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这一夜,两人都难以入眠。
江予安从第一眼便认出了裴瞻,起初心里是怨恨与愤怒,好在并未行莽撞之事,思忖之后决定邀其相助,毕竟自己在灼昀谷里势单力薄,难以成事。若是被人发觉身份,也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事端来,况且这天高路远,府里那一位要是想对自己下手,可谓是易如反掌。江予安此刻需要的,是一面盾,抵御外敌,护己周全;同时,他也需要一把剑,将这前路的荆棘尽数斩去。
而裴瞻,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当年参与其中,定是知悉不少的。
天微亮,裴瞻便起了身,趁着旁人都还睡着,准备回屋洗漱,再将这身上的夜行衣换下。
裴瞻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四下无人,才轻轻地推开门,房内寂静无声,李初应是还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迅速洗漱一番,然后找出干净衣服换上了。
“你昨夜去了何处?”李初醒了,揉着眼睛走过来。
裴瞻正理着领口,回道:“昨夜......”
“莫要瞒我诓我,”李初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你昨夜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裴瞻思忖片刻,心下想着总不能把江予安牵扯出来,冷眼一斜,沉声道:“与你无关,莫要多问。”
李初的笑僵在了脸上,被裴瞻这话一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裴瞻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换好衣服后径直出了房门。
这一处院落尚算宽敞,裴瞻出来时正逢晨光熹微,天色明朗开来。
他随意折下一截竹枝,以此当作长剑——他生怕自己这许久不练,手生了,此时找找状态,以待来日。
竹枝轻飘飘的握在手中,却也能考验对力道的掌控。
“少侠好身手!”
裴瞻一通练下来,身上竟隐隐透出汗来,忽然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声,循之望去,是前日在庙里的姑娘。
姑娘浅笑盈盈,走上前来,说道:“我们见过的。”
裴瞻点了点头。
“少侠怎么称呼?”
“许棹衍。”
那姑娘的目光不曾从裴瞻身上移开分毫,柔声道:“我叫苏莲秋,本是金陵人氏,后家道中落,随表兄一同来此,只想找个好去处。”
苏莲秋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性情爽朗,只不过她那眼神总是直勾勾地递过来,让裴瞻有些不自在。
“莲秋,你可让我好找!昨儿个萧师姐说的你可浑然忘了?算算时辰,现下该去破昀殿了。”一男子快步走来,目光扫过裴瞻,最终落在沈莲秋身上。
苏莲秋凑过去,含笑道:“表兄,这位许少侠身手可厉害得很!”
男子瞥了裴瞻一眼,并不搭话,向前几步,略略俯身,拱手行礼:“在下丁泽,字浩清。”
“许棹衍。”
裴瞻依旧是冷言冷语冷面孔,丁泽脸上略显窘色,好在这时李初来了,一把搭上裴瞻的肩,热络得很:“你这一大早的怎起了兴致?竟在此练起武来了?时候也不早了,该去破昀殿了,若让谷主、尊主等久了,那可不好。第一日总要留下些好印象,你说是不是?”
李初说话呼出的热气扑面而来——裴瞻忍不住咬牙切齿,紧握着手里的竹枝,此刻他的脸色比那丁泽的更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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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昀殿。
殿中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设一上位,居高处;其下四座,列为一排。
不过此刻那上位空缺,底下四座也只坐了两人——中年男子一身玄袍,玉冠束发,身形健硕,不苟言笑;较为年轻的男子则着浅绿衣衫,衣襟袖口处密密绣着柳叶图样,模样清俊,手里缓缓摇着一柄折扇,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裴瞻心下猜测,这两人应是萧止风与柳悦舒。
萧允恬手里拿着名册,站在萧止风旁边,时不时与其低声商讨着什么。
裴瞻环顾四周,默默点了点人数,发现此次仅有不足二十人参选。
后又陆续来了三五个人,而江予安则是最后露面,睡眼惺忪,呵欠连天。
萧止风起身看向众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年不比往常,前来应试者少了许多。从前一年招收十二人,再下分到谷中三处去。莫要以为今年人少,这入谷门槛便会随之降低。如若你们只有一人合格,那今年便只收一人。灼昀谷从不留无能之辈,此乃先祖定下的规矩,谁也忤逆不得。”
底下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或心存担忧,或成竹在胸,或满不在乎。
“谷主闭关,便将今年试炼交予我主持,南尊主襄助在侧。”萧止风俨然一副谷主做派,看向柳悦舒时唇角轻蔑一勾,“今年的试炼不同往常。众所周知,灼昀谷以药立本,以医为根,文试自然是考察医术药理。除此之外,今年特设武试一项,以更全面地验察诸位的本事。此乃谷主之意,也是为了灼昀谷今后长久的发展。我与南尊主也会根据诸位两次试炼的成绩来定位次,以其长处优势为根据,下分到谷中各处去。”
武试?
