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开会第一天有两场记者活动,上午听发改委回答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相关问题,下午跟委员们探讨精准脱贫、污染防治和化解重大风险,老三样攻坚战。
无论现场采访还是网络视频参访,都需要记者通过单位提前报名预约,审核非常严格。梅地亚新闻发布中心设置了媒体休息区,大部分外地来的记者采访完毕都会待在这里写稿,会务组根据人数安排了餐食,所以并不存在没时间吃饭饿着肚子工作的问题。
跑这条线的来来回回都是同一批人,一年开一两次会,人不熟面也熟了。椅子让给女同志,男同志们干脆席地而坐,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有的用录音笔,有的用手机,通稿、数据线散了一地。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记者传完照片没什么事做,就捧着盒饭聚在一处闲聊,分享摄影经验。
司喆的保温饭桶在一堆白色的一次性可降解饭盒当中格外显眼。
是的,窦忆慈给他准备的是一只饭桶。
泰福高的保温桶容量实在是大,快赶上配着长焦镜头的尼康D700高了,里面一共四层,从上往下分别盛着醋溜木须和肉丝炒如意菜,切好片的肥瘦相宜的酱肘子,最下面是米饭,盖子掀开,香味立刻弥散出去,引来一众好奇羡艳的目光。
同事手里的快餐瞬间就不香了,司喆大大方方地把饭桶推到中间,一点儿显摆的意思都没有:“快尝尝,家里做的。你们先吃,我还有一点儿就写完了。”
同行的几个人里,除了厦门来的墨爽,其余都是本地人,胡主任的手下,对北京菜倒不是那么稀罕,但尝过之后还是赞不绝口,说这才是咱们老北京二荤铺和大酒缸的味道,吃一口就叫人想家。
说是说,谁也没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吃,只有墨爽多动了几筷子。胡萝卜和豆干切丝均匀,里脊肉质软嫩,搭配豆芽一起清鲜味香,他边吃边问:“如意菜是什么?”
司喆埋头敲完最后一段,合上电脑回答:“就是蕨菜。当年乾隆在承德狩猎,想吃乡野菜,厨师就就地取材做了这么一道,乾隆很喜欢,觉得蕨菜这个名字太俗,就赐了如意。”
“北京菜是不是每一道都带典故?”墨爽觉得很有意思。司喆这会儿才端起碗开始吃饭,这是他回来后的第一顿北京菜,比去什么京城八大楼要吃得满足幸福多了。
当然这种幸福感并不完全来自饭菜的可口,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厨房里有人在手忙脚乱地准备,锅碗瓢盆碰出叮当响,浓浓的烟火气直到此刻,做个深呼吸还能闻到。
下午采访结束已经六点多了,司喆在车里把稿子写完,校对一遍,跟图片一起压缩好传回报社。他家在北京还有些亲戚,知道他回来,一会儿一个信息的,都叫他去吃饭。
胡主任也张罗了饭局。尽管没有最终落定,但胡主任已经把司喆当自己人了,意图明显,想让他早点融入到自己的队伍里来。
墨爽跟司喆关系不错,工作上也不存在竞争,加上他,主任、记者和编辑,一共七八个人去牛街的聚宝源吃铜炉涮肉。天一凉,火锅店生意就爆火,排队的客人把门前和天井都坐满了,跑堂端着火红的碳吆喝着进进出出,这一天还没到尽头,光听着声闻着味儿,人就松快得像是早已功成身退,下半生只惦记这一顿穿肠的酒肉。
干媒体的男男女女大多都抽烟,店里太吵,司喆走进后院,跟围成一圈的几个烟友隔着两三米远,靠在一根漆柱上给窦忆慈拨了个电话过去。
话筒中响过几声,对面接了,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窦忆慈声音不大,司喆能听见他起身走出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跟自己说话的动静。
“吃了没?”北京人嘛,见面就问吃,才显得亲热。
窦忆慈:“六点多就吃了,食堂今天有包子,牛肉大葱馅儿,比庆丰的好吃多了,我装了几个准备带回去。”
司喆觉得窦忆慈说话特别真诚,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顺带着把没问到的相关部分也一起交代了,怪省事儿的。
窦忆慈又问:“你忙完了?”
