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叶淮允随手捡了根长树枝,伸入水中焦了两下。
褚廷筠看着他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抓两条活鱼回去,找医馆大夫检查一下。”叶淮允道:“如果这条溪里的鱼都有问题,就该让官府贴出公文封锁此地,以免上山的百姓不慎误食。”
褚廷筠点了点头,余光却瞥见某种黄色的生物正从水底快速窜上来,朝着叶淮允脚边而去。
他眼疾手快,赶紧拉着叶淮允往后退了两步。
赤红微芒闪过,褚廷筠手中的玄翼剑今日第二次出鞘,当即劈向那不知名之物。
一条黄黑相间的小蛇被长剑斩成两截甩在岸边,连着头的上半身仍在艰难吐着信子,有些瘆人。
“水蛇?”叶淮允蹲下看了看,蛇的腹部有些许金色斑纹。
褚廷筠摇了摇头,他在山野间的经历比叶淮允多些,水蛇大多无毒,无毒蛇身上便不会有彩色斑纹,于是道:“不是普通水蛇,应该是某种毒蛇。”
他正说话间,突然有一个个小水泡从溪底冒起。两人警惕地看着水面,而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成群的毒蛇正朝着他们所在地方游来,数量之多宛如能铺满整条溪涧,令人心底发麻。
褚廷筠深知和这些毒物较劲讨不到任何好处,拦腰抱起叶淮允,运着轻功飞跨上了风归云。
直到跑出山林一段路,风归云才缓下了速度。
叶淮允心想,难怪那河里的鱼有毒,多半就是被那些毒蛇污染的。他虽一时间想不通,山涧中怎么会聚集有成群的剧毒蛇,但不论如何,当务之急都是先让王向山派官兵把整座山封起来。
进了城,两人把风归云交给暗卫牵回去,自己则悠闲地走在街市散步。
叶淮允想到身边这人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甚是善解人意地提议:“去浮世居吃点东西?”
褚廷筠想了想道:“换一家吧。”
叶淮允自然依他,紧接着便被褚廷筠拉着右手穿过一条小巷,又拐入另一条街,最后进了一家门面朴素的小饭馆,显然是已经打探清楚哪里有好吃的。
未正时分,早已过了用午饭的点儿,因此整个饭馆几乎没有其他食客,很是安静。
两人方挑了个阴凉角落坐下,老板娘就热情送来一壶大麦凉茶。
褚廷筠倒出一杯喂到叶淮允唇边,粮食炒出的清茶满是麦香气,两人眉目含情,眼波脉脉,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争执打破了这份恬静中的温柔。
“怎么又是你?”饭馆伙计不耐烦地赶人,“快走快走!”
叶淮允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两个三四岁的小孩,泣声哀求着:“我的两个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求您,行行好吧,有一个馒头就行。”
“可你也不能回回来我们家要饭呀,这谁能顶得住。”伙计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你且先等着,我去问问老板娘。”
叶淮允眼神流眄间放下大麦茶,喊住了往后厨而去的伙计,“烦请小哥把门外的那位女子带过来,这顿饭我们请她吃了。”
伙计朝他们看来,“两位公子有所不知,她就是个叫花子。”
“无妨。”叶淮允笑笑,“只管带过来就是,饭菜的银子绝不会少了。”
妇人蓬头垢面的,对着两人鞠了一深躬,激动不已地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叶淮允把羹汤推到她面前,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开口:“敢问这位婶婶如何称呼?”
妇人抬起头,擦了擦嘴道:“公子叫我四娘就可以。”
四娘……
叶淮允和褚廷筠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果然是啊……他从方才就怀疑这女子是钟桂那“疯了”的发妻,看来没有猜错。
简单用过饭后,叶淮允假借见她可怜的名义,将人带回了李府做事。待下人替她梳洗完毕,换上干净衣裳后,那钟四娘已是对二人深信不疑。
叶淮允便趁机道:“婶婶虽是我二人带回来的,但李府到底是大户人家,有些基本的规矩还是得遵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身份要清楚明白。”
钟四娘闻言抿了抿唇,面色顿时为难不已,但心里也知道这委实合情合理,于是慢慢开口。
她的丈夫传出与人私奔,钟四娘自是不信的,她便想着进城恳求官府查明缘由。可谁知城中百姓众口如一,官府也拒不受理此等鸡毛小事,将她赶了出来。
钟四娘无奈之下又回去城外家中,却不料家里的屋子被地主以租金上调为由收了回去。她一个弱女子走投无路,为了两个孩子只能沿街乞讨。
乍一听,这一部分的事情没有任何疑点,叶淮允指尖轻敲着桌面,又问:“钟桂与潘绣绣传出私奔绯闻之前的事,可否也请婶婶详细说明?”
