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2-04-06 09:41
- 《无地自容》by桃千岁,原创小说无地自容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楚奕陆霄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千般种猜想不如他出现,直到喜欢的人出现之后才彻底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也才想清楚。热门评价:他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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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指数:8分
无地自容by桃千岁
为了陆霄上班方便,楚奕在KTV附近找了家比较有特色的泰国餐厅。等上菜的间隙,陆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楚奕还在继续看菜单,寻思着要不要点份餐后甜品,听到问话抬头看他一眼:“约你吃个饭还非得有事?”
陆霄认真地回看他:“不是,我是觉得你今天找我应该是有事。”
他们前天半夜才分开,要没什么事,楚奕也不会在大周一约他。
两人虽然才认识几个月,但陆霄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至少知道他在工作日基本上都很忙,尤其今天下午还去了医院,工作肯定没做完。要没事找自己,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办公室加班。
楚奕跟他对望了半晌,合上菜单放到一边,也不吊他胃口,直接说道:“还真有点事。”
陆霄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扬唇笑起来:“那你说吧。”
楚奕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略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问他:“上次我在你家看到很多关于艺术和绘画的书籍,那些都是你的吗?”
陆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表情有点茫然,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我的。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想借书看吗?上次他洗澡出来看到他对自己书架上的书好像还蛮有兴趣。但如果只是借书,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地约他吃饭?
“你学过画画?”按照他的年龄和书架上的教科书来看,他应该是在大二那年出的事,所以书架上才没有大三大四的教材。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吃饭,陆霄无意间提到美院,他问他是不是美院的学生,他回答“不是”的时候眼底藏不住的落寞。没能完成自己的学业,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遗憾的事。
“画画”对现在的陆霄来说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词组,尽管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画画就是他一直坚持的梦想。他付出了比任何人都多的努力,千辛万苦才考上美院,却没想到那个他向往多年的艺术殿堂,也成为了他追求艺术的终点。
梦想的肥皂泡在大二那年戛然破灭,从此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发着微弱的光,吸引他不停地抬头仰望,却心知肚明,自己再也不能走到。
他不知道楚奕为什么会突然问他画画的事,出于礼貌,他还是勉强点点头,两只手无意识地转了转握着的水杯,小声答了一句“嗯”。
楚奕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划过一丝清晰凛冽的疼,他很想越过两人中间的桌子,将他揽进怀里抱一抱。
当然,这个想法暂时还不能实施。
为了缓和气氛,他故作轻松地扬扬眉:“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陆霄抬起头,卷翘的睫毛扇了扇,仿佛是没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从画画变成“好消息”的。
“我这边有个免费的美院旁听生名额,只要你白天有空,可以去油画系听任何老师的课程。”楚奕刚说完,就看到陆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溢着流光,比他经手过的任何宝石都要耀眼。
可还不等他抓住这一缕欣喜的光彩,陆霄眼中的亮色已经飞速地敛了下去,快得让他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光芒是自己的幻觉。
他听到陆霄说:“谢谢哥,可是我没有时间,你把这个名额给别人吧。”
楚奕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我给别人?”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他却要眼睁睁地推开。如果靳南知道,大概会觉得他疯了。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楚奕,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画画了。
每次拿起画笔,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油料,他想到的都是那年林越从教科楼顶楼跳下来的样子。鲜血四溅,脑浆迸散,那些红红白白如同颜料一般渲染开去的色彩,成为了四年来缠绕在午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只要他拿起画笔,就会想到林越,想到那天的场景,想到林越瘦削单薄的身体从空中坠下,重重地摔在他的面前。
他双手发抖,灵感枯竭,脑子一片空白——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再碰油画。他只能偶尔根据叶菲的需要,在冷冰冰的电脑里拉出扭曲的线条,凑合成或简单或华丽,却没有任何灵魂的插图,换来银行卡里不多的几个数字。
深藏在心底那片阴暗角落里的悲伤和绝望如同被关在囚笼里的野兽,稍有疏忽,就会咆哮而出,摧枯拉朽般席卷他的神智和身体,他必须很小心很小心才能将它永远禁锢住,不泄露一点端倪。
如果旁听的名额是其他学校的,他还能说服自己努力尝试。但是美院,美院啊,是出狱近一年,他一步都未曾靠近过的地方。那里充斥着太多美好的以及悲痛的回忆,他不敢,也不愿再踏足。
陆霄深深吐出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画画也不能当饭吃啊,KTV的工作很占时间,而且我也还有其他兼职要做。”
楚奕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泰国餐厅的光线比较昏暗,但他依然在这昏暗之中捕捉到了陆霄脸上一闪而过的沉痛神色。尽管他极力掩藏,但却并不成功。
他隐隐觉得四年前发生的事,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是什么,让一个本就前途光明的美院学生铤而走险抢劫伤人?
