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月季by故闻秋久

先生的月季by故闻秋久

“先生，该回家了。”

黄昏下的云层泛着金橙色的光，被染得多了几许意境。

手机贴在耳边，崔季月闲适地倚靠在篱笆墙上，夕阳落在他的身上，衬得肤色纯白，嘴唇嫣红。

“季月，怎么了？”话筒里，男人十年如一日好听的嗓音响在耳边，醇厚得像红酒。

“你这几天回来得太晚，很忙么？”

“嗯，工作上面的。”

崔季月不置可否。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听筒那边传来，生涩干净：“谭、谭总……”

那边安静了一瞬。

崔季月微微蹙眉，克制不住脑中的胡思乱想，抑制不住的心里一阵痛麻。

“早点回来就行，挂了。”

他匆匆摁掉电话，忽然感到手臂一阵疼痛，轻轻“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他无意之中抚弄月季的手，被茎叶上的刺划破了。

于是他抬起步子往房间走去，不可抑制地想着——

这两天为什么不着家？

先生身边是有新人了么？

就连自己当初都不会放肆娇纵到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去叨扰他。

因为他识大体，有涵养，小心翼翼，怕先生不喜欢他。

好在先生是喜欢的，他谨慎地走到今天，跟先生度过了八年。

八年那么久，他们俩是有感情的，但是始终像是没那么深。

岁月无痕，他总觉得自己赶不上先生公司那些小白领了，而先生也总会看腻他的。

他可能接受不了先生有了外人的事实，但这似乎是难免的。

他只希望先生回来的时候别一语道破，给他留点缓释心痛的余地；提分手别说的太难听，给他最后一点尊严体面。

或者是先生不提分手，只要不闹到他眼前，他都可以忍的。

他一边擦着碘伏一边想着，却忍不住的难过。他自认不是这么窝囊的人，但在先生面前，他做不到理性。

那几个男孩子他去公司的时候见过，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的。

先生动心思是难免的，自己没什么想不开的。

终归要有这一天的。

就这么想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

他在二楼往下看，一辆奥迪停在了大门口——

先生回来了。

他走下楼去，到门口接他。

“月季都开了。”谭文锦随口说道，抬手轻轻推了下眼镜框，举止间透露着男性的成熟与魅力。

崔季月“嗯”了一声，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是不是太艳俗了，有看腻吗？”

谭文锦微微一顿，看向崔季月，仿佛觉得有些荒唐：“这两天刚开，哪来的看不看腻这一说？”

崔季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但又不死心地问：“那，以后呢，以后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你想说什么？”谭文锦走到他旁边，微微低下头，耐心地等着他一个回答。

崔季月不想像个怨妇似的质问他今天电话里那个男孩子是谁，他觉得矫情。

“没事。吃饭了么？我给你——”

“亲爱的，别疏远我。”

崔季月愣住了。

“我永远也不会看腻月季，更不会在某一天里突然厌烦它们，因为我喜欢它们。”

“你，我……”

“所以我也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季月，因为我爱你。”

崔季月没想到先生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谭文锦就那么看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颊逐渐红晕，接着……打了个喷嚏。

“先回去再说。怎么不多穿点？你身体太差了。”谭文锦拉住他冰凉的手，把人往回带。

先生的手温暖有力，握上去是干燥的，很舒服。

“这几个月工作太忙，有些事情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先生语气近乎温柔地道。

“……”

接到默认后，谭文锦举止自然地从茶几上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放下，拧着眉看他：“你是不是在躲避什么？”

“我没有……”

“就像今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还没等说话你就匆匆挂了，我很难过。”谭文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要一个解释。”

崔季月没想到不用自己质问那男的是谁，先生却反客为主来问他为什么挂电话。

他是在躲避那么好的先生终于要属于别人了，不再爱他了。他永远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难道不是在躲着我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你身边那个男的。”崔季月不知道怎么说，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把自己缩在了沙发里面，下意识用指甲抠着手和胳膊。

“我身边的只有你。”谭文锦像是在哄一只小猫，“亲爱的，你是在说今天傍晚你给我打电话时那个男声？”

崔季月抿着唇点了点头，因为自己没有半分逻辑的瞎猜测而感到羞愧，以至于他不敢看谭文锦。

“过来，上我怀里。”谭文锦短促地一笑，像是颇为无奈。

崔季月不知道他笑什么，却还是从沙发的这一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挨近了先生。

谭文锦把人抱在怀里，说：“那个男孩子是你的旧友顾炎，顾总带来的，那孩子直率天真不懂规矩，送我这历练。我没想到他那么不懂规矩，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就直接打岔。”

“顾炎带来的？他一般有这种举动，多半是……”

“多半是看上了。顾炎喜欢那孩子，不过我不喜欢。”谭文锦弯了眼，在崔季月脸颊边吻了一口：“所以我把他开了，他以后爱上谁那历练上谁那历练。”

崔季月耳朵莫名其妙地动了动，傻乎乎地问：“开了啊？”

“嗯。季月，回来好不好。”谭文锦把脑袋埋在他白皙的脖颈间，轻声道。

“你想让我回公司……？”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才决定在家休养不再去公司。”谭文锦把人紧搂在怀里：“可是你不在公司的这半年，我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更何况你身体也没好多少，我不在你身边，你说不定药都不喝。”

崔季月听着他的话，没来由，心里疼的一抽。

他确实从来不按时喝药，甚至没喝过几回，还有一次因为嫌麻烦，大冬天趿拉着拖鞋就去院子里看腊梅。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白的都要被扭曲成黑的了。”谭文锦把他压倒在沙发上，声音低沉好听：“在我身边永远不用小心翼翼，季月啊，我发现一直以来，你太低估我对你的爱了。”

崔季月忽然就想哭，也不是但是为什么。于是他拼命地忍住泪水，眼眶红红的：“好，先生，我回公司……我就是怕，我怕你不喜欢我，我哪都不好，我心思又重，又爱发神经，我明明不值得你喜欢的。”

谭文锦没想到小家伙说着说着真的哭了出来，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便抬手拭去他的眼泪：“不哭，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有这种顾虑？”

“可是就因为在一起久了，才会看腻，我三十多了，一定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身体还那么差，总比不上那些二十岁的……”

“不会的。”谭文锦贴上他的唇：“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似的，这么爱哭。”

崔季月擦了擦眼泪，坐起来抱他。

先生在身边，总让人感到格外的安心。

“公司的钱都给你管，平时也不用做什么太累的活，没事陪陪我就好。”谭文锦摸着他的小脸：“好了不哭了，留点力气，一会儿有你受的。”

崔季月还没反应过来，微微歪了歪头。

第二天早上，崔季月全身酸痛的从床上睁开眼，感到身上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压着自己，扭头一看，是先生。阳光暖洋洋的晒进玻璃窗，门外小院里的月季开的正盛。

“醒了？”谭文锦睁开眼，又吻了他一下。

“……早安，先生。”

“早安，我的小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