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陆怀亭挑了一个复古六爪的雕花钻石项链，付钱的时候被余琛一把截获，没两分钟连人带项链一起塞进了车里。
“鱼，以后……我见你妈妈的时候，也要给她买礼物。”陆怀亭不知想到了什么，系着安全带突然抬头朝余琛说道。
今天是工作日，正值上班的点，道路上的车并不多。
余琛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我妈妈不在了。”
陆怀亭怔愣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余琛轻轻摆头，“没什么，是我高一那年暑假病逝的。”
“……”陆怀亭微微睁大眼，“高一暑假？”
“嗯。”余琛看着前方的路，陆怀亭刚刚给他设置好了导航，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陆妈妈住的地方离市区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
高一的暑假，陆怀亭就这么怔怔地握着安全带，手指轻微颤抖，他脑海里的过往一时波澜起伏。
原来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才离开的么？
陆怀亭这么想着，手指稍微蜷缩着窝进手心。
*
到了楼下，余琛从后备箱里提出大包小包，陆怀亭连忙接了大半过来，余琛没让，就这么站着看他，“是我去送礼，又不是你去送礼，你背这么多抢我功劳？”
陆怀亭正纳闷他怎么不走了，闻言整个人都欲言又止，想想出门在外这个人都一定要帮他背包，他还是默默地又分了一半给余琛。
“重吗？”上楼梯的时候他小声问道。
余琛道：“没你重。”
“……”说得像你抱过我似的。陆怀亭默默翻了个白眼，又被人逮着捏了一下屁股蛋。
他支吾一声，半个高音被他咽了回去，他猛地回头去看某条鱼——正面带微笑地替他摸摸。
“…坏东西。”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陆怀亭嘟嘟囔囔小声叽咕。
从小就坏。
余琛才不计较这人撒娇呢，捏人屁股的事他干得可高兴了，虽然不能这么快把小猫吃个干净，但是礼貌地占点便宜总可以吧？
小猫气鼓鼓地加快了步子。
看吧，小猫总是爱撒娇。
余琛笑了笑，抬腿一步三个台阶很快便追了上去。
他只是觉得陆怀亭对他拘谨了些，便逗逗他。
陆妈妈来开门的时候，门口两个人一个脸色通红一个满面笑意，陆妈妈第一反应便是——哎呀，年轻又英俊的小伙子就是不错。
陆妈妈连忙把余琛迎了进去，“小余都长这么高啦？哎呀真是越长越俊了，真好看，我家亭亭要有你一半就不错了，也不用愁着找不到女朋友了。”
陆怀亭自己进门，放下礼物。默默走回去关门，听了他妈的话前半段他点点头，后半段在心里面目狰狞。
“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哪有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他一边拿鞋子给余琛，一边自己摸出另一双准备换上。
陆妈妈一巴掌打上他的手，“你这买的什么丑鞋子，还一红一蓝的。”
陆怀亭看着余琛笑得嘴唇发抖，默默把那双原本递给余琛的蓝色拖鞋拿了回来，把大红色的丢了过去。
余琛：“……”
陆怀亭穿着蓝色拖鞋拉着他妈坐在沙发上，对余琛比了个眼神，余琛当即会意，起身从一堆礼物里拿出一个四方的小盒子，拿回来递给了陆妈妈。
“阿姨，这是亭亭特地给您买的，您戴着试试看合不合适，不行我们再去换。”他温柔地说道，笑得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直叫陆怀亭看得发愣，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有些着急。
陆妈妈望着手里的盒子，打开来发现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条项链。
——相同的款式，新旧却不一样。
确实只有她的儿子才知道。
“挺好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许说不清的难过，她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看见陆怀亭直勾勾地望着余琛，她愣了两秒，忽略过去，叹了口气拍拍陆怀亭的手叮嘱道：“亭亭，妈知道你的心意，以后别这么花钱了啊，养花花也得花不少呢。”
陆怀亭极欲开口解释不是自己买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地望向余琛。
对方朝他微微扬眉。
