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陈冬阑是在冬天出生的,父母却在次年春天离婚。
他跟着妈妈。妈妈在他刚学会叫妈妈的时候就再婚,马不停蹄地和新的丈夫孕育了孩子。
他的妈妈和继父都很关爱他,他们彼此都清楚这其中确实存在的亲情。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妈妈就是爱弟弟多一点,她会骂弟弟,会因为弟弟老是惹她生气而烦恼,甚至哭泣。但是面对陈冬阑,她似乎只有生活费这一个话题可以聊。
无论陈冬阑是哭闹还是不在意,这都不会改变。
陈冬阑成长为了一个木讷的孩子。
用木讷来形容他这样的男孩,还算是宽容了。任谁看到像陈冬阑这样走路一直低着头,和他说话半天不理人,理人了也不会聊天,让场面瞬间陷入尴尬的男同学,都会在心里骂一句,然后嫌弃。
不仅这样,他身高很高,却总是驼背。上课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整个人都会矮一截,就算是绝对能回答出来的傻瓜问题,也会磕磕巴巴答不上来,脸涨得通红,好像那个才到他肩膀的年轻女老师会吃了他一样。
初二那年,同班同学袁渊搬到他身边和他坐起了同桌。
袁渊是当时班上最有男生缘的男同学。因为男生都喜欢和这样爽朗大胆,还总是能在球场和游戏里carry他们的人做朋友。
更何况人家成绩还好,不时可以借作业来抄;生得高大威猛阳光帅气,可以借以接近女生。
袁渊不是为了陈冬阑而调座位的,他是为了隔着一个走廊的好兄弟。
陈冬阑闷闷的不说话,袁渊也不搭理他。因为没有例外,袁渊也觉得陈冬阑很无趣,所以没有了解他的兴趣。
就这样,袁渊和他的好兄弟在陈冬阑身边吵吵嚷嚷了一个学期。
直到那之后,陈冬阑搬家。
“我和你叔叔商量了很久,还是打算把小德送进私立外语初中,这样,也方便过几年就送他出国。冬阑,这样可能离你学校远了点,但是辛苦你一下,这都是为了弟弟。如果你想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也没关系,我请人照顾你。”
妈妈这样和陈冬阑说。
她和叔叔已经为了弟弟上学的问题苦恼很久了,现在烦心事很多,陈冬阑当然也不敢添乱。于是他早起上学的时间提早了快两小时,晚上要在地铁上做一会的作业,天黑透了才能到家。
他搭地铁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袁渊。
袁渊上车的那站是高峰站,人潮涌动,大家被相互挤成了肉饼。时间有点迟了,袁渊急得汗都掉了下来,抬头瞄到陈冬阑,救星一般地喊:“喂,拉我一把!”