有那么一瞬,楚奕想直接问他,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陆霄的反应令他惊讶,也让他担心。如果只是说起画画两个字,就能让陆霄情绪崩塌,那么,要他回忆并复述那件事的过程,是否太过残忍?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楚奕将桌子上赠送的虾片往旁边挪了挪,方便服务员摆放菜品。
陆霄也稍稍松了口气,垂下眼睫将手中快要被他捏碎的茶杯放到一边。
楚奕夹了一筷子明炉乌头鱼到他碗里:“既然没有时间,那就算了。现在又找了什么兼职?”
“也没什么,就是答应许慧姐有时间就去甜品店帮忙,她按小时给我计工钱。”陆霄夹起鲜嫩的鱼腩送进嘴,泰国菜特有的酸辣口感刺激味蕾,齿颊生津,他忍不住又自己夹了一块吃,“另外我每周还得交几幅插图给杂志社。”
楚奕点点头,玩笑似地问:“这么拼命挣钱,是要存着娶媳妇用么?”
陆霄刚刚喝了口冬阴功汤,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呛死,忙抽了纸巾擦嘴,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看我这样子,哪个姑娘会愿意嫁给我?”
“别妄自菲薄。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可记得有个白富美对你穷追不舍啊。”
“这事你怎么还记得!”
“我那可是第一次被男人摁着强吻,怎么忘得了?”
“……”陆霄整张脸红得如同盘子里的咖喱大虾,惊得筷子上夹的肉都掉了,“你不要告诉我那是你的初吻!”
楚奕忍不住白他一眼:“那怎么可能?你看哥像那么没行情的人吗?”
陆霄老实答道:“不像。”
楚奕满意点头,继续说道:“通常都是我强吻别人。”
“就像上回在你家阳台……”陆霄说到一半陡然住嘴,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会口不择言地提起那件事!
楚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啊,怎么不说了?”
“我饿了,吃饭吃饭。”陆霄低下头,捧着碗,拼命往嘴里扒了几口泰国香米饭。
楚奕不怀好意地往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没跟人接过吻吧?”
“当然不是!”陆霄猛然抬起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有点大。红着脸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才又低下头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跟你不都吻过两回了。”
楚奕稍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心情大好,存了心地逗他:“那也能叫吻啊?”
陆霄没好气地反问:“那还不叫吻啊?”
楚奕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要不要哥教教你?”
陆霄含着一口芒果牛柳,茫茫然地望着他,掩去那让人心疼的悲伤落寞,一双明亮眸子如同两枚打磨过的黑曜石,晶莹剔透又充满诱人魔力。
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陆霄问楚奕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楚奕回想了一下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深刻在他记忆之中的,就是那双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明亮眼睛。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陆霄就用这双眼睛,轻而易举地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楚奕缓缓勾起唇角:“你这么看着我,是想让我教你?”
“不。”陆霄缓缓咽下嘴里的牛柳,特别认真地看着他,“这种事情就不麻烦你了,我还是找个姑娘教吧。”
楚奕在他异常认真的眸光中,突然觉得陆霄可能是知道他那点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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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陆霄去美院旁听学习的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后来某个周末楚奕回家,夏青禾无意间问起,楚奕才告诉她,那个朋友时间安排不过来,暂时就不去旁听了。
夏青禾随口问了句:“怎么?没追到啊?”
