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MozzaL萧暮姚野最新小说免费

  • 时间:2022-03-29 13:51
  • 主角为萧暮姚野的小说《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是作者MozzaL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的主要内容是:萧暮的身边出现了他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可再次出现,他还是无法得到他。热门评价:唉,注定错过。
  •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小说

    推荐指数:8分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

  •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MozzaL萧暮姚野最新小说免费

    “你睡着了吗?”

    问话的是经纪人,萧暮趴在桌上动弹了一下,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粗针毛衣的纹路印在额头上,像扭曲的铁轨。透过落地窗的夕阳有些扎眼,倒把桌上的杂志照的闪闪发亮,封面上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英俊的笑脸。

    ——今天是ELLE的拍摄日,一个月前定下的日程。而偏巧的是,那个人的采访日期,也在今天。

    “他来了吗?”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周围的工作人员便都流露出十二分的紧张。所有人的焦虑都写在了脸上。这更令萧暮心烦意乱起来。

    他们有什么可紧张的。

    ——紧张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今天共同拍摄的艺人是他年少时期的竹马。只是,两个人虽然一起长大,如今的境遇却大不一样。

    姚野,当下最红的艺人小生。优越的身高,模特般的头身比,似乎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因为两年前一部电影突然爆火。冷不丁地就突然就跳进了公众的视野。市场简直爱惨了这个肤白貌美的男人,公司毫不掩饰对他的器重,恨不能把所有好资源都往他身上堆。就连今天的代言拍摄,也是品牌方指名钦点的,说非他不可。

    理想国的王子——这是媒体对他的称呼,童话得实在是有些过火了。

    明明分属于两家公司,却意外地走了类似的人设。于是常在一些资源场合撞见,因此也总难免被拿来比较。只是两人一个剑眉星目,一个眼含桃花,说是相似却也不尽相同。

    而最大的差别大概是,姚野已经是红遍全国的青年演员,而萧暮仍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而已。

    “姚野到了。”场务喊了一句,人们齐刷刷朝门口看去,一个挺拔的身影迈步朝摄影棚走来,灿烂的笑脸极富感染力,倒真像什么不染尘埃的圣子。

    萧暮瞥了一眼,刻意地别过了头。然而对方却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嗨。”

    光芒四射的男人叠起双腿坐到旁边。自来熟地叉了块蜜瓜吃。冬天的蜜瓜糖分充足,他甜得眯起了眼。

    “你怎么连胡子都不刮?”

    “品牌方要求的。”

    萧暮揉着下巴低声辩解了一句,听上去有点像抱怨。但这是实话。

    这个国际品牌看中的是姚野脱俗的气质,就连今天大片的布景都选择了白色。而少量的黑褐色点缀只是衬托,像红花背后的绿叶。换句话说,今天所有其他的人事,都是来给姚野当陪衬的。

    他怨念地看着盘子里蜜瓜所剩无几,顺手捞起一块往嘴里送。

    “噫。脏不脏。”姚野露出鄙夷的神情,好像在替代对方羞愧。

    我能怎么办。这儿只有一枚叉子。就在你手里。

    萧暮理直气壮瞪他一眼,却见叉着最后一块蜜瓜的叉子伸到了鼻子底下,就差碰到嘴唇。

    “喏。”喂瓜的男人不自觉地努了努嘴,戏谑的表情像在逗一个孩子。被喂的男人一口气屏到喉咙口,余光扫到捂着嘴朝这儿看的场务小姑娘们,只好忍辱负重张开了口。并随口找了个话题扯开去。

    “你卟楞嘛?”

    “啊?”姚野没听清,但很快猜到了意思,“我卟楞。”他恶作剧一样学着萧暮说话,突然站起身哗地掀开了西装上衣。

    ——里边整齐地贴了两排暖宝宝。

    “你看。”

    行了,知道你小聪明多。萧暮咽下嘴里的瓜,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衬衫和毛衣。他本身的体质就不差,在这样的寒冬也不畏寒,所以压根也没想着要做这种准备工作。

    ——我又不像你一样弱柳扶风。

    “擦擦嘴啦,脏死了。”姚野抽了张湿巾,下意识就要递过来,萧暮楞了一下,把殷勤的手打掉。

    “够了。”

    ——气氛有一秒的尴尬,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装作视而不见,顾自找事情忙。

    吃了闭门羹的男人并不生气,把湿巾卷了两把,擦了擦自己的手。轻飘飘丢到了桌上。他抬起眼睛盯着对方,细长的眼角眯得像弯月。语气悠悠的,像在念一句古老的咒语。

    “你呀,现在可太无趣了。”

    萧暮索性背对着,当做没听到。

    所以他没能看到男人狐狸一样狡黠的笑脸。

    ——其实他们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且比大家以为的出道初期的同框,还要早得多。

    他们是同时被选进公司做练习生的。那时的姚野还只是个瘦弱又胆小的少年,寡言又内向,性格又腼腆,是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的软包子。大家都怀抱着竞争的心理,没有谁会对同期推心置腹。争抢资源也是最普遍的行为。表面亲热背地猜忌几乎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信任是奢侈品,更是不值得摆到台面上来谈论的话题。