陈冬阑犹豫了几秒,可能不止几秒,滴滴几声急促的铃声,袁渊就这样被拦在了车外。
他惊讶地抬头,车门外袁渊也瞪大了眼看着他。车嗖地一下开走。
结果袁渊迟到了。
“我没看错,你就是我同学啊!”下第一节课后,袁渊拒绝了打篮球的邀请,坐在位置上谴责陈冬阑,“怎么就不肯帮我一把呢?其实你要早说你不拉我,我就自己使劲了,我就是怕你要拉我我才等着的。”
“对不起……”陈冬阑不敢看他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我觉得车上人有点多,怕伸手……推到别人。”
“嗯?”袁渊垂下脑袋,试图看到陈冬阑的眼睛,“你大声一点,再把头抬起来点,我听不清你说话。”
陈冬阑重复了一遍。
“那是我没考虑周到……”袁渊挠了挠头,笑了一下,“可是你语气怎么这么弱,我以为你哭了呢。那可不好办,我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有惹哭过同学了。”
陈冬阑僵硬地挺直脖子:“下次,我会拉你的。”
袁渊打了个响指,扩大了笑容:“那我先谢谢你了啊。”说着就跑出去打篮球,虽然没剩多少时间了,但他大概觉得能摸两下篮球也是好的。
说好要拉他,陈冬阑在夜里演练了第二天拉他上车的场景。可是接下来一整个学期,陈冬阑都没有再在地铁上碰到袁渊。
也许就在相邻的班次,也许是在不一样的车厢,也许就是几人之隔,但是没有遇到就是没有遇到。
升上初三的第一个校运会开幕式,致辞人就是袁渊。在操场上看不出差别的上千个学生中,陈冬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低着头观察鞋子底下的草,一根根数过来又数过去。
“大家好,我是初三三班的袁渊,今天,能在这里代表大家致辞,我十分荣幸。”袁渊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拿着文稿,身体站得笔直。面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声音落落大方。
陈冬阑只看一眼就忘记自己数到几了。
“在草长莺飞的这个春天,我们迎来了校园的春季校运会,本着强身健体的终极目标,学校……”
袁渊语速略快,但咬字清晰,断句恰到好处,所以即使是那么枯燥的官方致辞都格外的吸引人。
这是陈冬阑给听得入迷的自己找到的理由。
校运会陈冬阑有一个项目,那就是跳高,虽然体能不怎么样,成绩也从来都不理想,但是腿长的人都免不了被体育委员写在这个栏目的报名表上。
田赛和竞赛场地不同,但是有些时候是同步进行的。
陈冬阑在排队的时候,枪声响起,四百米跑步的比赛开始了。
袁渊穿着深蓝色的运动服,拔腿冲在最前面。他的头发本身就理得很短,但因为跑太快了,总觉得那短短的头发都被风带得竖了起来。
那天,袁渊在四百米初赛的赛场上甩了第二名老远,破了校记录。
那天,虽然成绩还是惨淡,陈冬阑跳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跳完自己最后一跳时,自知没可能取得名次的陈冬阑取下了号码簿,转身离开,却发现看比赛的人群中,袁渊正笑着看着他。
俩人的视线撞了个凑巧,于是袁渊抬手打了个招呼。
陈冬阑没有来地紧张,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好一会之后才像生锈机器人一样点了点脑袋。随即想到袁渊的好兄弟也参加了跳高比赛,就打算换个方向离开。
没走两步,袁渊却小跑着凑近:“你走哪去?我跟你打招呼呢。”
陈冬阑嘎噔一下又停在原地,局促地说:“我……我以为你来看别的同学比赛的,就想先走。”
袁渊眼里有点迷惑:“我来看别的同学比赛就不能顺带看你的吗?不是,我给你绕进去了,既然我们碰上了就不能在一起看?”
陈冬阑低下脑袋,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由热了耳朵,感到窘迫:“不是,我是怕打扰到你和你朋友。”
“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同学。”
如袁渊的致辞所说,那一天草长莺飞,是个和煦的好日子。袁渊刚下跑道,外头罩了个薄薄的夹克,一手插在兜里,似乎那股飞奔的劲头还未褪去。他说,“都是朋友。”
那一天,他们从陌生的同学变成了朋友,虽然依旧陌生,但这一幕陈冬阑回味了很久。
升上初三,课业变重了。陈冬阑木讷久了,自觉脑袋也不是很聪明,于是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哪怕上下学的地铁也会看书。
结果不小心就看睡着了。
拍醒他的人就是他以为再也不会和他搭一趟车的袁渊。
“快到站了。”有人拍他的肩膀。
陈冬阑皱着眉把眼睛睁开,和袁渊闪亮的眼睛撞了个正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不善于和别人对视,但总觉得袁渊的眼睛格外晶亮。他错开视线看到站,距离学校还有两站。
观察到陈冬阑的视线,袁渊笑了:“我怕你会赖床。”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陈冬阑心里痒了一下。他从来不赖床。他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天就准时被闹钟叫醒,不给妈妈和叔叔添麻烦。
“不会的……谢谢你。”陈冬阑摸一把膝盖上的书,摸了个空。
“我给你捡回来了。”袁渊抬起手向他示意,递回那本语文书,“大早就背诗?难怪会困。”
“我……”陈冬阑不知道回什么,想了一会才说,“不是诗的问题。”虽然有一部分是诗的责任,但根本原因在于起太早。
“总之是学习的问题就对了。”说着袁渊打了个哈欠。
陈冬阑又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好在袁渊很会聊天:“突然碰见我不会奇怪?我没搭这条线有一段时间了。”
陈冬阑觉得自己应该问:“……为什么?”