——这条项链其实我以前在你家蹭饭时看过阿姨戴，所以如果说这是你给她买的，会比说是我买的效果要好上一百倍不止，听话，别跟我犟。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有心，不过就是来吃个饭，带这么多礼物，小余啊，阿姨今天上午买了好多菜，现在就去给你做啊，你和亭亭坐沙发上聊会儿天。”陆妈妈说着就要起身，顿了顿，看着陆怀亭，她笑着道：“亭亭，待会儿徐医生的助手送花花回来，你去接一下，别忘了给人带瓶水。”
陆怀亭点点头，“知道啦。”
“好好陪陪小余，别傻愣愣的不会说话。”
“知道了妈妈，您就放心吧，不会怠慢您的宝贝小余同志的！”
陆妈妈进了厨房，余琛一只手直接揽了过来，“哎，亭亭，你不觉得阿姨今天特高兴吗？”
“确实，从项链送出去就没怎么骂我了。”陆怀亭认真点点头。
他知道妈妈不是真的要骂他，就是，没想到一条项链能让他妈这么高兴。
他其实对那段记忆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是知道家里过得很苦，妈妈每天都很忙，要打三份工，可是家里还是没钱。
最后还当了这条项链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因为他要参加学校的英语演讲比赛。
陆怀亭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小时候挺不孝顺的，他还怨过他妈，为什么要给他那样的爸爸。
现在才知道，妈妈才是最难过的。
他想着过去的事，余琛在一旁静静陪着，好一会儿，陆怀亭突然贴近了他一些，沮丧地看着他，郑重道：“我以后要对我妈更好，比现在还要好很多很多倍。”
余琛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嗯，你对阿姨挺孝顺的，以后当然还要更孝顺。”
“嗯。”陆怀亭叹了口气，“我痛恨我的爸爸，以至于小时候一些跟他有关的事情都忘记了大半，我妈为了我真的付出了太多。”
“亭亭，做人不要太钻牛角尖了，过去的事记不起来就彻底忘掉，只要珍惜当下，拥抱未来就好。”余琛安慰他道。
哪知道某个人不领情，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鸡汤哪里炖的，怎么一股子八零年代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味道。”
“我用浓汤宝炖的，怎么，不满意？”
“……”
余花花被送回来的时候爪子上系了朵红色小花，毛绒材质的，陆怀亭抱着猫关上门，看着小猫焉了吧唧的模样，他有些心疼地低头亲了亲猫脑袋。
“爸爸亲亲。”他用下巴蹭蹭猫脖子，感觉小猫微微抬起头看过来，他温柔地哄道。
小猫喵呜了两声，舔舔陆怀亭的手指。
余琛也走了过来，陆怀亭将猫猫凑近一些贴贴他，余琛便伸手去摸猫脑袋，小声道：“你就是花花啊，好乖。”
余花花直起脖子，又圆又亮的双眼盯着余琛看，好一会儿，它凑近蹭了蹭余琛的手心。“喵喵～”
余琛笑了笑，对陆怀亭道：“好乖的小猫，像是认识我一样。”
陆怀亭也高兴起来，心里想着当然认识你，我每天都给闺女看你照片的。
“花花喜欢你。”见余琛和余花花贴在一起，自己仿佛插足者，为了避免影响父女感情发展，陆怀亭果断将猫给他爹抱着了。
余琛小时候捡了只流浪猫，一直养了八年多结果猫走丢了，他没去找，后来也没养过新的猫。
余花花也是一只狸花猫，花色纹路都很像那只……余琛抚摸着猫背，心情有些许说不清的杂乱。
他抱着猫，陆怀亭去沙发前面给他倒茶，弯下腰时半截没扎好的衬衫被拉起来，露出微凸的尾椎，光滑细腻的肤色映入眼中，余琛眨了眨眼，下意识偏过头去。
陆怀亭倒好茶，又高高兴兴地拉着人过来坐着，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事，也找不出来什么话题，只是和余琛坐在一起，这个念头就让他觉得手脚都软趴趴，暖乎乎。
三人一猫用过饭后，陆妈妈要带着小猫午睡，陆怀亭给猫喂了药，和他妈打了声招呼准备和余琛出门。
临出门前摸摸余琛的手，感觉到手指冰凉，他皱着眉头又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从里面翻出一件略厚的长外套，非要余琛穿。
余琛也没怎么推拒，乖乖在呢子大衣外面套了那件长外套——倒显得外套不长了。
余琛笑着看陆怀亭，“亭亭，你多高啊？”
陆怀亭一眼就看出他家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撇撇嘴道：“一米七九，我还能长呢。”
余琛笑得咧咧嘴，“可惜我一米八九，不能再长咯。”
“……”
“好了，没取笑你，我读书的时候一直打篮球，当然会比你——高一点点，对吧。”余琛好心安慰自家的猫。
猫龇牙咧嘴，打开门，直接出去了。
“去哪儿啊？我们还能长高的陆亭亭同志。”余琛走出门，轻轻将门关上，一手牵起陆怀亭的手揣进外套口袋。
陆怀亭偏头看他一眼，“随便走走。”
余琛握着他的手，手心回暖，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快过年了。”
陆怀亭被他捏得抿了抿唇，生怕自己一动，那人就会放开他的手。
