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又十年小说

五年又十年小说

第二天出门，贝明峥没有去叫佟阳，反而自己带母亲去了景点。

不知怎么，他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贝妈妈体力不如以前，走不了太多路就要歇歇，休息的时候贝明峥把保温杯递给母亲。

贝妈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看着人来人往的游客突然说：“你的心意应该让他知道，瞒着怎么会有结果？”

贝明峥没想到她会聊这个话题，坦诚回答：“他有他的人生，我不该耽误他。”

贝妈妈又喝了一口热水，看着贝明峥，笑着说：“佟阳确实很优秀，不过，我的儿子也很优秀。”

贝明峥惊讶地看着母亲，这是母亲第一次这么简单直接夸奖他。

“小时候很少管你，我一直很抱歉，真喜欢的话就告诉他，不用顾忌我，我不会反对。”贝妈妈见过许多事，心中也一直遗憾没能给贝明峥一个温暖的童年，因此她希望贝明峥能去追求自己心中想要的美好。

“妈？”贝明峥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家人支持，他好像突然找回了点信心，让他能坚信自己从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难道还要让我教你怎么追男人？”贝妈妈笑着开玩笑。

她以前很少陪贝明峥，也知道他一直很孤独，外表伪装得很好，其实内心很脆弱，如果有个人能陪着或许会好一些，哪怕这人是个男人。

北京逛得差不多的时候，贝明峥敲开佟阳的门，去跟他辞行。

“我们准备回老家了。”贝明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佟阳躲了贝明峥几天，乍听说他要走心里不是滋味儿，别别扭扭地开口：“知道了，我来安排车。”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贝明峥母亲手术和住院费用全是佟阳出的，这个钱贝明峥只知道大概数字，想着转钱过去佟阳不会要，就把自己那套房子的钥匙递给佟阳，“这个房子……你看着处置吧。”

佟阳眯着眼睛思考两秒才回过味儿来：“你这是要还钱？”

“算是吧。”

“你想得美，你欠我的可还不清！”佟阳心烦意乱，觉得贝明峥是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

最终贝明峥还是没能把欠的人情还回去。

回老家的车是佟阳安排的，走那天贝明峥刚想跟他告别，他就自然地上了车，末了还嫌弃地瞥了一眼贝明峥：“上车啊？你不走了？”

佟阳要跟着回去，贝明峥拒绝不了，心里开心又纠结。

贝妈妈知道自己儿子死心眼，怕他真惹毛了佟阳，到家安顿好主动留佟阳多玩几天，不等贝明峥阻止，佟阳点头同意了。

舟车劳顿一天，夜晚佟阳睡在贝明峥的床上辗转反侧，贝明峥在地上打地铺听见动静，问：“认床睡不着吗？”

“不是。”佟阳翻个身看着黑暗里的贝明峥，夜深人静，他突然问了一句：“贝明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贝明峥听到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手心出了一层汗，紧张地朝佟阳那个方向看过去，可惜只借着窗外的光看到一点轮廓。

还是……知道了吗？

贝明峥心里不安，思绪一团糟，等了很久很久才生硬地回答：“没有。”

居然否认？佟阳差点气得从床上冲下去跟他理论。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这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贝明峥开始故意冷着佟阳。

佟阳心里也不痛快，两个人都在分别跟自己较劲。

这几个月江小蓓把书店打理得很好，就连之前那棵蔫啦吧唧的绿植都被养活了，贝明峥多给她发了一笔不少的奖金，江小蓓拉着贝明峥的胳膊激动地蹦来蹦去。

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进来的佟阳看到，这下佟阳总算明白为什么贝明峥不承认喜欢他，原来是变了心。

佟阳面露不善地看着单纯可爱的江小蓓，又看看贝明峥，心里酸溜溜的。

无辜成为佟阳假想情敌的江小蓓满心都是发奖金和又见到帅哥的喜悦，一点都没察觉到佟阳和贝明峥之间气氛不对，甜甜地打了个招呼，便拎着包下班了。

这一天，贝明峥话里话外暗示佟阳回北京，原本就窝着火的佟阳结结实实跟他吵了一架，气急之下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你店里那个小姑娘，所以觉得我碍事赶我走？”

