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偏爱小说

先生偏爱小说

饭桌上其乐融融，仿佛过年一般，聊天的气氛被王芳带动了起来，谢小天和顾浩宇之间也不再那么感慨拘谨，宛如回到三年前，什么事都还未发生，他和顾浩宇还一如既往地好，他一如既往地暗恋着这个顽固不化的男孩儿。

吃完饭，谢小天帮忙收拾着餐具，顾浩宇本想直接躺在看两人忙活，但是看着谢小天手脚不变的样子，还是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筷。

“这个太多了，我来吧，你去收拾桌上的。”顾浩宇自然而然的接过。

谢小天也不客气，转身便收拾起了桌面的残渣，收好东西转身向厨房走去的时候，谢小天有一刻的恍惚。

王芳和顾浩宇在厨房里不知道是聊起了什么，有说有笑的。王芳在洗碗槽里清洗碗筷，顾浩宇在一旁擦拭着灶台，两人都系上了围裙，一老一小，当真就如同母子一般。

谢小天欣慰的晚着这幅温暖的场景，心里默默祈祷着，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王芳很慈祥，和蔼可亲，而顾浩宇也没了平日里所见的那么刺眼，顽劣且招人厌恶，好像一切都很美好，普通却很愉快。

谢小天端着剩余的碗筷走到厨房，放到洗碗槽里。

“我来，”王芳说，“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出去玩吧，看电视也行。”

“不了，我帮你洗吧。”谢小天真诚道，“电视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能和您相处的时间却只有这么短。”

谢小天舍不得，想好好珍惜。

“小天这嘴儿也是越来越甜了，”王芳勾了一下谢小天的鼻子，开心道，“不过我喜欢。”

谢小天抿嘴一笑，对顾浩宇示意了一眼，两人一起帮着王芳清洗好碗筷。饭后三人在沙发上又聊了一阵儿，王芳年纪大了，总爱丢三落四，记性也不好，但偏偏就爱讲故事，讲最近在下区里碰到的新鲜事儿，和各种各样的八卦。谢小天很喜欢听她讲这些事，好像她只要是笑着讲故事，这个屋子就有了温度，而不只是一个房子，一个冰冷的躯壳。就如同大部分人对于家的定义一样，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房子，只是家的港湾，家的归属，家人停泊的地方。

讲到隔壁老李家的儿媳妇长的特别漂亮大时候，王芳就笑的合不拢嘴，羡慕的小眼神十分灵动的在眼眶里转动着。

“诶，你说说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带两个儿媳妇回来。”

果不其然，谢小天想着，刚才听到她说到儿媳妇的时候他就预测到王芳可能会提及这方面的事。毕竟他和顾浩宇都二十出头了，但除了三年前顾浩宇经常有再学校和别的女生的绯闻传到家里之外，身边都是男性朋友，基本上没有女性同胞。

换做是任何一对父母，这个时候也会略微有些担心。

“小天啊，你也别总是想着工作，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碰到了什么喜欢的女孩儿不要怕，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王姨挺你！”王芳拍了拍胸口，蛮有气势道。

谢小天佯装微笑的点了点头，他不是碰到喜欢的人不敢表白，而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喜欢的人了。曾经他胆怯于表露自己的心意，但至少还有值得挚爱的人，如今他满腔热血，却一无所有。

谢小天乏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王姨，我有点儿累了，先上去收拾床铺了。”谢小天起身道。

“那好，我带你们上去吧。”王芳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谢小天说。

“卧室现在只有一间，浩宇那间之前地毯弄脏了拿去洗了，现在还在天台上，后来床架被老鼠咬断了，我腿脚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换。”王芳捏了捏自己的膝盖，愧疚道。

谢小天不自觉的看了顾浩宇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没事，我上去弄个地铺，一样的。”谢小天说道。

“就别弄地铺了，”王芳按着谢小天的肩，心疼道，“你的房间又没有地毯，现在这个季节睡地板上多冷啊。放着温暖道被窝不睡，干嘛去睡硬邦邦的地板？你们以前不是经常一起睡吗？现在挨着睡一晚也没关系吧？”

“可是我爱踢被子，我怕少爷他着凉。”谢小天为难道，临机应变，只好撒谎。

“你睡觉这么规矩，什么时候踢过被子了？”谎言被揭穿的很快，王芳抓着谢小天的手，安抚道，“好了，那么就一起睡在凑合一晚吧，明天问就找匠人过来把浩宇的床修好，以后你们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只是今晚得委屈了，而且现在外面还下着雨，看这势头待会儿估计下的更大，你们不方便回去，等会儿再闪个什么电之类的浩宇又怎么能安心睡觉？”

