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虽说喊的是戎唳,但倒是黎星漠先回了头,瞧见不知在哪躲着偷窥了半天的林熠,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似笑非笑的,使了点巧劲挣开了戎唳,还回头朝对方做口型:“戎哥哥。”
戎唳没说话,事实上这种类似修罗场的场景在他的人生里也并不多见,毕竟戎先生哪里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到学校里来接妻子呢,他此刻看着没什么表情,其实脑子里也是懵的,看着泫然欲泣的林熠,他皱着眉头说:“等等。”
林熠没听懂,又朝他这边走了一步,他只能说:“林熠,你先停下。”
说的好像这位omega小公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林熠这次听懂了,倒也听话,只是抽泣着跟戎唳说:“戎哥哥,我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不来找我,你都不想我吗?”
戎唳听见身后的黎星漠嗤地笑了一声。
他很无奈,“林熠,我很忙,你也很忙,没有必要常常聚会。”
“你骗人!”林熠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他用手指着黎星漠,“你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结婚!”
“……也没结啊,不就是办了个小宴会。”黎星漠站在戎唳稍靠后一点的地方小声嘀咕。
戎先生这会儿简直里外不是人。
前有咄咄逼人的林熠,后有嘀嘀咕咕的黎星漠,偏偏他还没法反驳,论结婚么,确实是不算结了的,就单单做了登记而已;再说回这个林熠,劳浮缇第三家族唯一的小公子,被娇惯着长大,戎家和林家关系也不错,他就算有心想说几句,又怕被曲解,平白无故使两家增添不必要的误会。
他只能说:“林熠,这是两码事。”
说罢,又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带着黎星漠去吃饭了。
但黎星漠多会顺竿爬一omega啊,他一路上嘴就没停下过,一会儿一句戎哥哥,把戎唳叫的哭笑不得,“黎星漠,你幼不幼稚?”
黎星漠这才停下瞥了他一眼,看似无所谓实则酸溜溜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好。”
“……”
“星漠,你真是…”戎唳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真是什么?”
戎唳不说话了,他沉沉地盯着黎星漠看了几眼,才缓慢地说:“小孩子。”
-
再过几日,戎家夫妇就从第一星系赶回了家里。
凌觅,给黎星漠带了很多特产,又笑眯眯地招呼对方看这一路的照片,最后竟是戎唳成了这个家的透明人似的,翻到某一张照片时,黎星漠有点惊讶地惊呼,他看到乐昊空竟然也入镜了,对于这个便宜亲爹,再不相见,恐怕他就要彻底忘掉对方长成了个什么样子,“妈妈,我父亲怎么也在?”
凌觅也看了一眼说道:“啊——乐先生没有告诉你么?他最近在第一星系那边出了长差。”
戎唳坐在一边听他们讲话,瞥到黎星漠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怨怼的脸色,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母亲,一路辛苦。”
这话将正进行着的话题打断,待所有视线汇集到自己身上,戎唳才不紧不慢地接着开口,“星漠也累了,刚开学,事务很多,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黎星漠很知趣,知道戎唳大约是要说一些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便顺着话题上了楼,等到楼下只剩下凌觅和戎唳两人时,气氛凝重起来,戎唳微蹙了一点眉,忍不住直接切入正题道:“母亲,关于黎星漠,我有一点事情想问你。”
“你和星漠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凌觅笑眯眯地看他,“我也很喜欢那孩子。”
这话让戎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于是他的语气更诚恳,“母亲,说来惭愧,之前我在刚接触到星漠时,曾经做过一点调查。”
“……然后?”
“如您所说,他是个很好的孩子,除了出身和一些秉性之外,他拥有很多美好的特质,”谈到黎星漠,戎唳的眼神柔软下来,“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我曾在调查星漠的时候,发现他与一个叫做不落星的计划有所关联,这个计划我从未听说过,再往后查也查不出什么,就像是凭空出现,但偏偏和刚到这里的星漠又有关系,母亲,不落星这个计划,您有耳闻么?”
凌觅的脸色有一瞬间难看了一下,紧接着,又如同往常一样柔和地说:“这个计划,我也不是很清楚……阿戎,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呢,你现在过得很快乐,并且也很喜欢星漠,不是吗?”
“既然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星漠这个人,那么现在随着相处,你也可以自己去观察;我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资料可以造假,但是你的双眼不会骗你?”
戎唳闭了一下眼,很低声地说道:“但是……”
“好了,阿戎,”凌觅正色,“妈妈确实也不清楚这个计划是什么,但是妈妈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希望你也是。”
“……我明白了。”
随后,凌觅也推说身体疲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下只剩下戎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顶级alpha从楼上看下去竟然也显得很小,或者是因为对方蜷着,类似于很脆弱的一团,凌觅的话又钻进他脑海里,他没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伤心:
凌觅似乎忘记了她唯一的儿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是整个星球数一数二的alpha,那样细微的表情,旁人或许难以捕捉,但是戎唳是一定可以看见的。
他刚刚分明看见对方一闪而过的犹疑神色。
蓝斯在某种程度上对戎唳的形容是对的,他的确是四大家族里最天真的一个,连总是矫揉造作的林熠或许处理起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也比他游刃有余;而此时,比起来这个计划本身,他反倒对凌觅的欺骗更加难以容忍。
他的母亲知道什么,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告诉他。
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连唯一的儿子也不能告诉?