贝明峥不知道他怎么误会了，不过也没打算解释，甚至点头承认：“是。”

佟阳听到他承认差点气疯，当晚开车回了北京。

齐司很开心，因为佟阳的事业心终于回归了，可很快他又发现不对劲，热爱工作是好事，但是热爱过头那就是有病。

佟阳一脸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让公司里的人个个心有戚戚，生怕不小心挑出来错被骂得狗血喷头，齐司是个厚脸皮的，他不怕，一脸八卦地凑到佟阳面前问：“谁又招你了？贝明峥？”

佟阳听见某人的名字脸色更差了。

“哦，那就是了。”齐司一屁股坐在佟阳的办公桌上，“你俩又吵架了？”

“谁稀罕跟他吵，就他那个臭脾气，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家里的事不让我帮忙，动不动冷冰冰的，现在又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不嫌臊得慌。”佟阳噼里啪啦把贝明峥骂了一通。

齐司一脸迷茫：“所以你在气什么？气他不让你管他家里的事？那人家也没错啊，人家家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佟阳没接话。

“况且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齐司不觉得有什么，突然问佟阳，“倒是你最近很奇怪，还冲他发脾气，他都那样了，你忍心？他找女朋友你也可以啊？还自己生闷气，搞得贝明峥背叛你似的……”

“……”

齐司说得没错，佟阳脸上挂不住，低着头不说话。

不过齐司这个人很八卦，摸着下巴说：“怪不得贝明峥前几天联系我把他房子给卖了，别是准备在老家买婚房结婚吧？”

佟阳不知道这个事，忙追问：“卖什么房子？”

“就你对面那套，当时他找我帮忙我还挺纳闷，现在看，就你这脾气，搁我我也不想找你。”

“不准帮他卖！”佟阳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贝明峥气死。

“为什么？人家卖房你也管。”齐司觉得不对劲，端详了他片刻小心试探，“佟阳，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佟阳一怔，显然是被吓到了。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你插手贝明峥家里的事，对他闹脾气，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经他这么提醒，佟阳才反应过来自己最近各种反常的原因，可能真的是因为喜欢上了贝明峥。

佟阳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次无意听到贝明峥暗恋自己，还是从更早之前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某个时间。

佟阳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想明白自己可能喜欢贝明峥后就想去找他说清楚，把公司再一次丢给了齐司。

贝明峥老家这个城市刚下了一场雨，地上全是被雨滴打落的泛黄树叶，天空阴沉沉的，可空气里却带着雨后的清新。

佟阳下车没打伞，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书店里只有江小蓓一个人，见到佟阳有些诧异。

“贝明峥呢？”佟阳扫了一圈，除了摆放整齐的书，并没有见到贝明峥。

“老板还没过来。”这是江小蓓第三次见到佟阳。

佟阳转身想走，想了想，又回头问这个“情敌”：“你跟贝明峥在谈恋爱？”

“啊？？？”江小蓓一脸懵逼，忙解释，“没有没有，老板一直把我当妹妹看的，我们是清白的。”

佟阳原本有些凌厉的表情顿时凝滞，舒展开时莫名多了些温柔的笑意。

他变脸这么快，搞得江小蓓更懵逼了，老老实实闭嘴不敢再说话。

佟阳没再出去，站在店门口焦急地等着贝明峥。

贝明峥半个小时后才出现，手里还拎着个小蛋糕，他知道今天是江小蓓生日，特地买给她的，外面的雨又大了一点，落在他灰色长外套上，一点一点晕开成一个圆形水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佟阳怎么在这里，佟阳就两步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主动亲了上去。

霎那间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贝明峥再也听不到其他，唇上的温热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面前的佟阳闭着眼睛睫毛微动，也是真实的。

贝明峥呆呆地拎着蛋糕，任佟阳亲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江小蓓还在，拍拍他的胳膊提醒。

