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卿by伏羲听未删减

徐徐图卿by伏羲听未删减

要对秦司令使美人计，怀卿还是很够格的。

双排扣黑色西装很是合身，腰是腰，腿是腿，参加晚宴没系领带，怀卿后撑在床上前胸微微隆起，袒露出太多雪白的衬衣，等着人剥似的。

他的相貌是英俊的，周正的英俊，这使得他看起来不像一般粉头油面的兔子。

怀卿当然不是兔子，不然他也不会在秦司令进来时露出发懵的模样。

或许贸然闯进房间这种房间本身就是错的，房间里的杀人，突然进门的秦司令，接连起来让他应接不暇，他都忘了自己是正儿八经受邀来的陈家亲戚，就记得自己是个见到军人要撒腿跑的土匪了。

从匪窝里出来的要怎么，当然是想法子脱身了！眼下的状况虽然没经历过，但怀卿很快做出反应，立刻装作十分乖顺地垂了眼帘，露了一个笑。

下一秒，秦司令的指尖就按在了他的嘴角上。

他隔着白手套摩挲着怀卿的下颌角，上半身倾倒，微微笑着，把怀卿压倒上床，又因他跪得太前，双臂撑在怀卿耳边，成就了一个猫儿防守时脊背高耸的姿势。

“说说，谁派你来的？”

秦司令额前的碎发和脑后的长发都垂下来，一阵不知名的甜香散开，又因他笑中带着几分醉意，怀卿就不觉得自己被审问着，倒有点调情的意思。

他细细地嗅着秦司令垂下来的长发，十分沉醉了，“这个问题，现在还重要吗？”

秦司令笑而不语，也不很在意这个问题的样子，上半身塌下来，捧着他的脸，微眯起眼睛，用鼻尖来回蹭着他的眉骨。

秦司令的气息越来越热，气息往下，殷红的唇瓣在怀卿眼中放大，那是很蛊惑人的，怀卿又不是柳下惠，很快便热切地回应了，用密而长的眼睫。

他摸索着勾住了秦司令的手，引他解掉了自己西服的扣子。

扣子解开他就能活动开了，他挺起身，正要揪住秦司令的后衣领把他甩开，就看见床头的相册上反射出的一点光亮。

“嘭！”

在玻璃爆破的一瞬间，怀卿抱着秦司令滚下了床。

玻璃溅了满地，碎在怀卿耳边，摔下床时他后脑磕地，前额又被秦司令的头撞，前后受敌，疼得他头晕目眩，什么反应都慢了。

或者秦司令早就等着这一刻，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手枪此刻正顶着他的脖颈，言语中一丝缠绵的味道也无：

“别动。”

门外的护卫听见动静冲进来，举着枪咔咔上保险，黑魆魆的枪口对准了怀卿。

房内的形势算是控制住了，房外的就另说了，秦赝拍拍被压皱的衣袖，眉心拧着，对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很是不耐。

“司令，已经派人去看了，有人在对面楼顶埋伏，但没抓到人。”副官汇报道。

“司令。”护卫从床板中抠出一枚子弹，递给秦赝。

秦赝搓着还热乎的子弹，冷笑不已，“也就这点能耐了。”又问，“其他人呢？”

“都在楼下。”

秦赝点头，细细整理着白手套，“走吧，到时间拆礼物了。”

“司令，这个人怎么办？”

是啊，怀卿也很不解，他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被枪指着吧？

秦赝摆手：“他刚才救了我，把他放了。”

怀卿心想这个秦司令就算好色，也是个讲道理明事理的好色鬼，当下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慢着，给他拷上。”

怀卿从地上起来，还没站稳，手臂就被反扣了起来，“你这人——”

秦赝浓情蜜意地笑着，拍了拍怀卿的脸蛋，十分温和地劝道：“闭上嘴跟着，不然我就杀了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怀卿气闷，盯着秦司令晃晃悠悠的马尾都快对眼了，也不知道秦司令要干什么，他就跟着，还差点撞上。

