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零几年的时候,街上的商店还很少,那年暑假,黄洁慧从外婆手里得了零用钱,每天下午推着婴儿车,带还没满岁的妹妹出门。
拐过菜市场,走过一条街,就有一家小商店,她走进去偷偷摸摸买一包两块钱的牛肉串,坐在门口的塑料椅上咬。
妹妹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她,嘴里咿咿呀呀。
牛肉串的味道很咸很重,可对她贫瘠的童年而言,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等吃完牛肉串,哈掉口里的味道,她就要带妹妹从另一条路回家,那条路的周围经营着几家小饭馆,还开有一间发廊。
发廊里面的灯很暗,是红色的,几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或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或靠在门口呆呆地往外望。
黄洁慧每次经过,都会既好奇又紧张地往那边瞥几眼,仿佛在偷窥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几年扫/黄/打/非的力度还没有那么大,粤地的外来务工人员一年比一年多,有需求就有供给。
她经常会在地方电视台的新闻里看到记者暗访卖/淫地点,确定地点后向民/警举报,民/警闯入出租屋或发廊,把一群衣衫不整,甚至连衣服都没穿的男人女人抓出来,他们抱头蹲在路边,最小的不过十几岁。
“失/足少女”“卖/淫”“狐狸精”“发廊妹”“出租屋”“小姐”“二奶”“情妇”是那时地方新闻里最常见的词语。
黄洁慧的妈妈总是警告她,以后千万不要学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不然一辈子都毁了。
她不懂什么叫不正经,她只是觉得卖身的女人很可怜,为了养弟弟养父母辍学,没有学历出来打工,找不到工作的话,她们不卖身连饭都吃不上。
这些话是不能和妈妈说的,不然又要骂她看的闲书多,小小年纪心思早熟。
黄洁慧第一次正面看到那群女人,是在一个星期后,那群发廊妹出来买零食和日用品,每个人脸上都化了浓妆,看起来脏脏的,大片大片的皮肤暴露着,晃着刺目的白。
她很快低下头,逗着婴儿车上的小妹妹,不敢再多看,她们推推搡搡,说着带着乡音的塑料普通话往里走,路过她时,黄洁慧闻到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和其他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嗅了嗅,却不确定到底是谁身上的味道。
那群女人很快就走了,后来她又遇到过那些人,有时候是一群人,有时候是一两个人,目光相碰时她们比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一直到暑假快结束了,黄洁慧才确定那抹香是谁身上的,那天下午,她一如既往地买了一包牛肉串,正要撕开包装,一个人走过来。
来人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地摊货,十几块一条,她踩着拖鞋,露出圆润的脚趾。这次她脸上没有化妆,露出一张苍白但姣好的脸蛋,身上有股淡淡的勾人的香。
黄洁慧闻到她身上的香,怎么也无法把她和那群女人联系在一起,甚至不确定她们这段时间真的打过无数次照面。
她推上妹妹,跟着张蓉走进商店,张蓉走一步她也一步,张蓉停一步她也停一步。
直到买单了,张蓉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跟出商店门,跟到发廊门口时,张蓉才转过身,抱胸靠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条小尾巴,语气堪称恶劣:“你跟着我干嘛?”
发廊里的人探出头,看着黄洁慧吃吃地笑。
黄洁慧的脸涨得通红,她小声说:“对不起。”
张蓉皱眉,看着一脸难堪的女孩,又看向乖乖朝她笑的小宝宝,转身回了发廊。
黄洁慧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准备推着妹妹走了,这时,张蓉走出来,她拿着一把绿色包装的糖:“给你。”
黄洁慧傻傻地接过去,那是一角钱一包的绿茶糖,很甜,但不粘牙。
“谢谢。”这孩子和傻子一样。
“赶紧走吧。”张蓉见她接了,重新走进发廊。
“哟,你哪里骗来的小妹妹,被她妈看到和你走在一起,不得抽你。”一个嗑瓜子的发廊妹调笑她。
“要你多嘴。”张蓉翻了个白眼,拿起蒲扇扇了扇,一抬眼,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黄洁慧再没有和张蓉搭过话,她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暑假之后,她家旁边开了一家商店,她不用再绕路去那个地方买牛肉串了,她也没有主动去过那条街,只是偶尔家里开车路过那里,她会朝那家发廊多看两眼,灯还是暧昧的红,里面人影绰绰。
她大一那年的暑假,那条街发生了一桩命案,买春客因为和卖/淫女价钱没谈拢,半夜把人当街砍死,血流的满地都是。
席间妈妈提起来,用着老一套教育妹妹不要学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她想,什么才叫不正经,一顿饭味如嚼蜡。
吃过晚饭,她拿起钥匙出门,那条街和儿时记忆里的样子已经不同了,参天老树砍得七七八八,商铺改了又拆,拆了又换,曾经的萧条都变得热闹。
她站在那家发廊门口,很久都没有进去,发廊重新装修过,店面变大了,只是灯还是当年的红色,透出几分情/色,里面坐着的人,她不确定是不是当年那群发廊妹。
一个男人推门而出,皮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看到她时,色/眯/眯地往她胸上看,他问:“多少钱?”