佟阳占到便宜，满足地跟他分开。

目睹这一切的江小蓓表面很镇定，其实内心已经在咆哮。

贝明峥拿手背蹭了下自己的嘴唇，把蛋糕递给江小蓓。

江小蓓接过蛋糕，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先溜了。

店里只剩下两个人，贝明峥呼吸都觉得紧张，踌躇再三，开口道：“你刚刚……”

佟阳随手拿起一本儿童绘本翻了一页：“贝明峥，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什么？”贝明峥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是认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喜欢你的感觉是真的。”佟阳抬头看着贝明峥，笑得清澈温暖，“谢谢你喜欢我这么久，这一次换我主动走向你。”

贝明峥的眼圈瞬间红了，他微微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贝明峥了解佟阳，他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

那是不是代表他终于得到了神明的垂怜，可以走到佟阳身边。

贝明峥一把将佟阳扯进自己怀里紧紧圈住，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准反悔，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刚刚在一起，两个人都有点不适应，其实贝明峥还有点患得患失，只不过怕佟阳觉得矫情，所以没表现出来。

而佟阳在感情方面一直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虽然现在想明白了，也跟贝明峥真的在一起了，但还是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所以打电话给了齐司。

齐司电话里抱怨自己多辛苦多辛苦，一个人撑着公司加班到深夜，没人疼没人爱就是一个小白菜，听他絮叨完，佟阳才说：“齐司，我跟你说个事。”

“干嘛这么严肃？你讲就是了。”齐司觉得好笑。

“我……跟贝明峥在一起了。”

齐司懵逼两秒，然后哈哈笑了半天：“哎呦我说，佟阳你动作够快啊，那我算不算你俩大媒人？要不是我帮你分析，就你这迟钝劲儿，估计下辈子都发现不了。”

佟阳一阵无力，觉得他十分有病：“我怎么迟钝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发现。”

“是是是。”齐司好奇得不行，巴巴要听八卦，“你俩咋好的？快给我说说，我天天呆在公司快闷死了。”

“……”佟阳不是很想理这个人。

“哎呀，其实我之前也是瞎猜的，自从贝明峥离开北京你就不太对劲，跟个炮仗似的，不过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他有别的想法，所以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快给我说说你这个老树是怎么开花的……”

“关你屁事，看你的策划方案去吧。”那头齐司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佟阳果断把电话挂掉。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

既然确定了关系，贝明峥就没有再打地铺的道理，佟阳终于把那套碍眼的铺盖卷收到柜子里，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邀请贝明峥一块儿睡觉。

两个人并肩躺在不算大的双人床上，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满怀心事。

佟阳这次只呆几天就回了北京，临走前一天晚上，贝明峥带他出去逛街，两人去附近的小吃街从街头吃到街尾，佟阳拿着根鸡肉串慢悠悠跟在贝明峥身边。

贝明峥递了张纸过去，佟阳擦擦嘴，又还给他。

虽说是在谈恋爱，可佟阳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什么。

带着这一点疑惑佟阳回了北京，贝明峥的生活再次回归平静，他有时候都会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像一场梦，可每天佟阳的电话又会提醒他，那不是梦，他真的和佟阳在一起了。

佟阳回北京，最高兴的仍旧是齐司，上班第一天，齐司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个遍，问：“不是又吵架被气回娘家吧？”

“滚蛋。”佟阳脸皮薄，听不得这种调侃。

不经意间的一股寒流彻底将仅存不多的秋意带走，凌冽的寒风携着冬天如约而至。

贝明峥和佟阳许久没见了，只能靠着电话视频暂时缓解相思之苦，贝明峥母亲的身体从入冬开始就变得时好时坏，人也瘦了不少，他不放心，赶在下雪前带着母亲去北京复查。

佟阳不知道贝明峥来北京了，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下车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贝明峥家阳台有个人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没曾想刚出电梯就看到倚着墙等人的贝明峥。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告诉我？”佟阳走过去，语气有些埋怨，但脸上都是喜悦。

“带我妈过来复查。”贝明峥其实有私心，他想给佟阳惊喜，“来我家，我给你热饭。”

佟阳跟着进了他家，嘴里不依不饶：“那也该提前跟我说一声，阿姨呢？睡了？”