王芳说的句句在理，谢小天想要反驳都没有机会，只好无奈妥协。

“好，我去收拾一下房间。”谢小天的笑意变浅。

“我陪你去，”顾浩宇开口道。

“那好，你们一起上去收拾吧，洗洗早点儿睡吧。”王芳欣慰的看着两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儿休息。”

“好，”顾浩宇应道，“王姨，你慢点儿走，也要早点休息。”

“嗯，”王芳微笑道。

看着王芳一步步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谢小天收回了眼神，朝楼梯口走去。

他和顾浩宇的卧室都在二楼，两个房间挨着，格局几乎差不多，不过一大一小，谢小天的房间更加袖珍简洁。

开了门，谢小天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卧室，上次顾浩宇醉酒回来，他都美来得及到自己的卧室看一眼，现在这么看着，和三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连床头柜上都花瓶里插的花似乎都像是三年前就插在那里。

谢小天走进了一看，这才注意到这不过是一束塑料花。

人们都是塑料姐妹花，塑料兄弟情，可是只有塑料，才能维系它原本的样子。真正的鲜花，能维持多久不枯萎？

花瓣上已积攒了灰尘，谢小天把花从花瓶里抽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曾经他把爱情花也幻想成塑料的，以为自己能够坚定不移，忠贞不渝，像塑料花一样永垂不朽，可是后来发现这一切不过存在于想象中，真正的爱情，可能就是转瞬即逝，凋零地异常破败的花朵。

人们最爱的说的那个“永远”，现在成为了谢小天最讨厌的那个“永远”。这个世界哪赖这么多永远，连转瞬即逝的东西都很难把握，真正所谓的永远，一直，一辈子，都像是一纸空谈。

谢小天还记得自己给顾浩宇叠的纸飞机，就放在床头柜的最下面一格。以前只要每逢顾浩宇的生日，他就是亲自叠上一只白色的纸飞机送给他，只要拆开它，就会看到里面类似表白的话语，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顾浩宇一次都没有拆开过，谢小天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慢慢绝望了。

打开抽屉，看着几乎一整抽屉的纸飞机，谢小天居然有些想笑，是自嘲一样的笑，极具讽刺意味。

他把这些纸飞机藏在柜子底下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心意，随时警告自己药克制对顾浩宇的情感，不过现在他不需要再克制了，纸飞机也没必要继续留着。

谢小天把它们一齐倒进了垃圾桶里，把抽屉放回去的时候门响了一声，是顾浩宇。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谢小天。

“这些纸飞机你都不要了？”顾浩宇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最喜欢叠这些……”

“之前喜欢，不代表现在还喜欢。”谢小天话里有话，和杜宸的聊天中他知道了顾浩宇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喜欢他的事情，只是一直没说明白而已。既然顾浩宇知道，谢小天想，那么他爷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直接当着顾浩宇的面把这些纸飞机倒进了垃圾桶。

“其实你可以考虑做折纸，这也算是一种艺术。”顾浩宇似乎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帮着谢小天谋划道，“我之前一直想让你留在公司，不过我现在想想，或许你出去也不错，用折纸来做宣传传统文化和创造艺术品，也算是如了你的愿。”

“我从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谢小天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折纸的确是他一大爱好，不过他从未想过药借此获取利益。折纸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也是最宝贵的东西，他不忍心让这份纯洁的感情受到商业化和利益化的腐朽。

母爱，是伟大的，容不得一点点不好的东西。

“那你离开盛达之后想要做什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吗？”顾浩宇乘胜追击道问道。他就是猜中了谢小天丝毫没有准备，所以才一点点反击，想击退他的防备。

“有，”顾浩宇得意的表情有些太明显，谢小天不想让他得逞，随口编了一个，开一家花店，卖花。或者去菜市场买蔬菜也行。”

总之就是不要继续待在盛达。

“那如果我不能完全接手，管理好盛达呢？”顾浩宇又问道。

“那是你的事，我不劝你，顾董也会劝你。”谢小天说道，起身理了理被褥，换了套床单，全程都回避掉顾浩宇的眼神。

半响，顾浩宇没说一个字，等谢小天从衣柜里翻出一套陈旧的被褥时，顾浩宇轻声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了。”

