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一盏白色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暗黄色的暖光,但到底还是太昏暗了,厚重的橙黄色遮光帘拉得急,只合上一半,像是谢幕到一半的舞台,让人想窥视幕后的秘辛。窗外的车灯流星般悠远漫长地从墙上划过,骤然的光斑点亮房中人的眼眸。
光影之中,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被衾中伸出来,在木制的床头柜上混乱地摸索着,将一个黑色的东西向角落里推远,一开始指尖没勾住,它被下压着弹出去悬在柜沿上晃了几晃,最终没有掉下去。
“不要止咬器。”汲汀发出难耐的哼声,“我好难受。”
“标记我,杭楠。”
他拥在雪白的被衾里,用肘撑起上半身,一手用力揪住面前这个alpha的领带,将他更用力地拽到自己的近前。
杭楠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小腿还悬在床外,双臂撑在汲汀的腿侧做他唯二的支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omega动情的样子,喉结忍无可忍地滚动了一下。
这恐怕是世间最漂亮的omega。柔软的金色头发,簇拥着一对深灰色的迷离眼眸,右眼眼下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他眯眼动情之时,鼻梁微微皱起,湖面起了涟漪,使得那颗小痣尤显得生动。绯色的两颊是初生的玫瑰,红艳的双唇因为剧烈的喘息而很快蒸发干燥,他抿紧却解不了渴,又伸舌轻舔,留下一片潋滟水光。
空气中浓烈的橙花香气是汲汀信息素的味道,柑橘的清香,带着点微苦。汲汀强势地向杭楠发出邀请,他抬起脸,蜻蜓点水般地从杭楠的唇一路细碎地啄吻,吻过脸颊,又至耳廓。
湿意一点点扩大,是连绵不尽的春雨,泥土里勃发着即将破土而出的春意。心头那一点痒,按捺不住,杭楠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高高抬起,勾起大拇指用指腹捻他的唇,像一瓣去干净外皮和经络的橘子,高高举起时透得过光,唇尖聚着一个夺目的光点,可想见的饱满多汁。汲汀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含着下颌低头咬住了他的指尖。
有的人天生媚骨,生来便是一朵馥郁芬芳的花,随风招展,花蜜甘甜。比如汲汀,哪怕在分化前,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笃定,他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omega。
而现在的他,随便一个抬眼,似瞟非瞟的眼神和潮湿的眼睫都叫杭楠发狂。
指尖被坚硬的牙齿刮过,alpha的呼吸急促起来,将身体压上去,汲汀柔软的舌尖勾了勾,将他的手指湿漉漉地吐出来,仰起头接纳他的吻。
汲汀的身体烫得骇人,他的发情期症状似乎比其他的omega都要更来势汹汹。杭楠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安抚着汲汀。
他的信息素是柑橘混着酒的味道,汲汀告诉他这是阿佩罗的香气,一种意大利的餐前开胃酒,拥有明亮的橙色酒体,里面有苦橙、甜橙和香草,与橙花完美契合。
胸膛挺起,紧绷的身体承不住汹涌爱意,汲汀后仰着,手臂颤抖着撑不住,手指微微弯曲用力捺到被衾里。握住他纤长脖颈的手松开,又顺着微微凸起的颈椎摸过去攥住他微长的发尾,将他的头扯得扬起。
发顶传来细碎的痛意,密密麻麻的,过着电,杭楠的齿含住他的喉结,珍珠圆润地滚动,不小心洒了一地,他再也撑不住,哗啦啦倒下,整个人陷进床里,被床垫稳稳地托举着,像一碟珍馐,盛到杭楠的面前。
他喘息着将一边衣领扯低,侧过身露出饱满的腺体。橙花的香气愈加馥郁,他们好似在花园里欢爱,花枝掩盖着他们的身体,散掉被扯下的领带绕在盛开的花瓣上。
“咬我,杭楠。”
杭楠的拇指摁住他紧绷的腰窝,他俯下身,犬齿浅浅刺入,似一颗葡萄炸裂开,满舌香甜的汁水。汲汀合上双目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信息素交汇出一种带着花香的酒,两个人都醉得厉害。
“汲汀,你瘦了好多。”杭楠从他泛着血迹的腺体向下揉过去,轮廓清晰的蝴蝶骨,节节分明的脊椎,隐藏在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是这一盏绝美瓷器上独一无二的纹路。
他俯下身,闭目虔诚,舔舐他的腺体,汲汀的身体颤栗着,感受着被临时标记后的余韵,整个身体泛着淡淡的粉色,眼尾尤甚。
趁他能稍微思考的间隙,杭楠舔去汲汀腺体上最后一滴渗出的血迹,问道:“那件事,真的不报警吗?”