袁渊又打了个哈欠:“之前我爸妈出差,我暂时住在我姑姑家。我的天,那可有够远的,每天我姑姑都要把我和我姑父打起来,打仗一样催着我们吃饭,再催着姑父开车送我上学,不过一个月,我姑父憔悴得比我姑姑还瘦。”
陈冬阑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
袁渊感到疑惑;“这是好笑还是不好笑?”
陈冬阑摇头:“好笑……不,是你的描述好笑。”
袁渊无奈:“想笑就笑啊。”
陈冬阑迟疑地说:“……我怕你觉得我是在嘲笑你的家人。”
“噗——”袁渊被逗笑了,“不要那么严肃啊!为什么你老是怕?没什么好怕的,陈冬阑。”
陈冬阑愣了一下。
他大概是被击中了。
心脏上,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麻痒愈演愈烈,以至于他不由收紧了拳头,藏在身后。
初三过得很快。这整一年袁渊都减少了课间打篮球的频率,让陈冬阑觉得他们亲近了不少。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觉得”。
两人常常在上学的地铁上遇到,但是多半只是短短聊上一段就没了。陈冬阑有心和他说话,但是稍一犹豫“该说什么”、“说什么他会感兴趣”这一类的问题,就错失机会了。
而且就算陈冬阑有完美话题可以和他讨论,袁渊不先开口他也不敢问。
这种事情,总是第一次不敢,往后就越发不敢。
每一个“好话题”都被陈冬阑放在心里反复揣摩,最后像被揉烂了的纸团一般丢掉。
按理说,两人放学也该搭同一班地铁回家,但每晚袁渊都要和好朋友一起打一个小时的篮球,天气好甚至更久。
至于陈冬阑,比弟弟晚两个小时到家的他不能让家人等他一起吃晚饭,所以会在食堂吃完再回家。本来到家就很晚了,他不能耽搁更久,让妈妈和叔叔担心。
他有想象过和袁渊一起走出教室,走出校园,然后走进地铁站,再在地铁上挥手分别的场景。
但从来都只是想想。
初中毕业后,他们升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分在不同的班级里。
自我介绍时,陈冬阑第一次当众发言却挺直了背,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如擂,更没有结巴。
他心里只有袁渊和他说过的—— “你大声一点,再把头抬起来点。”
还有,“没什么好怕的,陈冬阑。”
“有谁参选这一次校园艺术节的主持人?举手我登记一下。”
班会上,文娱委员如是说道。
正在埋头做物理卷子的陈冬阑将手举了起来,但另一只手还在草稿纸上刷刷演算。
“不是吧,陈冬阑?”文娱委员有点难办,“你这个名字我不太好给老师报上去啊……”
在全班同学的认知里,陈冬阑是一个木讷的书呆子。虽然这个书呆子特别热衷于回答问题,几乎每一堂课都会举手发言,但其刻板的姿态和生硬的语气让大家没办法给他联系到主持人身上去。
陈冬阑抬头:“有规定我不能报名吗?”