“那些也要说吗?”钟四娘显然有些不愿提往事。
褚廷筠干脆从叶淮允的怀里拿出一本名牒,打开在她面前。
这是叶淮允出宫前向他皇兄讨来的官牒,为了在外查案便宜行事,特地拟造了个正四品御史中丞的身份。钟四娘虽说不认识几个字,但也能看出上头印有的玉印出自官家。
“我们是朝廷的人。”褚廷筠言简意赅,“可以帮你查这件事情。”
钟四娘果然眼睛一亮,连连道:“我说,我说。”
“我们本是城外务农为生的农人,直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城外那片农田的地主轰然抬高地租,远远超出了他们靠卖粮食获得的收入。由于钟桂家境贫寒,交不上地租,地主便狠心收回了田地。
抬租涨税,剥削百姓,叶淮允在不知不觉间皱了眉,“地主是何人?
“除了贾家,还有谁会做出这种恶霸事?!”钟四娘提及此事就愤恨不已。
又是贾家……
“还不止田地。”钟四娘续道:“就连村庄旁的那座山,也被贾家霸占了,不准我们再去砍柴摘野果。”
山?!褚廷筠的眸光瞬间兜入澄澈光亮,如鹰锐利。
叶淮允侧头凑近褚廷筠,压低声音道:“你也想到了?”
“嗯。”褚廷筠顺着他这一动作,抬手就将叶淮允揽入自己怀里,呼吸和低哑语声轻扫过他的耳侧道:“那些毒蛇明显是人为放进去的。”
钟四娘被两人宛如耳鬓厮磨的亲昵姿势惊了一惊,喉头的话卡住,红透了耳根斟酌开口:“两位大人……”
“你继续说。”褚廷筠神色坦然,手却把人箍得更紧,完全没有要放开叶淮允的意思。
叶淮允索性也默许他的动作,靠在褚廷筠胸前不由自主勾了勾唇。
“没了地,但日子还得过呀!”钟四娘续道:“我们就只能另找活干。”
叶淮允猜测:“然后钟桂便进了城务工?”
“大人真乃神人也。”钟四娘听他一语中的,心中越发佩服,“他给我说找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工,给的工钱比种地多得多,可谁知——”
就这样过去一个多月,钟桂就与潘绣绣“私奔”了。
“大户人家?”叶淮允敏锐抓住重点,问道:“婶婶可知道他去的是哪户人家?”
“他从没提起过。”钟四娘摇摇头,“我也不曾问过。”
线索再一次断在了一个大户人家……
钟四娘走后,褚廷筠立即把被蛇毒污了一片的面具摘下来,对叶淮允道:“会易容吗?”
“略懂些皮毛。”叶淮允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易容需用之物。
褚廷筠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涂抹。轻轻摩挲过侧脸的指尖柔软而温热,两人的唇角几乎在同时上扬起弧度。
到后来,叶淮允与他越凑越近,仿佛连呼吸都要相融在一起,惹得褚廷筠心底如同被猫爪挠过一般,燃起了一团无名的火。
“还没好吗?”褚廷筠深吸一口气问。
“好了。”叶淮允把即将落在眼角的拇指收了回来。那一点朱砂痣实在太过魅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好似书中能勾人魂魄的狐妖,他想了想便没掩去,给留下了。
褚廷筠睁开眼见眼前人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才晓得自己是被他耍弄了,奚笑揶揄:“我竟不知,瞧着一本正经的襄王殿下,也学会撩拨人了?”
恶作剧后的叶淮允匆匆错开他视线,略显生硬地转开话题:“你觉得钟四娘和潘家娘子口中的大户人家,有没有可能就是贾家?”