楚奕扶了扶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追他?”
夏青禾一边整理书架,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又是跟人单独过生日,又是让我帮忙走后门的,说你对人家没意思,你自己信吗?”
楚奕端着咖啡杯靠在书房门口,忍不住失笑,却默认了老妈的话,没有反驳。
夏青禾没听到他的回答,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眼底的笑意,有点小小的吃惊。她还从来没在自己儿子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仿佛只是提到那个人,都能让他整个气场变得温润柔和起来。
她想,楚奕一定很喜欢那个男孩子。
于是,她不免想要多打听一下自己儿子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奕听到她的问话,想了想,陆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阳光、俊朗、努力,抑或是自卑、敏感、单纯。仿佛每一个形容词都能用在他身上,又仿佛所有的形容词加起来都不能将他的形象描述完全。
最后,他告诉夏青禾:“是我看上的人。”
就这么一句,夏青禾也就不再多问了。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从来没让他们操心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所以他看上的人,就算不那么完美,也一定有可取之处。
然而现在的重点是……
“能追到吗?”
楚奕被自己老妈怼了个哑口无言。
“我还没开始追呢。”
“儿子,这不像你的风格啊。认识这么久,居然还没开始追?”夏青禾站到他面前,一脸忧愁地捧着儿子的脸,“人家不会是直的吧?”
楚奕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夏青禾更愁了:“那还是算了吧,掰弯直男这种事,有点不道德啊。”
“放心吧老妈,你儿子不是那种人。”楚奕低头在夏青禾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身走回客厅。
直男?陆霄是不是直男,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此时此刻,被质疑了性向的陆霄同学正在87路公交车上昏昏欲睡,他要去的地方,是本条线路的终点站,宝鼎山墓园。
昨天上的晚班,差不多凌晨三点才到家。一大早就被叶菲催稿的电话吵醒,梦游一样起来打开电脑,图画到一半看到右下角的日期,才想起来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
陆霄靠在坚硬冰凉的公交车座上,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萧瑟秋景,揉了揉沉闷发疼的太阳穴,最终也还是没能抵挡住浓重的困意,将脑袋耷拉下来。
宝鼎山位于南城郊外,地处偏僻,车到站的时候,只剩下陆霄一个人。司机师傅停好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伙子,到终点站了。”
陆霄迷糊醒过来,道了声谢,刚下车就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瞌睡顿时去了大半。
他把外套拉链拉到脖子以下,加快步伐走进墓园。
D区15排9号。林越就在那里。
陆霄踏上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墓园很冷清,阴沉沉的苍穹底下,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墓碑安静林立。偶尔能见到三两个表情麻木的行人,或拎着祭品,或捧着鲜花。只有他,什么也没带。
走到13排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他原本要去的位置,正伸出手仔仔细细擦拭着那块冰凉冷硬的墓碑。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女人,身形佝偻,动作缓慢,因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表情,可那一头夹杂着大部分白发的灰败发丝,却狠狠地刺进陆霄眼睛里,差点逼出他的眼泪。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人的年龄其实只有四十多岁,然而曾经的温柔优雅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岁月和磨难在她身上烙下了永久的沉重伤痕,将她原本挺直坚韧的脊背一点点压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霄停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再次抬起脚。经过15排时,他转头朝9号墓碑看了看,稍作停顿,朝反方向走去。
他在高处一棵松树旁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林越的墓碑,以及女人模糊的面容。
陆霄想起大一那年的寒假,林越邀请他去家里过节,他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对他微笑的女人。
林越说:“这是我的妈妈。”
女人很温和地招手让他们进屋,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是小陆吧?小越经常提起你。”
后来他偷偷对林越说:“你妈妈真好看。”
林越故意反问他:“有我好看吗?”