文娱委员苦笑:“没有……好好好,我给你记上了。”
她没有生气。因为陈冬阑这句话是很认真地在疑惑有没有规定他不能报主持人,不是在挑刺。
第二天中午,陈冬阑收到了初选的通知。
几十个学生在阶梯教室里等待,吵嚷声中,陈冬阑四处张望,找到了站在讲台附近的袁渊。
他在跟别人说话。
陈冬阑往前走了一点,但不敢太靠近,而是在离他差不多五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袁渊看到了他:“陈冬阑?”走过来打招呼,“你来选主持人?”
陈冬阑点了点头。
袁渊凑近了些,有些神秘地说:“准备一下应对麦克风故障,或是台本出错了之类的问题。”
陈冬阑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袁渊笑出声来,并非嘲笑,有点像家长苦恼地看着自己孩子犯傻:“老师透题了,快做好笔记。”说着,摆了摆手走开。
陈冬阑望着他的背影,就算他消失在那个方向,也发呆一样看了很久。
最后,陈冬阑因为外形条件不错,勉强被选为主持人替补。
校园艺术节当天,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二男两女正式主持人和一男一女替补都在后台待命。正式的在化妆,替补的陈冬阑和另一个女生被后台抓来当苦力。
“那个男同学!”一个女老师慌忙招呼陈冬阑,“给袁渊借的服装腰围大了,你帮他给夹一夹。”女老师一边嘟囔一边将夹子塞进陈冬阑手里,再将他往换衣间里推。
换衣间没锁门,女老师推得又猛,陈冬阑几乎是趴在门上撞进去的。
室内,正提着裤子等人来帮忙的袁渊惊讶地看着他,空出一只手扶过来:“陈冬阑?”
陈冬阑赶紧自己站稳,一把关上门,再锁好,出示自己手上的夹子自证清白:“老师让我来帮你夹一下……裤子。”
“她居然抓到你帮忙?那麻烦你了。”袁渊很配合地背过身去。
陈冬阑紧张地做了吞咽的动作。倒不是有口水,而是嗓子太干了,非得要咽一咽才能正常说话。
“大概缩两到三厘米就好。要不是这个裤子这么浮夸,就可以直接用皮带了。”袁渊见陈冬阑迟迟不动作,给出了指导。
“好……好的。”陈冬阑伸手,拽紧了袁渊的裤子,另一只手颤颤抖抖地往上别夹子。难怪裤子腰围会大,大概是太喜欢锻炼了,袁渊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腰线有一个陈冬阑说不出,却觉得特别好看的弧线。
“大概是这样吗?”
“差不多,只要在舞台上不要掉下来就好了。”袁渊笑起来。
陈冬阑也无声地笑了笑,手渐渐不抖了。
艺术节开始后,陈冬阑在后台看着袁渊主持,在这里他能看到舞台夸张的灯光下袁渊的侧脸,以及有些藏在背后和搭档交流的小动作。
当天晚上回家后,陈冬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袁渊在灯光下的笑容,还有换衣间里有点昏暗的灯光。
试衣间里,袁渊腰部的皮肤偏橙色,看起来好像温度很高。陈冬阑把手贴上去,果然有点烫,烫得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一直出汗,甚至无意识地打滚,在天还黑的时候就惊醒过来。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是呼吸久久都平缓不下来。苦苦捱了半个小时,汗几乎要把枕头浸湿了,他才忍无可忍翻身下床去洗手间。
冲澡无果后,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抚慰了自己。
那是陈冬阑长那么大第一次自`慰。
高三。陈冬阑不要命一样的努力。
他有了目标,那就是和袁渊考到同一所大学。陈冬阑发现自己没法想象袁渊不在身边的日子。
袁渊的学习很好,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是考不到一个学校的,这让陈冬阑倍感压力。
那一年的夏天阴雨密布,总是黑压压的闷热天气,不时下点倾盆大雨,更多是绵绵的细雨,打伞麻烦,可不打也烦心。
因为时间紧,陈冬阑中午从来都不回家吃饭,临考时袁渊也不回家了。
两人的教室在不同楼层,陈冬阑常常会跑下楼去,在树底下仰头看袁渊教室外的那条走廊,如果他恰巧在课间和午休走出来透气,陈冬阑就能看见他了。
这天,午后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学生们都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哀嚎。
就在大家要受不了了的时候,“哗”的一声,水气扑面而来,降下了这个学期最大的一次雨。
雨水从窗外溅到桌子上,打湿了书本和卷子,靠窗的同学纷纷把窗关上。
“陈冬阑,现在有空吗?帮忙送一下试卷吧,楼下的。”班长突然招呼陈冬阑,“上次你说的,有什么要往楼下跑腿的事情就交给你,还算数吧?”
