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真是没法子。”江纵笑着轻叱他两句,轻轻抚摸着乐连的头发,让他靠着自己,上药的手也放轻了些,“乖乖忍着。”
乐连愣了愣,悄悄往江纵身边多挪了些,别扭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跟小狗儿似的……”江纵看到怀里的小孩别扭可怜的小模样,鬼使神差般摸了摸他的头,把药涂在他伤口上,再敷上一层药布。
乐连难堪地从江纵怀里退出来,因为烧了一夜嗓子还哑着,哑声问他:“纵爷来看我,是不讨厌我?”
江纵一时答不上来。
说实话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能用“讨厌”来概括,前世他们是真心想搞死对方,让对方永世不能翻身,至少江纵是真心这么做的。
但这辈子这个小孩确实没做什么侵犯到江纵利益的事。
“不讨厌。”江纵只好回答,感觉有点微妙,“叫什么纵爷啊,叫纵哥。”
从前乐连总是不卑不亢地称他一声纵爷,以至于现在江纵每回听见乐连叫他纵爷,都觉得十分反感。
乐连发了一会儿呆,犹豫着叫了一声“纵哥”。
“乖孩子。”江纵拿手背蹭了蹭他脸颊。
乐连紧张的呼吸声轻松了许多,轻声道:“外边雨大,恐怕会溅湿纵哥衣裳,等雨停再走吧。”
他说话总是很合宜且有分寸。
“行。”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儿,江纵借着窗外的光打量这个破旧的小屋子,虽然凌乱,但也只是不会归置,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床柜上,角落里有个长条盒子,也擦拭得一尘不染。
江纵趁着乐连不注意,悄悄掀开那长条盒子的一角,想瞅瞅里面放着什么宝贝,没想到里面放着一把上了年头的油纸伞,早就破得没法用了。
“这破烂东西你留它做甚。”江纵看了一眼便嫌弃地又盖了回去,“寒碜死了。”
乐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角落那把破伞,又看了看江纵,垂眼道:“别人送的东西,总不该扔了。”
江纵回想起前世,有幸进了一回乐连的卧房,角落里就放着这个盒子,想来就是这把伞。原来是从小就珍惜着的。
“行吧,随你。”江纵躬身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点心,拿了一块递到乐连嘴边,“你手上沾着血渣呢,我手干净,我来吧。”
乐连实在抵不住江纵这番好意,难堪地抿着嘴唇往后退:“不、不必如此……我自己来。”
“嗯?”江纵抬起一条腿跪在床榻上,俯身凑近乐连,把点心抵在他唇边,凤眼微眯,“宝贝儿,你怕什么呢?”
太有趣了。
调戏小时候的对家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看他这副可怜又局促的小模样,真是解气。
乐连一再后退,江纵便爬上床榻靠近他,直到乐连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江纵轻轻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轻声撩拨道:“其实我是个断袖,小官人,你英雄救美,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乐连的脸噗地红透了,瞪大眼睛怔怔盯着江纵。
江纵心里笑得直打滚,忍着不显露在表情上,抓住乐连的手腕,把乐连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认真道:“来,给你摸摸。”
“简直……有伤风化!”乐连皱眉推开江纵,忍着身上伤痛把江纵推下床,自己钻进被窝里,把头也蒙进去,囔声恼怒道,“你出去。”
“你要我多留一会儿,现在又赶我走了,什么道理这是。”江纵坐在床边,忍着笑隔着被褥轻拍他,“那我把药和点心都放这儿,你好些了记得吃。”
“雨小了,我先走了。”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反应,江纵也没多停留,拿了伞便得意地走了。
回了江家大院,心里还在回味,对家的脸好软好滑,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亲上去水嫩水嫩的,有点上瘾。
路过江横的书房,于世似乎也在里面。
“于世哥……别这样……都湿了……放手……”江横弱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江纵撸起袖子一脚踹开书房的门,“于世你个狗/操的东西他才十八岁!”
“还给我……”江横红着眼睛,踮着脚抢于世手里拿的一本《生意经》,书上泼了茶水,湿透了大半本。
“我说了对不住了,我给你擦干行吧。小不点儿,够不着吧。”于世坐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江纵,“哟,我怎么就是狗/操的东西?”
