让朴栖含产生一点朴宰灿还在的实感。

当然，只有一小块调平的积木塔看起来还是不够安全稳定，于是朴栖含打开了自己的备忘录，找到名为“给小孩发”的文件夹，开始查阅。

此文件夹的创建时间是五月二十六号，即朴宰灿对着镜头喊他前辈，拒绝见面，不再理他的48小时后。

朴栖含在对话框里将“可以给你发信息吗？”大概打了无数次仍没能发出去后，将这句话保存到备忘录。

此后，在很多类似的时刻，朴栖含都这样做，好像与自己做一个“总能发给他”的约定，会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比如在观看对方的线下演出后，朴栖含在备忘录里记录看时的心情以及一些夸奖和祝贺。

在网上刷到相关的物料，也会稍作截图，记录一些他本可以大大方方发给对方的话。

记录的频率大约一周2-3次，有时候写的很长，有时候则很短。

一般写的很长时，均为朴栖含主动寻找朴宰灿相关。

而大多记录下很短语句的时刻，朴栖含毫无预兆地被动想起朴宰灿。

其中有一条，只有“朴宰灿”三个字。

是他在六月中旬的一天，自己在家洗碗的时候写的。

如果非要说，可能是洗的碗正好是朴宰灿常用的那个，所以朴栖含在水流仍冲刷着碗筷的时候，就突兀地停下来，想起朴宰灿最后出现在这房间时，抱他的样子。

实际上，回忆都很模糊的，朴栖含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具体的场景，他只记得朴宰灿忽然过来抱他，手臂环过他的腰身，将他紧紧拥住。

与他而言，朴宰灿真的很小只，抱着他的时候，身体只能覆住他一半的后背，脑袋也靠在上面，好像非常依赖他，离不开他。

朴栖含就变得没有原则的心软，即便情况很不应该，也回身将人拥住。

朴宰灿埋在他的怀里，朴栖含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自己送的，非常喜欢的香水味。

小朋友真的很可爱，拉着他给香水起名字，说它叫小吭哧。笑得比收礼物的时候还要开心，令朴栖含想起看过的童话书《小王子》里的小王子，有种单纯的执拗，认定一朵玫瑰与其他千万朵不同。

拥抱的时候，朴栖含对时间流速没有具体实感，只记得朴宰灿比他想得更快地松开了他，然后便与他告别，说要一点时间，之后就真的再没有主动联系。

朴栖含想到这里，伸手关掉水流，在安静的房间擦干手指，再次点开他与朴宰灿的对话框。

看了一眼之后，他又点开备忘录。

不管是备忘录还是对话框，朴栖含都不知道该发什么，他只是很想做点和朴宰灿有关的事，所以他在备忘录里打：朴宰灿。

随后删掉，再打，如此往复。

六月下旬，朴栖含玩的很好的圈外好友生日，没有大办，拉了个群，说要小聚一下，又发了一个地址。

朴栖含没有认真看，回复好，到达约定地点，才发现是他和朴宰灿一起来过的中餐馆。

好友的口味和朴宰灿不太一样，预订了一些比较辣的菜，点了很多酒。

他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可能圈子不同，但其实都各有各的烦恼，喝过一点，便逐渐偏离了生日这一主题，变成相互诉苦大会，工作与情感各占一半。

因为餐厅的缘故，朴栖含频繁走神，没有太参与他们。

有个朋友说着说着忽然cue他，说：“还是栖含哥好。”

朴栖含看过去，就看他笑嘻嘻说：“长得这么帅，从小到大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感情烦恼。”

不知道为什么，朴栖含一下就想起了朴宰灿流眼泪的脸。

他觉得好友说的很不正确，不是所有拒绝方，都没有感情烦恼的，朴栖含有，非常大，让他牵肠挂肚，又束手无策。

酒精让他感觉眩晕，行为不受控，失去理智，朴栖含突然站起来，在好友莫名其妙地眼神里和老板说，要加一份红烧肉。

朋友都在笑，说他奇怪。

“栖含哥喝醉了，”他们说，“又开始做奇怪的事了。”

朴栖含没喝醉，不过确实是在做奇怪的事，他对着红烧肉拍照，打开和朴宰灿的对话框，非常快地输入：朴宰灿，上次我说还要做红烧肉给你吃，你说好，做人不能不讲信用。

朴栖含花十分钟点菜，一秒钟拍照，十秒钟打字，却花了两个小时，直到聚会结束，也没能点下发送键。

所以最后，这句话留在备忘录里。

而备忘录的最后一条，来自仅仅一个多小时前。

是朴栖含听到朴宰灿说“别叫他来家里”后，仍厚脸皮地，在人家楼下逗留的时候写的。

事实上，在乘坐电梯，看楼层一点点下滑的时候，朴栖含就感到非常焦虑，他在每一层都想让电梯停下来，重新回去，把这一晚上重新过一遍，表现的好一点，好让朴宰灿把话收回去。