陈冬阑点了点头。
他抱着试卷走到楼下,路过了袁渊的教室。机会只有一个教室的距离。陈冬阑让自己的脚步尽可能慢下来。
袁渊伏在桌上睡觉。陈冬阑用余光观察到这一点后才敢把脑袋转过去。
袁渊的座位在教室另一侧的窗边,陈冬阑的视线需要穿过整个教室,艰难地避过几个同学的脑袋才能将袁渊看个仔细。他这才发现袁渊没有关窗。
应该是睡前贪凉,他趴得格外凑近窗户,好像颇为享受这股凉意。虽然看不到,但陈冬阑下意识觉得有很多雨点砸在袁渊身上,甚至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大概是积攒了很多年的勇气。血液充满了脑袋,以至于思维都迟钝了。
抬起脚,他冲进除袁渊以外没有一个熟人的班级,啪一声把手里的卷子扔在讲台上,几步走到袁渊的座位前,轻声且缓慢地关上了窗。
这一系列的动作里,他的视线只敢在袁渊安静的睡眼上停留片刻。
抱走试卷走出这个陌生班级的时候,陈冬阑的手一直在抖。在被忙碌和疲惫占据的高三班级中,没人会在意他这个举动,也没人会记得。
只有他一旦回忆起来,心跳仍是剧烈。
高考的最后一天也下了雨,雨势不大,恰到好处地让天气变得凉爽了起来。
没有人来接陈冬阑。因为弟弟的学业也恰好到了出国的时机,在考前一周妈妈和叔叔带他去了国外的学校。他们安排陈冬阑住在学校五分钟路程以内的地方,让一个阿姨照顾他的起居。
新的暂居地让陈冬阑不习惯,阿姨做的饭菜也让陈冬阑不习惯。
也许是心理因素,陈冬阑搬过来的每夜都能听到不间断的滴水声,这让陈冬阑辗转反侧。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时,一向对任何事都反应平平的陈冬阑很疯狂地把一切怪罪在考前这一周上。
他考砸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冬阑的呼吸困难,甚至发出了嘶哑一般的声响,吓了阿姨一跳。只有陈冬阑知道自己的脑袋有多痛,痛得好像整个身体都裂开了。他关上自己的房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在家像死人一样过了好几天,甚至可能不止好几天,最终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到袁渊被T大录取。
那一刻,陈冬阑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复读。
当晚他就给妈妈打电话,伴着低低的电流声,他说:“妈,我想要复读。”
电话那头的陈母一阵沉默,好半天才说:“……你决定好了?”
“嗯,已经和老师商量过地点了,复读的那一年就住在复读学校里,您和叔叔都不用担心。”
陈母说:“好,要多少钱你问清楚了以后告诉我。”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母挂断了电话。
陈冬阑现在已经足够平静。
就在今天之前,他还有过不满和怨恨。可是这一刻,所有对家人的迁怒消失殆尽。
他小时候,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爱都像他与妈妈、叔叔和弟弟的一样,平淡以至于凉薄。
再大一点,他才知道喜怒哀乐都倾注进去的爱是存在的,浓烈得要把人淹没的爱是存在的,只是和他无关而已。
直到他把袁渊放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袁渊一点点的激励着,撑直了佝偻着的背脊,他才知道那样的爱是和他有关的。
他是这样爱着袁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