    ——但是,萧暮除外。

    在同期们都习惯于把微薄的资源捂在怀里不让别人看见,只有他会在得到出镜机会之后,硬拉上同伴一起串场。自身难保的年纪,不求回报地把自己的前途与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这是现在的姚野想都不会想的事情。但是萧暮就是这样做了,且义无反顾,好像压根也没考虑过后果一样。

    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

    ——姚野想了很多年,也没有想明白。

    一身白西装的男主角倚坐在落地窗的纱帘之前,长腿舒展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之上。撑着明媚的表情,尽力配合摄影师的要求。品牌方特意挑选这样日色昏黄的时间点,为的是抢夺那一抹金色的晚霞。只是夕阳热烈,令人睁不开眼。远处的友人始终没有朝这儿看,顾自和周围的同事们交谈。宽厚的肩膀把松垮的毛衣都撑得笔挺,像一棵茂盛又强壮的树。

    姚野望着萧暮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黯淡下来。

    ——人们往往只愿意看得到鲜花盛开的画面,认为一切都是凭空出现。孰不知种子在扎根发芽前,要经历多少苦难的岁月。

    萧暮盯着不停变换摆拍姿势的男人,脑子里杂念丛生,。

    是的。姚野比以前优秀太多了。从一开始的说不上哪里好,到后来的有目共睹,中间真的只短暂地花费了两年而已。自此之后,他的人气直线上升,一连出演了几部爆火的作品,粉丝群扩张到以千万计,过去那个默默无名的小演员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姚大明星炙手可热得如同朝阳,再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触碰的了。

    忘了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突然就长开了,不光莫名其妙地蹿了个子,五官也像雕像一般精致起来。彼时只能到肩膀的个头,也渐渐逼近了180的高度。最后额头停留在了他的鼻梁处,两个人正好差四公分。

    萧暮长得也好看,他的肩膀比姚野更宽,肤色也更暗一些。按理说最初也是走的精致路线,可就因为两人撞了型,才不得不往型男的方向发展。只是没想到的是,观众无端地偏爱苍白瘦弱的形象更多,而他努力多年,仍然不温不火,日子没个盼头。

    这一次的拍摄同样如此,白马王子的人设给了姚野,而他得到的是骑士的角色。

    ——别的不论,好在我还比他高四公分。

    快要输得精光的男人这样不成器地想着,掩耳盗铃地宽慰自己。

    工作人员小心地过来提醒,姚野的单人拍摄已经结束了。萧暮站起身,任由化妆师给他的脸做最后的整顿。但眼睛总忍不住往一边瞟。

    ——这家伙,最近不健身吗?怎么看上去这么瘦?

    “大家准备!”摄影师喊了一句,要求两人摆出搭肩的姿势——为了露出品牌赞助的手表。萧暮黑着脸站到男人旁边,昂着头避开对方热情洋溢的光芒。姚野的手搭了上来,轻轻搁在他的肩上。

    “别贴着我。”他嘟囔了一句,姚野没说话,伸手绕到他的后颈,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萧暮立刻像只奶猫一样熄了声。

    这是过去他们习惯的举止。练习生时期,萧暮总喜欢熬夜打游戏。时间一久就头重脖子轻。嗷嗷叫着头晕。姚野在一旁看到了,总会放下手里的书,过来捏起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两把。

    “你哪儿学的按摩?”萧暮被捏得哼哼唧唧,嘴里含糊不清。

    姚野手上不停,“我爷爷是中医。”

    “中医。那你还会针灸吗?”

    “会啊,要不要试试?”

    “不了吧……”

    萧暮往后躲了躲,脖子被捏得更紧。他发出怪叫。

    “我说你啊,有这时间打游戏,不如多学点外语。”

    “每年的新人都这么多,你以为能靠脸吃饭到几时??”

    姚野的话是对的,这一行的竞争这么激烈,谁稍有懈怠就会被淘汰。一家公司只能留一个人,这是残酷的市场规则。

    渐渐的,这就成了一种习惯。当萧暮想偷懒不学习,或者没来由抱怨的时候,姚野总会默默把手伸过来,像训诫一样捏起他的后颈。萧暮开始还会挣扎两把,但气焰很快就会平息下来。

    两个青涩的少年,共同陪伴着彼此度过了难捱的练习生时期,只是他们当时谁也没想过,姚野最后会留在了理想中的大公司,而萧暮却被另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公司签下,两人从此船分两路,各自去往了不同的航向。

    ——昔日的好友,也终有一天成为了对手。

    “你的手还是这么冰。”

    萧暮想也没想地把后颈的手抓了下来,同伴的脸僵了一下,但立马恢复了自然。一旁的闪光灯顾自疯狂地叫嚣着,竭力捕捉着难能可贵的瞬间。

    “这么生分了?”姚野笑说,报复般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萧暮慌张地想抽出来却发现被捏得更紧。眉眼轻佻的男人啧了一声,索性搭上了他的肩膀,像受到邀请的舞伴一样,手肘贴着他的前胸。

    他凑到耳边,压着嗓子用气声说话。

    “你好,罗密欧。”

    “……什么?”