裴瞻与李初对视一眼——这倒是裴瞻的强项。
李初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文试你也不必担心,医术药理我是在行的。”
“是么?”
李初轻笑一声:“否则,我凭什么能随你来此?”
裴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倘若我帮不了你,还有她安插在此的人。”李初转头看向萧允恬身边的男子,两人远远对视,仅此一眼便像是是达成了约定。
裴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诡秘的笑意。
萧止风又强调了些注意事项,便拂袖而去,说是因为谷主闭关,这灼昀谷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全数落到了他身上,实在忙不过来。这文试则由柳悦舒监考,待到武试再过来。
萧允恬倒没有跟着萧止风一同出去,而是留在了殿中。
十来个青年男子顺着她的使唤,将案几、屏风、香炉、笔墨纸砚一一摆了上来。
一人一张案几,上头是笔墨纸砚,身侧摆着小小一只香炉,由一张又一张屏风隔开,以防舞弊。
根据名册上的顺序排位,裴瞻第一个到的,便坐在了最前头,距离萧允恬不过几步之离。而李初则坐在了他正后方,两人之间隔着一面屏风。
裴瞻刚一坐下,方才那男子便趁乱走了过来,袖子一拂,从中倏地掉出小小一支卷轴来,正好落到裴瞻手心里。
裴瞻眉心一蹙,看向那男子。他也不曾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还偏过头去,不与裴瞻对视。
裴瞻今天这身衣裳倒是方便行事,他迅速将卷轴展开,来不及看一眼,又顺手藏进了袖子里。
柳悦舒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看向底下诸人,漫不经心道:“一炷香的时间,能答多少答多少,莫要徇私舞弊,莫要东张西望。这只不过是入谷的试炼,往后大大小小的考察多得是,灼昀谷可不是好待的地方,你们之中若谁吃不了苦,趁早回家,说不定去找点别的事做还能混出些名堂。”
他却没想到,底下竟是鸦雀无声,好似个个都做好了入谷的准备,竟无人弃考。
柳悦舒冷笑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坐下啜了口茶。
裴瞻坐在第一排,不远处便是柳悦舒,他倒乐得清闲,斜倚着抿茶,目光淡淡一扫,并不当回事。而萧允恬和几个男子则一刻不停地四处走动,个个都绷紧了神经、瞪大了双眼,恨不得一口气将这混杂其中的舞弊之人全给抓起来、逐出谷。
裴瞻也看不懂那上头的药名与医理,一手执笔,另一只手掩在袖子底下,卷轴摆在腿上,他抬眼环顾四周,确保无人过来再偷偷将其展开——好在他视力极佳,记性也好,很快那卷轴上的答案便全数印入脑海。
他底下的手紧紧握住卷轴,将其隐匿于广袖之中,掌心不知不觉中渗出细汗来;而另一只手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在题卷上写着答案,一笔一画,一撇一捺,行云流水,风骨尽显。
萧允恬路过此处,目光无意间扫过,不由得顿住了,赞许地看向面前的俊俏少年——不仅模样生得好,这一手字也甚是赏心悦目,更何况还精通医药,确是个可造之材,若能收为北尊主所用,定是极好的。
香炷燃尽。
裴瞻倒早写好了,整个人却还是没有丝毫松懈,挺直了脊背,装模做样地将这题卷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又看。
萧允恬拿起他的题卷,掩不住唇角的笑:“我原以为你只是生得俊朗,谁知竟是饱读医书、精通药理的,看来这灼昀谷是收定你了。”
“不敢不敢,只不过学了些皮毛,谁曾想今日竟都用上了。”
“日后若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裴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萧允恬却喜不自胜地收着题卷往后头去了。
屏风撤开,裴瞻转身看向后头的李初。
两人相视不语,却知晓其意。
文试落定,也不给片刻休息时间,众人便被带了出去。
武试设在破昀殿外,特意搭了张台子。
萧允恬抬手点了点人数,不禁眉心一蹙,低声对柳悦舒说:“尊主,少了一人。”
“莫不是谁留在了殿中?”
萧允恬派人入殿查找,转而拿过名册,对着人名又点了一遍,确实少了人。
此人正是江予安。
裴瞻与李初对视一眼,前者不禁陷入思忖,后者则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这小崽子又搞什么花样。
难不成是要逃了这武试?
柳悦舒朝萧允恬摆了摆手,说:“不必管他了,即刻开试。”
“可北尊主尚未到场......”
柳悦舒略有些不耐烦,却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良久,萧止风才缓步前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裴瞻满眼诧异,心头一沉。
是江予安。
江予安走过时看了人群中的裴瞻一眼——裴瞻却也看不出他这眼神里的情绪,反倒皱起了眉。
“尊主,”萧允恬迎了上去,指了指他身边的江予安,“这一位可是......”
