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by闻宴灯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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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昏暗的天空融为一体，听人间万声，随树枝摇摆，随枯叶掉落，随伞的边缘沉没。”

雨好像永远也不会停。

我站在雨中，没有撑伞，双肩被浸染成一种深棕，很脏的颜色。

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目之所及是熙攘的人群，他们套在不同的衣服里，却又都长着极近相似的面容，行色匆匆的脚步是流动的油画。

我立了立毛衣的领子，将口鼻掩在更下方，企图从哈气间汲取一丝暖意，蜷曲在口袋里的右手不安分地按压着，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不远处星巴克的灯光淡淡地暖着冰冷的雨幕，透过橱窗可见里面悠闲静坐的人们，被咖啡杯徐徐升起的热气氤氲了眉目。

百年难得一遇的，我没有生出羡慕之情，只是勾起食指，漫不经心地撩了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在惶恐与不安的交织下，那一丝隐隐的期待显得是那么若有若无，以至于我根本不屑于承认。

没由来地想起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我也是一副从河水中打捞出来的模样。

狼狈又落魄。

那人的音容笑貌还来不及跨越记忆的长河浮现，下一秒，一片阴影投射下来，遮蔽了我头顶的一亩三分地。

“扑通——”

如软石入水，击碎了月的倒影，心跳的余韵被拉扯至一个世纪，最终融化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消匿于无声。

转头，抬眸。

面前的人抓住了那缕几乎要随风消逝的片段，与模糊不清的轮廓缓缓重合。

他好像瘦了，脸颊的弧度更加锋利，身形修长的立在那，像一把收鞘的利刃。

见我望过去，他的目光有一瞬的躲闪，接着又恢复了平日的懒散，仿佛那一瞬只是我的错觉。

他与我对望。

隔着遥遥岁月。

雨声似乎短暂地停息了，来来往往的行人顿在了原地。

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眼神。

最终，我开了口，声音是哑的。

我说：“随哥，好久不见。”

我与应随的第一次见面，要从高二那年说起，那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由于家庭缘故，本就恶劣的叛逆期被无限拉长，似乎总也没个头。

秦父总是忙于各种生意上的琐事，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对我教育方面的缺失，他给起钱来从不手软，于是我便成了一个被名牌包装起来的混子。

没人会管，也没人敢管。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秦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语重心长地唤了我的名字：“秦终。”走廊上人来人往，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有几分无力。

敷衍地应了一声，我熟练地翻出打火机，点上了唇边的烟。这个举动引来了许多同学的侧目，那些投来的目光或好奇或胆怯，我只当没看见。

“……你又抽烟了。”大概是我按打火机的“咔哒”声太过明显，他说了肯定句。

我哼笑一声：“是啊，怎么了？”相较于狡辩，我喜欢说实话。

电话那头怔愣了几秒，不知是对这种极为光棍的行径表示无语还是单纯被气的，憋了半晌才憋出一个“你”字。

我顺手弹了弹烟灰，对着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人影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皱起了眉：“别讲那些酸唧唧的大道理，对我没用。”清风拂过，火星明灭。

“……”

秦父挣扎一会后选择了放弃，他深吸一口气，翁声道：“我给你找了个陪读，是我一个合伙人亲戚家……”

“噗。”

眉间的沟壑舒展开，我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前任陪读的下场？”我猜他还来不及忘记可怜的林先生是怎么被我气进医院的。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电话里传来一声怒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似是怕我又节外生枝，他忙不迭地点了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顺手将手机推进口袋，心里估摸着该如何给那位素未谋面的陪读来个下马威，此时上课铃响，我有些惋惜地看了眼才燃了不到一半的烟，掐灭了烟头，迈步走进教室。

雨下得毫无征兆。

盛夏的雨来势汹汹，直到放学，也丝毫没有要偃旗息鼓的意思。

啧。

闷头跑到校门口时，身上已湿了大半，头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毫无形象可言。

狼狈又落魄。

借着校门高大的门檐挡去了大半风雨，我勉强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方寸之地聚集了不少没带雨具的学生，拥挤得几乎能把人肺里没提上来的半口气压回去。

烦躁。

突然响起一阵惊呼，伴随着摩托轮胎刮擦地面的“刺啦”声，抬眼的那一刻，只见一辆哑光黑的机车横停在马路边。

跨坐其上的人一身同样闷骚的黑，上半身向前躬起，皮夹克勾勒出流畅的腰线轮廓，两条逆天长的腿弯曲成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宛若一把开过锋的利刃，即便隔着朦胧的雨幕，也不难窥见刀刃上一闪而过的寒光。

在一片窃窃议论中，他抬手摘下头盔，于是我看清了他遮掩下的面容。

眉眼狭长，鼻梁高挺，玩世不恭般上扬的嘴角，给这幅面相平添了几分痞帅，是那种放荧幕上能迷倒一片小姑娘的类型。

肆意而轻狂，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张扬。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知是不是出于个人气质，那人立在雨中也不仓促，举手投足间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懒散，他带着那股懒散望了过来，自动屏蔽了几个女学生花痴的尖叫，将我装进了眼里。

确认了目标，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径直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你好啊，mylittleprince.”

那时的他略高我半头，说话间微微颔首，温暖的气息拂过耳畔，一种难言的心悸酥麻麻地蔓延开来。接着，他一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礼：

“我叫应随。”

“应风披靡，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