褚廷筠略微有些敷衍地点头,“兴许。”
“我们再找李老板问,唔——”叶淮允续道。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身边人捏住下巴,堵住了双唇。
这一吻,比昨夜的更急切,更热烈,几乎让叶淮允有些喘不过气来。
褚廷筠暂且放他呼吸,自己也趁机笑道:“问自然是要问的,但不急着现在。殿下既捉弄了我,就总得付出点代价来还不是?”
音落,便不由分说再一次掠夺了他嘴中空气。***交缠间,褚廷筠揽着他肩头的手慢慢下移,最后辗转着停在了腰间。
从褚廷筠身上散出的蘅芜香悠悠淡袅,萦绕身侧,如星火燎原。叶淮允心头也乱了分寸,下定决心后,手臂环过他的脖颈,闭上眼,喘息声重,换得他微凉指尖挑开衣带。
“咣当——”
倏而,一声巨响,惊得二人同时睁开眼。
“什么声音?”叶淮允气息仍旧有些不稳,却已能冷静地退开一些。
凝神细细去听,屏风后传出嗡鸣颤响不断。
玄翼剑沾过毒蛇血的锋刃浮起隐隐红光,那一声响便是从桌上掉到了地上,似要挣脱什么禁锢般疯狂颤动。
叶淮允皱眉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
“无碍,妖剑总得有些脾气。”褚廷筠淡定从地上捡起剑柄,玄翼剑立刻安静了下来。
叶淮允这才点点头,安下心来。
两人再度对视,似乎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方才之事。
但不等谁先动作一步,房门忽地被人打开,“义兄!潘家娘子——”
别问他为什么话说一半突然顿住,问就是眼前的一幕太惊人好嘛。
襄王殿下嘴唇红肿,衣衫凌乱从内室走出来,而他义兄的样子看上去也并没有好多少,这……这……这……光天化日的,要不要这么奔放,简直不敢多想。
“什么事?”褚廷筠挡在叶淮允前面,方便他把衣带系好。
江麟旭清了清嗓子,他方才要说什么来着?被这一打断,给忘了……
叶淮允整好衣冠,提醒他:“你刚刚说潘家娘子,怎么了?”
“啊对!”江麟旭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道:“潘家娘子醒了。”
叶淮允瞬间惊中带喜,对褚廷筠道:“去看看?”
牖外镶金落日圆,透进绮窗,晕开在叶淮允脸上一片绯红。褚廷筠侧头看他,有些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即兴而欲,不巧两度扰了兴,便也暂且作罢,应了一声。
走在路上,三人恰好遇上了正要去找他们的李老板。
叶淮允迫不及待就问:“李老板可是查探出了什么?”
“是查探清楚了。”李老板道:“但可以肯定近半年来,桐彭城中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新雇佣过下人。”
“贾家呢?”叶淮允特地多问了一嘴。
李老板果断摇头,“也没有。”
话虽如此,但叶淮允在心底已经认定,这件事多少与贾家脱不了干系。正好潘家娘子醒了,他们倒是可以问一问。可惜妇人到底是脑部受了重伤,神志仍旧有些不清楚。
叶淮允费劲与她说了半天,才算是勉强听懂要表达的意思,气若游丝地吐出三个字——卖身契。
他当即就派了影卫去潘汉家中找。
夕阳残光被渐渐暗沉的天幕吞下,幽蓝色天空中点缀起无数星斗。
夜晚的风有些凉丝丝,江麟旭推搡着两个人,热切希望他们能赶紧回屋,毕竟自己无意之中打搅了情人之间的好事儿,总得弥补些不是。
褚廷筠无语看他一眼,冷冷地问道:“谢岚到了吗?前两天传信让他带着鸾霄宫暗卫速来桐彭城。”
“已经在偏院歇下了。”江麟旭耸了耸肩。嘴上虽这样答着,眼底却写满了“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想着和襄王殿下如何缠绵,怎么能够关心其他男人”的强烈谴责。
褚廷筠快步拉着叶淮允走出房间,并非是因为心猿意马的心思,绝对是江麟旭的眼神太过烦人,让他头疼。
派去取卖身契的影卫很快就回来了,潘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出现过,也包括了自己家里,因此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翻找东西也就异常容易。
叶淮允从影卫手上接过一张皱巴巴的藤纸,粗略一扫,哼道:“果然是贾家。”
褚廷筠也随他视线顺着银淡星光看去,卖身契右下角的落款印章是……
——天官坊。
天官坊,仅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赌坊。也正是他们先前打探到的,桐彭城中唯一的赌坊,隶属于贾家产业。
叶淮允将卖身契叠起收好,奚落道:“连自家亲闺女也能往赌场里卖,这潘汉简直是无可救药。”
他随即召来东宫影卫,询问起他们从昨日就盯在赌坊周围所见的情况。
“属下无能,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暗卫想了想,又道:“只是偶然间听几位赌客说起赌坊规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叶淮允追问:“如何不可思议?”