    “我说,好久不见。”

    “罗密欧。”

    萧暮把头往后仰了一寸,盯着姚野的脸看。

    “你演什么呢?”

    “跟你学的。即兴发挥。”

    姚野勾着嘴角笑了笑,突然偏过脸啄了一口他的耳廓。刚好在错位的角度,周围的人没能看清。

    “cut!”摄像导演喊了一声,两个人立刻分开了。萧暮愤怒地盯着恶作剧的男人,捂着自己发烫的耳朵,结结巴巴地没话找话。

    “罗密欧……最后不是死了么。”

    “怎么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可朱丽叶也死了啊。”

    天色渐晚,可姚野的笑容像是要照亮整个夜空。

    “两情相悦的人一起赴死,不是很浪漫么?”

    “浪漫你个……”

    反驳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搭档已经转身离开了。助理们涌过来整理服装,他只好把脏字咽回去。

    ——哦。想起来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他们读书时候排演过的话剧。那个时候……

    萧暮的手还捂在耳朵上,掌心滚烫的温度可以蒸发一块寒冰。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十二月底的晚风尖锐如刀,割得人耳朵发疼。

    萧暮沉默地抱着双臂在街上行走。黑色的针织帽和口罩遮盖住了大半的脸,人们只是多看一眼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并不过多在意。他抬起头仰望夜空,即使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城市里,天空的颜色也依然浓重如深渊。气温冷得有点过分了,大约是下雪的前兆。

    深夜时分,街上的店铺陆续关门。好在常去的酒吧仍在营业。萧暮推开木门,玄关的风铃玲琅作响。他抬了抬手和老板打招呼,像往常一样拉开吧椅坐下,摘了针织帽胡乱揉两把头发,又用手指简单地梳理好。

    “威士忌。”

    “怎么今天晚上还来?”熟悉的酒保把酒杯轻轻磕到桌上,橙黄色液体沿着杯壁晃荡。

    “今天怎么了?”萧暮喝了一小口,辛辣的酒精沿着喉咙涌进胃里。他才感觉到一阵暖意。

    “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酒保用眼神示意了下酒吧的角落,那儿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十二月二十四日,今晚是平安夜。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萧暮转着酒杯,实际上是他已经忙得忘记了日子。回过神来发现店里正播放着什么音乐,仔细一听还是熟悉的歌。

    “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

    “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啧。”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突然听到不远处风铃再次响起。条件反射地转过去看,来的却是下午刚刚见过的面孔。

    “这么巧。”男人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服装,宽大的针织衫袖口遮住半个手背,他打个响指,骨节白得透明。

    “龙舌兰,两粒橄榄。”

    酒保回身去准备,萧暮直勾勾地盯着在身边落座的同伴,忘了把视线收回来。

    ——这家伙……

    “你……你来,做什么?”

    “来酒吧还能是为了什么?”姚野不化妆的脸看上去更苍白一些,眉毛和眼神都很淡。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给我发消息了?”

    萧暮翻出手机,微信里尽是铺天盖地的群讯息。工作的内容太多,把寥寥几句的私人消息给遮盖掉了。他找到姚野的聊天框,对方发来过好多语音和文字,但他都没有回复。

    ——“我今天拍戏时候摔伤了胳膊,医生要我打石膏。”

    ——“上周那个绯闻是假的,是我们公司策划的。不过你别往外说。”

    ——“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印度菜餐店,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

    “你和以前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往这儿跑。”

    萧暮没说话。这家酒吧确实是姚野带他认识的。那会两个人刚出道,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不像现在……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啊。”

    姚野抿了一口酒,含着橄榄,脸颊鼓起来一块,像吞了瓜子的仓鼠。

    “不清楚。你贵人事忙。”萧暮下意识坐正了身子,他不能像刚才那么放松了。现在的同伴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处处依赖的小男孩。他无端地涌上一阵酸楚来。

    姚野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说出“你讲话真不中听”这句话来。他用指尖慢吞吞地描摹着杯口,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还记得,我们做练习生时候的日子吗?”

    萧暮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两个人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我们那时候,晚上睡不着觉,从宿舍翻出来去大街上溜达。”

    “我说想去海边看鲸鱼,你笑我痴心妄想。”

    “你现在随时都可以去看啊,又不缺钱。”萧暮脱口而出,等空气沉寂了一秒才感觉不妥。

    “我的意思是,有时间的话。”

    “毕竟少年时候的梦想,如今都有能力去实现了。”

    “少年时候的梦想……”姚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

    “那会冬天,你买一个红薯,掰了大块的给我。自己把皮都啃了。”

    “我非要在冰上跑步,扭伤了脚踝,是你背着我走回宿舍。”

    “对戏的时候,大家都嫌我台词不好,我总是那个被挑剩下的。”

    “谁都不愿意和我在一块,除了你。”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梦想的话,应该是……”

    “……和你一起。”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萧暮偏过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神。心脏无缘无故地剧烈跳动了一秒。傻愣愣地冒出一句:“你喝醉了吧?”

