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小夫人by古生归

讨好小夫人by古生归

丞相府的那个小夫人终是咽气了。

小夫人在丞相还不是丞相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没有名分，但丞相也没有别的相伴之人了，下人们叫他小夫人，丞相也没有拒绝，所以小夫人就成了小夫人。

那天，丞相神色匆匆的从外头赶回来。

小夫人脸色苍白如纸，斜斜的靠在床榻上，见丞相过来，强撑起精神，像回光返照，缓缓抬手，丞相紧紧握住这一抹纤细。

小夫人眯着眼，咧开唇笑了，好景不长，握住的手渐渐松懈，丞相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小夫人还有什么想要的，人就咽气了。

小夫人这一生功德圆满，最大的憾事大抵就是没能捂热丞相的心吧。

奈何他赌上一生，想换来那人搂住他说"我也是心悦小夫人的"，终究是一件憾事。

当初惊鸿一瞥，小夫人就倾心相付了，只可惜妾有意郎无情。

可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的，恰逢丞相当时遭人追杀，他恰好救了那个狼狈又难掩气质的人。

丞相当时还不是丞相，是当时的丞相的私生子，丞相府一脉单薄，子嗣凋零，也就他和一个不成器的妾室之子。

但丞相府家大业大，难免有野心的人会觊觎。

小夫人救了丞相，丞相许诺过会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只是小夫人也心高气傲，放言道，"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让我做你夫人。"

只是，流年似水，他们相伴一年又一年，丞相都未曾言过欢喜。

小夫人出殡了，动静很大，全城皆知，只是该相伴左右的丞相大人不知所踪。

阴风阵阵，忽逢大雨滂沱，雨滴砸在地面上形成不可抵挡之势。

这一切都没有惊扰到站在祠堂小夫人灵牌旁的丞相大人。

好似这人间万事万物都已经和他没有一点点关系了。

他欢喜小夫人，毋庸置疑，板上钉钉。只是他相伴了一生，只记得那人怎么对他好，却忘了怎么对他好。

他忘了当初小夫人的言语吗？并没有。

不过是舍不下脸面了罢了。

当时听到那一番言论，他是不置可否的，并没有多在意，他笃定自己不会有欢喜的人。

到后来，就算明白自己心意了，也忘了他的小夫人也是个嘴硬的小家伙，他不开口说，小夫人也绝对不会提及此事。

如今让小夫人抱憾而终，他的心也缺了一块。

如果能拿他的寿命抵小夫人的寿命该多好？丞相想。

再或者，他要是早些开口，对小夫人再好些，是不是小夫人就不会忧思过重了。

听小夫人的侍女说，小妇人成天都郁郁寡欢，唯独在他这里，佯装欢快肆意。

他整日想的都只有案上的折子，想的是朝廷上那些令人头疼的权杖之争。

那些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忘记了小夫人才是他的主心骨。

现如今主心骨没了，他活着，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他只想要他的小夫人。

丞相浑浑噩噩的拿着一个荷包，贴近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那是小夫人亲手缝制的，绣着丞相的字，城阳。

在丞相刚做丞相的那个生辰日，给他的生辰礼。

还记得那天，小夫人腼腆的脸泛着微红，说话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声般大小。

"大人，给你的，生辰快乐。"

等他接过荷包，小夫人撒腿就跑了，一连几日都不见着人。

不过在那天跑了之后又派了个侍女过来和他说，"小夫人说，大人不可以打开荷包，说…说是不吉利。"

现在想来，这荷包定有蹊跷。

谈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丞相打开荷包，只见其中有一张字条。

"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啊？我可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

丞相终究是没能忍住，一滴滴泪水晕染开了墨渍。

丞相疯了般的跑到了祠堂外，雨水很快就湿透了衣裳。

他怎么那么傻？

他真的知道错了，后悔了，他的小夫人的大好年华被他白白浪费，他怎么对得起人家呢？

辜负了一份喜欢，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去弥补的时候，可惜佳人已经不在了，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谈喜欢呢？