影卫道:“据那些赌徒说,似乎只要能赢了天官坊的少东家,就可以随意提一个愿望。”
随便提一个愿望……叶淮允若有所思,这就有意思了。
如此狂妄之语,绝不是一个商贾赌坊能做出来的承诺,这背后别说是一县之令王向山,就算有身为储君的叶淮允这般身份之人撑腰,也怕是难轻易办到。
叶淮允转而问褚廷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褚廷筠故意戏谑他:“襄王殿下查处庸官,肃清民政,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叶淮允指尖点在他胸口,“因为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褚廷筠本不过是句随口玩笑语,不料叶淮允竟回答得如此直接剖白,反叫他愣了一愣。
而叶淮允忽又想起他的身世与心结,复又在褚廷筠没启唇之前添了下半句:“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褚廷筠见他回眸冲自己淡淡一笑,眸光潋滟衬着星光,越发痴了神。
——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他竟一时有些答不上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见他沉默着,叶淮允问。
“没事。”褚廷筠道:“不如我们明天亲自去天官坊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
“好。”叶淮允笑笑,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星穹无尽,灯盏悬廊,照得庭院明亮。
两人正好走到门前,褚廷筠替他推开房门,又轻轻捏住叶淮允的下巴,凑近亲了一下,而后道:“在外走了一天,早些休息。”
但他却没有像昨日那般进门。
末了,褚廷筠看着叶淮允颀长的身影渐渐掩在房门后,眼底情绪复杂难辨,他立在原地静默片刻,忽而极轻地笑了声,将眉目转为温柔,方才抬步走了。
另一处院落里,真正的谢岚坐在一片漆黑当中,眼瞳似有墨汁晕染,似乎在等着什么。
“吱呀——”一声,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响。
谢岚猛地回过头去,语调关切,“师兄?你还好吧?”
“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匆忙叫你赶来。”褚廷筠拿起火折子点上烛火,淡淡道:“今日是月底三十。”
刚燃起的火烛曳曳晃动,谢岚有些迟疑,“襄王殿下不知道这事儿?”
褚廷筠径直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特意告诉他。”
谢岚点点头,没再多问其他,只是陪着褚廷筠,一夜无眠。
曙色蒙蒙透轻纱,霞彤徐徐显东方。
盛夏的天亮得比任何季节都早,褚廷筠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再眯一会儿。可甫绕过屏风,就见桌边软榻上倚着一个人,身着水绿色轻薄罗衫,手上正翻着一本书看。
听见脚步声响,叶淮允回过头来看他。
褚廷筠敛去眸中转瞬即逝的慌乱,不动声色地问:“怎醒的这么早?”
“夜里睡不着,就想来找你说会儿话。”叶淮允道。
结果房中空无一人,便更没了睡意。百无聊赖地从屉格里随意抽了本书,翻着翻着,清晨的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洒进来了。
“我出去处理了一些鸾霄宫的事。”褚廷筠解释道:“事情紧急,忘了给你说。”
叶淮允瞥见他手上拿着玄翼剑,且神色略有些疲惫,也就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褚廷筠把剑搁在桌上,蹲到他身旁,“看了一夜书,要不要再睡会儿?”