陆霄十分认真地做了下比较,得出结论:“还是你妈妈好看。”
那个春节,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林越妈妈是北方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包的饺子个大馅儿足口味绝佳,他和林越足足干了四十多个,撑得看春晚的时候都没法坐下。
陆霄对母亲是没有什么概念和印象的,他三岁那年母亲就患病去世了。一年后,父亲续弦,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又过了一年,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继母对他其实不错,他的父亲是个货车司机,经常跑一个长途就几天都不在家。继母虽然话不多,但也会给他做饭,帮他洗衣,偶尔还去给他开家长会。只是在妹妹出生之后,重心自然就放在了小女儿身上。
陆霄从上小学开始就是读的寄宿学校,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到后来的每月回去一次,上了中学之后基本上一学期都回不了两次。父亲知道对他有亏欠,他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知道他喜欢画画,花了不少钱给他买画笔、颜料,将他送进那时候学费算是很贵的培训班。
周末陆霄不愿意回家,他总觉得在那个家里,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打扰了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于是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画画上,反而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绘画班的老师夸他有天分,将他的作品拿去参加比赛,竟然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奖。
父亲当然是高兴的,有一次从外地回来,去学校看他,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带他去吃饭。他听着面前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带着点醉意地对他说:“你妈妈也喜欢画画,可是你外公家里穷,没能让她画下去。你长得像你妈妈,画画的天赋也像她。”
那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他凭着这一点有限的信息,试图在脑子里还原出一个母亲的形象,但并没有成功。
在那之后,陆霄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父亲没有机会再跟他说起母亲,因为在不久后,一场车祸,父亲也没了。
原本就不宽裕的家更加艰难,继母在半年后带着九岁的妹妹改嫁到了邻市,临走前把父亲车祸的赔偿款全部留给了他。
陆霄将那几万块钱存起来,很多年都没有动过。他想上大学,想考美院,他知道这需要花很多钱。于是他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习画画,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年又一年。
父亲的脸在他的回忆里越来越模糊,母亲更是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面容。直到在林越家见到他的妈妈,他才知道,原来母亲是这个样子的。
漂亮,温柔,优雅,亲切。会做一手好菜,会炖一锅好汤,会包好看好吃的饺子,会对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同学嘘寒问暖,会在刮风下雨的时候给儿子送伞,会在寒流来袭的时候嘱咐儿子添衣服……这样普普通通的关怀和爱护,对他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曾经那么羡慕林越有个好妈妈,林越却总是抱怨妈妈对他太过严厉,管束太多,对他希望过高,让他压力很大。
陆霄当时觉得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直到后来出了那件事……
秋风瑟瑟,吹得头顶的松树发出沙沙声响。陆霄穿得单薄,不由打了个寒战,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才发现林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完了墓碑,此刻正半蹲在碑前,抬手抚摸着上面的照片。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陆霄以为她都要站不起来了。
陆霄的身体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扶她,却在下一刻,看到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弯腰靠着墓碑缓缓滑坐在旁边,头靠在碑沿上,仿佛枕着的,是儿子的肩膀。
陆霄不敢下去见她,也没脸见她。他怕看到她失去光彩的眼睛,怕看到她悲痛绝望的泪水,怕看到她苍老憔悴的面容,更怕看到她满头颓暮的灰发。他一直认为林越的死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尽管靳南一再告诉他,那根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每每想起林越,都无法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的母亲。
林妈妈在儿子的墓碑前坐了一下午,陆霄也在松树下坐了一下午。两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陪着林越。
直到天色转暗,夜幕降临,林妈妈才起身离开。
陆霄坐在那里,看着那个行动迟缓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吹了一下午的冷风,陆霄早已经四肢冰凉。他从地上站起来,沿着台阶向下,走到林越的墓前。
林妈妈把墓碑和小小的墓地周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多年前她和儿子的那个家,陆霄每次去都觉得明亮整洁,一尘不染。
陆霄蹲下身,看着墓碑中央的林越,清朗俊秀的一张脸,温润笑颜一如往昔,仿佛在对他说:“你来了。”
于是陆霄回答:“我来了。又是一年了,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深秋的Z市已经开始有了初冬的苗头,入夜的宝鼎山气温更低了些,整个墓园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人了。凄凄冷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在他耳边刮出猎猎的声响。
