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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斯特觉得有点伤脑筋。

他以为在社交网络上联系对方会是个好主意，然而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阿莱恩并不信任他，还把他当作了网络诈骗嫌疑犯。把工作证设成头像没有用，把名字改成个人ID也没用，费斯特解释自己真的是驱魔人协会的正式员工，反而被教育了两句。

——第一次算恶作剧，反复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有撒谎。

费斯特第三次试图强调自己的身份：我是真的是驱魔人，昨天夜里还在墓园杀了个食尸鬼……

消息显示发送失败，他又试了两次，才后知后觉地确认自己被拉黑了。无奈之下，费斯特翻出电话号码打过去，也只有空洞的提示音告诉他该号码已经暂停使用，请核对后再拨。

“……”

好吧，现在他必须得出门去跟对方面谈了。

按照阿莱恩的半固定作息，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健身房，为了避免不必要接触，费斯特算好时间踩点去了那家健身房，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看见人。他硬着头皮去问前台的工作人员，却被告知阿莱恩今天临时有事，在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他有说过去哪里吗？”费斯特问。

店员挠了挠脸，有点为难地说：“呃，这些事他一般不会告诉我们……”

费斯特的外形实在惹眼，在前台站了一会儿已经很引人注目，她有点脸红，问费斯特要不要坐下喝杯水，她可以去帮忙从会员名单里找找阿莱恩的联系方式。

这些资料里都有，要是能派上用场费斯特也用不着跨越半个城市跑到这来，他摇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不用了，谢谢。”

从健身房里出来，他沿着马路往前走了一段，正在想要不要直接去家门口堵人，忽然发现阿莱恩经常去的那个超市就在两个街区以外，于是心血来潮决定绕路过去看看。

这是郊区一个记不住名字的小镇，离市中心实在有点远，路上行人不多，来往的车也挺少，天黑以后很多店都早早关门，刚才那家健身房和新的目的地超市算是其中两个例外。费斯特在晚上八点抵达，正是超市的打折时间，几个拎着购物袋的中年女士结束战斗从里面出来，因为提的东西太多走得又急，差点迎面撞上他。

女士们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却发现这年轻人轻飘飘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在即将撞上的瞬间避免了这场事故，离他最近的朋友只擦过了他的衣角，甚至没发生肢体接触。

他微微颔首，一句话也没说，径自进了超市。看起来就很有气质，然而实际上……

“太好了，她们没叫住我。”

费斯特很没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气。

他快步走进超市，想看看平时买的那种果汁出的新口味，却迎面撞见一个穿着店员制服的女孩急匆匆往外跑，冲进柜台里抓起电话就拨号，明明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等电话接通的过程中还在跟周围不多的顾客说：“里面出了些小问题，我们暂停营业了，请先离开吧。”

与此同时，有股奇怪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费斯特原本已经快走到冰箱前面了，闻到以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他问。

“冷库出了故障，我们店长被关在里面了，报警电话接不通……”女孩儿真的哭了，“怎么办？先生，您能帮忙报警吗？”

冷库故障？这味道闻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费斯特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看，倒是有信号，他给凯文和组长分别发了条消息，然后对那女孩说：“你出去找电话报警吧，我进去看看。”

“那怎么行？这样太危险了——”

女孩还没说完，他已经往货架深处的冷库大门跑去，背影很快消失了。

离那扇出了故障的冷库大门越近，空气里的异味越让人难以忽视，等到费斯特在门前停下，味道已经浓得连他都觉得恶心了。

是腐烂的味道，而这种程度的异味不应该出现在冷库里，故障刚出现不久，里面的食材不至于迅速腐烂到这个地步。总的来说……他认为问题可能不止出在冷库本身，里面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冷库门口没有监控，为他免去不少麻烦，费斯特随手拧断门闩，把锁死的大门拉开一条缝，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里面很冷，至少制冷功能没有停止，好几箱冷冻食材摞在离门口不远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看起来像是被临时堆在这里的。费斯特环顾四周，没找到店员说的“店长”，于是继续往冷库深处走去。

他的步子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也因此没有错过冷库深处传来的异响——在黑暗里，有东西正在大口咀嚼着什么，大约是不太好嚼，吞咽间发出很难听的声音。

看来那位倒霉的店长性命堪忧，可能已经没有救了。

费斯特下意识想拔剑，不过想起自己刚被后勤警告过，于是又把剑收回去，转而拿出手枪来。他接近了声音的源头，心里对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隐约有些猜测，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探头出去飞快地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匍匐在地吃相恶心的那坨东西以外，黑暗中还有别人的存在。

眼睛很亮，很冷淡的蓝色，和他一样躲在摞得很高的箱子后面，被阴影遮挡得严严实实，身边还倒着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