秦赝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过去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站在二楼，将声音送往整个吴家的大厅。

“我还活着，要让某些人失望了。”

秦赝的房间发生了这种事，吴公馆里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但其他闲杂人等都被秦赝的亲卫请去了宴会厅，大厅里剩的人不多。

吴春明候在楼梯口，被秦赝的副官拦着，只能不住地讨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秦司令，您一定要严查，还吴家一个清白啊！”

“秦司令！您要是有什么事，吴家就完了啊！我不能那么蠢，要伤害您还把您往家里带啊！”

秦赝拍拍吴春明的肩，宽慰道：“吴老板放心，我们是彼此信任的关系，今天的事我很相信你，就像前阵子你很相信我，拜托我出城剿匪一样。”

吴春明登时汗如雨下，再要说什么，被秦赝挥手挡下。

“我带来的贺寿礼呢？打开吧，让吴老板高兴高兴。”边说着，秦赝让人搬了张凳子摆在人群之前。

秦赝舒舒服服地坐了，怀卿站在他身后，背着手，像个保镖，这时候他也不管那么多了，跟随众人望着被两个卫兵合力搬进来的礼盒。

绸布包着系了个蝴蝶结，如果怀卿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东西应该是……

吴春明看见被扒掉外衣的礼物，认下了：“秦司令，这确实是我们吴家的货箱没错。”

秦赝笑：“你看看里面的东西，真是你们吴家的货吗？”

吴春明打开一看，登时吓得跌坐在地上，仓皇解释：“不是啊秦司令，我们吴家丢的货是洋酒，不是枪啊！这怎么会这样？”

知道内情的土匪怀卿冷冷看着吴春明，心想，什么洋酒，就是枪，不过他知道就算了，怎么秦赝也知道？仅凭缴获的枪支就能断定货箱里的货了？还是秦司令……在诈他？

秦赝哼了一声：“鹰嘴山的土匪有了这批货，胆子可通了天了，都敢打劫军队了。”

“不可能！我吴家的商队是在黑山屯附近被劫的，我不晓得鹰嘴山的土匪怎么样，总不能鹰嘴山土匪劫的东西，都赖在我吴家头上吧？”

怀卿知道内情，商队是在黑山屯，被鹰嘴山的人给劫了的，鹰嘴山的人做事向来磊落，老三动手从不遮遮掩掩，黑山屯的村民也有看见的，吴春明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撒谎。

他又听出不对来，怎么人人都记挂着黑山屯的土匪窝？是他鹰嘴山的太低调了吗？

吴春明还在据理力争，怀卿已经将事情理顺了。

如果没有鹰嘴山横插一杠，那么伪装成洋酒的新式步枪会出现在黑山屯，一旦落入黑山屯土匪的手中，而前往黑山屯剿匪的秦司令……

想到这，怀卿恨不得立刻叫秦司令把镣铐解开，顺便再把他西装外套的扣子给整整齐齐地扣好了。

怎么说，不止他怀卿是秦司令的救命恩人，整个鹰嘴山都是秦司令的救命恩人啊！怎么也得对他客气一点！

而此时的秦赝是没什么认恩人的兴趣了，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找茬：“吴老板，你吴家的货，是洋酒还是军火就只有你们吴家人知道，谁能证明呢？”

“嗯？”秦赝满怀期待地望着委员长，“张委员长，你知道什么吗？”

张委员长被点名，脸色很是难看：“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您真是跟你手底下的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呢。”秦赝继续看向吴春明，“没人替吴老板辩解么？那待会警卫科的人来了，只能由我自己说了。”

吴春明都快给秦赝跪下了，当初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病啊，非要邀请秦司令来参加宴会，他就知道，这个秦司令是个会来事的主！

他正要辩解，一旁一直不出声的温副司令开口了。

“秦司令……”

秦赝摆手，道：“副司令不必担心，我明白，吴老板是个老实人，倒卖军火的生意他是干不出来的，今夜我遇袭，当然也不可能是吴老板授意的，我都明白。”

“吴老板。”