陆霄自言自语地跟他说了很多话,说刚才看到他妈妈了,说自己不敢见她,说让他放心,自己会尽量照顾她;说自己现在找到了新的工作,是正式的那种,有工资卡,还有社保;说靳南和许慧明年准备结婚了;说美院的学生又换了一茬;说自己现在还是不能画画;说自己交了新的朋友……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霄把这一年发生的事都交代了一遍。手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响了两下,他拿起来看了看,电量还有不到10%,而时间已临近八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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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霄匆匆忙忙跟林越告别,一口气跑出墓园,在离公交站还有五十米的时候,看到一辆87路,正缓缓驶了出去。
他跑了几步没追上,也就放弃了。87路十分钟一班,从宝鼎山开往市区的最晚一班是晚上九点。所以,他还有机会。
陆霄走上站台,喘了几口气,稍微平息了一下呼吸,默默等车。冷飕飕的秋风卷着地上的黄叶呼啦啦旋转而过,而陆霄等了半天也没再见到另一辆87路过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五十分,应该没错过才对,但为什么他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看到有车过来?难道自己记错时间了?
他走到站牌前,盯着底下那一行模糊的小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上面确实写的最后一班是二十一点。为了确认这个时间,他还特别神经质地换算了半天二十一点到底是不是晚上九点,最后得出的结果当然是肯定的。
于是他又站在冷风中默默地等了十分钟,然而还是没有车来。
由于地处偏僻,墓园又是个没什么人会在晚上来的地方,站台前从始至终就他一个人,前后视线所及之处,半个人影都没有,这让陆霄对这站牌也产生了怀疑。在手机上的时间超过九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拨了114查询87路的班次时间。而得到的结果让他十分崩溃——87路最后一班的出发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陆霄怒了:“站牌上明明写的是九点,而且我以前也确实在九点坐过这趟公交,怎么可能是八点半?”
114接线小姐十分温柔地说:“这位先生,非常抱歉,87路公交在半个月前改了行驶时间,可能还没来得及更新站牌,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您也可以拨打公交集团服务专线95***进行投诉……”
最后一班是八点半?也就是说,他在半个小时前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离开的87路,就是最后一班!
陆霄生生忍住了要喷出来的一口血,不等接线员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天仿佛还嫌他不够凄惨,在这个时候竟然开始飘起雨来。
陆霄抹了把脸,欲哭无泪。此时此刻,他只想仰天长啸一句:“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然而,嚎完了问题还要解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要怎么回去?
除了87路公交车,目前没有别的公共交通工具可以到达,这附近的地铁站据说要明年才能开通。
陆霄退回到站台之内,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在楚奕的名字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拨了出去。
他手机里其实没几个联系人,关系好的除了靳南,就是楚奕,但靳南没有车。
电话响了好几声楚奕才接起来,陆霄听到他那头十分嘈杂,重金属摇滚乐透过电波传过来,强劲的鼓点一下下敲在他的耳边,衬得这空无一人的站台愈发荒凉。
酒吧舞台上衣着暴露的外国辣妹正在热舞,掌声喊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楚奕根本听不清陆霄在说什么。
楚奕说了句“你等等”,然后起身拨开人群往外走。出了大门,才重新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霄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他原本问的是“你现在有没有时间”,但很明显楚奕在外面玩得正high,应该没有时间。
于是他说:“没什么,你好好玩。”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失落。
楚奕感觉他要挂电话,叫了一声“陆霄”,然后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
“说实话。”如果没什么事,陆霄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而且语气也明显跟平常不一样。
陆霄靠在广告牌上,听着雨打植物的沙沙声,略做思考,还是决定老实求救:“我在郊区回不去了,没有地铁没有公交,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说完这句话,才刚一停顿,仿佛是怕对方拒绝,又立刻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算……”
“方便。”楚奕打断他的话,“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陆霄挂了电话,把地址发给他。
楚奕很快回了两个字:“等我。”
陆霄看着那两个字,莫名地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膨胀,溢满胸腔,松软非常,连身体都似乎跟着暖和起来。
楚奕回到座位上跟其他几人打了声招呼,说有事要先走,被柯明轩一把拦住:“你怎么刚来就要走?酒都没喝一杯。”
“还好没喝,我得去接陆霄。”楚奕边说边往外走,留下柯明轩一众对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诶我操。”柯明轩骂了一句,“这人什么意思啊?我这好不容易腿伤恢复叫他出来喝酒,他磨叽了半天才到,凭什么陆霄一叫他就跑了?”