由于他们的藏身处是同一列货箱，彼此都能看见对方，他和那个蓝眼睛的家伙对上了视线，但黑暗中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有箱子另一边的那东西还在大吃特吃，因为冷库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咀嚼声显得特别明显。费斯特和对面的家伙对视片刻，听见咀嚼声逐渐转缓，知道再耽误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惊喜，于是不再多想，举枪对准了箱子后面连个人形都没有的东西。

因为没想着要用枪，他连消音器都没带，“砰”的一声枪响后那东西轰然倒地，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沙哑难听的嘶吼声。

“这里怎么会有食腐兽。”

费斯特从箱子后面转出来，也不去管那边的人了，先给食腐兽补了一枪，然后才掏出几个小东西丢在它的身体周围，用协会的便携禁锢石把它控制起来。他进来之前给凯文和组长发过消息，这会儿协会的善后人员应该已经快抵达现场了，食腐兽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应付的对手，问题在于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超市冷库里，他得弄清楚原因才行。

他都出来了，地上那东西也倒了，另一边躲着的家伙自然也没必要再呆在那，从箱子后面走出来，正是他白天刚在视频里见过的阿莱恩。

穿着运动服，还背着个土得好笑的双肩包，但不影响他的英俊，要不是背景不太对，他看起来就像个拍广告的模特。

“谢谢你帮忙，不过……呃，这么问可能不太礼貌，不过你是什么人？”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看向在禁锢术法阵里挣扎的食腐兽，迟疑道，“刚才你对它开了枪，是警察吗？”

“不是。”费斯特言简意赅道。

他蹲下来查看食腐兽的情况，发现它啃了一半没咽完的是大块的冻猪肋排，大概就是这玩意牺牲自己换回了店长的性命，值得嘉奖。

“排骨你扔的？”他问阿莱恩。

“嗯，我到的时候它正要袭击店长，见旁边的箱子上写着冰鲜排骨，我就拿了点出来吸引它的注意力。”

费斯特点点头，又去看瘫倒在箱子后面，状况堪忧的店长。

这人看起来比中了两枪的食腐兽情况更糟，脸色发青，呼吸微弱，眼底都是红的，明明没陷入昏迷，却对外界刺激作不出任何反应。费斯特看了他一眼，知道不是自己能处理的情况，于是给凯文发了消息，让他顺便通知医院过来收治特殊病患。

做完这些，他才站起身来，回头看向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青年。

“阿莱恩·奥古斯托先生。”他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道，“我们得谈谈。”

“谈谈？”阿莱恩显然没明白他的意图，“可是我不认识你，先生。”

“我认识你就行。”费斯特点开今天刚下载的社交软件，打开私信页面向他展示，“白天你拉黑了我，记得吗？”

阿莱恩愣了愣，看看怼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又看看他的脸，似乎一时间很难把两者对上号：“……你是那个恶作剧儿童？”

“……”

和这人交流好难。费斯特想，他有点丧失耐心了。

“听着，我不是什么恶作剧儿童，南洛威尔山上那座庄园是我的产业，现在我为驱魔人协会工作，你是我的任务目标。”他把路上打好的腹稿一口气全吐了出来，语速飞快，像在背协会的电话号码本，“今天碰上这东西是个巧合，我的目的是让你到协会去登记备案，如果你坚决不同意，下次来找你的就是执法队，明白了吗？狼人先生。”

背完以后连他自己都长出了口气，深感任务已经完成，这倒霉的休息日马上就要结束，明天他绝对不要再跟陌生人说话——

“呃，抱歉。”阿莱恩有些为难地打断了他的头脑风暴，“你说得太快，我没太听清，可以再重复一遍吗？协会、登记、执法队？”

天哪，他们之间应该有一个人被打晕，这样就都不用受罪了。如果今年他的绩效考核不过关，那一定是因为阿莱恩·奥古斯托是个很难沟通的活体任务对象。

费斯特努力摆出营业性微笑，把手机屏幕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强调道：“私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有的。”阿莱恩这次倒是应得很快，“驱魔人协会为什么要让我去登记？我刚搬到这里不久，但在以前生活的地方也没被这么要求过，你知道的，我们通常都是独居，不会影响普通人类，近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没弄出过什么意外。”

“我不清楚。”费斯特已经疲于担任接线员的角色，垮着脸看了他一眼，“我在山上躺了两百多年，现在只是个上班族，这事你要不去问问我们老大？”

两百多年这个时间显然有点超出对方的想象，阿莱恩和他对视两秒，主动道：“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有点没礼貌？主要你看起来实在不像……”

他还在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不远处的冷库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听起来像被什么人用蛮力轰开了，随后有脚步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来了不止一个人。

“费斯特？你在里面吗？”那边传来凯文的声音。

费斯特如蒙大赦，转身快步走了。

阿莱恩：“？”

“等一下，”他试图叫住费斯特，“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