谢小天没太在意，自顾自的忙活着。找了床比较厚的毯子铺再地上，又拿下一套被褥和枕头。王芳劝了半天的让他们睡在一起，谢小天听在耳里，耽还是接收不了。他不是以前那个什么抖不懂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全身心都对他好的谢小天，现在的他有情绪，易暴躁，在面对所有和顾浩宇有关的事情都会仔细斟酌迟疑，更别提还要和顾浩宇睡在一张床上，光是想想都让他觉得难受。

谢小天躺在地铺上，拿过枕头垫在自己脖颈下，看着明晃晃的天花板，意识逐渐有些昏沉。这一天忙到晚，他的确是有些累了。

窗户没关紧，偶尔有冷风吹进来，噼里啪啦的雨滴说下就下，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居然有了节奏，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谢小天更加疲乏了，眼皮沉重，慢慢下垂，但就在他完全闭上的那一刻，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雷声轰鸣，响彻云霄，像一道极有力的呐喊声，刺穿了谢小天的脑神经。

谢小天骤然坐了起来，看着咔哒咔哒晃动着的窗户，起身过去关上了。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的电闪雷鸣，脑波微动，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顾浩宇！

打雷了，他应该听到了雷声！

心底陡然升起一阵不安，谢小天急忙跑去浴室，想要开门，但是浴室的门紧锁。谢小天又使劲儿敲了翘门，喊着顾浩宇的名字，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顾浩宇！”

谢小天急了，上身使劲儿的撞到门上，连着好几下，他都拼尽了全力，终于在第五下把门给撞开了。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谢小天看到了躺在浴缸里抱头痛哭的顾浩宇。他在浴缸里一丝不挂，水没过了他的小腹，头发已然湿透了，显然是刚躺在里面沐浴，可是现在却蹲坐在浴缸里，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而他的脸已经完全埋进了胸口和小腿之间。

本是小麦色的肌肤，轮廓线优美的肌肉，此时正在瑟瑟发抖。

“顾浩宇……”谢小天知道他此时一定是回想起了关于母亲去世时的悲惨记忆，谢小天清楚，因为他也曾失去过。

谢小天慢慢的走进，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习惯，他坐在浴缸边沿，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顾浩宇的头。

顾浩宇倏地抬起了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和恐惧害怕。谢小天只是看着那双战栗的眼睛，浑身的戒备就都已卸下。

“我在，”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谢小天抚摸着顾浩宇的头，轻声细语道，“我一直都在。”

屋外的雨下的很大，偶尔闪过几道雷鸣声。

谢小天看着顾浩宇，心软了大半。他最无法面对的，就是现在这样，毫无防备，脆弱敏感的顾浩宇。

顾浩宇的眼泪温热，一滴一滴，击打在谢小天的手背上。他用大拇指轻轻擦拭着顾浩宇的眼角，神情柔和了不少。

浴缸的水随着顾浩宇的靠近而荡到了谢小天的衣服上，谢小天抓住了顾浩宇的手臂。

“起来吧，水都凉了。”谢小天关心道。

“不起，除非你答应和我一起睡觉，不然我就一直泡在这里面。”顾浩宇被雷声支配的恐惧逐渐消薄，他反手抓住了谢小天的手腕，倔强道。

“顾浩宇，”看见顾浩宇的眼眸清明了不少，谢小天的担心也一扫而光，用力的甩开了顾浩宇的手，站了起来，“你能不能像个大人一样，不要再学以前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说我耍脾气，难道你就没有吗？”莫名的委屈导致顾浩宇一直隐忍的情绪也预示要爆发。

“我什么时候像你这样了？”谢小天不解道，在他的眼里，自己一向都很冷静理智，只是顾浩宇，却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顾浩宇撑着边沿浑身赤裸的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吼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躲在我？不敢正视我？！”

谢小天盯着他，满心惆怅，“顾浩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不知道，”顾浩宇说的理直气壮，“就算是因为三年前我强过了你，可是现在我低头认错，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还一直想着离开，你到底想去哪儿？和周觅，杜宸，还是陆川？”

谢小天看着他，无声的叹气。

“这三年里我们虽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我都知道，你和周觅走的最近，你们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阻止不了，可是……”

“你究竟要我解释多少遍？”谢小天叹气道，“陆川也好，周觅也好，我谁都不爱，也从未跟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发生过关系，这些不过都是你的臆想！顾浩宇，你可以把一个好人，硬生生的想成一个坏人，然后还有可恶的去让这个好人接受你这荒唐滑稽的想法吗？会不会太无耻了一点？”