雨越下越大，黑云压城让人揣不过气来，一天一夜，丞相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晨露未晞，昨夜狂风骤雨今日清风抚过应该是个大晴天。

来来往往的侍女们有条不紊的端着水盆以及洗漱用品进入房间，为首的侍女甚是娇艳动人，不过没多久侍女们就依次退出了房间。

丞相沉默不语，看着侍女们进出没有言语，而侍女们早已习惯丞相视她们于无物，只有为首的侍女不甘心的看了一眼丞相，见丞相没有反应只好跟在侍女们身后离开。

他这是…穿越了？

不，应该是重生，如果他没猜错，他重生到了他刚做丞相的那个时候。

因为他记得，刚进来的一个侍女在不久后试图勾引他，却被他的小夫人发卖了。

那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有机会去补偿他的小夫人了？

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赎罪的机会。

他会好好珍惜这一次机会的。

他的小夫人，还在等着他的回应呢。

丞相想开之后，囫囵的洗漱一番就迫不及待的想往小夫人的卧房赶去。

踏出房门却又止住了脚步，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前往正厅用早膳。

这事急不得，急的话会引起小夫人的怀疑，那就解释不清了。

他对小夫人告白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应该是什么，丞相想，刚那个侍女不就是很好的机会吗？

他记得不错的话，那侍女给他下过药，让他上辈子在那天吃够了苦头。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呢。

丞相舒眉，慢条斯理的进了正厅，小夫人已经做在桌旁了。

小夫人听见响声扭过头抬头看着丞相。

丞相觉着，这一刻的小夫人眼里似乎装满了星星。

小夫人难掩脸上的喜意，假装捂嘴咳了一声扭过头去。

上辈子他怎么就没一眼看出来小夫人的喜欢呢？明明都这么明显了。

丞相暗搓搓的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眼底划过疼惜。

"大人傻站着做什么？是看这些早膳就可以饱了？"

小夫人夹起一个小巧的马蹄糕，咬了口，眯着眼睛享受嘴里的清甜。

丞相如梦初醒，没有着急开口，而是走过来坐在小夫人一旁。

"小夫人说笑了，不过小夫人果真秀色可餐。"丞相拿起筷子用膳，不过很快就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遭了，他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叫他小夫人。

丞相果不其然的在小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喜悦交织。

"大…大人叫我什么？"小夫人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矜持和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喜欢这个称呼。

丞相僵硬的夹起一个马蹄糕放进碗里，稳住心神，道，"我唤你小夫人啊，前几日听下人这么称呼你，我想来也觉得不错，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叫了。"

小夫人急忙开口制止，"不用，我喜欢！额，我的意思是，大人喜欢就好。"

"我可是世子，不会在意这些，以后大人就这么叫吧。"

小夫人发觉自己的着急赶紧低下头继续吃马蹄糕。故作大方的话语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丞相猜到小夫人的小心思，也不戳穿他，在心里暗叹小夫人怎么这么可爱。

"嗯，小夫人不愧是被称为遗世真君子，真是大度。"

小夫人：“……”他怎么听出了调戏打趣的那味儿呢？

一定是他想多了。

"小夫人喜欢马蹄糕？以后多让人备着用作零食吧，不过早膳还是少食用为好。"

丞相一进来就发现了小夫人只顾着吃眼前的那盘马蹄糕。不禁让他开始担忧小夫人的身体。

他还盼着小夫人和他一起长命百岁呢，可不能像上一世那样了。

小夫人还不知道因为一块小小的马蹄糕让丞相脑补了一出大戏。只听见丞相带着担忧的声音。

"要不今天请个大夫来府中瞧瞧，臣觉着小夫人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还是把个脉稳妥些。"