不等她问出口,萧止风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位江少爷,乃本尊故人之子,算来也有数年未见了。此次入谷,竟不曾提前知会我一声。方才我刚出破昀殿,他便跟了上来,将这说与我听,我这才知晓。”
萧允恬眉心一皱,目光冷若冰刀,斜斜刺向一旁的江予安。
江予安故作惊诧状,无奈道:“也是我不对,不曾说明便擅自溜了出来。我原以为父亲是提前递了消息过来的,谁知......罢了罢了,父亲平日里事务繁忙,难免疏忽,这几年来他也不曾不对我上心。”
“尊主......”萧允恬正想说什么,却又被萧止风拦下了——“这下便是武试了?”
柳悦舒摇着扇子走上前来,点了点头:“是。”
“可有侠士自告奋勇,与本尊来斗一场?”萧止风不知怎的这下心情好了许多,容光焕发,唇角带笑,声音都比之前在破昀殿里温和许多。
萧允恬面露不悦,低声道:“尊主,你这身子才刚好......”
萧止风不想理会,只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其噤声。
萧允恬又碰了钉子,心里很是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咬紧了牙,背过身去。
裴瞻看向萧允恬,两人目光相对,她脸上的愠色稍稍消散些许,转而退后两步,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绪。
那苏莲秋倒是个多事的,听了萧止风的话,忙地凑到裴瞻身边,话里是抑制不住的情绪:“裴少侠,你这身手我看是在场第一,你可要与那北尊主斗一场?在这开谷试炼里头若能博个头彩,便是打响了名声,日后在谷中也好混许多。”
裴瞻毫无兴致,悻悻地摇了摇头。
这萧止风素来不以武艺出名,而是心机深沉,博学广识,通晓医理,尤擅炼毒。自己虽练了些其他招式,也习惯了弯刀,可这老狐狸在江湖中混了数十年,如果被他察觉出什么来,倒不好办了。
苏莲秋却很不识趣地举起了手,冲着萧止风呼喊着:“这位许少侠很是厉害!今儿个一大早便在院里练武,只用一截竹枝,却如同手执剑刃般,力道与身手皆是一等一的,我看很能与尊主一战!”
听苏莲秋这么一喊,诸人皆朝着这边看来,一双又一双眼落到裴瞻身上,尽是打量的意味——他顿觉难堪,不禁低下头去。
裴瞻皱起了眉,轻轻叹了口气,怎的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不曾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
只苏莲秋一人多事还不够,她那位表兄也是个闲得慌的——“表妹说得不错!这位许少侠身手不凡,武艺高强,堪称在场第一!我亲眼所见!不如让他出来给我们露一手!”
这话说的,都快把裴瞻捧上天了。
裴瞻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下被他俩给架了上去,自己心里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好推辞。
想让我露一手?也不看自己出不出得起这个价钱。
裴瞻冷哼一声:“既然二位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致。”
话落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裴瞻行至萧止风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挺直了脊背。
“怎么称呼?”
“在下许棹衍,拜见北尊主。”
萧止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眼端详了裴瞻,调笑道:“说句不合适的话,你这小子长得倒与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裴瞻怔了怔,连忙回道:“不敢不敢......”
“有何不敢?模样是爹娘给的,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第一眼便给本尊留下了好印象,这也是你的本事。他们说你武艺甚佳,若你此番能赢下我,便直接通过试炼。”
裴瞻反问道:“若我输了呢?”
“我方才说了,我对你的印象不错,况且念你勇气可嘉,本尊也不会为难你。本尊好歹在江湖之中混了数十年,你才多大年纪?败了便败了,再与剩下的人一同进行武试。”
这竟是从萧止风嘴里说出来的话?