谢小天说完，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不是害羞于面对裸体的顾浩宇，而是不屑于和这样的顾浩宇进行无聊的争执不休。

“是……我就是这么无耻，”顾浩宇戳着自己的胸口，满目神伤，“我无耻我无趣行了吧！全世界就你一个好人，就你最高大上！”

顾浩宇狠狠的揪起谢小天的衣领，恨道：“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再怎么厉害，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给你的。你不是想离开顾家吗？可以啊，我答应，我倒想看看，离开我的你，能活成什么样子！”

顾浩宇手腕一使劲，谢小天的重心不稳，直接被摔倒在了地上。

顾浩宇跨出浴缸，随手拿了一条浴巾裹上，蹲下去强势的捏住了谢小天的下额，将他硬生生的抬起。

而此时的谢小天，凝望着顾浩宇，脑海里猛然间闪过在那个屈辱的夜晚里，顾浩宇对他无穷尽的暴行。

曾经，父亲手里的棍棒，皮鞭，也曾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打在他的身上。

顾浩宇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谢小天的心上。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很难了，但是谢小天没有想过，原来和那个人放手，也会这么难。

眼角有些发涩，谢小天的眼睛轻轻一眨，睫毛晃动的片刻，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落。

面对突然哭泣的谢小天，顾浩宇忽然有些措不及防，想起自己刚才太过强硬的话语，有些愧疚。

捏着他下颚的手松开了，顾浩宇胡乱的擦了擦谢小天的眼泪。

“谢小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儿生气，我没想到你会那么……”

谢小天冷漠的打开了顾浩宇的手，苦笑的咧开了嘴角，随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想不到的事太多了，顾浩宇，你从来只会为自己开脱，却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谢小天说道，“我是不堪，但这份不堪，是因为我是你的男仆。”

“不是的，我没想过要这么说你，我只是……”

“好了，别说了。”谢小天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愿再去看他。

谢小天低声道：“就这样吧，我走了。”

谢小天说着就转身，顾浩宇叫住了他，“你去哪儿？！”

“跟刚刚你说的那样，离开你，离开顾家，过我一个人的生活。”谢小天头也不回的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样能活成什么样子吗？那我就做给你看，我活的，一定会比你想象的要好的多！”

比起顾家这座豪华的囚笼，他更爱囚笼之外的风景，谢小天疾步如飞，跑出了大楼。

是时候，该摆脱情感的累赘，展翅高飞了。

顾浩宇也好，顾严也罢，这段旅途，是时候结束了。

嘭的一声，一段故事就此终结。

顾浩宇也起身跑了出去，可是看着门外的大雨，他又止住了脚步。雷声轰鸣，每一声，都像是击打在他的心房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的血腥场景和母亲那张温柔的面庞，还有学生时期穿着校服的谢小天在操场边拿着矿泉水等他回家的场景，几个场景相互交织，最终定格在了谢小天走在树荫底下，手里抱着刚从图书馆里借来的文学读物，阳光从穿过树荫，投射在他的身上，清新的，美丽的，像是他怀里图书中的插画书签。

顾浩宇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份真切的情意，原来并不是其他，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爱意。

他爱谢小天，顾浩宇第一次这么坚定，光着的脚丫毫无顾忌的踩到了水洼中，可他依旧不断的向前奔跑。在雨夜，在雷雨声中。

原来这个从小就害怕恐惧的阴影其实也没那么令人畏惧，顾浩宇想着，眼前的身影已经彻底模糊在了雨色里。

顾浩宇最害怕的，其实是谢小天的离开。

噗咚一声，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顾浩宇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向了地面，脸颊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伴随着雨水和粉尘的混合气息，顾浩宇呛了几口，但还是在摔倒后的第一瞬间立马抬头，想要挽留那个可望不可即的背影。

但是他终究什么也没看见。

谢小天走了。

在雷雨交织的夜里，丢下了独自承受恐惧的顾浩宇。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顾浩宇冲进了雨中，击退了心里的恐慌，可是却再也挽回不了谢小天。

身体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冰冷的雨水就这么怕打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意识伴随着谢小天的身影，逐渐混沌不清。

