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by陈隐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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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灼一直以为只有家乡的夏季是最闷热的，却没想到南城的气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十八度的高温，蝉鸣都显得撕心裂肺，段灼行走在浓浓绿荫下，行李箱的滚轮在人行道碾过，声音响亮又寂寞地在身后回荡。

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阳光泼洒下来，远处的柏油路面像刚被人泼了一滩水，待人稍稍靠近，那滩水又流向更远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条街道究竟有多长，位于城市的哪个方位，又通向何处——他坐了五小时的火车来到这座城市，想打车去学校的，但出租车计价表上的数字以他难以承受的速度往上跳动，他只好先下了车。

还不过五分钟，他的后背已经有些汗湿，他将背包往上调整，又扯扯衣服，让背部的皮肤与空气接触，总算舒服一些了。

路边有序地停放着一排橙色和绿色的公共自行车，他走过去，研究使用步骤，在老家只有市区路段会有这样的公共自行车租借点，他很少有机会去市区消费，所以没用过。

第一步是扫描二维码，他从包里掏出那部充话费赠的智能老人机。

来之前充满电，没使用过，此刻还有百分之二十，手机里好像住着一只会吃电量的怪兽。

他赶在自动关机前，点击微信。

等了大约三分钟，通讯录界面终于显示出来，他赶紧对准车架，界面中央出现一个转动的白色小圈，但它就这样一直转动。

烈日炎炎，段灼像守在产房门口的丈夫，等得汗都要滴下来。

界面卡住，手机自动关机了。

“……”

无奈，他只好继续步行向前，寻找可以暂时居住的——最好是一份可以提供住宿的兼职。

又行进了大约三四公里，像是从郊区进入市内，街道由窄变宽，两侧的居民楼、商铺、人流也逐渐密集，阵阵肉香从饭店飘散出来。

但他不确定这里的物价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没有贸然进门，只是从背包里抽出最后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下。

一趟出租就用掉了他今晚的住宿费，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让他感到心疼。

而此时比心更疼的是双腿。

他脚上的鞋是去年买的，已经不合脚了，走了这么多路，脚趾和脚后跟都有种擦破皮的刺痛感。

正想坐下休息一会儿，意外瞧见一家店铺门前贴着的招聘启示。

确切来说，这只是间收发包裹的快递驿站，大红色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急招兼职”四个大字，时薪面议。

段灼握着行李箱，向前迈了两步，落地玻璃门里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靠近门口的位置摆着张电脑桌，剩下就是摆满纸盒的多层货架，看起来是个需要干体力活的地方。

此刻不忙，一位大约三十多岁、体型微胖的大叔靠坐在皮椅内看手机，脚边蜷着只比巴掌大点的黑色狸花猫。

段灼对着落地门调整歪斜的衣领，推门而入，充足的冷气扑面而来，积攒了一路的暑气就这样一扫而空，舒服得想躺地上睡会儿。

见人进门，狸花猫依然毫无警惕心地翻肚皮伸懒腰，大叔正在手机上打麻将，头也不抬地说：“自己拿啊。”

段灼没明白什么意思，指了指玻璃门上贴着的招聘启事，问：“请问这边还招人吗？”

大叔口中还叼着燃到一半的香烟，他们的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对上，相互打量。

也许是觉得段灼的体格不错，大叔放下手机：“招啊，你以前干过这行吗？”

段灼诚实地摇摇头，为了给自己争取机会，很快又补充一句：“但我学东西很快，体力活都能干，也不怕吃苦，我在老家经常帮人搬货。”

“你老家是哪儿的？”

段灼报了县城的名字，大叔迷茫地眯起眼，于是他又报了老家所在的省份，大叔这才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那挺远的啊，怎么跑来这边打工了？”

“我是来上学的……”段灼舔了舔唇缝，眉眼低垂，望向桌上那盆蔫了吧唧的绿萝，“但学费没攒够。”

后半句他撒了谎，他身上带足了一个学年度的学费和两千元生活费，只是这边的物价远超出他的预期，如果不尽快找份工作，他接下去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

现在他高中毕业，没有人会再往他的账户里打钱了。

大叔那对细长的单眼皮瞬间被撑大许多，像关心又像八卦地问道：“学费怎么会不够？家里人没给啊？”

段灼抿了抿唇。

家里那点破事在老家几乎人尽皆知，好不容易逃离，不想再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淡然地点了个头，转移话题道：“这边可以包食宿吗？”

“吃饭是可以包的。”大叔的目光移到段灼身后的行李箱上，神色为难，“住宿我这边没有提供，你得另外再找房子，不过短期的估计不太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