    “我是说,和你合作,一起出道,一起……”

    “像过去那样,一起演戏。”

    姚野笑出了声,突然仰脖饮尽了杯里的酒。噎得溢出了眼泪。

    “我想去出海看鲸鱼,你和我一起去吗?”

    “什么?”萧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用手背覆到姚野泛红的脸上,有些烫手。

    “不会喝就不要喝。逞什么能?”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男人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他拍开同伴的手。

    “我没醉。我也没开玩笑。”姚野的声音飘飘荡荡,轻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我是说,现在,立刻就出发。”

    “你跟我走吗?”

    “你疯了?”萧暮用手撑着额头,表情有一丝不可思议。

    “新的电影马上要开拍了,你打算旷工吗?”

    ——《天鹅》,当红导演操刀的文艺片,讲的是两个青年之间阴差阳错的故事。特选了姚野担任男主角。萧暮也有参演,但只是个短暂出场的小角色。

    “你陪我去看鲸鱼。我把男主角让给你。”

    姚野干脆伸长手臂捞住了萧暮的脖子,整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到他身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好不好?”

    萧暮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对这个提议产生的短暂的心动,还是对其他别的什么事物动了心。

    男人呵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脖颈里,软得像在太阳下晒了半小时的鹅绒。他顾左右而言他地找不相干的话题。

    “选角的事情,还能是你说了算的?”

    “这你别管。”姚野的声音有些赖皮,像个弄坏了玩具还推卸责任的小孩。

    “我当然有办法。”

    “更何况……原定的男主角,说不定突然就在某个早晨人间蒸发了。”

    “你说什么呢?”萧暮愈发感到不耐烦起来,推了推他的后背想把人扶直,“男主角不好好的还在这耍赖么,能上哪去?”

    酒保闷笑了一声,姚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孩童样的鬼脸。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你跟不跟我走?”

    萧暮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不知是因为被压迫着脖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姚野的眼睛湿漉漉的,令他想起过去同住宿舍时候刚洗完澡的模样来。姚野怕冷,冬天的房间里又没有暖气,他总喜欢抱着枕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湿漉漉的,彷徨又无助的眼神。

    “说什么走不走的……你别随心所欲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就不能随心所欲了吗?”

    姚野像含着一粒冰块,嘟嘟囔囔着,讲话糊里糊涂。脸和脖子都通红,煮熟了一般冒着热气。他有些大声地嚷着,语气里带着耍赖。

    萧暮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维持着镇定。他几乎已经忘却了姚野醉酒的样子,确切地说,他很少见到姚野喝酒。上一次还是两个人要分别签署不同公司的时候。

    ——而他原本并不是一个习惯于暴露脆弱的人。

    “你,遇到什么事了么?”

    听到这话的男人肌肉绷紧了一下,但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慢慢地坐正了身子,换上了一副顽皮的表情。

    “没有呀。”

    “逗逗你罢了。”

    “我有时候真分不清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萧暮感觉到肩上的温度离他而去,他摇了摇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甩开。

    姚野的脸上带着醉意,又迷离又清醒,声音听上去冷了几分,

    “我们确实是……太久没见了。”

    ——久到你快要把过去都遗忘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萧暮没作声,望着半趴在桌上的男人。下意识想伸出手理一理姚野后脑凌乱的头发,但对方却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想回家了。”姚野的口气突然变得很生硬,萧暮试图扶住他,却被一把甩开。

    “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别闹。”

    “我说了不需要!”姚野挥着胳膊,撞到椅子险些摔到。

    “你是要我像以前一样把你扛回去吗?”

    姚野被突然的低吼吓了一跳,动作也随即停止。他腿软了一下,身子失去重心一般,开始沉沉地往下坠。

    萧暮没再纵容他的脾气,解下围巾裹到他的脖子上,然后牢牢地搀住他的胳膊。拖着人往外走。

    ——他假装没有听见男人嘲讽的声音。

    “你可真冷漠……”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萧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冰冷。他推开门,猝不及防地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吓了一跳。

    ——外面……下雪了。

    他愣了一下,不自觉松开了手臂。

    姚野看了他一眼,紧了紧肩上的围巾,也跟着一起望向天空。

    两个人抬起脸,闭着眼任由雪片落在眼睑。

    “好久不见这座城下雪了。”

    “上一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是我骑车扭伤了脚踝,你背着我回宿舍。”

    “七年前的冬天,晚上一点半。”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萧暮有些惊讶,他更惊讶的是,姚野看上去已经没有了醉态。

    “你醒了吗?”