顾浩宇伸出去的手臂，也渐渐下垂，最终倒在了雨中。

连着所有的恐慌不安，都留在了这个雨夜。

——

顾浩宇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医院，厚重的消毒水味让他有些恶心。手背上插着水管，还在输液中，但他已经够不耐烦。刚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给谢小天拨了十几通电话，却都显示无人接听。

顾浩宇干脆拔掉了输液管，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像是被怒气支配着，拿着手机又开始一顿狂打。

王芳这时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这幅疯狂的样子，惊讶万分。

“浩宇！你在干什么？！”王芳赶紧过来，试图要拿走他的手机，不过被顾浩宇躲开了。

“别玩了，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叫医生过来。”王芳焦急的说着，转身就要走，但被顾浩宇拉住了。

“王姨，谢小天呢？”顾浩宇虚弱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小天，我还想问你呢。”王芳疑惑道，“你们昨天晚上不是在一起吗？为什么屋外突然就有很大的声响，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你倒在马路上，幸好我发现的早，及时把你拖了回来，不然不知道在马路上这么淋一晚上的雨会发生什么呢！”

王芳担忧道：“浩宇啊，你和小天昨天晚上到底闹什么矛盾了，这么厉害。”

顾浩宇垂着脑袋，”王姨，这是我和他的事，我希望我能自己解决。”

“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告诉我啊，说不定我还能帮到你们。”王芳实在担心。

“不用了，”顾浩宇愧疚的叹了口气，“谁也帮不了我们……”

——

下午顾浩宇便回去了公司，只是询问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谢小天租的那个房子虽然没有退租，衣服甚至还在，但却也不见人的踪影。犹豫了很久，顾浩宇还是主动去找了周觅，带了几个人堵在医院门口，一副黑社会要打架的既视感，吓退了许多病人。

周觅迫不得已，才出来和他对峙。

“你来干嘛？”周觅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是生非，毕竟这是公共场合。

“谢小天呢？”顾浩宇开门见山道，“你把他藏哪儿了？”

“小天？”周觅愣了一下，随即警惕道，“你把小天怎么了？！”

“是我在问你，”顾浩宇倔强道，“谢小天呢！他是不是在你哪儿？！”

“他不在我这儿，”周觅如实道，但还是放心不下，又问道，“顾浩宇，你到底对小天做了什么？害他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顾浩宇像是在嘲讽是这个词一样，“或许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家字可言。”

“所以，人呢？”周觅问道。

“我要是知道他到哪儿去了也不会来找你。”顾浩宇说。

直到顾浩宇离开之后，周觅迅速了拨通了谢小天的电话，明明是开着机，也打通了，却并没有人接电话。

或许是静音了吧，周觅想着，抬头时余光里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吴亦。

吴亦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全然没了之前的花枝招展，一个人挤在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

周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顾浩宇的背影，他在看顾浩宇。

“吴亦，”周觅走了过去，喊着他的名字，但吴亦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随着看热闹的人群散开而走散。

只是一个转身，周觅再在人群中去寻觅这个身影时，却全然没了他的踪迹。

周觅又拨通了吴亦的电话，显示关机。

“今天到底怎么了？”周觅迷茫的自言自语。

不远处一个小护士来叫他，说有病人需要急诊，周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立马专注的集中到了工作中。

——

离开了老房子，谢小天没有回出租屋，因为距离太远，而且那段路晚上很少有车经过，所以额谢小天干脆找了家酒店，待了一晚上。

一整晚，谢小天都没睡着。直到第二天天明，他知道这个时候顾浩宇肯定气愤了，说不定到处派人找他，所以他干脆哪儿都不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所事事的躺了一下午。

好就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什么都不管，都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安心的躲匿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这么多年下来，谢小天的存款也有不少，除开顾严专门给他开通的银行卡外，他还有一张自己的银行卡，这是父母的遗憾，也是顾严所不知道的。

每逢月底，谢小天就会往这张银行卡里打一部分的钱，这么积攒下来，也有不少，足够让他开家小店当个老板了。

手机里绑定了银行卡，即便不用卡也无所谓，谢小天从手机里找到了自己的存款金额，开始仔细安排接下来的生活。

顾浩宇找不到他一定誓不罢休，谢小天不想刻意躲着他，但也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这个地方离老房子太近，顾浩宇如果真心要找，很有可能会找到这里来，必须马上换地方。

计划好一切，谢小天决定到另一座城市去——龙城。和稻城距离近，且处于市中心，发展较快，人口也多，在哪里住着，顾浩宇就算是要找他，也如同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