被他这么一说,困意瞬间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叶淮允没什么神气地“嗯”了一声,任由他横抱起自己平放到床上。
“我陪你?”褚廷筠轻声问。
叶淮允往床里侧挪了挪,算是默许。
他刚闭眼不久,就听见被子掀开的窸窣声响,有人褪去外袍钻了进来,动作极轻。
褚廷筠伸手将人拥入自己怀中,叶淮允睁眼就正对上他带了笑意的桃花眼,微暖晨曦擦过鬓角,迷蒙在那眼角朱红泪痣。
“睡吧。”褚廷筠声色低哑。
他说话气息吐在耳畔,叶淮允直觉一阵酥痒,险些就误会了什么,扭头躲了躲,“今日还要去天官坊。”
“那种地方都是到了晚上才最热闹。”褚廷筠笑着,“现在先好好睡。”
叶淮允低低应下一声,主动在他胸前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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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已过,行人渐少,路边货郎陆续收了摊铺。
桐彭城垂垂沉寂,在更夫打梆报时中安静下来,准备养足精神迎接明日的熙攘喧嚣。但满城渐熄灯火中,仍有一处金碧楼阁兰膏明烛,华灯错些,好不热闹。
天官坊。
“天官总主诸天帝王。”褚廷筠抬头看了眼门匾,哼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叶淮允脚步缓了缓,“我们就这么进去?”
褚廷筠反问:“不然呢?”
叶淮允问他:“你可会赌钱?”
褚廷筠如实道:“不会。”
“一丁点儿也不会?”叶淮允又问了一遍。
“押大押小之类的,倒是能猜着试一试。”褚廷筠道:“但其余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叶淮允:“……”
褚廷筠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叶淮允心想:两个半分不通此道的人进赌坊,只怕一上桌就输了个精光,连里衬裤头都难剩下,还如何进一步查探内部端倪。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褚廷筠屈指刮过他鼻梁,胸有成竹道:“我们不会赌钱没关系,有人会就行了”
叶淮允问:“谁会?”
褚廷筠答:“麟旭。”
“江少宫主人呢?”叶淮允转身回头。
找了一圈,身旁身后并没有熟悉的身影。褚廷筠这才想起来,好像忘记叫他了。
叶淮允:“……”
为何突然变得如何不靠谱?
于是乎,两人只得站在拐角处,等着影卫叫来江麟旭。
半晌后,巷子中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绛紫锦衣的年轻男子,头束金冠,腰缠玉带挂满琳琅佩饰,每走一步都是玉石碰撞的叮叮当当。
待男子走进,细瞧去,手中摇着一把金漆玉骨折扇,双手大拇指上各套了一个翡翠扳指,明晃晃地比星光还绚烂,就差把“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褚廷筠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脑子进水了?”
“不是要去赌坊吗?”江麟旭理所当然。
出入遍地纨绔的地方,自然要表现出有钱!
不止是褚廷筠,叶淮允也难得觉得头疼,“不如江少宫主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为什么?”江麟旭嚯地合上折扇,自以为十分潇洒。
但真的只是自以为而已,配上这一身浮夸似招蜂百花丛的打扮,再飘逸的动作也能透出一股乡土气息。
“显财不是靠穿着招摇。”叶淮允尽量委婉道:“何况少宫主这幅打扮,显然与我二人样貌不符。”
江麟旭看看他们两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好像的确差别甚大,只好摸了摸鼻子道:“我这就回去换。”
可结果他一转身,又是一阵嘈杂的叮铃哐当,宛如打仗。
“不用那么麻烦。”褚廷筠撇嘴,“脱了就好。”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江麟旭顿时大惊失色,凑到他义兄耳边压低声音道:“襄王殿下还在边上呢,你怎么好想着扒我衣服?”
“……”隔这么近的距离,叶淮允表示自己什么听到了。
江麟旭冲着他讪讪一笑,褚廷筠便趁这间隙直接一掌,不怎么用力地拍在他胸口。
江麟旭毫无防备地倒退了两步,身上佩饰却在一瞬间就都握在了褚廷筠手上。
叶淮允看着江麟旭如今朴素的模样,点点头表示:“果然这样好多了。”
江麟旭则捂着心口咳嗽,“出手要不要这么重?!”
“活该。”褚廷筠凉凉道,拉着叶淮允往天官坊走去。
江麟旭站在原地大喊:“至少把腰带还给我啊!”
良晌,无人回头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