    “我醒了啊。”姚野笑着说,呵出的白汽很快就消失了。

    “我一直……”

    “都醒着啊。”

    ——远处传来依稀的钟声,是第二天了。

    萧暮有些发愣,却感觉到脖子一暖。围巾重新回到了自己肩上。姚野已经在向反方向走了。

    他背对着友人,虚空挥手。声音散在风里。

    “圣诞快乐。”

    “萧暮。”

    两个人没有见面。直到《天鹅》正式开拍的第一天。

    第一场取景在一个偏远的郊区。萧暮带了整整两大箱行李,把酒店的地面铺得几近无处下脚。他经过走廊的时候瞥见了姚野的门牌号,奇怪的是男主角的房间竟然空无一物,除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什么都没有。

    ——或许人家压根也不住在这吧。他这么想着,耸耸肩离开。

    这是个大雾天,浓雾从清晨的时候就紧紧地拥在一起,直到上午十点都没有散开。导演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先拍最关键的动作戏,说是正好省了干冰的道具布置,趁热打铁,催着演员赶紧动身。这一段的剧情讲的是男主角梦见自己漫步云端,需要吊威亚在半空行走。男配角要做的是站在云端之下,接住突然坠落的男主。两个人在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对话,全靠肢体语言来诠释。

    萧暮反复确认了剧本的内容,他想不出来这一幕“突然坠落”要怎么拍。但场地里站着和姚野身穿同样服饰的替身演员,想必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真是适合他的剧本。男主角和他一样疯。

    他来回在周围找着熟悉的面孔,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嘿。”

    姚野已经化完了妆,脸上带着平静的笑。

    “在找我吗?”

    萧暮愣了一下,他看到姚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条纹睡衣。

    “你就穿这个?外套呢?”

    “马上就开拍了。就这么一会不要紧。”

    “等替身下来后,还有好一会呢。”萧暮有些着急,但他也穿着戏服,没有什么可脱卸的。

    “你很担心我哦。”语气轻佻,像调笑一样。

    “那当然……”萧暮的话说了一半,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真的在等待回答。姚野已经走到了导演身边,两个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导演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回看着他和萧暮,最终点了头。

    他们说了什么?

    萧暮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焦躁,他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此刻他无措地站在布景中央,心神不宁地到处乱看。然而场务已经打响了第一镜的板子,第一幕马上就要开拍。

    ——而抬头看到吊在威压上的人却是……姚野?

    他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导演,但大家都是一副等待的样子。他只好进入状态。佯装镇定地张开双臂,死死盯着半空。

    ——姚野闭着眼睛,像真的入睡了一般。他的衣摆被风吹起,看起来空空荡荡。

    身后的吊臂发出令人恐惧的嗡响,悬在空中的男人突然往下坠了一点,萧暮险些跪倒在地。但好在之后,下降的速度渐慢了不少,他稳稳地接住了落到地面的男人。

    姚野睁开眼睛,眼中竟然还带着一点兴奋的色彩。

    “好刺激啊。”

    “你疯了吗?”萧暮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周围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这种事叫替身演员去做不就好了吗!他们是专业的!”

    “可是用我自己的镜头,看上去会更逼真一些。”

    姚野不咸不淡的解释着,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道具组都是专业的,我很安全。”

    萧暮被顶得说不出话来,隔着衣料感受到身体的冰凉,只好重新抱住他。

    “赶紧的。我们一条过。少遭点罪。”

    姚野低着头吃吃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缩在萧暮怀里。

    过了正午十二点之后,太阳才慢慢驱散了浓雾。此时这段拍摄已经重复了六遍。其实导演已经喊了通过,但不知道为何男主角仍是不满意,一遍遍要求重来。

    每一次看着姚野被悬在半空,萧暮都心惊胆战地守在地面。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在折磨男主角还是折磨他。等到这一幕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腿软得不能站立。

    姚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像观赏一只珍稀动物一般,笑眯眯地望着瘫倒在地的搭档。

    “你胆子好小啊。”

    萧暮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搭上对方的手,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这要是我真掉下来,你还不得哭死。”始作俑者还在开玩笑,整个人都快冻哆嗦了嘴上也不输。

    “你要真掉下来了,我也会接住你。”萧暮没好气地接了一句,却没听到回话。定睛一看,姚野的眼眶竟然慢慢地红了。

    “哎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过去两个人总打打闹闹,但真遇着要落泪的时刻,又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哭就哭,你还真是好演员。”

    姚野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萧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平日里只是看着严肃正经,其实脑子压根也不机灵。过去学习和训练的时候,全靠姚野给他补习,才勉勉强强过了关。

    ——总被骂迟钝的榆木脑袋,看来到了这把岁数也没什么长进。

    两个人并肩向酒店走去。到了房门前,姚野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他攥着萧暮的衣角,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能去你房间吗?”

    萧暮想了一秒,点了点头。

    瘦削的男人抱着手臂,曲着双腿坐在床上。

    萧暮泡了两杯热茶,把其中一杯递给姚野。姚野捧在手心喝了一口,突然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萧暮赶紧坐到他身边,拍着后背替他顺气,一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你啊,和过去一个样子。”

    姚野止住咳嗽,泪眼婆娑地望着友人,但嘴角依然带着笑。

    “我过去什么样子?”