裴瞻也不愿再想,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你得答应我,或胜或败,入谷之后不可去他处,只能来我门下。”
裴瞻满心都想着上昀巅、杀虞昉,可显然这是急不得的。萧止风守的是禁地,是灼昀谷中藏有秘密最多的地方,虞昉肯定也不会看轻此处;况且自己要是能挖出些什么来,反成了意外收获。这样一想,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多谢北尊主抬举。”
萧止风朝后头扬了扬手,萧允恬连忙将他的剑递了上来。
“方才听那位姑娘说,你竟能手持竹枝,如舞剑一般。我倒想见见这是何等身手。”萧止风拔出剑,抬起眼看向裴瞻。
裴瞻怔住了,再抬眼,一根竹枝便递了过来。
周遭传来窃笑声——竹枝如何与长剑抗衡?这下个个都等着看这位许少侠闹笑话罢了。
裴瞻不慌不忙地接过竹枝,在手里端详了片刻,除了这实在过轻不好掌控力度外,倒也无甚不好。
看身量体形,萧止风应是日日都有锻炼的。寻常人到中年,难免发福,他却依旧神采奕奕,体魄健硕,看来是为了夺位之事蓄力已久。
裴瞻往后退步,拱手行礼,示意萧止风先出招。
萧止风冷哼一声,抽出长剑,脚下宛若踏风一般,迅速闪至裴瞻身后。
裴瞻身子一侧,手腕翻转,竹枝随之往上倾斜,正正对上萧止风的咽喉处。
萧止风显然不曾想到仅此一招便被裴瞻拿捏住了命脉,终究是自己轻敌了,这小子看来真有两把刷子。
萧止风转身往后,长剑在手中划出阵阵疾风来,略整心态,再度出击。
裴瞻一眼察觉他招式之中的纰漏,心下竟忍不住轻叹一声——这萧止风虽练好了体魄,可这武功实在欠佳,就这区区几招,竟破绽百出。要是剑在他手中,这萧止风现下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裴瞻有一搭没一搭地防守着,心里想着再怎么也要给这位老前辈些许面子,莫要让他输得太过难看,手里的竹枝随意比划着,却能处处挡下萧止风的进攻。
方才那些偷笑窃语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其中蹊跷——萧止风连续进攻,却未伤对手分毫,自己反倒已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再看这“许少侠”,动作行云流水,神态淡然自若,踏步、转身、飞跃、俯腰、挥臂、横刺、斜挑,每一招每一式都轻盈利落却不失力道。
萧止风毕竟年纪上来了,这接二连三地刺了空,心底多少有些怒气,见这裴瞻神态自若的模样,更是压不住火了,开始不走章法,胡乱使力了。
裴瞻轻蔑一笑——这便是他想要的局面。
晦雨剑仙的身手,不是谁都有福气得见的。
裴瞻纵身一跃,落地至萧止风身后,手里的竹枝搅动周遭风息,丝毫不见羸弱之态,蓄着一股气力,如同游龙破云,疾奔而来。
仅此一招。
萧止风蓦地转身,那竹枝正正对准腹腔处。
倘若裴瞻再往前一步,或是再多使一分力,竹枝便可穿破脏腑......
萧止风瞪大了双眼,浑身冒出冷汗,手里的剑也握不住了,“哐当——”一声落地。
周遭围观者个个都屏住呼吸,睁大双眼,生怕裴瞻真将这竹枝捅了进去......
裴瞻唇角一勾,迅速收了竹枝,再次往后退步,行礼道:“多有冒犯,望尊主莫要怪罪。”
良久,不曾有人敢开口出声。
裴瞻故作茫然地环顾四周,眼底尽是轻蔑之色。
萧止风往后踉跄几步,萧允恬忙地上前扶住他,顺手拾起落地的长剑,面露窘色,很是狼狈。
她也不曾想过,尊主竟会输得这么惨。
“尊主,”裴瞻走上前去,“可有何不适?”
萧止风面色铁青,咬紧牙摆了摆手,苦笑道:“许棹衍?的确是我轻看你了!委实,委实是个厉害人物!灼昀谷何其有幸,竟能招揽来你这位武学奇才!不错,不错!”
这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咬牙切齿,表面上是夸赞,可谁都听得出来里头藏了多少怒意与不甘。
裴瞻侧身与人群中的李初对视一眼,后者眼里尽是赞许;他转过身时瞥到了江予安,他也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含笑冲他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萧止风的人了。”
“是,尊主。”
萧止风略有些诧异:“你竟不想别的去处?”
“在下久闻萧尊主大名,敬仰多年,若能侍候在侧,实属荣幸。”
萧止风心头的怒火逐渐消解些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既这么说了,我也许你一诺。”
萧允恬皱了皱眉,说道:“尊主从来不轻易向他人许诺,想来很是看重许少侠了。”
“你若忠心于我,我自然不会薄待了你。”萧止风的目光在裴瞻身上扫了又扫,沉声道,“我这北阁一般是不招收外人的,现下阁中弟子拢共七名,实在寂寥萧瑟了些。除非合我心意、本事过人,许少侠既非凡品,又甚得我心,日后定能成事,望你忠心为主,莫要辜负本尊所托。”
忠心为主?
裴瞻脑海里忽然闪过宋明暄的脸,忍不住心头一沉。
他不动声色,垂下眼,行礼道:“承蒙尊主抬举,棹衍日后定当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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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他这些年收敛了不少,谁知这急功近利的心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冲动行事,意气用事,果然还是不曾长进分毫。”
“您可有打算?”
“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是。”
“你去将那少年手里的竹枝捡来。”
“竹枝?”
“我自有用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