面色红润的小夫人看着丞相久久不语，待他想开口辩驳时，丞相已经招人去请最好的郎中了。

丞相夹过桌上的汤包放进小夫人碗中，示意小夫人多吃点。

小夫人本是满头雾水，见着他爱的汤包又忍不住开始吃起来。

什么都没有眼前的美食重要。

小夫人被丞相揪着硬是让大夫开了一些补身体调理气血的药，还被说教了一番。

面对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时，小夫人的表情凝固了。

这也太速度了吧？

小夫人咽了口口水，战术性后仰，准备悄咪咪的挪动屁股开溜。

"那个…我又没生病干嘛喝药啊？"

"我想起我好像忘记叠被子了，我去叠一下！"

丞相眯着眼伸手抓住了小夫人的手。

速度很快，明显是早就料到了小夫人会跑。

再说，叠被子这种事情还不需要他小夫人来做。

上辈子，小夫人也这样过。

丞相脸色黯然。那时候小夫人生病了不肯吃药，他不过看了眼小夫人，小夫人就自觉喝下了一直不肯喝的药。

"叠被子这种事有下人会去做，你先把药喝了，乖。"

丞相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色彩，小夫人蹭的一下红了耳根，还是慢慢转过身坐下，但看到那一看就很苦的药汁是还是试图挣扎。

丞相没给他挣扎的机会，道，"刚刚大夫说了你身体需要调理，太虚了。我们就喝几天好不好？"

丞相轻轻的哄着眼前一脸抗拒的人儿，他希望和小夫人白头偕老。

小夫人哽着脖子看一眼补药，然后又看一眼丞相，循环往复，突然眼前一亮，笑着道，

"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不过嘛，大人怎么这么关心我呢？"

"这有点不正常呢。"

小夫人像是偷了腥的小猫，抓着自以为的丞相的把柄，洋洋得意。

现在和小夫人说喜欢他会不会太草率了？

他会不会以为我在逗他？

丞相想。

丞相猛的闭眼又睁开，像是下定决心想坦露心意，却不料小夫人又开口了。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不会是要灭谁谁谁的口你不方便出手需要我帮忙吧？"

"大人你可真不当人！"

小夫人说完就直接开溜，生怕后边的人儿追上来。

丞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按上了罪名，摇摇头用手揉着额角。

还是个小孩子呢，但是药还是要喝的。

在原则这件事上，丞相坚定不移。

小夫人躲到了自己院子里，坐在亭子里吃着糕点，时不时碾碎手中的糕点丢进一旁的小池子里逗弄金鱼，好不快活。

可不幸的是，丞相端着又被热了一遍的补药过来了。

小夫人鼻子一皱，闻到不好的气息又想开溜。

还没来得及撒腿跑就被抓住了衣领。

"这次我不会上你当了，快点喝药。"丞相无奈道。

看来他以后必须每天都监督小夫人喝药了，小夫人太不老实了。

"嘿…嘿嘿，我，我喝还不行嘛？"

小夫人见状知道逃不掉了，只好转身攥住丞相的衣袖，轻轻摆动。

"那个，就喝一点点好不好？好苦。"小夫人一想到药有多苦脸就皱成一团了。

丞相看着像个老太的小夫人莞尔一笑，忍不住摇摇头，把药放在桌上，再用空出来的手揉揉小夫人的头发。

原来这小家伙也这么迟钝，还没发现他今天有多么不对劲。

"必须都喝了才有效果，不过我这里还有好多果脯，很甜。"

"等你喝完都给你好吗？"

丞相不自觉的软了语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小夫人委屈巴巴，还是不情愿的点点头同意了。

丞相脸上洋溢着笑容，五官在阳光下明媚精致。

小夫人呆呆的看着丞相，像是受了狐狸精的诱惑，接过补药就往嘴里灌，尝到苦味儿，又不甘心停下，如果停下等会再喝那简直要他的命儿。

他真的不想再尝一次这种苦味了。

药碗逐渐见底，丞相看小夫人放下碗赶紧往他嘴里塞了颗果脯，缓解他嘴里的苦味儿。

小夫人一边嚼着果脯，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

你怎么就这么禁不住美色诱惑呢？

不过，真的好好看啊。

小夫人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丞相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小夫人才觉自己做了蠢事，赶紧开口掩饰不自然。