    “体弱多病,不堪一击。”萧暮连说了两个成语,结果把姚野惹得又咳嗽起来,捂着嘴,咳得眼泪砸进了杯中。

    “我开玩笑的……”他立马道歉,态度极为诚恳。

    “你说得对。”姚野没生气,拿手背擦去眼泪,抹得满脸都是。

    “我就是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就该多休息。还想着出什么海,看什么鲸鱼。”

    萧暮有些愤懑地怼了一句,但看到对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又止住了嘴。

    “你也太拼了。今天的动作戏,让替身演员来做就好了。”

    “我好奇你的反应。”

    “啊?”萧暮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姚野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想看一看……你会不会为此而担忧。”

    “假如我今天就要死去,你会不会……”

    “你胡说什么。”萧暮真的发火了,他一把揪住姚野的手腕,晃得杯中的水洒了出来。

    “怎么老说死不死啊。你是想死吗?”

    “我不想啊。”姚野很快地回复了一句,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好像嗓子里挤着什么东西。

    “我当然……不想啊……”

    萧暮皱着眉,看着友人弯下腰把脸埋进掌心。他犹豫地放下杯子,不知这时候该不该施于一些浅薄的安慰,比如揽着他的肩,轻拍他的背一类。

    ——他是在哭吗?

    “谁会想死啊,你个笨蛋。”

    姚野抹了把脸,咳嗽着把啜泣掩盖过去,他清了清嗓子,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哎,我们躺一会吧。”

    “像过去一样。”

    “啊?”萧暮傻傻地问了一句,但姚野已经钻进了被子里,还戳戳他的腰,指挥他把灯关了。

    他只好躺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平躺着,望着空荡的天花板。

    “你还记得吗,练习生的时候……”

    “记得。”萧暮抢着说话,无非又是要忆苦思甜,“我们那会连空调都没有,冬天冻得只能用热水袋。”

    “不是说这个。”姚野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说你做梦哭醒的事情。”

    萧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候脸已经烧得通红。

    “你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记得。”

    “才不是鸡毛蒜皮呢。”姚野嗤之以鼻,口气又软了下来。

    “还记得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连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了。”萧暮实话实说,但他意识到同伴又不说话了。

    “那……是什么?”

    姚野沉默了一会,突然钻进萧暮的怀里。

    “你说,梦见我死了。”

    “我从楼顶摔下来,像鸡蛋一样碎了。”

    “而你在地上怎么找,却都找不到我的尸体。”

    “我还做过这么恐怖的梦啊。”萧暮也不自觉缩了缩身体,这令他想起了过去一点类似的回忆。他们还在做练习生的时候,姚野的睡眠一直不好,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安眠。久而久之的也成了习惯。

    ——但倒是从未问起过他现在的睡眠状况如何,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容易惊醒。

    “恩。”姚野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上去像个小孩。

    “你醒来后哭了很久。”

    “你说,害怕这会成真”

    “但梦毕竟只是梦,对吧。”萧暮笨嘴拙舌地辩解,结结巴巴的。

    姚野好像变脆弱了。过去一直是他在带领着自己前进,而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了这个软弱的样子?

    “你这么狡猾,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对方没有再接着说话,萧暮等待了好一会,慢慢地感觉自己的眼皮也沉重了起来。

    ——于是他没能知晓自己睡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萧暮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昏暗。房间内只有暖气的响声,床边空无一人。

    他慢慢坐起身,思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今晚是男主角独自拍摄的场合,这会大概是在场地上。

    姚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他没有意识。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两个人齐枕躺在一块,他原先只是想哄着人睡一会,结果最后陷入深睡的人竟然是他自己。或许是房间里檀木的气味实在太过安逸,才令人舒适得几乎放下了所有防备。

    有人在敲门。听上去很急。萧暮披上外套走到门口,站着的是导演助理。

    “萧先生,您怎么不接电话?”

    萧暮微微转过头,瞥了眼放在床头静音的手机。说了声抱歉。

    “出什么事了?”

    “姚先生突然晕厥,已经送往医院了。”

    “导演要大家召开紧急会议。您也赶紧过来吧。”

    ——什么?

    萧暮傻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他的大脑嗡声作响,像被重锤了一般失去了思考能力。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导演面前的烟灰缸快要满出来,烟盒几乎全空。萧暮别过脸尽量不吸入太多的二手烟,他的大脑还处于半宕机状态,没能很好地理解对方的话语。

    “姚野因身体原因,不再参与此次《天鹅》的拍摄。”

    “我们也商量过该找什么演员来顶替……”

    “而姚野举荐了你。”

    “您是说……”

    “我是说,男主角的戏份,接下去由你来承担。”

    萧暮的大脑又嗡了一声,平安夜时候姚野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

    ——“你陪我去看鲸鱼。我把男主角让给你。”

    ——“好不好?”