旁边来了两个抽烟的客人,司喆背过身去,不想染到烟味儿。
“没呢,还跟同事在一块儿,估计十点前能回去。我买了些菜,一会儿送到了会放在门口。”
“行。”窦忆慈对司喆的安排没什么异议。“那你回来吃?”
“回,饿死了。”司喆眼看端着肥美羊肉卷的服务员从他面前经过,吞了吞口水:“中午菜太好吃,我感觉我以后都吃不下外面的东西了。”
电话那边窦忆慈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嗯”了一声:“不用谢。”
根本没说谢谢的司喆:“......”
电话打完,一转身,正巧碰上同样刚挂了电话正往回走的胡主任,两人莫名其妙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胡主任朝司喆晃了晃手机,司喆微微一笑,仿佛是说:得跟家里那位报备一声嘛,我懂我懂,彼此彼此。
开会期间工作压力和强度还是很大的,一桌人都没喝酒,司喆更是连菜都没吃多少,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他说没有的事儿,就是中午吃多了,还没消化。
转头回到家,一碗饭吃得粒米不剩,还添了两回。吃饱肚子时间也不早了,司喆洗了碗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窦忆慈还在看电视,穿着睡衣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镜片后面一双圆眼泪盈盈的,一看就是刚打过哈欠。
“还不睡?”司喆拨弄着头发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窦忆慈回头看他,似乎对他这么晚还要工作有点不满:“不太困,一会儿就睡。”
央视六套在播一部八十年代武侠剧,特效做得跟动画片似的,全靠演员的演技支撑。司喆坐在电脑后,对着屏幕里一篇已经完成的评论文章,视线越过沙发靠背落在窦忆慈身上,看他背影端正,好像沉迷在打打杀杀的画面里,看得十分认真,但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他其实已经挺不住了,脑袋时不时偏向一侧,又不断惊醒,还偏要调整好姿势强打精神。
夜猫子啊,怎么还不睡?司喆等得逐渐沉不住气,可越是急,窦忆慈就越是像在跟他作对,摘掉眼镜捏捏眉心,又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一点。
司喆:“......”
两人暗中较劲,又都不会读心术,最终还是窦忆慈败下阵来,没等到司喆来陪自己看电视,眼皮经不住没完没了地打架,头一歪,保持着坐姿先一步见周公去了。
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司喆立刻端起电脑,蹑手蹑脚地来到沙发前,不放心还伸手在窦忆慈紧闭的双眼前晃了晃,确认他已经睡熟之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怀里的靠枕抽走,遥控器拿走,统统扔到一边,把他的一只手臂展开搭在靠背上,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身体下滑成半瘫,才勉强比他矮了半个头,轻轻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窦忆慈呼吸均匀,身上有好闻的沐浴液香。司喆摘了他的眼镜,扭过头近距离看他,目睹自己和他唇与唇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感知在前额逐渐放大,疯狂刺激着爱意的分泌,却最终停在了不喘气也可能把他惊醒的范围之外。
偷香不犯法,可偷香哪有坐等着看心上人一步步被引诱,朝自己投怀送抱有成就感。司喆抬起窦忆慈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享受着被他“拥抱”的感觉,用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玩起了游戏......
这么睡总归不舒服,窦忆慈做了个杂乱的梦,醒来也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
还没睁眼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抱着什么,触感温暖,陌生又真实,让总是独自看电视看到睡着,醒来后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的他,一瞬间不想松手,只想再抱紧一些。
司喆不动声色地把当前页面切换回Word,动了动肩膀:“醒了?”
这声音......窦忆慈反应了好几秒才惊跳一般地坐了起来,双手下意识收回到身后,像犯了错的小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肩膀确实麻了,但司喆活动的幅度也确实有点夸张:“怕你着凉,想叫你起来去床上睡。”
然后呢?我怎么会......窦忆慈欲言又止,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但司喆多“体贴”啊,不用他说就大方地表示了理解:“没事儿,很多人都喜欢抱着东西睡,习惯性动作,你又不是故意的,也没睡多久。”
“哦。”窦忆慈睡得迷迷糊糊,醒得又一惊一乍,缓了半天,看司喆被自己当成靠枕还要单手写稿,身心俱疲的样子,心里顿时内疚得一塌糊涂。
“要不我帮你按按肩吧。”
“好啊。”司喆一听,一点儿不客气地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窦忆慈。“那就辛苦你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