黄洁慧皱下眉,往后躲开他身上的烟酒味,一个女人走出来解围:“死东西,这位妹妹可不是我们这的人,你别吓到她。”
那个男人似乎不信,猥/琐地笑了几声,这才离开。
“洗头剪发按摩,前面右拐就有一家发廊,包你满意。”女人抱胸靠在门口,语调散漫。
黄洁慧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细小的皱纹,还有和当年一模一样冷淡的表情,恍惚间嗅到每年暑假都要回忆起的淡香:“我想进去看看。”
张蓉认不出她是当年那个被她塞了一把糖赶走的小妹妹,她嘲讽地勾一下唇:“随便。”
黄洁慧跟上她,跟着这抹香,顶着其他人怪异的目光,一直走到里间的洗发间。
“好了,别进去了。”张蓉在门口挡住她,身体遮去后面满地的衣服,还有略是凌乱的床,表情有些生气和厌烦。
“洗头一次多少钱?”黄洁慧突然问她。
如果她不是个女的,张蓉真以为她的潜台词和那些客人一样,嫖/一次多少钱。
张蓉伸出五根手指头,懒得和她纠缠:“五百,不议价。”
黄洁慧掏出钱包,抽出五百块塞到她手里:“给。”她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张蓉攥着钱,扯住她胳膊:“别在这里洗,去我家。”
黄洁慧没有多想,果断和她回家。
张蓉家和普通出租屋一样,小,拥挤,但是她收拾的很干净,满是她的气息。
她家真得有一张洗头用的椅子,还有其他洗头用的工具,黄洁慧顺从地在椅子上躺下,张蓉固定住花洒,沉默地给她打湿发,然后抹上洗发露,手法熟稔地揉搓。
水流没过头皮,指尖在上面按摩,暧昧,温柔,黄洁慧蜷缩着脚趾,半边耳朵红透了。
等洗干净她的头发,张蓉拿毛巾帮她细细擦干,她推了推她的肩:“坐到床上去。”
黄洁慧晕乎乎地坐过去,张蓉站在她身边,吹风机轰隆隆地作响,她闻到廉价洗发水的味道,还有张蓉身上的香。
“干了,你走吧。”张蓉摸了摸她的头发,确定干透后就开口赶人。
黄洁慧仰头看她,眼神委屈地像只小狗,张蓉没有搭理她,坐到一边不说话,床头柜上放着绿茶糖,很老的牌子,现在只能在一些小店才买的到,她撕开来咬了一块。
黄洁慧一点点凑过去,结果被张蓉不耐烦地一把推倒在地上,她含着糖,有些烦地问:“你干嘛?”
她不知道黄洁慧做春/梦的对象都是她,每年暑假尤其频繁,黄洁慧在梦里总是闻到那股香,醒来后怎么也找不到,她之前以为自己是变/态,女人喜欢女人是很恶心的事,所以一直不敢来找她,后面考上大学才渐渐开窍。
黄洁慧半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大喘气,也不敢说话,那些被压抑了好几年的渴望啊欲/念啊,都被她身上的香勾出来,躁得慌。
张蓉历经情/事十几年了,哪里读不懂她的欲/望,只是她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对她动歪心思,她有些后悔心软把人带过来,她早该一开始就把人轰走。
她抽出腿,蹬掉鞋踢了踢黄洁慧的肩,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别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出了这个门全部都忘掉。”
她不是不知道女人和女人可以做,以前姿色尚在的时候还接过一两个女客,但是黄洁慧不一样,她不是嫖/客,她和她什么关系都不该有。
“为什么那些人就可以,我不可以?”黄洁慧握住她的脚踝,红着眼睛瞪她,问得还挺认真。
张蓉的脚被她的手心烫了一下,她浑身一僵,给人洗个头还真把自己当洗头妹而不是卖/淫女了,她掏出那五百块钱,砸到那张脸上:“滚出去。”
什么难听话她没听过,可黄洁慧说的话怎么让她那么难受。
黄洁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怕自己真走了,和张蓉什么关系都没了,她索性腆着脸,再次按紧张蓉的腿,往裸露的肌肤上舔。
张蓉瑟缩了一下,扬起手想抽她一耳光,看到满地散落的红票子,又认命地把人往上拉,一边骂一边勾她的手:“你会吗你,不会乱舔什么……”
黄洁慧第一次直面女人成熟的身体,南方的夏天很热,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地响,惹得她的手心全是汗,她掰开了两条雪白的长腿,手指慢慢往里推,张蓉抱紧她的脖颈,伏在她肩头细细地喘,好几次承受不住要往下掉,又被人捞在怀里进入。
这场性/事难得的温柔。
完事后,黄洁慧抱她去洗澡,擦干身体后两人赤/裸地躺在一张床上,她箍着女人的腰,在她后颈处磨,才平息的欲/望又被那若有若无的淡香挑出来,真是遭不住。
张蓉睡醒后,人已经不在身边,红票子压在糖罐底下,罐子里的糖少了一把,她扶着额,笑骂了几声。
那次后,黄洁慧经常来找她,张蓉不收她钱,也不再接客,那一片的人都说她找到男朋友,以后要嫁了,所以才不接客。
每个卖/淫女似乎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不再年轻后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在鸡毛蒜皮里熬到死。
张蓉把这个传闻当笑话一样讲给黄洁慧听时,正被人抵在墙上,黄洁慧折磨人似的咬着她的耳朵,狠狠地顶进她:“哪里来的男朋友,分明只有我一个。”
张蓉笑了笑,没搭腔。
性别,年龄,身份都摆在眼前,她兴许是寂寞太久了,蹭到一点暖意就舍不得松开,不去碰黄洁慧的身体,已经是她对这份贪念能做的唯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