“不要。”汲汀睁开蓄满水汽的眼,挣扎起来,“不要报警。”
杭楠用身体覆盖住他,沉下声安抚。
“好。听你的。”
天翻地覆间,汲汀被带到了上面,他咬着唇,随波涛起伏,将手探进对方衬衫里游走,徘徊于杭楠的腹肌和人鱼线。这是杭楠喜欢的姿势,他像一粒尘埃一般仰望他,在他身下臣服,占有这个高高在上的omega。
这个冬日夜晚比想象得要长。至少杭楠觉得,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做他计划要做的事。
地热开得很足,餍足后过分疲惫的omega脸上沾染红霞,呼吸均匀,睡得香甜。两个人腿叠着腿,脚勾着脚,杭楠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略微酸疼的手臂平稳地抽出来,他低头轻轻吻过汲汀的睡颜,下床之前,又吻过那颗眼下的小痣。
他穿好大衣,轻轻带上门。
外面下着雪,天黑得很沉。只有路灯投下些许光团,抬眼望天,能看见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肩上,一时还化不尽,侧过脸能觑见棱角分明镂着花的五边形。
杭楠双手分别插在两侧兜里。一边把玩着烟盒和打火机,两样东西在指尖盘着,烟盒里剩的烟不多,几根烟伶仃地从上跌到下,又从下翻到上。手背忽然蹭到一片包装纸,是一颗橙子味的糖果,不知道是汲汀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想让他戒烟的时候吃。
另一边,则用掌心摩挲着一把弹簧刀冰冷的边缘。
他大步流星,很轻快,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身上的暖意缓缓散去,橙花香气也被劲风吹淡。正是一天里最黑最冷的时候。他想,等他做完这一切,太阳就该出来了。
说起来,他和汲汀一起看过雪,看过海,在大雨天做爱,在幕布后偷吻,做过最浪漫的事,可偏偏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床榻缠绵,总是要到日上三竿,汲汀才会从被窝里懒懒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拉开窗帘,将阳光放进来。
但他觉得也好,汲汀会有很多个日出,正好替他看一看。
*
院墙不高,院里一棵槐树盛着雪立着。赶上屋里还未熄灯,他站在榕树的阴影里点燃一根烟,静静地等。
屋内的电视画面还在闪,似乎是一场马赛。沙发背的边缘上露出一颗脑袋,头发花白稀疏。
雪还在下,没过鞋面,脚沾染些湿意,凉得骇人。就在杭楠想动一动僵硬的腿脚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忽然站起身熄灭了灯。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只余杭楠叼的那根烟,如同星子,忽明忽灭,闪烁出一点微弱光芒。他抽完一根烟,随手在掌腹捻灭了,向屋子门口走去。
他早就观察过门锁上遗留的指纹,记下常按的6个数字。他做职业保镖快十年了,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他来说,悄无声息地进去并不难。
只是有些讽刺的是,原本这些训练是用来保护人的而已。
屋里暖和多了,他搓了搓冰凉的指尖,指节缓慢回温重新变得灵活。空气里有浓重的烟味和酒气,被暖气蒸腾起来,袭进鼻腔里。
睡着的人总是安静,在黑暗里趁着明亮的雪色看去,面目苍老,甚至有几分可怜。
光看皮囊,嗅不出善恶好坏。可若想消灭这灵魂,却不得不从杀掉这具身体开始。
杭楠冷眼看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刀,饶有兴致地像拿素描笔一般竖起拇指比划了一番,最后将视线与拇指的延长线停在心脏的位置。
他没犹豫,这件事他已想了很久,该犹豫的早就犹豫过了。坚若磐石,根深蒂固,就差饮了血,开出恶之花。
他高举起刀,将刀尖用力刺进去,比想象得要容易。匕首刚刚进入时,会先遇到短暂的阻碍,但只要有足够的决心,很快便会听到噗的一声,皮肤彻底破裂开涌出大量的鲜血。
剧痛会叫这个濒死之人醒来,杭楠发现他看起来很惊讶,将醒未醒的茫然眼神如同沙漠般荒芜,显然他并不认识他。
这也不怪他,谁让他是汲汀的父亲。
这是一个暮年alpha,他挣扎起来,从床上掉到了地上,把血弄得到处都是。但他到底年纪大了,这些年又过得不错,脑肥肠满,面对杭楠这样的壮年alpha,毫无还手之力。
杭楠像提着一只小鸡崽一样将他的尸体扔回到床上。他自始至终双眼睁得很大,瞳孔已经散开,嘴角的血渍干不透,四肢软塌塌的,光着膀子像是一只白色的肉蛆。
屋里的暖气调得很高,杭楠额上发汗,他用未戴手套的手指调低了温度。
他并不害怕留下痕迹,事实上,洛卡尔物质交换理论告诉他,他必然会留下痕迹。
他洗净手,拿出手机拨出报警电话。做完这一切后,他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橙子味的糖,撕开透明的糖纸,放进嘴里。
舌苔感受到甜意,每一颗都在雀跃地跳动着。杭楠心情很好,东方泛起鱼肚白。
等汲汀度过这个发情期,警察大约会通知他,他的父亲死了。
他想,他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他活动着略微酸痛又紧绷的右手手腕,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别着一根签字笔的笔记本,牛皮纸的封皮,摩挲起来沙沙作响。
出于职业需要,他有随手记些东西的习惯,大多时候是安全距离、监控的位置、安全通道的位置、突然变化的异常情况等等。但有的时候,也会记一些别的。
比如此时,他翻开新的一页,在空白纸张上落笔——
这是我送给他的,最后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