因为朴宰灿今天晚上的表现，对他的态度，说的话，都很像是真的要再也不理他，与他切断所有联系，从此没有交集。

而坐在花坛，不想走又不知道怎么办的那段时间，朴栖含开始不断回忆两个月前很混乱的那一晚。

他产生一种非常浓烈的后悔情绪，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差，在回忆里挑自己每一分每一秒的毛病，小孩哭的时候也好，跑下去找人的时候也好，他模拟其他可能性，思考如果换一种方式表达，是不是两个人就不会变成这样。

朴栖含想来想去，在备忘录打很多字，说很多抱歉，又删掉。

最后，他在凌乱的思维里得出结论，他发现比起别的，“朴宰灿从此就在朴栖含的生活里消失掉了”这件事才是他最不能承受的。

比起这个，朴宰灿说的接吻，和别的什么，朴栖含长这么大没有想过的，和男生谈恋爱这回事，他也可以试着去做，只要朴宰灿别说完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他了。

所以朴栖含最后在备忘录里写：要不我们试试看吧，谈恋爱。哥之前没有谈过男朋友，不知道会不会做的不好，如果一开始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都会改。

他顿了一下又写：不想再这么久见不到你了。不管是哥还是男朋友，我都会好好做的。

打完之后，朴栖含有一点紧张，觉得心跳很快，所以没有马上发，回头看了一眼。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朴宰灿。

可能是因为刚刚打完这种话，朴栖含有一点惊慌，但很快做决定，要当面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在等待朴宰灿下楼的几分钟里，朴栖含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觉得小朋友应该会开心，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大概会拥抱他。

他在这样的幻想里变得有点高兴，同时觉得委屈，认为朴宰灿非常无情，两个月都不理他，说一些很绝情的话，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他让小朋友先难过。

只是朴宰灿的表现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朴宰灿说“不用了”说“按原来那样相处。”

他问朴栖含：“那样不好吗？”

朴栖含不知道。

他觉得这比数学题还要难，他一开始不会做，交白卷，被判零分，后来列了一大堆公式，花很久时间学习，终于写满了交卷，居然也是错，还是零分。

不过朴宰灿这位判卷老师很善良，判零分也给奖励，还是抱了他。

虽然在朴栖含伸手前，就离开了。

朴栖含不知道是什么让朴宰灿在短短时间内发生改变，他可能演技真的有所进步，让朴栖含判断不出来轻松的表情有多少是假装，多少是真的释怀。

反正事实是，朴栖含说试一试，朴宰灿说不用了。

他不再哭着说“想要接吻”，“要用那种东西”，他说“就这样吧。”

朴宰灿也没有哭了，好像长大了很多，替朴栖含拦了车，说路上小心。

而被判零分的朴栖含不再具有答题机会。

他接受朴宰灿的提议，接受更稳定，更安全的相处方案，接受零风险，不会有出现不好后果的可能性。

在回程的，长达35分钟的行程内，朴栖含回忆这个方案里的朴宰灿，想他的笑，他和自己扮鬼脸，或者和他生气，想他和自己撒娇时的语气，依赖的拥抱…朴栖含想到这些，就觉得这个方案也不是不行。

朴栖含将备忘录一条条翻阅过去，有些失望地发现，好像并没有适合在此时发送的内容。

不过很快，朴宰灿主动给他发了。

朴宰灿说：哥，你车钥匙是不是忘在我家了？

朴栖含心跳了一下，感到一点心虚。

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朴宰灿便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哥？”朴宰灿喊他，电话那头很安静，他大概把钥匙拎起来看，朴栖含听见钥匙碰撞的声音，“不是没有开车来吗？怎么还把钥匙带着了。”

朴栖含不太骗人，因此卡了一下，才和他解释：“一直在口袋里。”

朴宰灿哦了一声，没有怀疑，问他：“你急用吗？要不然我让跑腿拿给你。”

朴栖含马上说：“不急。”

“我最近都不开车，”他道，“下次见面你带给我好了。”

朴宰灿说好，听起来非常自然，没有停顿。

两个人沉默几秒，他就笑起来，对朴栖含说：“那哥我先睡觉了，明天还要去训练。”

朴栖含嗯了一声，和他说：“晚安。”

“嗯，晚安。”朴宰灿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