江纵扯起嘴角:“没什么,我以为是报应来得太快。”
于世把书扔给江横,把一张字条扔给江纵:“我跟镖头们吃饭,听说京城来了消息,预订了镖局里几个身强体壮功夫高的镖师,说皇上的行珍官来瑾州采购兰茶花蜜,这些宫里特供的货从前都是由林家办的,现在林老板卷银子跑了,这事儿谁办啊?”
江横眼睛一亮:“我们办行吗?”
于世朝他嘲讽一笑,又看向江纵。
江纵皱起眉,摸了摸下巴:“谁办都行……我们不办。”
蜂蜜特供,听起来十分体面,可往皇宫里送的东西出不得岔子,也没有旁人想的有那么多油水可捞,有时候出了意外,为了保命还得往外倒贴银子打点。
前世的林家,正是被朝廷掐灭,听闻是为太子府筹办一批铸造石料,却不想查出了疏漏,被抄家流放。
且不说那远的,上辈子林家在金水山包了几个养蜂房,特供兰茶花蜜,采蜜那半个月,吃住都在山里,金水山不仅有蜜蜂,还有不少野毒蜂,林二少爷进山帮着照看蜂房,却不慎碰了毒蜂窝,蛰了一身伤,病了几日就死了。
一旦跟皇室交易往来,非万分小心谨慎不可。
江纵自有一套赚钱的法子,现在江家财力还不厚,他还没有打通皇室特供这条路的打算。
“林家一垮,瑾州可就数你们江家跟乐家牌子亮,你不接恐怕也躲不过去。”于世也知道这生意不好做,想了想道,“这么的,我把从你这购玉石的事先瞒住,你拖着,让乐家先接这费力不讨好的生意。”
“嗯。”江纵正有此意,“你在这儿玩几日,多去别的铺子转转,别让旁人知得你是专门来找我谈生意的。你大哥于万也不会起疑心。”
于世觉得这人果然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江纵从前多浑的一浑球啊,如今脑子怎么变得这么好使了。
他是商家出身,最喜结交聪明人,今后若江纵能在京城商会占一席之地,两家相互扶持,生意就变得更加好做。
于公子在瑾州玩了几日,随后告别江家兄弟二人,回京城去了。
江纵便开始盘算着打扫纵横当铺,准备开张了。他把江横扔到纵横当铺里当掌柜,平时仍旧埋头读书,替江纵管着钱银账面,江纵去外边花天酒地,到处跟人吹嘘说赚了三万两银子。
二叔也听见了风声,心道三万两银子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没眼界的蠢货一个,之前派人给匪帮通风报信想好好整治整治江纵,想来也是多此一举了。
江纵也想明白了,想走好运,就得败家。
有几日没去枫叶居照顾明栗公子生意,江纵在迎春楼吃罢一顿全鱼宴,扔下一百两银票道了声不用找了,背着手溜达到银寿楼,看看钗环首饰。
路上便遇到了袁府小姐,袁小姐簪子掉了,急着去拣,不慎撞在江纵怀里,红着脸从江纵手里拿回簪子,柔声道了声谢:“多谢江少爷,这簪子是兄长赠的,意义非凡,若是碰碎了就可惜了。少爷若不弃,去我府上喝杯茶吧。”
袁小姐可是瑾州第一才女美人,整个瑾州的男人都梦寐以求,一嗅她指尖的芬芳。
江纵哼笑,原来扔一百两银子不用找了,就能走桃花运。
不过他不怎么喜欢富贵人家的小姐,总觉得玩不到一块去,上辈子二叔三叔给他张罗了不少亲事,年年逼婚,江纵也只是应付了事,从没放在心上过。
若是不谈成亲,其实他更喜欢玩男孩。
婉拒了袁小姐邀请,进了银寿楼,孙掌柜见老主顾来了,搓着手过来打了声招呼:“纵爷,买首饰?来得真巧,今日进货,有不少新样子,连隋小侯爷都买了几副首饰,打算回去送京城的小姐们呢。”
江纵一眼瞧见柜台上放的晴水碧镯子,立在一个累丝小盒里,烛光掩映下,镯子显得通透漂亮。
“给我拿那个镯子瞧瞧。”江纵接过孙掌柜递来的镯子,问了问价,两千两。
江纵对着光瞧了瞧,晴水玉分晴水碧和晴水蓝,这镯子底子发蓝,远看确实漂亮,拿近了仔细看,总觉得色不正,镯环里也雾蒙蒙的。
怕是以次充好的货吧。
他做了那么多年当铺生意,好货赖货一眼便能分出高下,脱口嘲讽道:“就这也值两千两银子?”