秦赝站了起来，抻着马甲的下摆，撸了一把头上的发尾，亲自走上前去将摇摇欲坠的吴春明扶稳了，又接过副官递来的帕子替他擦汗，安慰道：

“吴老板，今夜我是真心来参加吴小姐的生日宴的，我也不想搞成这样，我是打心眼里盼着吴家好的。”

吴春明多少年的生意人了，先抑后扬还是懂的，虽然秦司令看上去很体贴，但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只见秦赝微微一笑，提出了一个霸无礼至极的要求：“吴小姐秀外慧中，才貌双绝，我秦某仰慕已久，请问吴老板是否愿意割爱啊？”

依秦赝算计，自己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虚岁二十五就已经是长宁司令了，配哪家小姐都是绰绰有余的，再来，他是知道自己盘靓条顺的，至多是脾气差了点，这点小毛病不足挂齿，怎么就惹得所有人都反对跟吴家小姐的亲事呢？

秦赝的考虑很有道理，但是不够周全，考虑身份背景，配十个吴小姐都绰绰有余，但他完全没有考虑情爱，其他反对的人能给出解释五花八门，也都没有考虑情爱。

张委员长说：“秦司令有事好好说，不要挟怨报复！”

警局局长刚进门，也劝：“秦司令，我知道你遇袭真的没怪罪吴家了，不用特意娶吴小姐证明的。”

邵师长提醒道：“司令还是先知会一声督军比较好。”

一个脸生的年轻男子瞪了一眼怀卿，愤慨道：“秦司令身边红颜还不够多么？”刚说完就被张委员长拽着骂了：“柏均！”

怀卿好无辜，猜测这个叫柏均的青年肯定很仰慕吴小姐，不然也不会将他错认成秦司令的人，还瞪他，关他什么事。

不过怀卿觉得这个吴小姐够倒霉的，不管秦司令是要跟吴家绑在一起，还是单纯想拿捏吴家，这个吴小姐都毋庸置疑地要成为牺牲品。

吴春明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他哪敢拂秦司令的面子，何况今夜已经算是得罪了他，再拒绝，吴家怕是要出事。

他一面朝管家使眼色，一面对秦司令说：“婉若的母亲早逝，她又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我还是要看她的意思。”

秦赝好脾气地点点头：“现在不都说什么反对包办婚姻么？好吧，请吴小姐来一趟吧。”

吴春明又道：“婉若性子腼腆，要她面对这么好些人，我怕她不会说话，婉若是见过秦司令的，不如我叫人去问问她的意思，再告诉秦司令？”

秦赝打了个哈欠，催促道：“那你快点，本司令都困了。”

“哎哎！”

很快，管家回来了，对着吴春明耳语两句，吴春明随后露出歉意地笑，道：“秦司令今晚突然说要娶我家婉若，实在太仓促，不如我们改天再坐下来谈吧？”

“吴小姐不愿意？”秦赝看向管家。

管家尴尬地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不是的爸爸！我愿意！”

“婉若！”吴春明咬牙切齿地看着小跑下来的吴婉若，气得差点撅过去。

吴婉若一袭粉色吊带纱裙，带着长手套，珍珠项链，很是娇俏，鹅蛋脸有福气，眼睛也大而水灵，是个美人。

秦赝浅浅地笑着，很是满意的样子。

当事人都觉得好，一方又是个霸王，婚事就这么仓促地定了下来，秦赝立刻让人打电话去报社，要登报宣布他与吴小姐的订婚。

吴春明憋着气，客没送完就拉着吴婉若走了，回了房，大声训斥起来：

“你知道这个秦赝是什么人，你敢跟他订婚？婉若啊，你平时办事那么稳妥，怎么今天这么冲动啊？秦赝的心思可没有他脸皮那么好看！”

吴婉若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吴春明，仿佛要定亲的不是她，她问道：“爸爸，您真的没有贩卖军火么？”

吴春明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爸爸，商会的事早就归我管了，平常运货的事也都是我在看，偏偏我没有看到过您说的那批洋酒，您真的没有骗秦司令么？”