“怎么?嫉妒啊?”方睿端起酒杯晃了晃,懒洋洋睨他一眼,“你有本事也找一个去。”
“我什么时候缺过人?”
“你那些,跟人家这个不是一回事。”
柯明轩表示嗤之以鼻。不管是直接还是迂回,最终目的不都是把人拐上床,能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在不久的将来,柯大少爷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此时此刻,他对楚奕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是极其鄙视的。
然而,楚总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把车开到一百二十迈,好让他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陆霄身边,但交警恐怕不会同意,所以楚总只能压着交规规定的最高速度耐着性子行驶。
好在已经过了晚高峰,出城的主干道一路通畅,过了南城收费站,离宝鼎山就不远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陆霄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SUV出现在自己眼前。
站了太久的双腿有些麻木,站台顶棚太小,横向吹来的风夹着雨雾接二连三往他身上扑,他用连帽衫兜头罩着脑袋,稍微能有点作用,却抵不住体温被一点点带走。
楚奕将车缓缓停在站台边上,陆霄手脚冰凉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还没系好安全带,先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楚奕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他接过去捂住鼻子,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又一个喷嚏打出来。
“冻着了?”楚奕边问边把暖风的温度打高了些,转头看到他那身单薄的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告诉我,你就穿成这样在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陆霄你脑子没毛病吧?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
陆霄好不容易把鼻子整通,顶着个红鼻头看他:“这方圆五里除了墓园就没别的去处了……”
“那你就去墓园管理处等啊。”
“我手机没电了,怕你来找不到我。”
“……”楚奕生生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抬手打开旁边的储物格,拿出个充电器递给他,然后沉默地发动引擎开车。
陆霄看他好像不太高兴,没敢再说什么,接过充电器默默插上,等车开出去了半晌才小声说了句:“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楚奕没有理他,车厢内诡异地安静下来。除了偶尔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便只有雨刷器在眼前一下一下晃过的声音。
陆霄在墓园折腾了一天,又在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身体和内心都已经很疲惫。楚奕脸色不好看,他也不愿意再开口。
车里温度渐渐升高,蒸干他身上冰冷的水汽,四肢缓缓恢复了该有的热度,脑袋却开始昏昏沉沉。
他靠在座椅上想要睡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想到林妈妈,一会儿想到林越,一会儿又想到身边正拉着脸的楚奕,然后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焦躁。
他有点后悔给他打这个电话。其实除了找楚奕,未必就没有别的办法回去。比如打个电话去出租车公司,或者用打车软件叫个车,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的事。可他刚刚压根儿就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虽然他不承认,但他心里清楚,楚奕那句时常挂在嘴边的“有什么事记得跟哥说”他是听进去了的。只是这句话对他来说太珍贵,他不敢轻易使用。他怕使用得多了,这个“特权”就没有了。
但他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就让楚奕不高兴了。这让陆霄有点无措,还有点莫名的委屈。如果他不愿意来,可以直接说自己没有时间,何必要来了再给他脸色看?