“对，天冷她先睡了。”贝明峥先给佟阳热了杯牛奶，才开始热饭。

佟阳把外套脱掉丢在沙发上，捧着牛奶跟去厨房，在贝明峥身后探头探脑：“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医院预约好了没？”

“下午到的，预约好了，明天一大早过去。”贝明峥一一回答。

佟阳吃饭很快，吃完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贝明峥催他回家睡觉。

佟阳拎着自己的外套，出门前问：“贝明峥，你见过别人搞对象吗？”

“见过……怎么了吗？”

“别人都会想尽各种办法留男朋友过夜的，这你知道吗？”佟阳幽幽看着他。

贝明峥微微一笑，哄他：“那你留下来吗？”

“我才不。”佟阳手放在门把上，又说：“别人也会主动给男朋友晚安吻，你多跟别人学学。”

说完回家睡觉去了。

贝明峥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他确实对佟阳太过疏离客气，做不到全身心投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害怕佟阳有一天后悔，因为害怕，所以他才想要给彼此留点空间和余地，这样到时候分开，两个人才能体体面面。

贝妈妈的检查结果不是很好，癌症复发了，而且来势汹汹，贝明峥刚过几天安稳日子，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自他回来后，佟阳便没有再加过班，每天按时回来吃饭，他也问过贝明峥检查结果，可贝明峥只说还可以。

但他状态还是有点不太对，佟阳不放心，偷偷联系了医生，知道后又气又急。

着急贝妈妈的身体，生气贝明峥什么都不跟他说，明明都已经在恋爱了，可还是什么事都把他排除在外自己扛。

还没等贝明峥想好怎么说出口，贝妈妈的病情急转直下，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

送进医院那天，贝明峥不安地双手都在颤抖，佟阳从公司匆匆赶过来，看他那个样子心慌得不行，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情急之下直接上前抱住贝明峥，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不要怕，还有我。”

贝明峥回抱住他，哑着声音喊：“佟阳……佟阳……”

一声比一声听着揪心。

等贝妈妈的情况稳定一点，佟阳跟专家碰了个面，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这种情况只能保守治疗，撑一天算一天，佟阳叹了口气让医生把消息告诉贝明峥。

贝妈妈那边已经瞒不住了，不过她似乎早就预料到，只平静地说想回家。

贝明峥答应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尽最大努力满足母亲的每一个要求，哪怕微不足道。

佟阳这下彻底把工作丢给了齐司，准备陪着他们一起回去。

可没想到贝明峥知道后坚决不答应。

“你是有病吗？凭什么不让我去？”一直憋着火的佟阳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真的很讨厌贝明峥什么都把他往外推，明明就已经在一起了啊。

如果不是那天不小心听到，那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人喜欢自己，太能装了，瞧着冷冷淡淡的态度，能看出的来喜欢才怪了。

哪儿家喜欢人是这样的，一个劲儿地往外推，搁谁谁不是死皮赖脸哭闹上吊啊！

“你有你的工作，为了我没必要。”贝明峥有自己的坚持，很明显是打算自己把这个事情给扛过去。

“你不让我管你，那你凭什么管我，必不必要是我自己的事情，值不值得我自己有数。”佟阳在医院楼下发了好一通火，最后还是不管不顾跟着他一起回了老家。

他俩闹了这一出，齐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在恋爱？

回去的车是齐司开的，贝妈妈坐医院的救护车，随行的有医生和护士，不用他们操心。

自从得知母亲的病复发，贝明峥就再没有好好睡过觉，没一会儿功夫竟靠着车窗睡着了，佟阳心里还有气，本来还想骂他，可看到他眼底的乌青话就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口了。

“怎么性子变成了这样？”佟阳不满地问齐司。

“我哪儿知道啊？这不是你男朋友？”正在开车的齐司十分无辜。

佟阳望着车窗外不说话了，说实话，他有时候也搞不懂贝明峥在想什么。

原本佟阳安排了住院，过两天他请的权威专家也都会陆续赶过来。

可贝妈妈不愿意住院的态度很坚决，贝明峥想了想，还是同意母亲的决定，为人子的他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佟阳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那点气愤全都不觉间化成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