孙掌柜以为他是想砍价,连忙嘘了一声:“纵爷,小点声,这镯子上是有几小块裂纹,所以才拿金丝镶嵌了。您别张罗出去,我给您打个对折,您一千两拿走,行不?”
这孙掌柜的眼力确实不怎么样,做惯了银器生意,手艺人起家,恐怕是对宝石真的不甚了解。
“对折?”江纵挑了挑眉,既然要败家肯定是败得越多越能交好运啊,打个对折算怎么回事。
孙掌柜眉头一皱:“再减一百两,九百两。”
江纵愣了愣:“还减一百两?”
孙掌柜为难极了:“成本价给你,这工艺也是好的。”
“别,打什么折啊,你侮辱我。就两千两,给我包起来。”江纵怕他再降价,爽快拍下两千两银票,“包好看点,我等会送人呢。”
“好嘞!还是纵爷有大家风范。”孙掌柜早听过败家少爷的名声,一下子高兴起来,既然有人乐意做冤大头,匆匆把卖不出的镯子揣进原装的小盒子里,包好了,奉给江纵,亲自送他出银楼。
江纵看也没看,把盒子揣进怀里,穿过喧嚷巷子,直朝着枫叶居消磨时辰去了。
乐连正好出门买些粥米,看见江纵进了枫叶居的门。
鸨/母连忙迎上来:“我们明栗公子在雅间里等候江少爷多时了!”
枫叶居的少爷们见江纵来只敢小心伺候,不敢得罪。这位爷在床第间不怎么疼惜人,若是心情好了,便温柔和煦,伺候的小倌儿不光有钱拿还确确实实舒服着了,若是赶上哪日心情不好,当日进房里伺候的被折磨到喉咙喑哑身子见血,不得不送医馆,那也是常事。
现在想来,江纵还觉得挺对不住这些辛苦讨生活的小男孩们,从前是他过于胡作非为了。
江纵推门进了明栗公子的雅间,雅间里挂了一道帘子,将房间隔成两部分,明栗公子似乎在帘子另一边换衣裳。
还是明栗公子懂情趣,江纵配合地坐在帘外,轻轻敲了敲茶几:“明栗,把手伸出来,本少有礼物送你。”
帘内的明栗轻声一笑,走到帘边,轻轻把纤细的手腕递了出去。
江纵拿出刚买的镯子,轻托起小美人的手,蒙上一层手帕,将镯子戴上去,顺势吻了吻他的指尖,引明栗公子笑。
“美人儿,这帘子是想怎么玩啊?”江纵托腮望着帘内的美人,喝了口茶,茶几烛台旁上放了一套笔墨纸砚。
明栗公子不说话,递出一页纸来,纸上娟秀的字写了几行袅娜情思。
“哦,原来是玩书信传情啊。”江纵拿了张纸,写了几行下流话,坏笑着递进去。
明栗公子拿了信纸,还没来得及看,忽然被捂住了嘴。
惊慌地看向身后人,乐连从窗外翻进来,从背后缚住明栗公子细弱的身子,一手捂着他的嘴不准他出声,手中的刀横在他脖颈侧,冷漠道:“你去边上坐着。”
小倌吓得花容失色,泪眼婆娑地点了头,悄声走到墙角抱膝坐下,不敢说话。
乐连把刀插在地上,盘膝坐在帘后,一手扶着刀柄,一手捡起江纵递进来的书信,扫了一眼。
冷淡的脸立刻浮上一层淡红。
——
有书信递了出来,江纵扬着嘴角翻看。
信上的笔迹忽然变得棱角凌厉,只有一行质问:
“你到底知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