吴春明生气了，“你胳膊肘往外拐？还替他说话？”

“爸爸！”吴婉若不是跟他计较，苦口婆心地劝着，“我知道秦司令不简单，但是正因为他不简单，您才不能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吴家就算要站队，也不能没有原则，军火是随便能运的吗？真要运，政府的车不是更方便？为什么非要我们吴家的车呢？”

吴春明看着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结合秦赝今晚种种刁难，总算是知道自己成了靶子，是个带崽的肥羊了，现在想通了，苦不堪言，望着女儿的眼睛闪着泪光。

“婉若，你放心，爸爸绝对不让秦司令娶你。”

吴春明对于这门亲事是个什么态度，秦赝是一清二楚的，但也没妨碍他举杯庆祝。

宴会厅里的人已经散光了，没散的零星几个不敢来招惹他，圆桌上的酒和蛋糕任他处置。

折腾一晚，秦赝是又累又饿的，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了，摘去手套，勾了一指的奶油嗦嘴里，“徐正，这个蛋糕怪好吃的，下次我生日也弄一个。”

徐正是秦赝的副官，点头应下，又见秦赝舔嘴唇，连忙贴心地送上一杯威士忌。

秦赝晃荡酒杯，深深嗅了一口，愉悦地笑着，正想喝，又缺少碰杯庆祝的人，徐正不能喝酒，秦赝转身看着怀卿，吐出一点鲜嫩的舌尖，“来点。”

怀卿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亮出一副闪亮的银手铐。

当一声，秦赝用酒杯撞击手铐，美滋滋地将威士忌一饮而尽。

“秦司令，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人都走光了，吴家下人都开始收拾残局了，他们也该走了。

秦赝点头，让徐正去开车，怀卿赶紧跟上，追问道：“秦司令不肯放我，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秦赝正在下楼梯，闻言偏头白了他一眼，道：“我就不能是看上你了吗？”两人是上过床的关系，他不觉得他说这话很突兀。

怀卿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说到：“司令说笑了，吴小姐年轻貌美，跟司令才是绝配。”

“你叫什么名字？”

徐正已经开车过来了，秦赝应该马上就会走，怀卿有了动力，答得很利索：“陈怀卿。”

秦赝在口袋里摸到了钥匙，圈在手里晃了晃，在怀卿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又放进了裤兜里。

怀卿认为自个是个脾气还不错的，此刻真要忍不住骂娘了，而秦司令就是有让人发不出火的本事。

他上前两步，低头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怀卿瞧，他正在认真地帮他系西服扣子。

真是够让人出其不意的。

说起来，这扣子还是他打开的呢。

“以后要好好做人。”秦赝最终还是替怀卿解了手铐。

“嗯……”怀卿无语，显然他没犯什么事，秦司令也不是警察局的。

秦赝又说了：“好好待在山里，别乱动就没你们什么事儿。”

怀卿呼吸一滞，全身紧绷，冷冷地看着秦司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赝没回答他，由徐正护着上了车。

深夜的风总是格外冷，吹得怀卿头脑清醒，他快速地回想每一个跟秦赝同在的场合，确定以及肯定，秦赝没有见过他。

今晚在房间，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

第一……

怀卿眸光越发寒冷，他想起了秦赝推开房间门看见他时片刻的怔忪，那绝对不是面对陌生人的目光，除非秦赝是个极好的演员，不然他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露出这种表情。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怀卿突然用手卡住了升起半截的车窗，将自己的困惑和不安挤进车中，他要一个答案，就算这个答案让他失望，他也绝不会放过一丝能找回自己的机会。

“秦司令！”

可秦赝坐上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冷漠地望着前方，冷漠地吩咐开车。

车越跑越快，怀卿下意识追了上去，只追了两步便放弃了，目光却牢牢地锁着那辆在寒夜中飞驰的汽车。

秦司令终究是长宁的司令，他被长宁困着，他们迟早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怀卿摩挲着手腕处的红痕，长久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