“嗯，今年你刚回国，董事长肯定会让你回去过年的。”
余琛沉默了两秒，“说是这么说，不过也说不定。”
“那，”陆怀亭想了想，犹豫着，看见余琛望着他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他还是说道：“那有空的话，来我家过年啊。”
“你不是要和阿姨一起？”余琛带他下楼，两人沿着小区的鹅卵石路往外走。
“我妈过年休息得早，我可以陪完她赶过去陪你。”陆怀亭说道。
余琛看他一眼，心绪仿佛都被陆怀亭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拉扯了过去，他下意识想拒绝，顿了两秒，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好。”陆怀亭笑得微微弯起眼睛，被冻僵的脸都不由红了红。
“花花，什么时候养的？”余琛看着小区门口一排石墩子，带着人往其中两个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陆怀亭和他手臂贴手臂，手还被他揣在兜里，从旁边看只觉得两个人关系好，天气又冷所以贴的近。
陆怀亭还是高兴，说道：“高二。”
“九年了？”
“嗯。”
余琛看他乖巧地点头，冷不丁冒出一句，“陈洋他们欺负你了？”
“……”
“我走了之后，他们欺负你了。”余琛看着陆怀亭微微瑟缩的神情，语气肯定道。
陆怀亭想起有一年自己和陈洋对着干，结果余琛和他冷战半个月的事，他连忙摇摇头，“没，你走之后，陈洋又不爱搭理我。”
余琛看他这反应心里明白是陆怀亭不愿说，不是陈洋没做过。
不过也是，自己兄弟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么？
初中起就和陆怀亭不对付，好像是因为什么事以后，陆怀亭软了一些，也没总跟陈洋对着干了。
“以后我不提他了。”余琛看都没看四周，直接凑近亲了陆怀亭一口，语气平静道：“说了八百遍他们还是这样，一点分寸都没有，二十多岁的人都跟十三四岁的一样。”
陆怀亭脸红得耳根都在发烫，脖子上的围巾被他蹭得有些松开，他偷偷瞄了一眼余琛，虽然没觉得余琛在生气，但是他知道余琛不高兴。
——是为了他被欺负的事不高兴。
——还光明正大地亲了自己。
陆怀亭也不说让他别为了自己跟兄弟闹翻的话，他当年没少受欺负，余琛不在自己又不能和他们一样过分，只能忍着欺负读完整个高中。
他自觉自己不是大度的人，更是一个会因为余琛替他难过而感到开心的小气鬼。
这样，那些罪也没白受了，不是吗？
小区对面有个沃尔玛，陆怀亭红着脸小声道：“我去买点东西。”
余琛没意见，跟着他去了，路上陆怀亭围巾散开余琛眼疾手快给他系上，只是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就没放回去。
陆怀亭垂眼看看围巾，又看看余琛的手，默默叹了口气。
到了超市陆怀亭推着小车，余琛走在他身边，“要买什么？”
“买一些菜，今晚……今晚去我家吃饭，可以吗？”陆怀亭的围巾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说起话来闷声闷气。
余琛觉得他有些可爱，“可是不是说好了你陪阿姨住两天？”
陆怀亭眨眨眼，“…我妈嫌我烦呢，刚刚我去她屋里她就让我赶紧回市里，说是要让花花多陪她两天。”
余琛懒得拆穿这人的小心思，故意说道：“我看她挺想让你陪的。”
“……”陆怀亭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道：“还有很多机会陪她的，我下个月准备提前十天休年假，到时候就回家住。”
余琛听了这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深深地看了陆怀亭一眼，“可以，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你爱吃的。”陆怀亭轻声笑了笑，推着小车就往海鲜区去。
余琛跟着他，看他一路拿着放，还买了很多蔬菜和水果，路过零食区还看了余琛一眼，“你吃零食吗？”
余琛瞥他一眼，“你吃？”
陆怀亭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嗯。”
“那你买点。”
“好啊，虾片好吃的，还有牛肉干，看电影的时候吃很快乐……”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扎进零食堆。
余琛就这么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容易满足，尽管骨子里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却又含着真心。
眼中的期许这么多，就像是漫天的星星。
等着人去感知，去满足。
只是，一旦被人忽略，得不到满足，这人又会将期许转化成什么？
是愤怒，还是绝望？
或者，等待。