    等等……

    萧暮有些头痛,他一时处理不了这么多讯息,但总隐隐地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他看着导演把最后一截烟蒂拧灭。

    “姚野在这一行有很多人脉……比你想象得多得多。”

    ——“而他现在把这些人脉,都用在了你身上。”

    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了,萧暮呆呆坐在原地,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留着一条未读消息,

    是姚野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再见。”

    “再见你个头!”

    萧暮破口大骂,护士恶狠狠瞪了一眼,把他的气焰给瞪没了一半。姚野哭笑不得地抬起手阻挡,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头。

    “你吵死了。我可是病人。”

    “知道自己是病人还去拍这么高难度的戏!”萧暮几乎要把心肝呕出来,“而你早就……早就决定了要辞演这件事!”

    姚野笑着不说话,瞥了一眼旁边的病理报告。几页浅浅的纸摆在床头。报告上有两个鲜红的大字,是萧暮唯一能看明白的内容。

    ——肺癌。

    《天鹅》换角的新闻很快就在业内传开。更有传言透露,姚野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变卖了在公司的股份和自己所有的资产,一部分用以捐给慈善机构,而更多的,则是作为赞助资产,用来支持剧组的拍摄宣传。

    ——他用自己所有的财产和力量,来成就新的男主角最坚强的后盾。

    “什么时候发现的?”萧暮觉得嗓子有些梗,发音非常困难。

    “就今年。”姚野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语气很轻快,“三期。已经扩散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但我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笑眯眯地说着,云淡风轻。

    “想做的事情没做完,岂不是很遗憾。”

    “你想做什么,等治好了不能做?”

    萧暮的嗓门又高了起来,但少了几分底气。“等”是一个虚化的词,而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期限有多长。

    他握住姚野输液的手:“我可以等你。”

    “你知道保守治疗,是什么意思吗?”

    萧暮摇摇头,他不愿意深想。调皮的病患拿指尖在床单上画着圈圈,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如果还能有其他的方法,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姚野又咳嗽了起来,萧暮这才明白他的胸廓看上去这么瘦弱的原因。

    “而你又是个呆子。”

    “是。我是呆子。”萧暮咬着嘴唇,“所以得靠你一点点和我解释清楚啊。”

    “我哪有这个力气。”

    姚野瞪一眼,把平安夜领受的批评还了回去。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我是不懂事。”萧暮张了张口,突然感觉自己变回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傻楞了很久,才想到该说些什么。

    “你上次说,想去看鲸鱼。是认真的吗?”

    姚野愣了一下,点点头。

    “是呀。”

    “那我们就去。”

    男人的表情认真得像在宣誓。

    “就现在。”

    “真的假的……”姚野反倒说不出话来了,萧暮笑了一下,紧抓住姚野的手。

    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鲸鱼吗?”

    姚野歪歪斜斜地坐在塑料长椅上,轻飘飘地瞪了同伴一眼。

    “怎么了,白鲸也是鲸啊。”萧暮帮他把肩上的围巾裹得更严实一些,“还不用吹海风,多好。”

    ——城市中心的水族馆,圆形巨型水池中央,一只小小的白鲸拿头顶着彩色皮球玩。

    两个人哆哆嗦嗦坐在观众席,周围三两的小朋友跑来跑去。

    “也亏你的脑子能琢磨出这种小聪明。”不知是否体弱的缘故,姚野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但是,我反对动物表演。”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去出海看真正的鲸鱼。”

    萧暮望着姚野,他看上去在颤抖。

    “冷吗?”

    姚野摇摇头,把自己缩得更紧一些。

    ——牵着气球的小女孩笑闹着跑过,羊角辫在脑袋上一颠一颠。

    “你看。小孩子多可爱。”

    “要是我前些年抓紧一些,现在也该有个孩子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

    “胡话。”姚野笑笑,“谁会和我这样的人结婚呢。”

    “这又是什么胡话。”萧暮紧咬住下唇,不明为何有些想哭。他发觉在这种时候,自己总是要比姚野脆弱得多。

    “你当然会有美满的家庭,等我们老了,还要看孙子孙女一起上幼儿园呢。”

    “你才是在说胡话。”姚野笑出了声,带着止不住的咳嗽,咳得呕出了血丝,涌出了眼泪。

    ——白鲸玩完了球,一摇一摆游回了深处。观众们陆续离场,只留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人。

    “我说。”姚野突然开口,声音很细微,“你还记得我们训练时候,排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记得。”萧暮点头,“我差点忘了台词,被老师骂。”

    “朱丽叶死亡的那一幕,你怎么都哭不出来。老师说你是历届最差劲的罗密欧。”

    “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哭得出来?”