这种委屈的情绪一旦出现,就会随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越积越多,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上,堵得难受。
楚奕目视前方,稳稳地打着方向盘,稍微冷静了下也觉得自己这气生得莫名其妙。于是有心想缓和一下车里的气氛,腾出右手打算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却没想到伸出的手竟然被陆霄一把挡开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楚奕转头看他,陆霄则有些尴尬地把脑袋扭向了车外,皱着眉头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才会做的啊。
陆霄觉得头有点疼,原本楚奕就不高兴,自己还蹬鼻子上脸跟他闹脾气。得,这下估计更难收场了。
他闭了闭眼睛,寻思着是不是该道个歉,却没想到楚奕先开口了。
他说:“生气了?”
陆霄反射性地回了一句:“生气的不是你吗?”
这话一出,更像那什么了。陆霄在心里叹口气,算了,就这么着吧。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他也不能再吞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淋了雨,脑子进水,今天自己的行为和说的话都有点奇怪。
楚奕说:“我没有生气。”
陆霄不想再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语气就会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在心里想,你没生气刚才拉着脸给谁看呢?
楚奕把视线落回到前面的路上,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声音,才又说道:“陆霄,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陆霄的呼吸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话。
楚奕继续说:“天气预报说了今天会降温,你就穿成这样,大半夜的在冷风冷雨里站了半天,我担心你会生病,也确实有点气你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刚刚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陆霄被他说得简直无地自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点原本就站不住脚的委屈。手忙脚乱地回过头来,却一不小心正好对上楚奕看着他的眼睛。
楚奕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满眼的深情来不及收敛,被陆霄逮了个正着。索性也不掩饰了,就这么无遮无挡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陆霄的脸上开不出花,但那进了水的脑子这下是真的当机了。眼前仿佛有五彩缤纷的花火升起,在耳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混淆着他的视听,扰乱着他的思绪,让他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
前方突然有车灯闪过,强烈的光线照进车厢,打在两人脸上,明亮得让人不敢再相对而视。
楚奕回过神,握着方向盘认真地看着车辆稀少的南城高速,踩着油门缓缓提了点速。
陆霄也把视线放回了正前方,极力地掩饰着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以及那一丝他不敢也不愿意去深想的东西。
无地自容by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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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衔笺
知名作者鹤衔笺的最新小说《梵希雅玫瑰》讲述了:他是第39582号信息素梵希雅玫瑰,因此才能嫁给先生,百分之百的匹配率分明是能完美契合的伴侣,可作为梵希雅家族的家主的先生却无比厌恶乃至痛恨他的信息素。先生憎恶被信息素和匹配度操控的人生,可他却爱着先生的一切,梵希雅玫瑰的培育周期长达5年,而他孤单的守着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 -
路今迟
小说《透透》提供已完结全文,作者路今迟,主角为宋初衡和沈透,透透小说主要讲述了:痴情疯狗宋初衡开学第一天闯进洗手间与正在洗澡的沈透面面相觑,不打不相识后又意外标记了同为alpha的沈透,顶级alpha与缺陷alpha的融合竟让沈透二次分化了,宋初衡一副好牌打成碎片追妻路还很长,属性也彻底暴露,扇他都怕他舔透透的手。“沈透,我只做你的狗,只听你的话你好不好?” -
白羊w3
《小狗资金》是白羊w3创作的一部abo短篇小说。故事讲述了Omega沈九在与联姻对象alpha祁支南的相处过程中渐生情愫,在经历了事故后,历经波折,最终二人确定心意,收获幸福。小说以沈九的第一人称叙述。 -
竖心变成王
《【 ABO】发小他不把我当O看》小说是由作者竖心变成王所著,主要内容是:陈谷木,一个纯正的Omega,因为拥有Alpha信息素最受欢迎榜前十的乌木信息素,被指O为A了!林许燃以兄弟之名对陈谷木亲亲抱抱,后来,陈谷木跑了,林许燃才慌张起来,开启了漫漫追妻路…… -
竹椿萱风
好看的短篇完结小说《青梅煮酒论心动》,是由作者竹椿萱风所著,该书的主角是杜星竹,这是一篇魂穿小说。杜星竹一睁眼,自己房间被粉色包围,自己还成了个娇滴滴的omega!?一场平行时空的穿越之旅,意外与他相遇,却意外的被他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