晚上的时候,黎星漠罕见接到了乐昊空的通讯。
他坐在屋子里的飘窗上,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打开视频功能,只是留了声音,无甚感情地喊了一句,“父亲,好久不见。”
和戎家混了这么久,他总算也学会一点虚伪的社交礼仪。
倒是乐昊空好像很惊讶,他那边似乎正在做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星漠,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黎星漠在心里将这个便宜亲爹揍来揍去,声音却没有波动,“我过得很好,谢谢您挂心。”
谁料乐昊空反倒很得意,“星漠,爸爸说过,嫁进戎家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前段时间我在第一星系看见戎先生和戎夫人,听他们讲,你和戎唳相处得不错。”
关你屁事。黎星漠继续腹诽,但他还是很恭顺地答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他耐着性子和乐昊空聊家常,等到对方终于没什么要问的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父亲,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乐昊空心情十分好地应了,“难得,你说。”
恰巧在这时,戎唳推门走进来,他眉头皱着,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低气压,本来张口想跟黎星漠说什么,却看到对方朝自己比了个手势,随即说:“父亲,我想知道,不落星是什么?”
戎唳闭上了嘴,坐到他旁边,很轻很轻地、将头埋进了黎星漠的肩膀,这对alpha来说,是一个难得的示弱姿势。
他感到黎星漠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自己的头发,动作很温柔,随即把通讯开了公放,乐昊空的声音于是也清晰地投递到他的耳朵里,“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嗯……不小心看到的。”
乐昊空笑了两声,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随即低低地说:“星漠,很遗憾,我并不了解。”
“……”
这话对戎唳多少有些耳熟,因为不久前,凌觅刚刚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这些父母大抵都是类似的,猛然、他生出一些与黎星漠同病相怜的感觉。
甚至他的小妻子还要比他更惨一些,从小只有母亲,现下却没有人可以依赖。
他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黎星漠挂了通讯,下一秒,就被身上的某只大型犬类紧紧抱在怀里,飘窗旁边的区域并不怎么宽敞,他们这样的姿势就显得有些别扭,戎唳温热的吐息打在他颈间,他觉得痒,就往后缩了一下,不过手还放在戎唳的肩膀上,松松地抱着他,“怎么了?”
他在某些时刻是很敏锐的,刚刚戎唳一进屋,他就看出了对方的不开心,只是正在谈话,才没有立刻安慰;黎星漠隐约能够猜出是为了什么,总归,和这个狗屁计划逃不了。
好像就是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个东西,将他们要淹没了。
“我应该已经确定我母亲是知道这个计划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告诉我。”
黎星漠立刻懂了,安抚地说道:“你听到了,我父亲刚刚也没说什么,可能就是有规定,不允许告诉别人,甚至是自己的后代呢?”
“但是……”戎唳开了口,随即又闭上。
“嗯?什么?”黎星漠追问。
其实戎先生刚刚想说,因为这个事情与黎星漠有关,所以他想知道。
但是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两人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他并不想给对方添什么压力。
凌觅让他顺其自然,于是他想:那就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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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过了不久,黎星漠所在的贵族学校组织进行了一学期一次的体检。
流程并不繁杂,omega这边只留了一个穿白大褂的普通人员在旁边,以便机械出问题时及时维护,黎星漠是他们班第八个,走进去时,对方正无所事事地发呆,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夸道:“同学,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黎星漠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很纳闷地走到机器前坐下。
“呃,以前有做过类似的体检吗?”
他摇头,在第八星系时,哪来这种好条件,这些仪器,他连见都没见过。
于是只听那个工作人员说:“那我跟你讲一下,这台是测精神力的,一会儿呢会为你注射安眠剂,然后刺激你的大脑皮层,也就是让你做一个梦,根据这个数据判断你的精神力。”
这人话讲得不清不楚,黎星漠已经躺下了,又追问道:“什么叫做一个梦?”
“开机甲,懂吗?就是梦里开一下机甲,然后测你的精神力!”
那个工作人员把仪器打开了,他被推进去,顺便在大腿根处扎了一管安眠剂,朦朦胧胧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那个心大的管理员说:“没事!omega一会儿就能出来,不用着急。”
结果,十分钟过去了,黎星漠依然没动静。
工作人员有点着急,他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属于黎星漠的精神阈值不断攀升,眼看就要到了omega与beta的临界点,却停住了,紧接着,大脑皮层活动强度猛然往下跌了一截。
黎星漠还没醒,如那个工作人员所说,他的确开始做梦了。
只不过他十分切实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又看见那台在第八星系见过的、深红色的机甲。大概梦里面除了特定的剧情,其他一律由主人捏造。
他抬手摸了摸,和记忆里的触感类似,这就是他所有颠沛流离生活的源头。
机甲舱门自动为他打开,经历一遍熟悉的流程,他又摸到操纵台,将戎唳教他的东西默默温习了一遍,“启动。”他说。
“请问是否需要为您接入精神网?”
一切都熟悉,他咬紧了牙关,再次说:“是。”
熟悉的剧痛席卷了他的大脑,仗着在梦里,又有戎唳教他的知识傍身,他硬生生地咬牙扛了下来,机甲内部不停回响着警报声,提示他精神力即将衰竭,等到机甲起飞,他已经出了一额的冷汗,在昏与不昏之间的界限死撑。
殊不知,机器外面已经炸了锅。
那个工作人员就差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找自己的上司找校长,校长一听名字也慌了,这位不是戎家的小夫人么,于是连忙带着人往这边赶,一边联络戎唳,甫一接通,就说:“戎先生,您快来,黎先生出事了!”
戎唳眉头不安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