"药喝完了！大人今天不用去宫里吗？"

话题转移的极其生硬，让丞相直发笑，知道不能逼眼前的人太紧，随即顺着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府邸。

小夫人像只小兔子，可爱又狡猾。

丞相觉得，小夫人现在应该算是对他有好感的。

只是还不够深，或者是小夫人自己都没发现。

不然就今早的事小夫人就该发觉他也喜欢他了。

丞相一边整理公文，一边开着小差，身边的太监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丞相回过神，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然后跟着太监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

皇帝翻着奏折，见丞相上前，亲切的抬手示意免礼，声音和煦的说：“礼数就都免了，你我还需讲究这些？”

伸手摆摆示意伺候的人全部去外面侍候，待人都退下只剩下丞相站在案前，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近问道，

"快跟我说说，你和那小世子什么关系，我可是听说他骄纵得京城无人敢惹他。"

"不过也是，他爹的赫赫战功连我那皇帝老儿都得礼让三分，不过已经去世，不然这功高盖主了真不好说。"

"而且留下的余威也够小世子在京城横行霸道了。倒是你，怎么入他眼的，竟然在你那待了这么久都没闹出点动静。"

皇帝妙语如珠，一连串下来没有给丞相反应的机会。

皇帝从很早之前就和丞相认识了，算是知己。

丞相顺利进京，夺得丞相之位有他不少的功劳，当时丞相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除了中间丞相差点被人暗杀之外都挺顺利的。

皇帝摸摸鼻子。

"你怎么这么清楚小…小世子的？还有，他喜欢我自然就和我相处尚好。"

前半句带着显而易见的醋意，后半句则是明晃晃的宣示主权。

丞相冷着眼紧盯着皇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笑话，知己什么的能有小夫人重要么？

小夫人只能是他的。

皇帝眼角抽搐，实在是没料到某人的占有欲这么强烈。

"哎呀，小世子的事京城有谁不知道的？如果不是他本人也是难得的奇才，在去年治水发挥了大作用，现在还有人说他嚣张跋扈呢。"

"不过，小世子怎么看上你的？啊，不是，小世子怎么会喜欢人呢？"

皇帝嗤笑，没过脑子说了一大堆话后才意识到丞相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好，赶紧改口。

"别，别这么盯着我呀，我怀疑你想弑君，这可是死罪，你可别乱来啊！"

皇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摆着手求饶。丞相还是没有退让。

在小夫人这件事上，他护短。

"小世子天下第一好，永远是你的，行了吧？哎哟别盯着我了。"

皇帝实在无奈，丞相这才满了意。

没一会却又开始了惆怅。

他什么时候才能对小夫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现在不行，会吓到小夫人的。

过了片刻，丞相一本正经，整理着衣袖，似不经意的问，

"怎么追人？或者说怎么让两个喜欢的人表白心意？"

丞相正经的口吻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不是在讨论国事，谁能料到他是在向皇帝取经？

皇帝也懵了片刻，回过神来想明白了就噗嗤一笑，然后就是一直捧腹大笑指着丞相说，

"哈哈哈…意思是，你还没追到小世子呢，不是我说，哈哈哈哈…你这也太不行了。"

"小世子喜欢你，但人家脸皮薄的呀，你就不知道主动点？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良久，注意到丞相的脸色越来越黑，打了个嗝连忙收住笑声。

捂着嘴咳了一声，出谋划策道：“他不说喜欢你，你就创造机会让他表现出来啊？”

"找个人靠近你让他吃醋什么的法子最好使了。"皇帝嘿嘿一笑。

主动？丞相沉思，他还不够主动么？

皇帝毕竟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人，他说的法子还是可以试试的。

刚好，不是有个心怀不轨的侍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