    萧暮陷入回忆:“可是后来……”

    “后来有人开玩笑说,你就把躺在那的当成是姚野。”

    “结果你就真哭出来了。”

    “老师对你的评价是,‘没了姚野就不会演戏的学生’。”孱弱的男人挣扎着坐起身,笑望着泪眼朦胧的同伴。

    “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开窍了,你大器晚成也太迟了些。”

    而萧暮的嘴唇颤抖着,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姚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摇了摇头。

    “算了。你个木头。”

    “等你开窍,我都重新活下辈子了。”

    “你又乱说什么……”萧暮断断续续的,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不知是否因为寒冷的缘故,他的牙齿磕在一起,打起战来。

    姚野望着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鲸落吗?”

    “不知道。”

    萧暮言简意赅,他不敢多说一个字,怕暴露自己的情绪。

    “鲸落的意思啊,是指海里的鲸鱼去世后,会沉入海底。而他尸体的养分,可以供养一套生物循环长达百年。”

    “所以我喜欢鲸鱼。它们的寿命本来就很长,而直到离世之后,依然在为这个世界做贡献。”

    “我在小的时候,总是害怕死亡。害怕要进入到一个黑暗的世界。而自从直到了鲸落这回事,突然觉得死亡也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姚野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温柔地擦拭砸在膝盖上的泪水。

    “如果我真的即将……我是说,如果。”

    “我倒真有想要拜托你的事。”

    “好。”

    “我都……答应你。”

    萧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泪像刀割一样划过脸庞。

    ——寒风吹落了枝头最后一片落叶,天空看起来在很远的地方。

    冬天的海湾漂着浮冰,汽船突突地冒着烟,一摇一晃地朝着海中央行进。渔夫好奇地望一眼大清早就包船出海的青年,带着墨镜,抱着个黑色的双肩包,静静地坐在甲板的角落。

    ——太阳缓慢地升起来。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海面,温暖由远处而来。

    《天鹅》的拍摄被延期了。男一号和男二号都空缺了一段时间。萧暮辞决了导演的邀请,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没有对外公开,也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小伙子,最近鲸鱼可不常见。”

    “没关系。碰碰运气。”

    戴墨镜的青年话很少,只在船夫搭话的时候应答。其余时候一言不发。

    他望着辽阔的海面,表情庄重得有些肃穆。

    “哦哟。”船夫叫了一声,手搭凉棚眺望远处。

    “你运气好,好像是有个影子。”

    青年立刻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包。他凑到甲板边上,摘下墨镜望向远处。

    ——一个小小的,蔚蓝色的身影跃出了海面,露出窄窄的一角。

    “太远啦,看不清。但确实是鲸鱼没错。”船夫很高兴,“我都好多年没见啦。”

    “你朋友没一起来,真是可惜了。”

    “恩。不要紧。”

    萧暮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锦囊,顺着风,把里面的粉末洒进了海洋。

    他捂住眼睛,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他……已经看到了。”

    ——一只白鸥从头顶飞过,穿过云层,留下婉转的一声长鸣。

  •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小说
  • 当我的竹马成了对家

  • 作者:MozzaL   类型:现代   状态:已完结
  • 小说详情
  • 热门小说更多>>

    • 强制分化小说

      强制分化

      销恨疗愁

      由作者销恨疗愁精心打造的EA向小说《强制分化》正在火热连载中,作者讲述了一个直男癌alpha爆改omega的虐恋故事。陆隽霆的人生易如反掌,他想要要魏寻心甘情愿跳入他打造的游戏世界。而魏寻被骗身骗心后,还在想着帮对方治病。
    • 南瓜大猛小说

      南瓜大猛

      你来人间一趟

      推荐知乎作者你来人间一趟的短篇纯爱小说《大猛A老板爱上我》,该文的主要内容是:徐园是一名生活在 ABO 文里的 beta,他的老板是在金字塔顶端的大猛 A。平时威风凛凛,但到易感期,一米九的大个子就会缩在衣柜里委屈喊老婆,关键过后还失忆。
    • 你离我远点小说

      你离我远点

      一朵小葱花

      围绕主角占有欲爆棚的深情偏执乔溯,套着乖巧外皮的纯爱小骗子白简展开的《你离我远点》小说正在火热连载中,该书的作者一朵小葱花。影帝预备役乔溯曝出惊天x侵丑闻!柏丰集团二公子白简摊开承认,正经恋爱。白纸黑字,这次,他如愿抓住了乔溯。
    • 【ABO】强制联姻小说

      【ABO】强制联姻

      今天吃橘子了嘛

      推荐作者今天吃橘子了嘛的小说《【ABO】强制联姻》正在火热连载中。围绕两位主人公黑芝麻馅恶劣养父和面冷心冷隐忍养子展开的小说主要讲述了:身为Alpha的霍楚翎做为养子却要与名义上的养父联姻,像是一场笑话。
    • 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小说

      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

      虞清行

      为您推荐好看的双男主小说《老公遇到高匹配度Omega后》,这是由作者虞清行精心打造的短篇小说,围绕两位主人公展开的故事主要讲述了:嫁给裴慎第三年,他被高匹配度Omega刺激进入易感期。陆黎匆匆赶到现场,却被拒之门外。陆黎只是个永远也无法安抚Alpha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